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摸，劉凌大吃一驚。

    “熱的！”

    “什么熱的？”

    姚霽莫名其妙地看向秦銘，而后恍然大悟。

    “你是說，你帶上導(dǎo)向儀以后摸他是熱的？”

    “不，我之前摸不到他?！?/br>
    劉凌取下導(dǎo)向儀，重新伸出手去，這一次沒有彈開，而是直接摸到了溫熱的人體。

    溫熱正常到幾乎無法讓人覺得沒有什么不一樣的。

    可這種“不一樣”，根本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他的時間不對?！?/br>
    姚霽仔細觀察著躺在地上猶如活死人一般的秦銘?！叭绻呀?jīng)變成了這個空間里的人，那么這么長時間，他的指甲和胡須應(yīng)該長到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可他的面部依舊光潔猶如剛剛整理過，指甲也并不是很長。時間似乎在他身上停滯了……”

    她還記得劉凌說過，摘下導(dǎo)向儀的秦銘產(chǎn)生的一系列變化，所以此時的姚霽越說越覺得后怕。

    如果不是狄芙蘿死了，此時她便和秦銘一樣。

    感受到劉凌在擺弄自己的身體，一直猶如死人一般的秦銘終于有了些反應(yīng)。

    他微微眨著眼睛，喉嚨里發(fā)出“咯咯咯咯咯”的古怪聲音，就像是一具老化的機器終于重新啟動，眼睛也隨之回復(fù)了“對焦”的功能。

    在看清楚姚霽的一瞬間，他的身子便劇烈的發(fā)起抖來，抖動的如此之甚，以至于被他看著的姚霽都駭了一跳。

    “你怎么了？”

    秦銘沒有將姚霽的問話記在心里，他的心頭只不?？M繞著最后的絕望。

    他失敗了！劉凌的詭計終于成功了！他被囚禁后雇傭軍群龍無首，研究中心被黃博士收復(fù)了！

    沒有人會來救他了，黃博士那樣的人，是不會為了他費盡大量人力物力的，姚霽在這里，他甚至連進來救下屬的理由都沒有。

    他要被拋棄在這里，永遠被禁錮在時間和空間的盡頭，無休無止地躺在這里！

    為什么會這么快？

    怎么會這么快！

    思忖著自己留下的雇傭兵和手下至少能夠撐過兩三天的秦銘，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姚霽能這么快就返回過去后又重新下來。

    他根本想不到是姚霽撿了狄芙蘿的導(dǎo)向儀，一步一個腳印地從胡夏活生生走回代國的，在看到姚霽的那一刻，他只能推斷到研究中心的人重新掌控了大局，想辦法接回了滯留在胡夏的姚霽。

    而后因為劉凌的緣故，黃博士派了這個和劉凌接觸最多、最了解代國和代昭帝的歷史學(xué)者來進行談判。

    模模糊糊間，秦銘總覺得自己的推測有哪里不對，可長期的小黑屋□□和身體發(fā)生的劇烈變化已經(jīng)讓他的頭腦不是那么清楚，處在了崩潰的邊緣，看到姚霽出現(xiàn)的那一刻更是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各種紛雜的情緒讓他無法好好的做出思考，只能失聲尖叫著：

    “他虐待俘虜，違反人權(quán)！姚霽，我要求引渡，我要回到我們的世界，我情愿接受法律的制裁，也不要接受這種私刑！”

    他的叫聲劃破了寒冷而寂靜的氛圍，姚霽看了下秦銘被折斷而古怪垂著的四肢，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忍的表情。

    “之前我沒辦法阻止他?！眲⒘枧乱V對他生出惡感，解釋道：“他是虛體，穿越各種障礙如無物，我也不能確定他沒有這個……”

    他拍了拍手中的導(dǎo)向儀。“……會不會穿墻而出，所以我就限制了他的動作，讓他不能動彈。我想你們都是不老不死的，這樣的痛苦雖然難受，但對于不會死的他來說，也算不得什么?！?/br>
    如果是真的仙人，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如果秦銘只是個具有現(xiàn)代人知識的未來人呢？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不老不死？”秦銘低泣了起來，“不老不死？嗚嗚嗚……不老不死？”

    姚霽勉強將心底那一絲不忍壓下去，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恐懼。

    長久以來，劉凌對于并不了解的他們，是當做“神”一般的存在而敬畏的，可一旦他發(fā)現(xiàn)了“神”其實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便可以對來自未來的他們?yōu)樗麨椤?/br>
    剎那間，姚霽想到了人類數(shù)次的藐視“神權(quán)”，那些關(guān)于“屠神”的傳說，希臘神話里半神半人的神祇們?nèi)绾坞E落，一次一次的滅世產(chǎn)生的青銅時代、黃銅時代……

    那些來自遠古的神話，一次又一次的滅世，一次又一次的輪回，和現(xiàn)在的情況何其相似？

    為什么從此以后沒有了神呢？什么時候開始，人間再也沒有“真神”下凡這樣的神話出現(xiàn)？

    姚霽甩甩頭，將腦子里龐雜的想法甩了出去，面對著不人不鬼的秦銘說道：“你這樣的下場，其實我一點也不奇怪。你和我，畢竟并不是核心的人員，只憑借著一些并不詳盡的情報，就以為自己能夠一手遮天，必定要遭受到未知的反擊?！?/br>
    她想起那可怕的“天威”，繼續(xù)說道：“如果這里是平行宇宙的話，每一個宇宙之中必定也有自己的法則，我們被研究中心用某種方法保護了起來，超脫于這種法則，不代表我們就可以打破它，它實實在在的存在于那里……”

    姚霽指了指天。

    “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現(xiàn)在這種情況是怎么樣的?！?/br>
    “你是來專門奚落我的嗎？”

    秦銘“嗬嗬”地低吼著。

    “不，我是想來問你，你控制研究中心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關(guān)于我父親的資料？”姚霽知道他襲擊研究中心的目的并不僅僅是為了救回狄芙蘿，那只是他的動力而已，他最終的目的，是為了獲得這項超凡的技術(shù)，用于秦家龐大的商業(yè)帝國之中。

    他需要家族的承認，而不是作為一個紈绔子弟游走在核心之外。

    在這種情況下，掌控了研究中心主動權(quán)的他，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應(yīng)該是瘋狂收集研究中心里的各項數(shù)據(jù)和資料。

    “有，你把導(dǎo)向儀給我，我就告訴你?！?/br>
    秦銘看著姚霽，肯定地說。

    姚霽原本只是抱著一絲希望來詢問秦銘的，她始終懷疑父親的死有可疑之處。但她那時已經(jīng)遵從父親的遺囑將遺體火化了，后來再來追尋事實的真相已經(jīng)不太容易，唯有從研究中心這里下手。

    可當她看到秦銘的眼神時，姚霽頓時清醒過來，沉下臉對著劉凌說：“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們走吧?！?/br>
    劉凌從善如流地點點頭，他明白瑤姬想要查明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嗶啵，噼啪。

    油燈突然發(fā)出了幾聲怪異的聲響，像是在映襯著姚霽的威脅，燈芯連續(xù)爆了好幾下。

    這是油燈馬上就要熄滅的前兆。

    聽到燈芯發(fā)出的噼啪聲，秦銘?yīng)q如聽到了什么送葬的魂音一般，忙不迭地叫了起來：“我不是沒有資料，而是資料庫有黃源的加密，沒有他的授權(quán)根本無法破入。我的人需要時間，至少要三天才能觸及外部資料，可我沒有時間了！”

    他瞪著眼前的姚霽和劉凌。

    “如果不是你們，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拿到資料了，其中就包括上一次失敗的數(shù)據(jù)。我看到列表里有秦博士在最后一次推演失敗前留下的信息，但需要秦博士的授權(quán)，資料是被加密的！可是現(xiàn)在……”

    秦銘眼中的希望一點點熄滅。

    “你在這里，說明研究中心已經(jīng)重新回到了黃源的掌控之中，我?guī)サ臄?shù)據(jù)工程師不可能再繼續(xù)破解下去?！?/br>
    姚霽身子一震，立刻反身問起劉凌：“幾年了？”

    “恩？”

    劉凌不解。

    “從你看到西邊的天柱塌了到現(xiàn)在，幾年了？”

    她在這里滯留的時間太長，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趕路，只覺得日子猶如一輩子那么長，完全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加上兩邊世界的流速是不定的，越往后越快無限趨于同步，所以她也不能完全知道現(xiàn)實時間過去了多久。

    但是大致估算出來還是可以的。

    “快兩年了。”劉凌很確定，他大概知道姚霽想要問什么：“你回來的前一個月，我剛剛放走那個大漢，讓他回去傳訊?！?/br>
    “這么說，我只要再多爭取一天多的時間……”

    姚霽捏緊了拳頭。

    秦銘的雇傭軍一個月前才回去，對于未來來說，也許不過才過去五分鐘，如果她現(xiàn)在選擇返回的話。

    “秦銘，我會回研究中心去，再拖延一天的時間?！币V說著讓秦銘吃驚不已的話。

    明白了姚霽說的話里有什么意思，秦銘的眼中又出現(xiàn)了希望。

    “我可以讓劉凌將導(dǎo)向儀還給你，但必須在我回到這里之后。”姚霽有些冷酷地說著：“你不必和我討價還價，因為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我需要對你的人擁有絕對的控制權(quán)，我也需要資料。”

    秦銘的眼皮突然跳動了幾下，這說明他的腦部正在進行著活躍的思考。

    “研究中心并沒有太多武裝人員，而且也已經(jīng)被你制服。黃博士雖然人脈廣，但事關(guān)研究中心的秘密，你又掌握了控制權(quán)，他不會將這件事的影響再擴大了，所以，我擁有和他談判的可能，只要我能多拖延一點時間，你和我的目的就能達成。”

    姚霽看向劉凌，也試圖說服他：“你想要和我們的領(lǐng)袖平等對話，靠扣押人質(zhì)是沒有用的，尤其是秦銘這樣有威脅的人質(zhì)。你需要更強有力的突入點，迫使他不得不和你對話，我會幫你。”

    “我，你，還有這個世界的未來……”

    姚霽深吸了口氣。

    “我會努力爭取?！?/br>
    ☆、第275章 內(nèi)應(yīng)？外援？

    說實話，對于姚霽回去“談判”這件事，劉凌和秦銘都并沒有太大的期望。

    劉凌這樣立于人上之人暫且不說，即便是秦銘，也是在爾虞我詐的圈子里成長起來的人精，輸在劉凌手上，不過是智不如人，也是因為他太過輕視古代人的智慧。

    可姚霽，是十足十沒有什么和人周旋的經(jīng)驗和能力的。

    她出生在一個全是學(xué)者的生活圈子里，步入社會后接觸的也大部分是學(xué)者，現(xiàn)代科學(xué)和現(xiàn)代分工越到后來越精細，到了姚霽的時代，學(xué)者和生產(chǎn)者、管理者每一個職業(yè)細分都相差千差萬別，有些學(xué)者即使不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實際上也查不到哪里，該做的都人工智能做了。

    而科技的發(fā)達使得人和人交往的過程變得越來越短，談判這種事，也許除了真正這方面的人才，很少有人做的好。

    如果是劉凌回去替自己主持大局，也許秦銘一點顧慮都沒有。

    但就現(xiàn)在的情況，也確實沒有其他選擇了。

    “你會回來，安全的回來，對吧？”劉凌看著通天路邊上站著的姚霽，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愁。

    沒有哪一次分別，有他現(xiàn)在這般的忐忑不安。

    姚霽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啟動了自己的導(dǎo)向儀。

    不過是幾分鐘的功夫，立于天空之上的姚霽便看到了頭頂光柱上的通道，在熟悉的失重感之后，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滋滋滋。

    激光武器被啟動的聲音出現(xiàn)在她的耳邊，激的她雞皮疙瘩直起，生性中對于暴力和武器的厭惡使得她難以抑制的皺起眉頭，睜開眼朝著傳送艙外看去。

    “你回來了，我們的雇主呢？”

    體型彪悍的雇傭兵用不善的眼神看著正坐起身的姚霽，他還記得自己的雇主特意浪費時間去休息室接了這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