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他當皇帝早著呢,誰知道到那時候咱家會怎樣?不想那么遠?!?/br> 叉開了話題,兩個人心里也漸漸輕松了些,一路走一路說著,沒多會兒便到了棗園。 江逸把飯給王小五和江二柱兩個拿出來,筷子燒酒都擺上。 王二柱笑道:“我剛想回去討飯呢,你們倆就給送過來了,多不好意思……哎喲,還有酒!” 江逸踹了他一腳,“什么‘討飯’,怪難聽!” 江二柱夸張地叫著湊到王小五身上,“媳婦,你夫君給人欺負了!” 王小五只當沒看見他似的往旁邊躲了躲,珍而重之地抱著飯碗小口小口地吃著,一邊吃一邊感激地看著江逸,“真好吃?!?/br> 江逸沖著他笑笑,看了看不遠處的蜂箱,問道:“過了這么些天,這些小家伙們應該也熟悉了,不用成天看著了吧?” 王小五也跟著看了一眼,說道:“再過些日子吧,保險些?!?/br> “就是辛苦了你。”江逸誠懇地說道。 “不辛苦,比趕車輕松多了?!蓖跣∥暹珠_嘴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江逸突然發(fā)現(xiàn),這小子看上去怪俊俏的。 江二柱乍呼著擋到他前面,惡聲惡氣地說道:“吃著飯別笑,牙上全是蔥?!?/br> 王小五連忙閉上嘴,隔著江二柱的身子,偷偷地看了江逸一眼,懊惱極了——男神看到了他牙上粘蔥的蠢樣,怎么辦? 等倆人吃完飯,天色也暗了下來。 江逸和蘇云起幫著他們把封箱弄好,四個人結著伴往回走。 一路走一路說著村里的趣事,江二柱嘴皮子好,會學話,跟說書似的既幽默又詳實,讓人聽著一點都不煩。 一路上歡聲笑語的,不知不覺就進了城門。 “逸哥!” 冷不丁的一聲,江逸扭頭一看,梅子正站在城墻根下,不知道等了多久。 江逸拿眼看著她,溫聲問道:“怎么在這兒站著?” “逸哥,我想跟你說幾句話?!泵纷与y得卸去平日里的潑辣,顯出幾分女孩子的柔弱。 江逸心一軟,給蘇云起他們使了個眼色。 “早點回家。”蘇云起囑咐了一句,就率先走了。 江二柱兩個不知道白天發(fā)生的事,但也沒多問,安靜地跟在蘇云起后面。 江逸和梅子慢慢地在后面墜著,半晌,梅子才開口道:“逸哥,我是愿意的。” 她能說出這話,江逸一點都不意外,當然,也不覺得怎么不好,反而贊賞梅子的主見和勇氣。 “你是想讓我在小爹那里求情嗎?”江逸直白地問道。 梅子被他戳中心事,并沒有絲毫羞愧之色,而是直爽地點點頭,“小叔向來在意你,大哥和長姐也聽你的?!?/br> “所以你覺得搞定我就成了唄?”江逸小小地開了個玩笑。 梅子難得紅了臉,流露出幾分女兒情態(tài),“逸哥,我不是想利用你,我只是希望家里都能知道我的想法……” 江逸嘆了口氣,說道:“你可知家里的想法?咱們家早晚是要搬回去的,也許明年,也許后年,到時候就剩你一個人在這里,沒有娘家撐腰,若是受了委屈可怎么好?更何況,烏木的身份不比常人,漢蒙一旦交惡,你又如何自處?” “逸哥說的這些我都想過,烏木也跟我說過。我不能一輩子依靠娘家,日子都是人過出來的,我不想別的,就看烏木這個人?!?/br> 梅子看著江逸,眼中透著女子鮮有的堅毅,“逸哥,我看上他是因為他能把我當成一個平等的人,教我騎馬、送我匕首,承諾只娶我一個,從不會把‘女子不能如何如何’掛在嘴邊,如果舍了這個人,無論是在棗兒溝還是在銀坊鎮(zhèn),哪怕找到京城去,恐怕我就再也找不到一個這樣的了——我想,我的心情恐怕只有逸哥能懂,小叔不能,大哥不能,長姐更不能……” 梅子說得甚至有些悲愴,江逸卻被她口中的“平等”二字打動了——這個女孩,恐怕比他想象得更成熟、更自立、更……進步。 “你能過好么?”半晌,江逸只問出這么一句。 梅子含著淚花重重點頭,“日子都是人過的,我現(xiàn)在把最壞的情況想好了,再怎么樣都不怕了?!?/br> 江逸拍拍她的肩膀,雖然沒有作出任何承諾,可是心里卻打定了主意要努力把她的想法傳達給家里的其他人,不讓她留下遺憾。 ****** 隔了一天,烏木又上門了。 這次的陣仗明顯比上次大了很多,不僅帶著好幾車禮物,還有一個穿著對襟長袍、戴著鷹羽氈毛、圍著鑲寶腰帶的長輩陪同,后面跟著一眾仆從,男女都有。 這個長輩還算半個熟人——上次在河灘上遇到的那個。 “又見面了。”勃兒古那翻身下馬,表現(xiàn)得十分熱情。 烏木介紹道:“這是我的族叔,福余衛(wèi)的……” “叫我勃兒古那罷。”勃兒古那主動說道。 江池宴和蘇白生也各自介紹了身份姓名,雙方正式見了禮。 鑒于上次的失誤,這回江池宴客客氣氣地把人請進去,各自落座。 小輩們在旁邊站著作陪,隨同的仆從補大海他們帶下去安置好,喝酒吃點心,處處都十分周到,倒也沒讓人小瞧。 勃兒古那留心看著,也便認同了侄子的選擇。于是,說了些客氣話之后,他便主動提起兩家的親事。 早在前一天晚上,江逸就細細地同蘇白生說了梅子的想法,并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蘇白生不是古板的人,江池宴更不是,起初之所以會反對,無非是心疼自家人罷了。江逸給他們扯了一番“愛與束縛”的理論,倒把他們給說服了。 這次烏木帶了長輩過來,表明了重視的態(tài)度,蘇白生也不拿捏,推了兩推也就松了口。 雖然同意了,但蘇白生也明明白白地表達了女兒還小,怎么也得在家好好教養(yǎng)兩年的意思。 勃兒古那表達了理解之意。 之后雙方又就各自習俗說了些閑話,一來是相互有個商量,二來也算探探各自的脾氣。 好在,烏木家不小氣,江家也不計較,雙方反而更家滿意。 最高興的還要數(shù)兩個孩子。烏木當場就維持不住一慣的冷臉了,抓著江逸的手一個勁笑,怪傻的。 梅子更是,等著把客人送走之后,小丫頭從屋里出來知道了這樣的好結果,整個人仿佛都泡在了喜悅了,直接表現(xiàn)就是挽起袖子到廚房給全家人準備大餐去了,并且不讓江逸和夏荷幫忙。 看著她這般高興,蘇白生舒了口氣,到底沒后悔自己的決定。 第162章 抬頭見喜 梧桐樹上有個喜鵲窩,一大早江逸就被這幾只嘰嘰喳喳的小東西吵醒。 透過窗紗,隱隱約約地看到它們在錯落的樹枝間跳躍。不是現(xiàn)代常見的那種黑白羽,體型要小些,背上覆蓋著褐色的羽毛,與枕頭或者屏風上繡的《喜鵲登梅》的模樣很像。 江逸正賴在床上,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蘇云起便推門進來了,一看他還原封不動地裹在被子里,臉上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今天棗園出蜜,不是說好了要早起嗎?”蘇云起坐在床邊,一只手伸到被子里。 江逸躲著他帶著涼氣地手,無賴地找著借口,“昨天晚上下雨,你把我被子搶走了,害我凍了大半宿,睡也沒睡好。” 江逸這話說得半真半假,雖是五月天,大寧早晚溫差卻大,夜里尤其涼爽,可是搶被子的說法完全是反了,哪夜不是他搶人家的被子然后被縱容著? 蘇云起此刻依然縱容,并不反駁,只傾身過去把他從床上挖起來,衣服清水全都準備好了,早飯也端到屋里。 江逸習慣性地享受著,不忘送上討好的擁抱和親吻。 “快些吧,小五那邊等著你出蜜呢!”即使再討好,蘇云起還是不忘提醒。 江逸抹抹嘴,帶著喜色說:“一大早就聽到喜鵲叫喚,就想著準有好事。待會兒讓小六去買些新鮮的rou菜,中午咱們吃好的。” 倆人商量著家常,套上馬,一同向棗園而去。 遠道而來的蜜蜂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休整之后,漸漸適應了關北涼爽的氣候,重新恢復勤勞的本性,開始忙忙碌碌的產(chǎn)蜜了。 沙棗開花香氣濃郁,是很好的蜜源植物。純沙棗花蜜除了甘甜之外,還自帶一股清香氣息,尤其是在這種毫無污染的時代,想來效果更好。江逸對此期待很大。 江逸是第一次旁邊別人取蜜。他們穿著油布做的衣服,從頭到腳都包著,相互看看都挺搞笑的。 王小五的手法雖然并不老練,卻貴在認真,琥珀色的蜜漿在陽光下折射出動人的光澤,被他從蜂板上一條條刮下來,摻著流動的蜜汁轉移到白瓷罐子里,一舉一動都小心謹慎。 一時間沙地上蒸騰的熱氣、周圍飛舞的蜜蜂似乎都不存在了,大伙能看到、能聞到的只有那晶瑩的蜜漿,還沒有嘗就已經(jīng)甜到了心里去。 江逸激動地抓住蘇云起的手,激動地說:“效果不錯,非常不錯,比我想象得還好!”因為隔著衣服,聲音顯得有些悶,卻隔不住那份喜氣。 蘇云起不像他表現(xiàn)得這樣激動,可那雙好看的眼睛里分明閃動著nongnong的喜悅。 最高興的還要數(shù)王小五和江二柱,辛辛苦苦這么久,終于沒有白費力氣。 王小五激動得都有些握不緊板子,一大塊蜜漿差點撇到地上。好在江二柱在一旁幫他扶著,這才沒有浪費。 江逸忍不住笑道:“小五,你別緊張,只管刮,這么多呢,咱掉得起!” 王小五抽出工夫抬頭對著他笑笑,手上穩(wěn)了許多。 王小五取蜜,江二柱裝板子,其他人看夠了稀罕便開始幫著抬蜂箱、搬蜜罐。 大家仿佛回到了棗兒溝,在棗山上忙碌的日子,暫時把離鄉(xiāng)之苦拋在腦后,充盈心間的只有豐收的喜悅。 ****** 臨近晌午,蘇云起幾個留在棗園幫忙,江逸提前回家做飯。 小六剛好把菜買回來,夏荷姐倆兒正坐在廚房里擇。 江逸喜氣洋洋地走進去,看到案板上的rou排更高興了。 “小六不錯啊,這個時間還能買著新鮮排骨?恐怕半扇rou都讓他買回來了吧?” 夏荷放下手里擇了半截的韭菜,一邊幫江逸打水一邊回道:“我聽他說也是趕巧了,原是兩個rou鋪子挨著,咱家常去的那家賣完了,另一家店家有事開門晚,就讓他趕上了?!?/br> “運氣挺好?!苯莶粮墒郑朔干系呐殴?,“有筋有脆骨,紅燒吧!” “行,我拿到外面洗了?!毕暮烧f著,就把骨頭裝到了盆子里。 江逸也沒跟她爭,而是挽起袖子做起了準備工作。 沒過一會兒,便聽到外面?zhèn)鱽硇煽谡f話的聲音。 小六說:“我來吧,你得小心著些?!?/br> “哪有那么嬌氣?你離遠些,讓人看見了笑話。”夏荷溫柔的聲線中帶著股親昵的強勢。 “你現(xiàn)在不是——”后面的話沒聽清,不知是不是特意壓低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