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
正文 169||%#169 陰沉沉的天,沒有一絲陽光照進來,即便打開了窗戶,還是覺得有些暗,整間屋子灰沉沉的,沒有一絲生氣,盛思文眼睛瞄著那半開的窗戶,只覺得外邊似乎有人在偷窺,好一陣心驚膽顫,走到窗戶邊上,伸手將那扇雕花窗給關(guān)上,再折回這邊來,一只手按住了桌子:“你說,你究竟打算要怎么做?” “也沒什么,盛大人,我這人心善,不會提那些苛刻的條件?!狈既A朝他笑了笑:“你只管放心好了?!?/br> 放心?她愈是說讓他放心,他便愈發(fā)的不放心,盛思文還記得那日在桃花村的農(nóng)家小院,這丫頭手腳飛快拿出藥鐮來擱到他脖子上的事情——輕輕巧巧就要了一套宅子,他的私房瞬間便去了不少,心疼了好一陣子。 “那你到底想跟我提什么條件?”盛思文手心里全是汗,腳都有些發(fā)軟。 “我就一個條件,你寫個字據(jù)給我,證明我阿娘跟你毫無關(guān)系,這樣就可以了?!?/br> “什么?讓我寫字據(jù)?”盛思文有些警惕,自己怎么能隨便寫什么東西呢,那可是將把柄送到人家手里啊。 “你還不想寫?”芳華一雙眼睛直視他,容不得盛思文躲避:“盛大人,你難道想要你做下的丑事被宣揚出去?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阿娘只是個民婦,又有幾個人認識她?走在京城街頭絕不會有人側(cè)目而視,而你,盛大人,一切可都不同了,百姓們最感興趣的便是你們這些達官貴人的趣聞軼事,若是他們知道盛大人你有這碼子事情,肯定會盡量夸大,或許有一天,就傳到御史們的耳朵里去了呢……” 盛思文只覺得自己呼吸都不順暢了,臉色已呈深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當(dāng)然,或許你覺得停妻再娶也不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可以說是香艷典故,只是……我阿娘的婚書可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從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來說,比你現(xiàn)今這位夫人的婚書只怕是更合法一些?!?/br> “你真的只是要我寫張字據(jù),證明跟你阿娘沒關(guān)系?”盛思文嘶啞著聲音開了口:“再也沒有別的條件了吧?” “如果你想要送點金子給我阿娘做補償,那也是隨你的客氣了,盛大人?!狈既A偏著頭望向他,笑得很是甜蜜:“我阿娘辛辛苦苦撫養(yǎng)我長大,給點補償也是應(yīng)該的?!?/br> “不是已經(jīng)給了一個宅子?”盛思文只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這個女兒真是一只吸血蝙蝠,好像將他當(dāng)成了下口的好地方,可是他還真不敢不給銀子,萬一她鬧騰出去怎么辦?少不得要安住她才是。 “我說了,這是隨你的客氣,我可沒有強求?!狈既A四處張望了下:“盛大人,我給你研墨吧?!?/br> 這般殷勤,笑得這般甜蜜,看得盛思文身上汗毛倒豎,若不是有褚昭鉞在這里,他真恨不能喊些人進來將這丫頭給轟走,可是褚大公子氣定神閑的坐在一旁,似乎在看好戲,絲毫沒有舍得離去的意思。 不是已經(jīng)和離了嗎?為啥這褚大公子還來管他前妻的事情?。∈⑺嘉挠逕o淚,只能慢慢的走到書桌旁,才坐了下來,一只小手便將宣紙推到了他面前,纖細的手指在紙上指指點點:“盛大人,都說你文采好,請用四六駢文體寫上一篇文章,詳細描述下當(dāng)年情形?!?/br> “……不是說好只要寫與你阿娘毫無瓜葛嗎?”盛思文抬起頭來,正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眸子,那眼中的神色就如鋒利的小刀,直直的扎進他的心窩去:“我是那么說的,可你總要將經(jīng)過大致寫一下罷?褚大公子,你說呢?” 褚昭鉞點了點頭:“那是應(yīng)該的,否則沒頭沒尾的,誰知道?” 盛思文額頭的汗珠子落了下來,滴在宣紙上邊,很快就暈染開來,他提著筆抖抖索索,這怎么能寫?寫了下去可不是成了把柄? “盛大人,你放心,我是不會把你的這東西泄露出去的,我之所以讓你寫這字據(jù),就是想要勸我阿娘死心,莫要再覺得自己是已婚婦人之身,不敢尋覓良人去過自己的生活,而我呢,也討厭跟著你姓盛,故此必須要你寫這字據(jù),我好拿著去改了戶籍?!狈既A將那張已經(jīng)染壞的宣紙放到一旁,換了一張,很貼心的找了塊抹布遞給盛思文:“盛大人要不要擦擦汗珠子?” “若是我不寫呢?”盛思文望著那塊臟得分辯不出本來顏色的抹布,心中有氣,自己堂堂一個吏部尚書,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要挾了,說出去實在是難聽。 “不寫?可以啊?!狈既A笑著點了點頭,將那抹布摔到了地上,眼睛瞄了下坐在那邊悠悠然看戲的褚昭鉞——很好,大黃,該是你上場的時候了! 褚昭鉞自然是心有靈犀,他慢吞吞的站了起來,一步步的朝盛思文走了過來,每靠近一步,盛思文就覺得自己心驚rou跳不已,好像是踩到了他的心尖尖上頭一般,那種疼,簡直沒辦法說出口。 “盛大人,四皇子在章王府等我進宮,你要不要一同去覲見皇后娘娘?”跟著芳華在一起久了,褚昭鉞也學(xué)會了信口雌黃,沒有影子的事情能被他說得有鼻子有眼:“我想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肯定都喜歡聽這種民間故事?!?/br> 這分明是在威逼哪,進宮講故事給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聽?那不分明是在說要將他這件陳年舊事給抖了出去嗎?盛思文慘白了一張臉,早知道這個女兒這般難纏,自己怎要去將她從桃花村里挖出來?這分明是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br> 他必須想辦法擺脫困境,盛思文腦子里不住的在轉(zhuǎn)著各種念頭,要想將這件事情掩蓋下來,唯一的出路只有將錢香蘭除去,只要她一死,那就沒有人能來出面作證了。只是……盛思文心里頭有些膽顫心驚,要除去一個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特別是錢香蘭現(xiàn)在跟這丫頭住在一塊,真不好下手,除非自己找江湖上的人來悄悄的給她做了……盛思文心里一顫,只覺得有些rou痛,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 “盛大人,你到底寫還是不寫?”芳華見著盛思文一雙眼睛骨碌碌的轉(zhuǎn)著,知道他心里在想鬼點子,不由得有幾分生氣,將毛筆從他手里抽了出來,在他手指上劃出一道nongnong的墨痕來:“你可以不寫。” 毛筆投擲在雪白的宣紙上,一滴nongnong的墨掉了下來,在宣紙上迅速暈染開來,比開始他那滴汗看上去更明顯,盛思文呆若木雞的看著芳華朝門口走了過去:“慢著,你要作甚?” “我先去招呼你們吏部的左右兩位侍郎過來聽聽盛大人的陳年往事?!狈既A走到了屋子中央,回眸一笑:“我相信他們會樂意聽?!?/br> “你給我站??!”盛思文唬得雙腿都軟了,雖說左右侍郎是他的下屬,可心里對這尚書的位置可是虎視眈眈,若是有心之人聽了這事將它捅了出去……盛思文又急又氣,感覺自己完全在那小丫頭的掌控之中。 咬了咬牙,盛思文將筆撿了起來:“我寫?!?/br> 褚昭鉞拍手稱贊:“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果然盛大人是個明白人,能很快權(quán)衡出利弊,想當(dāng)年盛大人娶夫人的時候,也是這般果決的?!?/br> 一想到錢香蘭被盛思文害了大半輩子,褚昭鉞便覺得心里頭有說不出的怒火,這盛思文真是個賤人,竟然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將一個女子的一生毀去,這種人,就該受到懲罰。 盛思文哪有心思聽褚昭鉞這話里話外的諷刺,他捏著筆,想了許久,才開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在紙上寫字,他的字寫得極為好看,若是說字如其人,這四個字可真真是弄錯了。 芳華低頭看著盛思文慢慢的磨出一篇文字來,行文流暢,照著芳華的話用上了四六體,寫得言簡意賅,總體說起來就是當(dāng)年他不該一念之差,貪圖美色,做下了虧心之事,他不能對不起自己夫人,故此只能跟錢香蘭說清楚,她跟自己沒有半分關(guān)系,以后她想另嫁他人,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你母親想嫁人?”盛思文最后一個字寫完,心里頭忽然有些不舒服,咂摸著想了想,今日這丫頭來要字據(jù),就是想給她那個娘親討一張放妻書罷?他盛思文的女人,怎么還能去嫁別人呢? “這個就不勞你關(guān)心了?!狈既A將那張宣紙拿了起來,吹了吹上邊的墨汁,希望它很快干掉,這邊褚昭鉞已經(jīng)抓住了盛思文的手:“盛大人,按個指印罷?!?/br> “褚大公子,你怎么能這樣強迫我?”盛思文的臉孔漲得通紅,那白凈的臉皮上紅得跟開出了山丹丹花來一般,他不斷的扭著身子,可哪里能扭得過褚昭鉞,更兼著聽到芳華在一側(cè)幽幽道:“不按指印也沒事,反正我有了盛大人的字據(jù),現(xiàn)在拿出去給吏部的人看看,想來他們都是識得盛大人這筆字的。” “我按,我按?!笔⑺嘉臍⒇i一般扯著嗓子喊叫起來。 正文 170||%#170 盛思文坐在桌子旁喘著粗氣,一雙眼睛鼓鼓的,望向那打開的大門,整個人跟呆滯了一般。 一個主事從外邊匆匆的走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張名剌:“大人,漳州知州楚征求見。” “不見!”一聽到求見這兩個字,盛思文就全身哆嗦了起來——方才也是說楮國公府的大公子求見,他高高興興的答應(yīng)了,沒曾想,后邊跟了個天煞星。 誰給了她這個膽兒?竟然敢威脅朝廷命官!盛思文的手緊緊的抓住椅子扶手,心里有說不出的羞辱,自己四十歲的人了,被一個小丫頭這么要挾著寫了所謂的字據(jù),還不知道她會拿了這個去作甚?若是像她說的也倒就算了,大不了只有錢香蘭另嫁他人,可要是她拿了這張字據(jù)去做別的事情……盛思文只覺背上一層細密的汗鉆了出來。 “盛大人……”主事拿著那張名剌呆呆的站著,盛大人素日里不是最喜歡有人來拜碼頭?今兒怎么會是這樣的臉色哪? “還不快些給我退下!”盛思文怒斥了一聲,將那主事唬了一大跳,趕忙拿了名剌彎著腰退了下去,心中暗道自思付,方才褚大公子來的時候,盛大人還滿臉笑容,怎么忽然就變了一副模樣? 聽說盛大人的女兒心悅于褚大公子,三皇子的金花茶宴上,甚至還與月夕公主爭執(zhí)了起來,他開始還以為褚大公子是來與盛大人敘敘情誼的哪,可萬萬沒想到……主事匆匆的朝外邊走了去,到了門口,就見著前坪停著的那輛馬車。 那般氣派的,也只有楮國公府家用得起了,主事只來得及見著褚昭鉞伸手撩起簾幕鉆了進去,那姿勢分外的瀟灑。 “哎,莫非是……談崩了?”主事站在那里,看著褚家的馬車轆轆而去,嘆了一口氣:“個人都有個人的命,盛小姐也莫要強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