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jié)
“虎皮總要扯,今天好像也有些亂。”他說著,捕捉痕跡的往四處看看,果然有人經(jīng)歷過壯丁風(fēng)波,很多路人都下意識的躲遠(yuǎn)點走。 黎嘉駿點點頭,忽然想起:“哎呀!我買了不少吃的!落在太子樓了!” “這都能忘?你怎么了?”他沒等回答,就道,“你歇著,我去拿?!?/br> “我也要去!” “哎……你這一雙高跟鞋……罷了,來,可別扭了腳?!?/br> 兩人匆匆趕到太子樓拿了吃食,又匆匆往回趕,一路上黎嘉駿不停的左右張望,就盼著外公會不會回頭找她。 他是個念舊記恩的人,肯定會回來找的。 正想著,竟然真的在角落里看到一個剃著板寸的腦袋,往這邊探頭探腦。 是外公!他手里捏著帽子,腳邊放著那一大袋吃食,腋下竟然夾著那個人參盒子! 黎嘉駿一陣激動,她正要過去,卻見外公縮了一縮,有些畏懼的看著她身邊穿著軍裝的秦梓徽 她呼的冷靜了下來。 “怎么了?”見她老望著另一邊,秦梓徽問,“還發(fā)呆,快來不及了?!?/br> “沒什么。”她微笑,垂下的手朝著外公擺了擺,又推了推,做了個“去吧”動作,隨后挽上秦梓徽的手臂,“我們走吧?!?/br> 走了幾步,再回頭,那個角落已經(jīng)沒有人了。 白墻青瓦,雕欄畫棟,還是那番繾綣的樣子。 了卻一樁大事,黎嘉駿心情輕松又興奮,一家三口收拾了東西,等到六點半,約好的小轎車過來接他們。 此時的杭州水道密集,杭州火車站就在貼沙河上,那也是杭州的護(hù)城河,離他們居住的地方不遠(yuǎn),很快便到了,見時間還早,三人寄好了行李,在小三兒的強烈要求下,登上到旁邊一條小河的橋上去玩,此時天色已經(jīng)漸暗,行人來來去去行色匆匆,背貨的,推車的,拉人的,絡(luò)繹不絕。 三人也不嫌擠,爬上這小石橋,黎嘉駿抱著小三兒,教她認(rèn)橋上的字:“清,永,橋。” “清,永,橋……”小三兒跟著念了幾遍,一抬頭,忽然很激動,“媽咪,媽咪,船,船!” 黎嘉駿也望去,看見有一支船隊,正從遠(yuǎn)處的另一座橋下列隊過來,船相互連接著,船夫在前后撐著竹篙,一下,又一下,在湖面劃開金色的波紋,船夫以外的一些人,則在船頭燒飯,收衣服,或者也看著街邊的路人。 她看到了外公。 他的船在前面,他換了汗衫,精瘦的雙臂舉著竹篙,正表情嚴(yán)肅的撐船,可當(dāng)他望向船頭時,卻又會咧嘴笑起來,眼神溫柔。 她順著他的眼神望過去,看到船頭一個年輕女子抱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正笑意滿面的哄著。她的身邊的桌上,只擺了一小盆的咸菜,和兩碗黑黃的飯。 外婆穿著藏藍(lán)的薄衫,肩上有一大塊白色的補丁,赤著腳,她青絲滿頭,面如銀盆,夕陽撫在她的臉上,和著金色的波光,笑意瀲滟而清爽。 她的孩子,艾珈的大舅舅雙腿不停蹬著,外婆把他放在甲板上,轉(zhuǎn)身給外公扔了一塊布巾,外公接過,擦了擦頭上的汗。 外婆坐下來,把亂爬的大舅抱在懷里,拿起碗開始吃飯,她夾一根咸菜,可以配好幾口飯,等路過永昌橋時,已經(jīng)一碗見底了。 她放下碗,擦了擦嘴就往后,接過外公手里的竹篙撐了起來,外公則幾步走到船頭,顧不上逗兒子,快速的塞起了飯,他更狠,吃了一口咸菜,仰頭就一大碗飯下肚了,隨后小心的蓋上了菜碗,一邊嚼一邊往外婆走。 外婆似是斥責(zé)了兩句,他露出了一臉憨厚的笑,還是接過了竹篙。 那就是養(yǎng)大她的老人們。 那就是走過那個時代,養(yǎng)大她的老人們。 即使衣衫襤褸,居無定所,可他們往前看著,眼神柔和清澈,滿是蓬勃的朝氣。 她的眼前已經(jīng)一片模糊,那一葉扁舟無聲的劃過,寧靜的畫面背后,霧氣翻騰,叫聲駁雜,沒一會兒,就好像泛起了濃重的黑暗和血光。 那時候每個人的笑容都帶著苦澀,哭聲都帶著疲倦,然后笑不出,哭不出,麻木的生存,等到曙光吹散了烏云,絕望變成了希望。 他們的苦澀中沒了悲傷,疲倦中沒了絕望。 她甚至知道,即使鶴發(fā)雞皮,垂垂老矣,他們那根撐過了百年黑暗的脊梁,依然鋼直如鐵,頂天立地。 這就是他們的一生。 黎嘉駿,公元一九一六年生人,逝于一九九零年。 同年,艾珈出生,二零一四年無故昏迷,醒于二零一六年。 山河猶在,青史不改。 閱盡生死,百年家書。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外公的故事改編自他本人真實經(jīng)歷。 其他的再說吧,我緩緩…… 本書由(慕寒雪影)為您整理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