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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寡人無疾在線閱讀 - 第422節(jié)

第422節(jié)

    “陛下?!”

    “恩?”

    劉凌有些恍惚地回過神,干咳了一聲:“陸相有何事要奏?”

    “陛下,不是臣有事要奏……”

    陸凡指了指身后一臉尷尬的宗正寺卿。

    “是劉寺卿詢問陛下,有關(guān)今早呈上的選妃條陳……”

    也是造孽啊,聽說禮部和宗正寺通宵達旦了一夜,這劉寺卿已經(jīng)年過六旬,年紀大了熬不住,擬完了就飄著步子來上朝,耐著性子等其他大臣將重要的事情奏議完,結(jié)果問了幾聲陛下都在走神。

    說到一大早送上來的選妃奏折劉凌的一肚子火,事情發(fā)生的太過巧合,大喜大悲之下,連他都忘了還有選妃這么件事,偏偏就在和瑤姬恩愛過的第二天被撞見了,而且薛棣還念了個干凈。

    他昨日剛剛開葷,正是食髓知味的時候,瑤姬又是個熱情奔放的性子,讓他猶如身處極極樂之地,剛剛還想著再接再厲,就來了這么一出,這是活生生要掐斷他的活路。

    “朕思來想去,選妃之事并非小事,你們連夜趕出來的東西恐有不妥之處,諸位愛卿還是細細商議之后,再給朕答復?!?/br>
    劉凌不急不慢地打著太極:“而且諸位愛卿家中也有適齡的婚嫁之女,朕給愛卿們一些時間,這半年之內(nèi),諸位家中女郎有定親或有合適婚配的,可先行婚嫁,切莫因為朕要選妃之事,就棒打了鴛鴦?!?/br>
    劉凌此言一出,殿下好幾個大臣紛紛露出意外的表情,也有一些面露驚喜。

    如今皇帝好不容易有了松動,朝臣們都想趁熱打鐵趕緊將此事敲定了,這面露意外的,泰半就是好奇為什么這一夜過去皇帝好像又有了想法的。

    至于面露驚喜的,這世上有趨炎附勢、攀龍附鳳之人,自然也有真心疼惜子女,不愿讓女兒入宮的。

    有些大臣純粹是不想讓家族陷進奪嫡之爭,有的大臣是自知家中女兒不是入宮的料,一入宮家中女兒估計連渣滓都不剩,還有的是心里有了合適的東床快婿人選可是還沒有定親的,遇見這種事反倒不好定了。

    歷朝歷代,皇帝一旦大選,民間還好,因為即使是良家子入宮,只要平民出身,份位肯定不高,很多人都急著在選妃之前拉郎配將家中女兒嫁了。

    可官家子女不好這么干,往往哪怕親事在身也要停了,等皇帝選過入宮貴女的名單,家中女兒落選,才敢行婚嫁之事,否則就是藐視皇帝。

    皇帝愿意在大選之前讓民間及官宦子女先行婚嫁,倒是出人意料之外。

    下意識的,陸凡就覺得有些不妥,斟酌了片刻后,他出列奏言道:“陛下,臣以為,讓民間先行婚嫁,有所不妥。天子選妃不同于百姓納妾,陛下后位空懸,后宮又無佳麗,理應納取世間女子之中德才容儀最優(yōu)之選,若由民間先行婚嫁,未免……”

    他的意思說的也明白,這聽起來,倒有些皇帝撿別人挑剩的,也許就有極為優(yōu)秀的女子成為了他人婦,未免太過遺憾。

    “朕明白陸相說的是什么,但朕選妃,首先希望這些女子是心甘情愿入宮的。朕自幼在冷宮長大,深知世間女子大多身不由己,婚嫁之事更是維系家族榮辱,不得忤逆。但有些家中早有合適人選,又或者兩情相悅門當戶對的,僅僅因為朕要選妃便拆散佳兒佳女,未免有些卑鄙。朕雖好美人,但亦知君子不奪人之所好的道理,這件事陸相不必多言……”

    他肅容凝視殿下百官。

    “還是諸位認為,以朕的品行威望,世間女子竟會紛紛避之不及,趁機先行婚配,不愿入宮嗎?”

    這一頂帽子壓下來就大了,陸凡和不少大臣鼻尖冒汗,紛紛口稱“不敢”。

    有些護短的臣子則隨之附和,認為劉凌無論是身為皇帝還是身為兒郎,皆是出類拔萃之選,但凡家中有好女的,只有翹首盼望入宮的,斷沒有聞之色變急忙婚配的,如果真有在此期間婚配的,怕是另有隱情,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這樣的女子,任由其婚配了也無不可。

    劉凌端著一張冷臉好不容易捱到下了朝,一口氣頓時松了下來,癱坐在椅子上,心中大叫萬幸。

    他昨日剛剛應允了百官大選之事,選妃在某種意義上比開科取士還要重要,君無戲言,如果昨日出口今日就改,便落下了個反復無常的話柄,對他的威望也是大大的有損。

    但昨日之前,他都以為瑤姬已經(jīng)隕落,此后自己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所以才同意了開枝散葉,遴選妃嬪,可現(xiàn)在瑤姬既已歸來,自己便萬萬做不得這個負心漢薄情郎了。

    便是聽秦銘所言,那天界的伴侶皆是一夫一妻,婚配之前雖在挑選情人上是自由的,可對婚姻卻比這下界更為重視,他若傷了瑤姬的心,她恐怕并非非自己不可,自己卻是缺了她確是想一想都撕心裂肺。

    更何況失而復得,他只想把最好的一切雙手捧與她去,一點都不想她傷心。

    但這緩兵之計至多只能緩上數(shù)月,最長不過半年,半年之后,選妃之事便迫在眉睫,到那時,劉凌不知該如何再行拖延。

    他頭疼地按了按太陽xue。

    少不得只能費些心思再多想想了。

    “陛下,張?zhí)扇怂土诵艁怼!蓖鯇幱行┎话驳貍髦褢c宮的話。“說是請陛下無事的時候去上一趟?!?/br>
    劉凌“啊”了一聲,緩緩從龍椅上起身,讓王寧宣宮人起駕,沒敢怠慢,當即就入了昭慶宮。

    昭慶宮里,張?zhí)灰妱⒘鑱砹?,便急忙忙上前為他按脈,又仔細看了眼底、舌苔各處,納悶著喃喃自語:

    “沒見心火上升,肝郁情窒,怎么會突然發(fā)癲?”

    劉凌內(nèi)力不弱,一聽之下頓時失笑:“太妃好生生怎么突然說朕發(fā)癲?”

    “不是發(fā)癲,難道是中邪嗎?”張?zhí)宰勇手保摽谥背?,而后“呸呸”著嗔道:“我昨日聽宮中不少宮人說,陛下抬著胳膊在宮里繞了好幾圈,一邊繞還一邊喃喃自語,狀似中邪。陛下身為一國之主,一舉一動皆為天下表率,怎可做出如此驚人之舉?更別說陛下昨夜飲酒宿醉……”

    “我和您說過多少次,小心肝!”

    “噗嗤!”

    一聲失笑聲突然從殿門口傳出。

    劉凌臉上一紅,微微側(cè)了側(cè)頭,果見姚霽不知何時到了昭慶宮,正在內(nèi)殿門口含笑而立,并未入內(nèi)。

    見劉凌轉(zhuǎn)頭看他,她揶揄地對著劉凌悄悄做了個“小心肝”的口型,眼睛里笑意嫣然,劉凌初一見還不明白她為何又要重復提醒他一遍“小心肝”,轉(zhuǎn)念一想恍然她揶揄的是什么,不由得莞爾。

    再看張?zhí)跣踹哆兜牧信e著飲酒的壞處,心中不由得guntang一片。

    知道昨夜他曾徹夜飲酒的只有寥寥幾人,劉凌轉(zhuǎn)頭看了下王寧,王寧頓時面露不安,低下了頭去。

    “你別看王寧!你屋子里那酒味,連日上三竿都散不掉,我早就吩咐了御酒苑,陛下要是又去提了酒,切切要和我通報一聲,我去問王寧一遍,他死不肯直說,我就知道你是又喝了!”

    張?zhí)樕衔⑴骸把iejie不在宮中,若知你突然如此松懈自己,不愛惜身子,一定十分難過?!?/br>
    ……

    劉凌被張?zhí)柕念^都抬不起來,身邊又有瑤姬幸災樂禍,一時有些害羞,竟低著頭硬生生受了所有的訓斥。

    他一旦服軟,張?zhí)褂中能洠髧@了一聲,不好再多說了。

    “張?zhí)?,朕飲酒,并非朕好酒,而是朕有不得已的苦衷。”劉凌安撫地拍了拍張?zhí)氖郑骸半薏荒苊餮?,但朕絕非貪杯之人,請張?zhí)烹抟淮?,休要再責怪?!?/br>
    “我知道陛下不是個不能自持的,可您自從‘虛蠱之禍’后,底子已經(jīng)大不如前,肝蛭乃是頑疾,連那苗女都無法除盡,您的肝原本就不好,如若再過度飲酒,必有大患??!”

    說著說著,張?zhí)孤淦饻I來。

    她本就是容易受到觸動的人,想到劉凌身上還有這么個隱患,頓時滿心苦悶。更別提她出身世代杏林國手之家,卻拿這蟲蠱一點法子都沒有,只能從根本上強健他的身體,讓他對這蟲子抵抗更強而已。

    姚霽原本只是閑暇著在后宮里走走,看看劉凌有沒有在她離開的期間藏了什么“嬌”去,似是心有靈犀地走入了昭慶宮,聽到了“太妃訓帝”,頗感有趣而已,可聽到此時,臉上笑吟吟的表情卻突然大變,三兩步走入殿中,大驚失色。

    “肝蛭?你身體里怎么會有肝吸蟲?”

    劉凌昨日和姚霽生離死別,自有說不盡的纏綿話,道不完的離別情,兩人獨獨沒有說多少離開后的事情,原本便是想著之后細細說來,先解相思之苦再說。

    劉凌性子沉穩(wěn)又能忍耐,肝蛭虛蠱之事,原就不準備多言,可如今張?zhí)B哭帶訓,倒先倒了出去。

    再見姚霽臉色大變,劉凌不知如何解釋,只能既對著張?zhí)謱χV一語雙關(guān)說道:“那苗女不是也說蟲卵很難復蘇,成蟲也已經(jīng)除盡,并無什么大礙嗎?至于不能食用太過油膩刺激之物,原本也是養(yǎng)生之道,倒是并無害處。朕又不是長身子的孩子,少吃些油葷,難道還會長不高不成?”

    “苗人性格乖戾,哪里能夠盡信!你身體中有次隱患,切莫大意?!睆?zhí)林蹨I拍了拍劉凌的胳膊。

    “陛下,答應我,不要再過度飲酒了!”

    一旁的姚霽則更是直接:“你又不住在水邊,肝吸蟲一向寄生在水生之物中,怎會染上肝吸蟲?還有那苗女又是怎么回事?”

    姚霽越說越是后怕,肝吸蟲和血吸蟲一樣,都是這個時代很難治愈的病癥。前者引起肝硬化膽結(jié)石和肝膽管阻塞,算是慢性病,雖不如后者厲害,可在沒有辦法做外科手術(shù)的年代,膽結(jié)石過大會活活痛死人。

    臨仙城地處中原,并非南方水系縱橫的地方,向來不是肝吸蟲爆發(fā)之地,姚霽怎么也想不到不怎么出宮的劉凌為什么會感染上這種蟲卵,心煩意亂之下,越想越是煩亂。

    “從今日起,你別再碰我了!酒也少喝!張?zhí)f的沒錯,這蟲子傷膽更傷肝,只會危害到你的身體?!?/br>
    她咬了咬牙,看著如同被五雷轟頂一般的劉凌,硬下心腸。

    “你節(jié)制些吧!”

    “陛下,請答應我!”

    一個是劉凌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一個是劉凌心中最孺慕的長輩,竟齊齊都變了往日溫柔的態(tài)度,兇神惡煞一般向他咄咄逼人。

    可憐劉凌剛剛春風得意脫離了童子雞的身份,還沒過一天好日子,這老天竟又開始折磨與他。

    難不成真要像牛郎織女一般,一年一次?

    不不不,劉凌越想越是心中不甘,剛翕動了下嘴唇,姚霽和張?zhí)浑p眼睛便亮的驚人地瞪了過來。

    “陛下請保重龍體!”

    “別人滾床單,要情。你滾床單,要命!”

    他就知道……

    劉凌一張臉又紅又白。

    這賊老天從來不讓他高興過一天!

    ☆、第273章 重合?分歧?

    姚霽如此嚴厲地要求劉凌盡量少碰酒,并非只是附和張?zhí)?,而是她有一件事情,從未和劉凌說過。

    可她錯估了劉凌對于“滾床單”的積極性,從張?zhí)鸵V雙重“攻擊”之后,這位向來以“好脾氣”示人的皇帝眼中卻醞釀著危險的風暴,以至于當天伺候的宮人都心驚rou跳。

    好不容易等到午膳完,劉凌固有的“午休”時間,他用眼神示意姚霽進了書房,挑起眉開口問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應當知道,些許酒量,并不能對我的身體造成負擔?!?/br>
    誠然,喝酒能催化劉凌的身體與姚霽的世界無限度的趨同,但這世上能讓血液循環(huán)加速到一個頂點的事情還有不少,只不過酒是最不引人注意、來的最快的一種。

    有人曾經(jīng)說男女之事到達頂點猶如觸碰到了飛升的境界,因此道門一直有夫妻雙修之法,便是因為在極樂之時,血液乃是最為沸騰之時,所以除了一開始需要飲酒挑起雙方肢體的接觸,在后來的時候,劉凌是從來沒有做過吭哧吭哧到一半突然爬下床喝酒這種事情的。

    屋子里酒味熏天,倒大半是因為后來酒瓶長時間沒有用到,兩人情到濃時一片狼藉,將酒瓶子也打翻的地步。

    如果一個人喝酒喝到屋子里那種味道,第二天別說起來上朝,當場醉也醉死了才是。

    正因為劉凌心里心知肚明,對姚霽的“關(guān)心則亂”便無法理解。

    就猶如秦銘從不在狄芙蘿面前提起她凄慘的下場以外,姚霽也從沒有在劉凌面前提過他是如何駕崩的。

    可沒提過,不等于不知道。

    正因為知曉他們的死亡方式,所以危機感才一直都在。

    秦銘會因為擔心狄芙蘿死于政治斗爭的陰謀而一意孤行想要將她帶回現(xiàn)世,甚至不惜要以犧牲姚霽為代價,而姚霽則是將這件難以忍受的事情壓在了心底,從未開口說過。

    這位“寬厚明仁”,開創(chuàng)了“元平中興”,使整個代國的國勢由衰敗又逐漸走向了最后一個昌盛的皇帝,其實并不算長壽。

    劉凌僅僅只活到三十六歲而已,有了太多的未竟之志,所以只有“元平中興”,未有“元平之治”。

    在未來人看來,活了三十六歲,幾乎就等于早死,可在這個時代人均壽命不足三十歲的年代,劉凌雖然死的早了點,卻算不得“早亡”。要知道從高祖以來,無論是景帝、恵帝還是平帝、成帝,幾乎都沒有活到高壽年紀的。

    平帝那種被逼宮的不算,可其他幾位皇帝都是年少登基,因為他們的父皇并不不長壽。

    劉凌的父親劉未在歷史里死于“內(nèi)外交迫、抑郁而終”,甚至將他的死和“寵妃暴斃”聯(lián)系起來,姚霽穿越無數(shù)次,熟悉了劉凌之后,才知道一句“抑郁而終”里夾雜了那么多的國仇家恨,甚至還有下毒這樣的事情成為內(nèi)中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