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jié)
芳華端起茶盞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清香淡淡,是上好的綠茶。 “你家條件不算好,何苦買這樣的好茶,也太浪費(fèi)了些?!狈既A淺淺啜了一口,清冽甘甜,芳香撲鼻,確實(shí)是好茶。 “我母親喜歡喝君山銀針,故此我每年都會買上幾兩……”沈子杰的臉一紅:“我自己是不喝的,只是我母親喝?!?/br> 品茶,繪畫,這可都是大家閨秀才會做的事情,芳華微微低頭,心中更是肯定,這位沈家大娘是有來歷的人,也不知道為何落難至此處。 “這就是我母親要用的藥?”沈子杰拿了芳華寫好的方子看了看,見上邊密密麻麻寫了好幾行字,不由得有些憂慮:“錢大夫,一副藥要多少文錢?” “你來我濟(jì)世堂抓藥,我保準(zhǔn)給你最低的價格?!狈既A瞥了沈子杰一眼,見他臉上神色又舒緩了些,微微一笑:“你放心,我的心不黑?!?/br> “我知道錢大夫心善。”沈子杰抓緊了那張紙看了又看,歡喜不迭:“錢大夫,你拿濟(jì)世堂明年什么時候開門?且告訴我一個時間,我好前去抓藥。” “不管你什么時候來,我這濟(jì)世堂都是開門的?!狈既A給了個很肯定的回答。 人得病沒個預(yù)知的日期,這藥堂哪里能歇業(yè),當(dāng)芳華提出,除夕和初一初二初三她要來濟(jì)世堂守夜的時候,錢香蘭與梁大夫都點(diǎn)頭贊成:“芳華,咱們到濟(jì)世堂過年便是,總不能讓生病的人找不到大夫。” 當(dāng)下便定好,不回錢氏雅宅,大家一起到濟(jì)世堂過年,清月清寧本來也說要陪著她一起過年,可芳華卻覺得她們有父有母,回去跟家人團(tuán)聚也是人之常情,于是笑著打發(fā)了她們:“給你們?nèi)占?,都這么久沒見過家人了,難道就不想他們?” 清寧倒是答應(yīng)得爽快,清月卻有幾分猶豫,最后還是點(diǎn)了頭:“我回去瞧瞧?!?/br> 不管怎么樣,她這濟(jì)世堂要保證三百六十五日,日日有人在,不能讓那些忽然患病之人找不到個看病的地方。 “這樣啊……真是太好了。”沈子杰拿著藥方,手微微的有些顫抖,看得出來心里十分激動:“錢大夫,若是我母親病好了,我、我、我……” “有話慢慢說,別著急?!狈既A哈哈一笑:“治病救人乃是我們做大夫該做的事情,你也莫要太放在心里了,好好照顧你娘,多攢些錢娶個媳婦,你娘見著你日子過好了,她心情也就好了,病也就會好得快?!?/br> “嗯,我知道了。”沈子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會照錢大夫你的吩咐去做的?!?/br> “那我便先回去了,你改日再來我們濟(jì)世堂抓藥罷?!狈既A站起身來告辭:“若是你娘能想通,到我濟(jì)世堂來住上幾個月,我給她做做針灸,會好得更快?!?/br> “我……”沈子杰有些為難:“我盡力勸勸她?!?/br> “姑娘,這沈家有些蹊蹺啊?!币汇@進(jìn)車子,長弓便開始跟芳華說她的發(fā)現(xiàn):“這沈家大娘,通身的氣派,哪里是個鄉(xiāng)間大嬸,分明是從富貴人家走出來的?!?/br> “我見著她雖然沒有戴耳垱,可耳垂上卻有小洞,很明顯曾經(jīng)戴過,而且戴過很長一段時間,因著她的耳洞不小,看起來曾經(jīng)垂掛過重物,拉扯成那樣子的?!崩浼龎褐曇舻溃骸肮媚镌\脈時,我仔細(xì)看了她的手,手指修長白凈,上頭沒有一個繭子?!?/br> “會是哪家的閨秀流落至此?”芳華也來了興趣:“能不能查得出來?二十多年前,有哪家大戶人家走失了女兒?” ——難道沈家大娘是與情郎私奔的? 正文 207||%#207 褚昭鉞繼續(xù)低頭挖地,王二柱怒氣沖沖的叫喊聲對于他來說,好像跟沒聽見一樣。 腳底的泥越來越多,褚昭鉞幾鋤頭就將黃泥扒拉到箢箕里邊,一只手拎了一只箢箕,飛快的跳上了田埂,一抬頭便見到了王二柱那挑釁的臉。 “讓開?!瘪艺雁X說得很平靜,臉色沉沉,寒氣逼人。 王二柱帶了四個人過來,站成一排,剛剛好把他圍住,沒有留一絲讓他過去的余地。 “讓開?”王二柱嘿嘿一笑:“你在這里開荒,有沒有跟我祖父去說?就這樣大喇喇的扛著鋤頭就過來?你到底懂不懂怎么做事的?” “本朝律令,民眾有權(quán)開山為田,不超過十畝的,開荒以后只需到官府報備,每畝繳納一百文錢,這山地便可以歸為己有?!瘪艺雁X的聲音風(fēng)輕云淡:“王二柱,莫非你爺爺是京兆府尹,我開塊荒地還要去向你爺爺說一聲?” 王二柱的臉登時漲得通紅:“我祖父不是京兆府尹,可他是王氏族長,桃花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xì)w他管!” 桃花村沒有設(shè)村長,只有春耕秋收或是需要收繳賦稅的時節(jié),才會有里正下來跟王老爺子商議如何,故此雖然村里的大小事宜,實(shí)際上都是王老爺子說了算——誰讓桃花村里大多數(shù)人都姓王呢? “你祖父是王氏族長,跟我有啥關(guān)系?我又不姓王?!瘪艺雁X一手拎了一只箢箕,覺得有些沉,朝王二柱瞪了一眼:“你讓開?!?/br> “你!”王二柱的臉紅得跟新娘子的蓋頭一樣,結(jié)巴了好半天,嘴里才蹦出一個字:“打!” 他今日來找褚昭鉞的茬,不敢一個人過來,喊了幾個同族的兄弟過來壯膽。那幾個人聽著說是找盛家收治的那個病人,都連聲答應(yīng)下來——這般年紀(jì)的年輕后生,血?dú)夥絼?,每日里力氣多得發(fā)脹,總要找個地方來消磨些。 王二柱喜歡盛芳華,在桃花村已經(jīng)不是一個秘密,聽說有人要來挖兄弟墻角,幾個閑得沒事做的摩拳擦掌的跟著過來了:“敢來打盛姑娘主意,可是活得不耐煩了?” 聽著王二柱喊了一聲“打”,圍住褚昭鉞的幾個人馬上就動了手,袖子一捋就朝褚昭鉞撲了過去:“好意來跟你說明,還敢跟二柱子犟嘴,不打服你就不知道桃花村到底哪個姓氏大!” 本來以為幾個人揍一個,肯定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這事情偏偏不如人算,幾個人才撲了過去,腦袋便撞到了一處,登時“哎喲哎喲”的大喊了起來:“石頭你怎么打我呢?” “分明是你撞了我,還說我打你!” “咱們不該打阿大的嗎,怎么你拳頭打到我臉上了?” 幾個人撞在一起,跌倒在了地上,還有一個滾落到了褚昭鉞挖的坑里頭,后背被石頭硌到,摸著屁股直叫喚。而他們要打的那個人,一手拎著一只箢箕,氣定神閑的站在三步之外,笑瞇瞇的望著他們滾到一團(tuán)。 “他在那里!”幾個人變了臉色,看著褚昭鉞,驚疑不定。 分明剛剛還被他們圍住,怎么轉(zhuǎn)眼間就在圈子外邊三步之遠(yuǎn)?眾人看了看褚昭鉞,他如同青松般站在那里,手中提著兩箢箕黃泥,腳邊的地上干干凈凈,沒有落下一絲泥土。 “還真看不出你小子竟然這樣靈活,跟條泥鰍一樣!”幾個人的好斗心理被褚昭鉞挑了起來,恨恨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捏起拳頭沖褚昭鉞沖了過去。 褚昭鉞不慌不忙,雙腳點(diǎn)地,輕飄飄的又滑開了幾步,那四五個人奔到面前又撲了個空,王二柱沒有收住腳,一頭撲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 “阿大,你給我站著,不許跑!”王二柱撐著地,身子一節(jié)節(jié)的豎了起來,一只手抹了把臉,氣哼哼的望著瀟瀟灑灑站在不遠(yuǎn)處的褚昭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絕沒有弄錯方向,他剛剛分明就站在那里,怎么忽然就到了左邊去了? 褚昭鉞笑著看了一眼王二柱:“王二柱,你臉上擦破皮了?!?/br> “真的?”王二柱攤開手掌一看,就見黃色的泥沙上隱隱有些紅色的痕跡,大驚失色,嗷嗷的叫了起來:“你、你、你竟然讓我破了相!” 雖然長在小山村,可王二柱卻依舊自視甚高,他生得白凈,祖父王志高見他生得不像個莊稼人,舍了點(diǎn)本錢送他去念了私塾,去年上頭竟考取了秀才,這在桃花村,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小山村里的人,哪里見過大人物?一個秀才就足足讓他們側(cè)目了,只說王二柱是那文曲星下凡,了不得的。王二柱雖然明白,這次中了秀才,該是那評卷的老師還沒睡醒才點(diǎn)了他,可不管怎么說,心中還是得意,只覺得就是桃花村里的頭號英俊后生,每次他走在路上時,都能看到那些村姑們投過來愛慕的目光,王二柱對于自己的容貌相當(dāng)有自信,像他這樣英俊的男人,就像暗夜里的螢火蟲,走到哪里都會發(fā)光,怎么會允許自己的臉上留下一絲瑕疵? “你再不去找些藥膏涂上,只怕會留疤?!瘪艺雁X看著王二柱的眉毛漸漸豎起來,一點(diǎn)也不害怕,只是好心的建議著:“越晚就越難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