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xiàn)在有錢了，想要報答你表姐，我很欣慰，也很高興你們姐妹情深。但是，我和你母親做了四十多年的姐妹，我卻從不會這樣去妄測她，她更不會這樣詆毀我?！?/br>
    “如果你對待你表姐始終是如今這個態(tài)度，那你們倆這姐妹，做不做都沒什么關(guān)系?！?/br>
    藺芙蓉說完，從座位上站起來，低眉看了一眼正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看著她的沈淺。目光微微晃動，藺芙蓉牙根緊了緊，彎腰將她拉起，說：“我們回家?！?/br>
    “大姨，大姨我不是那個意思?！睔夥罩型钢@入骨髓的寒意，李雨墨嚇得臉色蒼白，趕緊去拉藺芙蓉，被藺芙蓉輕甩開。

    聽完藺芙蓉說的話，李雨墨心中羞愧難當(dāng)?？伤幌氡惶A芙蓉誤會，她對沈淺這樣，并不僅僅是因為她和沈淺在一起時自卑的發(fā)泄。

    “姐，姐，你別生氣。”藺玫瑰和藺冬青也著急了，趕緊起來拉她，藺玫瑰眼眶蓄著淚，想想當(dāng)年家庭情況不好，藺芙蓉幫了他們家那么多，現(xiàn)在李雨墨卻這樣想沈淺，她心中真是又羞又憤。

    “雨墨，還不快給大姨道歉！”藺玫瑰厲聲呵斥李雨墨。

    李雨墨剛要開口道歉，藺芙蓉卻擺了擺手，將大衣穿上，沈淺和沈嘉友就站在她身后，藺芙蓉不怒自威，如一個女王般對客廳里所有的人道。

    “我女兒喜歡做演員，當(dāng)媽的雖不同意，但卻支持她去追求她的夢想。我女兒的性格什么樣，我比誰都清楚。娛樂圈渾水一灘，她定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并且有正確的三觀標(biāo)桿。只要她覺得沒做錯，她覺得開心，我就支持。你們不是生她養(yǎng)她的母親，你們沒權(quán)利對她指手畫腳?！?/br>
    “而我，在你們對她指手畫腳時站出來保護她，這是我最疼愛她的方式?！?/br>
    在如此混亂的場景之下，藺芙蓉這番話說得穩(wěn)如泰山，仿佛在念一篇申論作文一樣，卻有著難言地震懾力。

    藺芙蓉一向是寡言的，她從沒有像別人的母親那樣，睡前給她念故事，生理期給她煮紅糖。甚至連她每次回家，她喜歡吃的東西都是沈嘉友給她做?？删褪沁@么一個性子淡淡，不善言辭的母親，卻在這樣的場景下，說出了這一番話。

    沈淺心中又酸又甜又暖又癢，眼中淚水決堤，她緊緊抓住母親的手，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藺芙蓉一直沒放棄讓她考教師，可這種念叨只是例行，并未有多大的威懾力。其實藺芙蓉是在放她去做演員，追逐她的夢想。

    沈淺想想自己兩年來所做的事情，心中又添一份羞愧與惆悵。

    “媽，我們先走了?！?/br>
    抓住沈淺的手，藺芙蓉向著姥姥點點頭，而后開門走了。

    門內(nèi)，一直坐著的姥姥并未阻攔，只囑咐了一聲，“路上小心?！?/br>
    知女莫若母。

    姥姥知道性子冷淡的藺芙蓉一旦說出這么多話，定然是氣急了?，F(xiàn)在在氣頭上，誰的勸都不會聽進去。

    門“砰”得一聲合上，屋子里的人都傻眼了，李雨墨更是呆愣在客廳中，不知如何是好。

    姥姥拉過李雨墨的手，微微一笑，皺紋里的慈祥像一股暖流流入李雨墨的心中。李雨墨跪在姥姥身邊，嗚嗚的哭了起來。

    “姥爺?shù)氖虑?，真的不怨你表姐。以后，不要在這樣了。等年后，去你大姨家，好好和你大姨和表姐賠個罪?！?/br>
    抓住姥姥的手握得更緊，李雨墨邊哭著邊點了點頭。

    一家三口上了車，沈淺的澎湃依舊未安穩(wěn)。她握緊藺芙蓉的手，第無數(shù)次地審視著她的母親。

    夾雜著各種思想，沈淺最后將頭靠在了母親肩頭上，像是普通孩子一樣，汲取著母親的力量和溫暖。

    “頭拿開，累?！?/br>
    沈淺腦袋剛放上，藺芙蓉斜眼一瞟，冷聲說了一句。

    心一縮，沈淺下唇一撅，乖巧的“哦”了一聲，將頭挪開了。

    車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沈嘉友開著車，一直在前車鏡觀察著身后母女兩人的表情。他妻子的性子是對自己的事情上很能忍，但一到沈淺的事情，她就忍不了。

    這也許就是母親吧。

    后車座上母女二人由開始的溫情變?yōu)橹虚g的僵硬，又變?yōu)楹髞淼膶擂巍?/br>
    藺芙蓉讓沈淺離她遠(yuǎn)點坐后，見沈淺不樂意地往旁邊挪了挪屁股，藺芙蓉老生常談。

    “別以為今天我說了那番話就是允許你繼續(xù)做演員浪費青春，教師資格證的事兒，別耽誤了。今年必須給我考出來?！?/br>
    氣氛因為藺芙蓉恢復(fù)為藺芙蓉而變得松動，沈淺笑嘻嘻地應(yīng)道：“好的！”

    從姥姥家回去，一家三口又恢復(fù)了平時的相處模式。

    除夕夜，沈嘉友準(zhǔn)備了一桌子菜，出乎沈淺的意料，手環(huán)竟然沒響一次，沈淺吃得各種開心。

    吃過年夜飯，午夜十二點要出門放鞭炮祭奠天神，這事情向來是沈淺和沈嘉友一塊做的。藺芙蓉早眠，已經(jīng)睡下了，客廳里就只有沈淺和沈嘉友一起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

    電視機內(nèi)歌舞升平，外面鞭炮聲連綿不絕，年味也漸漸涌了上來。

    沈淺看著窗外，突然炸裂一聲，五顏六色的禮花綻放開來，沈淺眼睛睜開，從沙發(fā)上跳下來，穿著拖鞋去了陽臺。

    “穿上羽絨服！”沈嘉友看著還跟孩子一樣的沈淺，笑著提醒了一句。沈淺嘿嘿笑著，回來穿上羽絨服，這才又重新去了陽臺。

    十二點的鐘聲馬上就要敲響了，新年馬上就要來了！

    辭舊迎新的時候，往往想起應(yīng)景的人。沈淺看著滿天的禮花，腦海里映出了去年他與韓晤一起過年時的景象。

    長吸一口氣，沈淺用羽絨服裹緊身體，雙臂搭在陽臺上，掏出了手機。

    點開通訊錄，收藏名單里只有一個人。沈淺微微一笑，按了撥打。

    與d國時差是六個小時，估計陸琛剛剛睡下，接到電話時，聲音還帶著些剛被吵醒的沙啞。這慵懶的沙啞，配上男人獨特低沉的強調(diào)，只聽聲音就讓女人迷醉。

    “新年快樂?！鄙驕\笑嘻嘻地和陸琛說話。

    “嗯~新年快樂?！标戣〉偷托χ?，鼻腔發(fā)出的聲音如沉石一般，藏著誘人的荷爾蒙。想想如果以后每天在他懷中入睡，醒來時是這個男人的懷抱和聲音，將是多么臉紅心跳的一件事。

    “我在看煙花?！鄙驕\抬頭看著天空，黑夜被炸裂的煙花照亮，映紅了她半邊臉，和明亮眼睛里的憂傷。

    沈淺覺得有些孤獨。

    這種孤身一人的時候，往往會憶起以前的事情。可她對陸琛永遠(yuǎn)放肆，因為她知道男人會包容她所有的放肆。

    d國就算是唐人街，新年味道也不濃厚。陸琛聽著壁爐里木柴的嗶啵聲，湛藍(lán)色的眸子里小火苗微微跳躍著。

    “漂亮嗎？”

    “很漂亮?！鄙驕\說，“我也想放煙花?！?/br>
    “等我回國，陪你一起放?！标戣〕谅暟矒?。

    “可我想在新年放?！鄙驕\回憶起韓晤，心中涌上一股難言的傲嬌。

    電話那端深深沉默著，不知過了多久，陸琛低沉的聲音夾雜著絲絲如電流不穩(wěn)造成的顫音。

    “明年，明年新年我陪你放。”陸琛氣息一沉，仿佛怕嚇走了眼前的幸福一樣，問了一句，“好么？”

    ☆、第22章

    “好?！?/br>
    心中纏繞在一起的讓她絞痛不已的血管瞬間散開，胸中的郁結(jié)也隨之消失。唇角微微一勾，沈淺釋然地笑了起來。

    煙花仍舊在繼續(xù)，沈淺沒有繼續(xù)打擾陸琛。和他道了別，沈淺掛掉電話，裹緊羽絨服看著天空燃放不盡的煙火。

    在最大最亮的那個煙花放出時，沈淺握著的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低頭將手機拿出來一個看，是個b市的陌生號碼。

    沈淺疑惑了一下。

    在b市和她聯(lián)系的同學(xué)并不多，幾個關(guān)系好的也都有對方的號碼。這個陌生號碼是怎么回事？有同學(xué)換了號碼來給她拜年嗎？

    “喂。”沈淺按了接聽，手機放在耳邊，輕聲“喂”道。

    煙花不盡，斷斷續(xù)續(xù)的鞭炮聲也開始響起。與這頭的吵嚷不同，那端沉默似水，沒有任何聲音。

    “喂？”沈淺皺緊眉頭，又應(yīng)了一句。

    電話那端仍舊是死寂。

    夜晚燈火通明中，沈淺打了個激靈。沒太在意，嘟囔了一句“打錯了吧”，毫不猶豫地掛掉了電話。

    在距離沈淺不遠(yuǎn)的小區(qū)外，煙花燃放地，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靜靜地看著面前一堆的煙花箱，望著遠(yuǎn)處的第三中學(xué)，沉默著放下了電話。

    新年的鐘聲敲響，樓下的人也漸漸聚集。

    還沒睡的小孩子們，纏繞在端著貢品和拎著鞭炮的大人身側(cè)，吵著嚷著，對著漆黑的天空笑著。

    沈淺想起小時候，在姥姥家過年，姥爺用高粱桿做的蓋簾端著供養(yǎng)品，她就纏在姥爺身邊，吵嚷著問明天可不可以和李雨墨一起穿新衣服去親戚家拜年。

    轉(zhuǎn)眼間，她馬上就要做孩子的母親，而姥爺也已過世多年。

    時光永遠(yuǎn)在老，他們永遠(yuǎn)在散。

    人生中最悲哀最無助的事情，莫過于此。

    “淺淺，和爸爸下樓吧?！?/br>
    沈嘉友將剛煮好的水餃放在蓋簾上，去櫥柜里拿了新買的鞭炮，叫了一聲在陽臺上吹冷風(fēng)的沈淺。

    回過神來，沈淺哆哆嗦嗦地裹緊羽絨服，去客廳端起了蓋簾。

    下樓之后，將鞭炮掛在竹竿上，蓋簾放在小區(qū)內(nèi)圍在樹邊的石階上，沈淺將黃紙放在地上，點火燒著。沈嘉友挑著鞭炮，點上了。

    噼里啪啦的聲音震動著耳膜，父女二人看著鞭炮落下又炸裂，沈嘉友挑著竹竿，沖著沈淺揮手。

    “淺淺，辭舊迎新了。去年不高興的事情都煙消云散，新年要有新氣象。”

    聽到沈嘉友的話，被寒風(fēng)包裹住的沈淺呼出一口熱氣，心跳平穩(wěn)舒緩，心中溫暖干燥。想想去年沈嘉友自己孤獨一人放鞭炮，或者是和母親一起，兩人孤孤單單的場景，沈淺的眼眶浮上了一層水霧。

    鞭炮放完，沈淺將酒灑在地上，用筷子把水餃挑開，拿出里面的餡兒放在地上。

    供養(yǎng)完以后，沈嘉友過來端著蓋簾，沈淺抱住沈嘉友的胳膊，將頭靠在了他的身上。

    沈嘉友和藺芙蓉不同，他是個熱情向上的人。見女兒這樣，騰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新年快樂，我的寶貝女兒?！?/br>
    “新年快樂，爸爸?！?/br>
    新年到了，去年的所有晦氣都被鞭炮沖散了。現(xiàn)在，該好好面對新的一年，面對新的人生了。

    大年初一，沈淺還沒起床，就聽到了外面過來拜年的孩子的吵嚷聲。揉了揉眼睛，拉開窗簾，晴朗柔和的陽光傾灑而入，照得人懶洋洋的。沈淺沐浴在陽光下，又趴在了床上。

    “淺淺，起床去李老師家拜年了?！?/br>
    沈嘉友敲門叫著女兒，藺芙蓉不聞不問，自顧自地穿著大衣，和前面的一眾老師先走了。

    李老師是是宋城的奶奶，也是三中資歷最高的一位教師，很多這里的教師都曾是她的學(xué)生，過年去李老師家拜年是學(xué)校老師們過春節(jié)的一個傳統(tǒng)。

    “知道了！”沈淺立馬睜眼，穿上衣服跟著沈嘉友出了門。

    到了李老師家，沈淺還收到了李老師的紅包。每年都會收到，沈淺道謝后也就接下了。

    看到沈淺，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孫子。老人家握著沈淺的手，笑瞇瞇的。

    “淺淺啊，今年也得二十五了吧？有男朋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