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jié)
“沈小姐不是去外祖家里了?怎么后來又去了褚國公府?”芳華聽了這陳年舊事,對于那位沈小姐也心生憐憫,這世上的苦命人可真是多,她原來以為錢香蘭是個苦命的,可與錢香蘭一樣命苦的人真還不少哪。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我也是聽著沈小姐的貼身丫鬟說的,至于究竟是不是這樣一回事,便不得而知了?!标惼抛訐u頭嘆氣:“唉,這些事情誰又說得清?” 沈小姐回了外祖家,外祖父外祖母對她并不好,因著沈家給的那五千兩銀子被追了回去,左家老爺還被杖責(zé)三十,褚老太君還在公堂上痛斥了他,說他為了銀子竟然不顧親生女兒生死,實(shí)在與禽獸無異。 當(dāng)下左家這名聲便壞了,與他家定下親事的趕著來退了親,好幾單生意也壞了,一時間整個左家愁云慘霧的一片。左家老爺與他那續(xù)弦不僅沒有好好反思自己的過錯,反而將一切怪在了沈家小姐的頭上,只說她是掃把星,專給家里人招災(zāi),故此沈小姐在外祖家里過的日子可謂是水深火熱。 褚老太君心里頭牽掛著這位表侄孫女兒,每年都派人過去看望她,最開始沈小姐還不知道褚老太君是什么人,等及弄明白褚老太君是真正在關(guān)心她,這才偷偷的跟那來人說起自己過得十分不如意:“老太君不要再送東西過來了,反正也沒我的份兒?!彼斐鍪謥斫o婆子看:“你瞧,我這里全是給掐的,她們都說我是掃把星,會給左家招災(zāi)哪?!?/br> 那婆子見著那胳膊上東一道西一道全是紫色的印記,不由得也吃了一驚:“竟然這般下狠手對一個八歲的孩子!” 回到褚國公府,婆子跟褚老太君提到了沈小姐被欺負(fù)的事,褚老太君沉默很久,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那時候也是我太生氣了,沒有替她考慮周全,這樣罷,我去左家走一遭,看看他是不是愿意將他那外孫女兒舍了給我?!?/br> 就這樣,沈小姐八歲的時候便來到了楮國公府,一直住到她過世的時候。 “過世?她真的過世了嗎?是不是因著和誰有私情,偷偷跑了?”芳華有些坐立不安,那灣子村的沈家大娘,是不是就是這位沈小姐?如果不是,那沈小姐也太命苦了,只怕是一天好日子都沒過上。 “我那時候進(jìn)褚國公府,乃是夫人小姐們閑著沒事兒,喊了我過去說些閑話兒聽聽,有時候順便帶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去賣,跟她們還挺熟。那時候年紀(jì)輕,還有幾分俠義心腸,聽著沈小姐身世這般可憐,也盡力想要她開心些,故此經(jīng)常去她院子說些玩笑話兒逗她,久而久之也就混熟了?!标惼抛拥哪樕细‖F(xiàn)出一種奇怪的神色來,她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據(jù)我所知,那時候她跟張白紙似的,心里根本沒裝過人?!?/br> 正文 218||%#218 白得像一張紙,心里頭從未裝過人? 芳華有些難以置信,大周的高門貴女們,每日里閑著無事,不總得要想東想西的?哪里像前世的她,除了看書就是看書,到了大學(xué)除了念書便是動手做解剖,忙得沒有一點(diǎn)兒功夫來想那些風(fēng)花雪月的事情。 有時候喜歡一個人,不一定會表露出來,特別是對于這種穿門過戶的牙婆,誰敢將心事泄露出來?倘若是碰上個不靠譜的,今日你才說的話,明日大街小巷便流傳遍了。 陳婆子還兀自在絮絮叨叨:“沈小姐身子本來就弱,可能是她母親懷著她的時候便有些不足,我去十次,有七回是在喝藥,故此后來我聽到說沈小姐過世了的消息,倒也不覺得意外,她這般身子弱,萬一感了風(fēng)寒,自己又不好好愛惜……” “那沈小姐身子真的很弱?”芳華覺得有幾分吃驚,先天不足,從胎里頭帶來的弱癥,不至于會要了性命,除非是感染了厲害的疾病還差不多,可是她怎么就覺得那灣子村里的沈家大娘,跟陳婆子描述的沈小姐倒有幾分像呢? “弱,瘦弱得很,而且她這人又心思重,最最聽不得閑話,總是有些悲春傷秋的。”陳婆子唏噓了一回:“她是褚老太君接回去的,接了她回去才六七年,褚老太君便過世了,雖然臨終時叮囑著家里人,一定要將她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可畢竟這人心怎么會那樣明白?后來的這位褚老太君便很不待見她,特別是聽說那掃把星的傳言,便認(rèn)了真,只說先頭褚老太君為何過世這般早,肯定跟這位沈小姐脫不了干系,下人們都是見風(fēng)使舵的,大部分人慣會踩低捧高,正經(jīng)主子不待見這位沈小姐,還有誰真將她當(dāng)一回事?只不過好在還有幾個明白人在,沈小姐這才捱過了過來?!?/br> “那看起來,這位沈小姐乃是憂思成疾?!鼻胤蛉四樕弦猜冻隽送锵裆骸奥牭侥阏f瘦弱,我卻想起一點(diǎn)點(diǎn)來了,生得極為白凈,身子跟柳條兒一樣,一陣風(fēng)便能刮走,她那模樣兒我是不記得了,可還記得兩只眼睛很大,亮閃閃的。” “大概就是這模樣兒,若是再豐盈些,那可算是絕色美人了?!标惼抛优踔遣璞K,有些發(fā)呆:“紅顏薄命,說的就是她這樣的人哪?!?/br> “快莫要再說她了,大過年的提這些事情也不好,你選幾件旁的事兒說來聽聽,要?dú)g喜些的。”秦夫人不動聲色將話題支開,陳婆子見她似乎對這位沈小姐不再感興趣,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又開始尋了旁的事情來說。 “芳華,你覺得這個沈小姐,可就是陳婆子說的那個?” 等及長弓將陳婆子送了出去,秦夫人一臉嚴(yán)肅:“若真是她,我倒要好好管下這事,也太可憐了些?!?/br> “從陳婆子的描述來說,十有八九是?!狈既A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是我不知道為何她會在灣子村,而褚國公府又說她已經(jīng)過世了?!?/br> “夫人,你不是還記得她一點(diǎn)點(diǎn)模樣?不如改天你去瞧瞧,看是不是以前你見過的那位沈小姐?”冷箭在一旁出主意:“我那日瞧著沈家大娘,真不是鄉(xiāng)村里出身的,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br> 秦夫人沉吟一聲:“行,我哪日親自去看看?!?/br> “有干娘插手,這事兒就好辦了,我還在想著怎么樣將她弄到京城來看病呢。”芳華笑了起來:“她那兒子說,她不愿意來京城,或許是害怕京城有人要加害她,現(xiàn)在有了干娘這把□□,我看誰還敢動手?” “你也別將我吹到天上去了?!鼻胤蛉斯恍Γ骸坝袝r候我也能力有限?!?/br> “干娘,你能力再有限,也是能將事情辦妥當(dāng)?shù)摹!狈既A笑瞇瞇的奉上了一頂高帽子:“我這輩子就指望著干娘罩住呢?!?/br> “哈哈哈,芳華你這個小鬼頭,以為我會被你蒙了去?你跟阿鉞一樣樣兒的,兩人都是會吹著捧著我,讓我開心呢?!鼻胤蛉顺既A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不過這事情我真得管一下,我這人就看不慣那些腌臜事,若是有人在加害她,我非得替她給揪出來不可?!?/br> 秦夫人做事雷厲風(fēng)行,第二日便帶著芳華朝灣子村奔了去。 鄉(xiāng)村依舊還是那般寧靜,似乎沒什么人在走動,京城的街道上,積雪已被過路的車馬行人弄得一片泥濘,再也見不到那白雪皚皚的樣子,可這里卻沒有受到打擾一般,地上厚厚的一層積雪,車子從路面上碾壓過去,留下兩條深深的車轍。 到了村口,這才依稀見到人影,顯見得是帶了孩子出去走親訪友,身上穿的衣裳不是很破舊,孩子們手里還拿著小小的紅色燈籠,該是在年前買的,紅彤彤的燈籠被雪地映著,越發(fā)的鮮艷了。 秦夫人讓馬車停了下來,與芳華幾人一道下了車,過路的行人都斜眼朝秦府的馬車看了過去,滿臉都是羨艷神色,有大膽的孩子跑了過來,朝芳華打量了幾眼:“我記得你,年前來過我們村子,是不是?” 芳華笑了起來:“不錯?!?/br> “你這紅色衣裳太好看了,我看一眼就記住啦?!蹦呛⒆友鲱^望著芳華,一雙眼睛如烏豆,亮晶晶的:“你是來找沈家大哥的嗎?” “不錯,你很聰明?!狈既A望了一眼秦夫人:“干娘,你看這小孩兒,多機(jī)靈?!?/br> 秦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可不是?” 她彎腰打量了那小孩兩眼,吩咐長弓拿出一個小銀錁子:“我想問你些事兒,你若是能答出來,那我便把這個銀錁子給你?!?/br> 小孩兒眼睛一亮:“好哇好哇,你想問什么?” “那沈家大娘,究竟是啥時候搬到灣子村來的,你可知道?”秦夫人笑瞇瞇的問他:“若是不知道,喊你家大人過來告訴我也行?!?/br> “我知道的!”那孩子驕傲的一挺胸:“我奶奶跟我說過!她說沈家大娘是二十多年前跟她爹一塊兒過來的,當(dāng)時還是我曾祖父當(dāng)村長,見他們父女兩人可憐,只要了他們一點(diǎn)兒錢就給了他們一個院子住?!?/br> “就是他們現(xiàn)在住的院子?”芳華不由失笑,那院子這樣破舊,有人愿意住就算好的了,竟然還能賣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是哪?!蹦切『狐c(diǎn)了點(diǎn)頭:“沈家大娘身子不好,而且很怪!每次到月亮圓的時候,她就會一個人在屋子里頭哭,有時候還走出來說些聽不懂的話,我奶奶說要我別挨著那院子太近,免得被沈家大娘給傷著了。” 長弓拿著銀錁子在那孩子面前晃了晃:“沈家大娘的爹呢?過世了?” “是,已經(jīng)死了四五年了?!蹦呛⒆由焓志腿岄L弓手中的銀錁子:“可以給我了嗎?” “給他?!鼻胤蛉俗岄L弓將銀錁子給那孩子,與芳華兩人相互望了一眼,沈家大娘有個爹,看起來她這身份又有些可疑,不像是住在楮國公府家的沈小姐。 那位沈家小姐的父親,判了流放而且不得回原籍,怎么又會陪著她一直在這里度過余生?秦夫人與芳華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兩人相互望了一眼,很有默契的朝前邊走了過去。 這沈家大娘就像一個謎,吸引著她們?nèi)ヌ骄?,不管會是什么樣的結(jié)局,既然來了灣子村,自然要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來到那農(nóng)家小院前,沈子杰剛剛好在外邊掃雪,小小的院子已經(jīng)被他掃出了一半路面,江浙芳華過來,驚喜交加:“錢大夫,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