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褚昭鉞點了點頭,將母親說的話記在了心里,從此不再跟褚昭志計較,褚老太君暗地里塞什么東西給褚昭志,他也不再眼熱。等及褚老太爺過世,褚老太君對褚昭鉞越發(fā)冷淡,將褚氏三房看得尤其要緊,褚昭鉞也能淡然處之了。 就這樣,褚國公府看上去一片風平浪靜,在外人眼中真是花團錦繡、子孝孫閑、祥和安樂的公侯府第??墒侵挥凶≡诶镞叺娜瞬琶靼祝@褚國公府三房,并不是外人眼里見著的那般和睦。 比如說今日遇險……褚昭鉞捏了捏自己的手,有些發(fā)痛。 是不是有些人再也按捺不住,已經暗中出手了?他的眼睛瞇了瞇,轉頭看了看院子中那個小丫頭,她已經站了起來,蹦蹦跳跳的跑去了廚房,笑得十分歡快。 自己跟她何其相像,分明知道長輩偏心,可卻還得裝出一臉的笑容,開開心心的去討長輩的歡喜。褚昭鉞的額頭汗津津的一片,心里有些寒意,若今日這事真是那人做下的,自己可絕不能再退讓,否則就真會被他們踩在腳下再也不能翻身。 不管母親如何勸他要忍讓,他再也不忍了,越是忍,人家就越會步步緊逼,只有奮起反擊,方才能讓旁人畏懼,不敢再肆無忌憚的出手。 “大嬸子,我回家去了!”小紅站在廚房門口朝里邊忙活的盛大娘,笑嘻嘻的舉起了兩只手:“我已經把玉米全剝完了?!?/br> 正文 125|0125 山巒背后露出了淡淡的銀輝,慢慢的,那銀輝漸漸的擴散,彎彎的曲線開始出現(xiàn)在山谷之間,在兩道山巒最深之處,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努力的朝上邊拱動,一點點的將自己的身子露了出來。 仿佛積聚了力量,努力的一躍之后,一個半圓的月亮終于掛在了烏藍的天幕上,旁邊有數點寒星,正眨呀眨的閃著光。 褚昭鉞靠著墻枯坐,實在想起來出去走一走,可才挪了挪腿,他就覺得有些難受,好像又什么在扯著他腿上的肌rou一般,蟻嚙、針扎、刀割,各種刺骨的疼痛讓他放棄了出去轉轉的念頭,只能繼續(xù)坐著,無聊的望著窗戶外邊。 那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大概是跑出去找她jiejie回來吃飯了,褚昭鉞聽到盛大娘在喊:“讓她早些回來吃飯哪!” 小姑娘點了點頭,兩只手晃了晃,一蹦一跳的跑出了院子門,似乎很高興的模樣。 那個盛芳華也真是可以了,褚昭鉞看著那兩只羊角辮搖啊搖的不見了,心中有幾分憐憫,又對那只顧自己在外邊玩耍的盛芳華充滿了慍怒。她不僅不在家?guī)椭苫睿€得讓她meimei出去尋她回來——難怪她的肌膚這般嬌嫩,原來是會躲懶,肯定沒做過什么粗活。 這孝悌之義,她竟然是沒有學過么?褚昭鉞出神的想了想,自己現(xiàn)兒暫時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不如就在這農舍里做個西席,教會這村姑孝悌之義,也算是做了一樁善事。 正在胡思亂想間,房門被推開了,盛大娘托著一個木盤子走了進來,歉意的對褚昭鉞笑了笑:“后生,真對不住,我們家芳華這陣子還沒回來,我做飯晚了些,你餓了吧?” “大嬸,你怎么就不勸勸芳華姑娘?這樣可不好。”褚昭鉞看了一眼盛大娘,見她眼中似乎有無奈之色,不免搖了搖頭,都說慈母多敗兒,看起來眼前的這個大嬸就是太驕縱自己的女兒了,等著她長大時便約束不住。 “唉,我也不想她這樣,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盛大娘嘆了口氣,最開始盛芳華給人看病的時候,她還覺得挺高興,覺得能幫到別人真是再好也不過了。可在盛芳華的名聲漸漸傳了出去,就連方圓十里的人都來請她看病的時候,盛大娘這才發(fā)現(xiàn),其實做鈴醫(yī)這事情挺鬧心的。 趕不上晚飯是常事,有時候半夜里睡得好好的時候,還會有人拍著門板扯著嗓子喊:“盛姑娘在不在?盛姑娘,盛姑娘!” 每次看著盛芳華打著呵欠,擦著眼睛穿衣裳的時候,盛大娘真是心疼極了,可又能有什么法子呢?她學了醫(yī),吃了這晚飯,就不該去給人分憂解難的?盛大娘抬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唉,后生,你就別管了,趕緊趁熱吃吧,我給你熬了點骨頭湯,補補身子。” 褚昭鉞看著盛大娘那難過模樣,更是下定了決心,見著那盛芳華,可得好好的給她解說一番,讓她明白她母親的無奈與辛酸,要她好生體貼母親,莫要淘氣,讓母親傷心。 可是,一直到睡覺前,褚昭鉞都沒有見著盛芳華。 睡到半夜,方才聽著院子門發(fā)出了吱呀的響聲,緊接著又雜沓的腳步聲與說話聲。他勉強撐著身子湊到破窗之前,發(fā)現(xiàn)盛芳華由一個男子陪著走了進來,那男子手里還提著一小塊rou。 原來是去幽會了,公然還將男人帶回來了。褚昭鉞心里忽然像燒了一把火,蒸蒸的往上邊竄——她也真是不自愛!為了一小塊rou,就將自己給……褚昭鉞仿佛覺得喉嚨里哽著一根魚刺,扎得他十分不舒服,又酸又澀又刺痛。 他瞇了瞇眼睛,仔細的打量了下盛芳華身邊站著的那個男人,約莫三十來歲年紀,應該是個老光棍吧?看著那男人眉開眼笑的盯著盛芳華看,一邊將rou朝盛芳華手里塞,褚昭鉞更是看得眼睛里冒火,這對男女都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至極! 他憤憤的撒手,將自己的身子落到了床上,沒成想這床板很硬,硌著了骨頭,牽扯著傷口痛了起來,呲牙咧嘴的才吸了一口涼氣,就聽著門外有腳步聲沙沙,褚昭鉞趕緊躺直了身子,閉上眼睛,裝出一副睡熟的樣子。 盛芳華一只手提著燈籠,一只手輕輕推開房門,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 床上躺著的人睡得很香,呼吸綿長勻稱,完全不是出手救他時那種虛弱??磥磉@人底子不錯,恢復得很快,盛芳華滿意的點了點頭,伸出手來搭了一把脈,脈象平穩(wěn),無凝滯之狀,也無虛浮滑脈。 盛芳華俯下身子,仔細打量了褚昭鉞一番,嘴角抿了抿,微微的笑了起來。 這個年輕男人,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可今天在她面前吃了不少癟吧?想著褚昭鉞皺眉恨恨叮她的模樣,盛芳華就忍不住想笑——在桃花村里呆了十六年,日復一日的都是一些相同的事,乏善可陳,沒想到今日倒是遇到了一個不同尋常的人。 盛芳華伸出手探了下褚昭鉞的額頭,沒有發(fā)熱,她輕輕的吁了一口氣,總算是放下心來。 每次動刀子,她最害怕的是患者被感染,在這個沒有抗生素的時代,只靠著草藥來消炎,效果肯定不是太好。故此有些體質不好的人,服藥也沒有用,難免就會有不幸之事發(fā)生,盛芳華在回春堂學醫(yī)時,就親眼見過一個患者死于感染,當時回春堂的梁大夫慌了手腳,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是幸好好此朝民風淳樸,那患者過世后,并未有醫(yī)鬧之事發(fā)生,逝者的兒子只是嘆息說:“唉,此乃天命,也怨不得大夫?!?/br> 雖然此朝醫(yī)患關系良好,可盛芳華卻不敢有半分懈怠,她深知一旦入了這一行,自己肩上的責任便格外重,人命關天,豈能疏忽大意? 探過褚昭鉞的額頭,盛芳華坐了下來,翻開脈案,開始記載方才診脈的結果。她寫得極為認真,一邊寫,一邊仔細思索著明日的藥里是否要調整一兩味,卻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褚昭鉞躺在那里,心中百味陳雜。 方才盛芳華伸手探他的額頭時,他本能的想要躲開,可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渴望,他一動也不動的躺在那里,任憑盛芳華纖纖玉指貼上了他的額頭。 她的手指好柔軟,她的身子帶著淡淡的藥香。 雖然不能睜開眼睛,褚昭鉞還是能想得到她那曼妙的身姿,彎腰間那玲瓏的楊柳腰,一時間心中竟然暖洋洋一片,仿佛有什么在涌動著,蠢蠢的在爬行。 這到底是怎么了?見了鬼嗎?褚昭鉞不由得有幾分生氣,蓋在被子下的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掌——又不是沒有見過美貌女子,為何現(xiàn)在對這個村姑有了一分別樣的感覺? 他可是有未婚妻的人,怎么能輕易的就心猿意馬起來?褚昭鉞咬了咬牙,一雙眼睛瞄向了背對著他、伏案疾書的盛芳華。 不過是個尋常的村姑而已,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未婚妻盛明珠? 他是去年九月定下的親事,未婚妻盛明珠乃是吏部尚書的女兒,出身名門,又生得美貌,自小便在京城貴女圈里赫赫有名,等到及笄時,不知道有多少人前去求親,差點要將吏部尚書府的門檻踏破。 千挑萬選,盛家選定了褚國公府的長公子褚昭鉞。 這親事定下來,京城里的人個個贊這是天作地合的一樁好姻緣,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一樁這樣合適的親事來了。 對于未婚妻盛明珠,褚昭鉞表示,他其實并未有太多好感。 京城盛贊盛明珠的美貌,在他看來,只不過是跟她的身世有關而已,若不是她外祖父乃是當朝太傅,父親官居二品,她的美貌定然到不了眾□□贊的地步——章太傅有三個兒子,可女兒卻只有一個,盛明珠的母親正是那個獨女,當時在府中做女兒時便被驕縱得不行,等著到了成親的時候,章太傅也竟然遂了她的心愿,許她自行擇婿。 章大小姐千挑萬選,最后選定了新科狀元盛思文,這讓京城里落了一地的眼珠子。 盛思文,廬州人氏,幼年喪父,寡母含辛茹苦將他拉扯長大,為了讓他念書,家里已經是窮到上無片瓦下午立錐之地,幸得他還有一個meimei,寡母將剛剛及笄的女兒嫁了人,拿了聘禮塞到盛思文手中,讓他前往京城參加春闈。 萬萬沒想到,盛思文竟然高中了狀元,這便是他發(fā)跡的開始。 只是準岳丈盛思文,在褚昭鉞眼中,其實挺不是個東西,當時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褚昭鉞還有些猶豫:“都說吏部盛尚書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