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褚昭鉞略略窘迫,再瞥了廚房一眼,盛芳華已經(jīng)抬起頭來,嘴角微微上翹,臉上瑩瑩有光,瞬間那略顯灰暗的廚房光亮了不少:“阿大,我娘沒說錯,不吃飽怎么有力氣干活?你拿著吧,現(xiàn)在不餓,做陣子事情就餓了?!?/br> 她這般一說,褚昭鉞也不再推托,接了饅頭在手就朝院子外邊走了出去。 盛大娘很滿意的瞅著褚昭鉞的背影,連連點頭:“阿大可真勤快。” 這一個月里頭,褚昭鉞的稱呼,已經(jīng)成功的從“后生”變成了“阿大”,盛大娘開始喊著覺得有些不習(xí)慣,后來竟然也喊順溜了嘴。 “只可惜他都不知道咱們到底需要什么?!笔⒎既A夾了些咸菜送了一口稀粥:“聽虎子說,他好像準(zhǔn)備開塊地出來,這村里頭,好做水田的,早就給人開得差不多了,況且要把荒地整成良田,靠他一個人開,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開出來,哪有他想的那樣簡單?” “哎,阿大不是莊稼人,又怎么知道?”盛大娘瞅了一眼女兒:“你咋就不讓我去勸阻他干活呢?” “阿娘,他現(xiàn)在正勁頭十足,咱們也沒必要去阻止他,等他發(fā)現(xiàn)做不成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難而退。”盛芳華掰了點饅頭填進嘴里,慢條斯理的咀嚼著:“高門大戶人家里出來的公子哥兒,也該勞動勞動,知道這世事艱辛,再說他身體康復(fù)也需要干活來配合,就讓他去做罷,咱們不用管了。” “萬一……”盛大娘有些猶豫:“萬一開出了地,那咋整?” “開出來?”盛芳華的筷子停到了半空里:“真開出地來,咱們就租給別人去種,或者賣掉,多多少少也是銀子?!?/br> 盛大娘身子不好,盛芳華前世里沒做過農(nóng)活,不是種地的料子,曾經(jīng)有人建議她們買塊地種,她們娘兒倆都一致?lián)u頭,這么十幾年下來,除了將小破屋上的稻草換成了瓦片,她們的狀況還是沒有發(fā)生任何變化。 褚昭鉞想給她們開塊地?盛芳華抿嘴笑了笑,低下頭去。 她倒想看看阿大的本事,要是真的開出地來了,那她還得對他刮目相看。瞧著一副冰山臉的富家公子,竟然還能自己動手整出一塊地來,也算他不容易。 褚昭鉞扛著鋤頭出了門,才走出幾腳,就看到那邊有個小小的身影朝盛家跑了過來,等及到了十步之外,見著那圓頭圓腦,便看清那是村口的虎子。 “阿大哥,這么早就出門了?”虎子一只胳膊里挎著只籃子,里頭放了些草藥,上邊還沾著晶瑩的露珠:“我剛剛趕早去后山給盛姑娘割了些草藥過來?!?/br> 青翠的葉子從籃子里伸了出來,上邊還綴著些零星的花,瞧上去煞是嬌艷,可褚昭鉞瞧著卻有些礙眼。這時候才吃過早飯,虎子就割了這么多草藥,分明一大早的就上山去了,他、他、他……他好像對盛姑娘太上心了些罷? 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怪味,絲絲的從最底部鉆了出來,酸溜溜的升到了喉嚨口,褚昭鉞瞥了虎子一眼,默不作聲,扛著鋤頭就往外邊走,看得虎子有幾分莫名其妙:“阿大哥,你好像有些對我不滿意?” “沒有?!瘪艺雁X彈了彈衣裳往前邊走,心中暗自嘀咕,這虎子借口說要來跟著盛姑娘學(xué)醫(yī),但他瞧著就有些不對勁,昨天開荒回來,在路上聽著村里的大嬸大娘們議論,這虎子家中兄弟有五人,窮得捉襟見肘,指不定是想入贅到盛家,既可以解決他的吃飯問題,又能娶到一個好老婆,真是一舉兩得。 這算盤打得真響,褚昭鉞心中微微帶著些氣,這虎子才十四歲,盛姑娘都十六了,年紀(jì)上頭就不配,一點也不配! 虎子挎了籃子站在盛家門口,看著褚昭鉞的背影,一頭霧水:“這是啥子意思哩,阿大哥今天臉色很不好,我是哪里得罪他了?” 桃花山處處青翠,山風(fēng)吹拂,橫于小徑的翠微蒼蒼,此刻已經(jīng)是四月末時分,盛春繁花似錦的場景已經(jīng)不見,唯有野薔薇開得正好,潔白的花朵在綠葉里搖曳,圓圓看上去就如一副垂下的錦緞。 褚昭鉞扛著鋤頭走到了山腳,那邊有一個小坑,大約有幾尺見方。褚昭鉞跳了下去,腳踩了踩底下的泥土,咧嘴笑了起來,這便是他挖了三日的結(jié)果——開始村里還有人勸他說不要到這個地方挖,山腳下開出來也是旱地,引水過來不方便,只能種些玉米高粱,每年也沒什么收益。 可是褚昭鉞一點都不相信,這桃花山下有清泉,怎么就沒有水?即算如那些村民們說的,只能整出一塊旱地也不錯,至少能讓盛家母女有塊種包谷的地,否則靠著盛芳華到外邊做鈴醫(yī)掙些口糧,實在也太辛苦了。 “阿大!” 正在低頭專心干活的褚昭鉞抬起頭來,有幾個人影正在朝這邊跑過來,跑在最前邊的是村里王氏族長的孫子王二柱。 對于王二柱,褚昭鉞實在沒有好感,他每日都要到盛家來轉(zhuǎn)悠兩圈,有時盛芳華不跟他說話,他自己還要死皮賴臉的湊上來,好幾次褚昭鉞都有一種想將他拎起來扔出去的沖動,只是他現(xiàn)在只是寄居在盛家,實在沒有越俎代庖替盛芳華做主的權(quán)力,只能將那沖動壓了下來。 正文 183||%#183 王志高正端著飯碗坐在桌子旁邊,一雙筷子不住的扒拉著菜碗里的酸菜:“怎么又放了這么多rou,當(dāng)家里有金山銀山不是?” 王志高的婆娘王李氏嘀咕了一句:“哪里放多了?這還是前天稱的rou,肥rou煎了油,剩下的油渣吃了兩天咯,這是最后一點點了,今日就全炒了酸菜,咱們老幺那邊好久都沒吃過rou了,還想招呼小五過來嘗點rou味哪。” “這么小就嬌慣他,長大以后可怎么行!你看看小二,都成什么德性了?衣裳要干干凈凈,每天里頭還要照好幾次鏡子才出門!”王志高憤憤的拿著筷子敲了下飯碗,一想到王二柱總是往盛家跑,心里就有氣。 盛家那丫頭,拿捏著要嫁到自家來不是?今日竟然這般趾高氣揚的跟他說話!好在她也算是識時務(wù),及時低了頭,否則他一定要去跟里正說說,好好懲治懲治她。 只不過……要懲治這盛芳華也挺為難,她家沒有田地,這地里頭上交的賦稅是靠不上邊了,只能從她做鈴醫(yī)上頭想法子。王志高心中盤算著,等著盛芳華過來,看她識不識趣,若是識趣,那也就算了,若是要跟自己強橫,那就怨不得自己了。 “祖父!” 氣咻咻的聲音伴著急促的腳步,王二柱就像一陣風(fēng)般卷了進來,臉上紅撲撲的,那幾道疤痕倒是被襯得不太明顯了。 “二柱,你這是怎么了?”王李氏見著王二柱額頭上的汗珠子,還是挺心疼的,王二柱在她所有的孫子里頭算是生得最俊的,她自然也偏心著些:“吃過飯了沒有?正好多煮了些飯,你到阿爺這邊吃?!?/br> “我吃過了!”王二柱氣鼓鼓的看了王志高一眼,肚子里咕嚕了一聲,他現(xiàn)在才不想跟祖父坐到一塊吃飯呢,想想那件事情都難受:“祖父,你怎么給芳華去做媒了?” “你個小兔崽子,怎么這樣跟我說話的?”王志高將飯碗一扔,站起身來找棍子:“我跟誰去做媒,跟你有啥關(guān)系?用得著你拉長著臉跟我說話?” “哎呀呀,有話好好說,爺孫倆紅什么臉?!蓖趵钍匣琶φ玖似饋砣ダ醵骸岸樱阏δ芨敵衬??你阿爺做啥事還不是在給你們打算?你莫要不識得他一片苦心哇!” 王李氏很無奈,王二柱喜歡誰,她心里頭明白得很,盛芳華這姑娘生得模樣俊俏,她也喜歡,可架不住王志高打的小算盤,想來想去還是隔壁村里的劉家姑娘更合適些——女人嘛,生得其貌不揚有啥關(guān)系?只要能生娃娃不就行了? “我……”王二柱見王李氏來拉自己的手,更是有些生氣,平常王李氏最喜歡他,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偷偷的留著塞給他,可現(xiàn)在也跟祖父站在一塊不讓自己說話。他恨恨的盯了王志高一眼:“祖父,你別瞎cao心,虎子哪能配得上芳華?娶芳華的人只能是我!” 聽著王二柱罵他瞎cao心,王志高眼前一黑,幾乎要背過氣去,他鉆到墻角處撿了根棍子,奔著王二柱這邊跑了過來:“看我打不死你這小兔崽子,翅膀還沒硬就想飛了不是?老子可是都在為你打算,你還不識好心!” 王李氏見著王志高提著棍子氣勢洶洶的跑過來,趕緊松開手:“二柱,快回你房里去!” 王二柱慌忙跑到門口,可還是不甘心,回頭沖王志高喊了一句:“我就是要娶芳華,別的人我都不娶!” 沒等王志高趕上他,王二柱腳底抹油,飛快的跑開了去,王志高舉著棍子追了兩步,無奈年紀(jì)大了,哪里跑得過王二柱,只能扶著棍子呼哧呼哧的喘著氣,瞪眼望著王二柱的背影,摸著胡子說不出話來。 “哎呀呀,好端端的怎么就吵起來了?!蓖趵钍馅s著過來拉了拉王志高的衣裳:“先吃過飯再說?!?/br> 王志高氣哼哼的看了王李氏一眼:“都是被你慣的!” 王李氏沒吱聲,兩人慢慢折回了堂屋,王志高端起碗來,猶自意氣難平:“等盛家那丫頭過來,我可非得好好為難她一番才是,小小年紀(jì)就知道用這些狐媚手段,把咱家二柱迷得七葷八素的,咳咳咳,真是可惡?!?/br> 王志高一門心思等著盛芳華過來巴結(jié),可是等了一個下午都沒見盛芳華的影子,心里有些奇怪,這丫頭,不是說得好好的要來登門報備?咋就沒動靜了? “該是去買東西了,怎么好空著手上門?”王李氏在旁邊揣測,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好歹總會帶點東西?!?/br> “那倒也是?!蓖踔靖唿c了點頭:“總歸要帶點東西才好開口說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