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給我試試吧。”盛芳華拿著衣裳跟著老板娘走到里間,趁著換衣裳的時候?qū)⒑砂锏你y票塞到了襪子里,硬襯襯的兩張紙在腳背上,與襪子不住的摩擦著,有些微微的癢,讓她只覺得有幾分開心。 在成衣鋪子里一口氣要了七八件衣裳,除了給自己買,還給盛大娘與褚昭鉞都買了兩套,老板娘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姑娘真是好眼力,選的都是上好的?!?/br> 盛芳華毫不客氣的砍了一半價,讓老板娘將衣裳打了包,把那個銀錁子拿了出來付過賬,還剩了差不多一兩銀子。她拿著剩下的錢到市場那邊割了一塊rou,又買了幾根大骨,東西就算是買齊全了。 想了想,她最后去了下回春堂。 送來的傷者經(jīng)過梁大夫的救治,已經(jīng)醒了過來,只不過躺在床上翻身不得,傷及肋骨雖說不會致命,可是萬一翻身不好,斷骨入肺,那可是極其危險的。盛芳華問了梁大夫幾句,方知這傷者乃是京城西郊人氏,家中貧苦,本是挑了些咸鴨蛋出來賣的,沒想到遭此飛來橫禍,一時三刻是沒辦法能做體力活來養(yǎng)家糊口了。 盛芳華捏著荷包搓揉了好半日,才將里邊的銅板掏了出來:“我身上就這么些錢了,要是不嫌棄,你便拿著罷,多一個錢總比沒錢好?!?/br> 那人含著一泡眼淚望著盛芳華,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盛芳華將銅板放到他手中:“你別推辭了,好些日子你不能出去干活了呢,家中少了個勞力,如何能吃飽穿暖?我自己手頭也緊,暫時幫不到太多,只望你快些好起來?!?/br> 梁大夫贊許的點了點頭:“芳華,你做得對,只不過自己也該攢點錢,到時候也好有點嫁妝,免得不好找婆家?!?/br> “師父,我要嫁的人必然是了解我的人,若是嫌棄我沒有嫁妝便不娶我,那這樣的人我又為何要嫁?”盛芳華笑嘻嘻朝梁大夫扮了個鬼臉:“師父,到時候有合適的,你可得替我留心,省得我在家里做老姑娘。” “你呀,還是這樣調(diào)皮?!绷捍蠓驘o奈的搖了搖頭:“天色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你娘肯定在家盼著呢?!?/br> “嗯,師父,那我走啦?!笔⒎既A將rou和骨頭放到拎節(jié)禮來的籃子里,朝梁大夫擺了擺手,步履輕盈的走了出去,梁大夫摸著胡須嘆息了一聲:“只可惜芳華身家差了些,要不是這陣子媒人都要將她家門檻踏破了。” “大夫,這位姑娘這般心善,以后必有善報?!贝采咸芍哪侨搜劾镩W著淚花,攥著那一把錢,心里頭熱騰騰的。 雖然銅板不多,可只有莊稼人才明白,一個銅板都來之不易。 盛芳華走出回春堂,抬頭看了看天色,日頭已經(jīng)過了中天,是該回家的時候了。她從藥囊里拿出一個餅,吭哧吭哧吃完以后,肚子飽了,全身也有力氣,抹了一把嘴巴,飛快的朝東門跑了過去。 正文 24|0024 “殿下,我見著褚大公子了?!?/br> “真的?”許瑢眼睛一亮:“他在哪里?” “我跟著那姑娘一直走了三十來里路,最后拐進了一個小山村,在一棵大樹下邊,我見著了褚大公子。”秦旻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穿著農(nóng)家的粗布衣裳,乍一看就是個莊稼人,可仔細打量,那張臉……屬下是不會弄錯的?!?/br> 許瑢點了點頭:“唔,總算是知道他的下落了,好歹讓我放了心?!?/br> “殿下,要不要去褚國公府捎個信?這些日子,褚國公府一直在派人尋褚大公子呢?!?/br> “不用。”許瑢擺了擺手:“阿鉞是什么樣的人?他想回京城,那個村姑還能攔得住他?況且為何那村姑拿了玉玦來咱們琢玉堂換銀子,這里頭有什么門道,你難道看不出來?” “屬下糊涂,還望殿下恕罪?!鼻貢F一拱手,默默站到了一旁。 許瑢才說了一句,秦旻便即刻想到了那至關(guān)重要的一點,褚國公府似乎有些復雜,褚大公子為何不直接回京,而是要托那村姑到琢玉堂里來賣玉玦,這分明是只想跟自家殿下送個信兒,不想讓旁人知曉此事。 “明日,我去那個小山村瞧瞧。”許瑢推開琢玉堂的雕花窗,看了看金水街上人來人往,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笑意:“那個村姑,倒也挺有意思?!?/br> “殿下,明日乃是端陽節(jié)。”秦旻有些疑惑:“這時候去,只恐不合適。” “也沒有什么不合適的,宮里明日又沒有別的活動,我只需進宮覲見下父皇母后,看望母妃一番便可出宮做自己的事情?!痹S瑢想了想,做了決定:“一個多月都沒見著阿鉞了,我還真想早點見著他?!?/br> 秦旻站在一旁沒有出聲,自家主子和褚大公子的情分可不同一般,兩人自幼相識,因著身世有些相似,這份知己之感讓他們關(guān)系密切,兩人幾乎是無話不說。現(xiàn)兒找到了褚大公子,自家主子著急見他,也是情理中事。 端午的早晨有著碧藍的天空,明澈如用水洗過一般,偶爾飄來一絲白云,慢慢悠悠的從那天空飄過,棉絮般的底子里透出了些許蔚藍,敲上去讓人心曠神怡。 盛家的灶臺上有一只很大的蒸鍋,騰騰的白霧從鍋子里升騰了起來,朝烏黑的屋頂上飛了過去,盛大娘拿了扇子不住的扇著火,火苗從灶膛里躥了出來,明晃晃的照著她的臉,好像給她鍍了一層金邊兒似的。 “阿娘,這水快煮開了吧?”盛芳華提著一只大木桶走了過來:“不用扇了,等火熄了咱們就把這鍋涼茶水倒出來?!?/br> 每年五月初五,盛芳華都會與盛大娘一道,抬著涼茶水到河邊去,端陽節(jié)這一日有賽龍舟,人多,天又熱,免不得有人口渴想要喝水,若是路邊能喝到?jīng)霾杷?,那就更是舒心了?/br> 當然,盛芳華去河邊主要的目的不是去給路人提供涼茶水。 端陽節(jié)正是漲水的時候,看賽龍舟的人多擁擠,每年都有因著看龍舟被擠著掉到河里去的人,有些被河水沖走杳無音信,有些打撈上來卻因著沒有及時救治丟了性命,故此盛芳華覺得自己該到河邊去轉(zhuǎn)悠轉(zhuǎn)悠,萬一見著有溺水之人,自己也好及時援助。 褚昭鉞一早就出去在菜地里忙活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去小溪屯子那邊挑了水過來將菜園子都澆了一遍,又摘出一籃子新鮮菜蔬,這才用鋤頭挑著籃子回了盛家小院。還未到門口,就見到了屋頂上裊裊的白色炊煙,心中就有幾分充實,嘴角微微帶上了一絲笑容。 每日從外邊勞作回來,看到盛家屋頂上的炊煙,就有說不出的踏實,勞累的感覺瞬間就不翼而飛,腰桿挺得筆直,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特別是在踏進院子的時候能見著那張勝似春花的臉,更是心情愉悅。 “阿大回來了,快來吃早飯?!笔⒋竽镏噶酥阜旁谛∽雷由系囊煌胂★埡蛶讉€饅頭:“我和芳華都吃過了,這是給你留著的?!?/br> 褚昭鉞坐了下來,抓起一個饅頭在稀飯里蘸了蘸,張嘴咬了一口,饅頭松軟,慢慢咀嚼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香甜——他已經(jīng)習慣了早餐只吃饅頭稀飯的生活,昔日褚國公府里精致的早點,已經(jīng)成了遙遠的回憶。 正在吃著饅頭,盛芳華拿了個勺子走了進來,她伸手試探了下蒸鍋,熱氣已經(jīng)散了,她這才開始一瓢瓢將灰褐色的水舀到木桶里。褚昭鉞看了幾眼,見她一邊舀水一邊擦汗,趕緊放下饅頭站起身來,用抹布端了蒸鍋,將那涼茶水全傾在桐子里。盛芳華沖他甜甜一笑:“還是阿大力氣大?!?/br> 褚昭鉞只覺自己的身子輕飄飄的幾乎要飛了起來,見著盛芳華那甜美的笑,幾乎要忘記自己身在何處。他飛快的將目光調(diào)開,坐了下來,端起盛著稀粥的碗,開始呼嚕呼嚕的喝起那白米稀粥來。 菜碗很大,將褚昭鉞的臉遮了一大半,喝粥的聲音也很響,恰到好處的掩蓋了他的窘迫,只是盛芳華與盛大娘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褚昭鉞這份尷尬,兩人站在一旁議論:“芳華,今日咱們是不是要多備些?去年一桶明顯不夠?!?/br> 褚昭鉞尖著耳朵聽她們娘兒倆說話,這才明白原來她們兩人是準備要去給路人提供涼茶水的。他很想說一句“帶上我”,可那三個字在喉嚨口打著轉(zhuǎn),就是說不出來。 他想跟著盛芳華一塊兒出去,可是他怎么也說不出口來,堂堂男子漢大丈夫,還用得著一個姑娘帶著到外邊去看賽龍舟?褚昭鉞一邊喝著稀粥,一邊恨恨的罵了自己一句,怎么到了這桃花村,自己明顯就變得愚笨了呢。 盛芳華和盛大娘忙了大半個早上,總算是把東西收拾齊整了,兩人把涼茶和小桌子小凳子抬到借來的木板推車上,盛芳華背上藥囊,看了一眼低頭打掃庭院的褚昭鉞,笑著問了一句:“阿大,你要不要跟著我們?nèi)タ礋狒[?” 褚昭鉞心中雀躍,可吐出來的卻只有一個字:“不?!?/br> 盛大娘有些困惑的看了看他,自己原來莫非是看錯了?阿大這樣子,好像完全沒有要跟著芳華一塊兒出去的意思啊……盛芳華倒沒有覺得什么不對,到廚房里摸出一個水煮的咸鴨蛋塞到了褚昭鉞手里:“那你中午就吃這個,鍋子里有幾個玉米餅子,還帶點醬瓜咸菜,哦,對了,你還要記得帶一壺水,我今日可不去給你送午飯了。” “好?!瘪艺雁X握住了那個咸鴨蛋,心中恨恨不已,自己怎么就不能說句心里話呢,這般高冷又是為何?在京城,他高冷是因著生活不易,要將自己好好掩藏起來,可現(xiàn)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了,面對兩個真心對待自己的人,又何必這般模樣? 他呆呆的看著盛家母女推著車子朝外邊走,很想跟著過去,可是一雙腳卻跟生了根似的,一動也不動,手里握著的咸鴨蛋還有一絲溫熱,讓他的心似乎慢慢的暖了起來。 日頭漸漸升高,一個紅火太陽跳到了空中,毫不留情的照著大地,似乎要將天地萬物烤出一層油來。桃花山的山腳下,有一個穿著灰藍色衣裳的人,揮動著鋤頭,完全不顧自己額頭上沁出的汗珠,似乎沒有要停手擦一下的意思。 “沒想到,褚大公子干農(nóng)活也是一把好手?!鄙砗髠鱽砹随倚Φ穆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