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我……我沒事。”楚天瑛含混地說,“到底……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鳳沖把事情的經(jīng)過大致講述了一遍: 從漁陽縣回京后,林鳳沖請市局相關部門遠程監(jiān)控芊芊的手機,一連兩天那部手機都處于關機狀態(tài),直到昨天晚上9點突然開通,并打出了一個電話,接聽號碼顯示機主正是趙大。監(jiān)控系統(tǒng)進行了錄音,對話內容出奇的簡單,芊芊在電話里只說了一句“晚上10點整見”,就掛掉了,再也沒有開機。林鳳沖馬上帶著幾個警員開車風馳電掣地往漁陽縣趕過來,路上致電漁陽縣公安局,命令他們立刻監(jiān)控趙大!縣局已經(jīng)下班,值班的幾個人也都不在崗,等晉武把人馬糾集齊整,卻發(fā)現(xiàn)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問題——誰也不知道趙大在哪兒! 這時已經(jīng)過10點了,晉武正在發(fā)愁等林鳳沖來了怎么跟他交代,110接到了報警電話,是一個叫馬海偉的人打來的,口氣十分急促,說趙大已經(jīng)死在大池瑭的簡易房里面了。晉武連忙帶著人趕了過去,趕到時,除了死者趙大外,現(xiàn)場有四個人:馬海偉、翟朗、李樹三和田穎。 “這四個人怎么都在?”楚天瑛很奇怪,“他們各是一路,湊不成同花,也拼不成順子???” “具體情況還在了解中?!绷著P沖說,“我們到了漁陽縣公安局,聽說這邊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就趕緊開車過來。本來辦的緝毒案,辦來辦去卻辦成了兇殺案,這叫什么事兒啊——更何況這兇殺案簡直恐怖詭異到極點,我從警十幾年了都沒有見過!” 楚天瑛愣了一下,拉著林鳳沖的胳膊說:“走,去兇殺現(xiàn)場看看去?!?/br> 夜幕中,那一排灰色的簡易房像特制的加長棺材一樣橫臥在水塘邊,一共被墻壁隔成四間,每一間都像小學教室那么寬那么長,出事的是從西往東數(shù)第三間。林鳳沖帶著楚天瑛來到門口說:“晉武那個人一腦子糨糊,出了事情就知道推卸責任,聽說我們要來了,封鎖了現(xiàn)場,死乞白賴地求我和他一起辦這個案子,我也沒有組織全面的勘察,所以迄今里面基本上保存了原貌?!?/br> 楚天瑛心里有數(shù),林鳳沖的職位遠在他之上,之所以請他到后再著手勘察現(xiàn)場,主要是事情來得突然,希望借助他豐富的刑偵經(jīng)驗一起破案,于是點點頭,邁步往里面走去。但楚天瑛灌了鉛一樣沉重的小腿沒有抬高,腳尖磕在了門檻上,他的身體整個向前傾倒,多虧林鳳沖及時扶住才沒摔個狗啃泥。 “天瑛,實在不行,你先到我車里瞇瞪一覺吧!”林鳳沖關心地說。 太晚了。 楚天瑛想。 屋里濃重的血腥氣味撲鼻而來,對于一只獵犬而言,這意味著關上了中途退場的大門。 他咬緊牙,打起精神,走了進去。 警用鹵素燈的燈光透過窗戶照進屋子里面,也許是燈光并非直射進來,也許是窗戶玻璃過于骯臟,屋內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林鳳沖打開手電筒一邊照射,一邊講述才讓楚天瑛很快搞清了室內的情況:這個房間的北墻在高過頭頂?shù)牡胤介_了一條封閉式長窗,南墻開了三扇封閉式玻璃窗,底部齊腰,頂部過頭——這些窗戶都沒有任何打開的可能,東墻和西墻都沒有開窗。房門位于南墻的最西頭,是一扇木門(參見下圖)。 “你說這是密室?”楚天瑛指著門問,“窗戶都是封閉式的,打不開——這門當時也是反鎖的嗎?” 林鳳沖點了點頭道:“門是馬海偉和翟朗共同破開的,據(jù)他倆說,他們透過玻璃窗看見屋子里面躺著個人,要沖進門,馬海偉怎么也推不開,最后是翟朗一腳踢開的,踢開的時候聽到鐵門閂撞到墻上的‘哐啷’聲。后來我看了一下,這個木門只能從里面簡單地閂上,門閂掉在門后,閂扣已經(jīng)開裂變形了。” 以前偵辦“五行陰陽鏡”一案的時候,楚天瑛對密室殺人犯罪的歷史有過一些了解,對這房間是否是真的密室保留意見。 借著林鳳沖手電筒的燈光,他看到了更多的東西,雖然寬大的屋子里空空如也,但依然有幾樣“家具”:門的右側貼墻擺著一個看上去非常破舊的落地電風扇,在與正對著門口約兩米遠的地方,有一個臭烘烘的墩布,與墩布呈45度角斜對稍遠的地方,鋪著一張很大的海綿墊子,海綿墊子往東兩三米處有一張破破爛爛的紙盒板,順著紙盒板右下方看去,手電筒燈光的光環(huán)像一只蒼白的手摩挲過地面,終于覆蓋在了那具可怖的尸體上—— 其實,我什么都沒有看清楚。 楚天瑛想。 所謂可怖,純粹是一種感覺,雖然無數(shù)警員就在外面忙忙碌碌,但這開著門的屋子里卻死寂得不可思議,仿佛是一段食道癌晚期的喉管……三扇南窗透射的鉛灰色燈光,不僅讓墻壁和天花板散發(fā)出冰冷的氣息,還在地板上鋪下三塊慘白如裹尸布一般的光斑,而那具尸體就躺在最中間的一塊上。他頭朝東,腳朝西,心口插著一把刀,兩只手就握在刀柄上,不知是想拔出還是想插得更深,整個軀體扭曲得痛苦不堪,尸僵作用將這痛苦不堪的扭曲凝固——凝固得像一具剛剛出土的白堊紀化石。站在門口,看不見他的容貌和表情,卻能清晰地看見他齜出很高的牙齒,白森森的牙齒上掛著一些紅色的液體,像血,否則,就是正在融化的舌尖…… “跟著我走。”林鳳沖遞給他一個鞋套,低聲說,然后他在前面帶路,呈一條直線向尸體走去。楚天瑛有點奇怪,不知道這么大的屋子,干嗎非要走成一條直線,后來想,可能是林鳳沖怕走得太亂,破壞遺留在地面的一些足跡證據(jù)吧?!霸趯礆⒎缸铿F(xiàn)場的勘察中,尸體是最后才要考慮的物證?!?/br> 《犯罪現(xiàn)場勘察程序》——劉思緲著。 不要把犯罪現(xiàn)場看成一個靜態(tài)的平面,而應該視為經(jīng)過一系列動態(tài)過程形成的立體空間。只關注前者的刑偵人員,往往只注意到散布在‘平面’上的物證,而前后二者兼顧的勘查人員,除了物證之外,還會注意到導致每個物證形成、所在位置及其作用的軌跡,這些軌跡揭示了物證與物證之間的邏輯關系——很多時候,軌跡往往比物證更有價值。每個刑偵人員都必須牢記,在犯罪現(xiàn)場,“有什么”固然重要,“為什么有”和“從何而來”更加重要!因此,刑偵人員要避免在進入犯罪現(xiàn)場之后,直接走向兇器或者尸體,這樣可能忽略甚至破壞掉一些重要的犯罪軌跡,正確的做法是由外而內地、由周邊而核心地、按照科學的程序進行勘察。 劉思緲親自授課時的話語,又一次回響在耳際。 “等一下。”楚天瑛拉住林鳳沖,“我想由外而內展開勘察,比如那個電風扇、墩布、海綿墊子、紙盒板什么的,先仔細看一下?!?/br> “不?!绷著P沖搖搖頭,“天瑛,這一回,你一定要聽我的,先跟在我身后走到尸體那里去。” 為什么? 楚天瑛有點糊涂,抑或,自己本來就燒開鍋一樣的大腦正在混沌之中…… 算了,還是聽林鳳沖的吧。 于是,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林鳳沖向室內走去。 然而另外一件古怪的事情發(fā)生了:林鳳沖一邊走,一邊扭轉著身子,給他照著腳下的路。 地面,再平常不過的地面,只是積了厚厚一層土,并沒有什么特別值得勘驗的啊,為什么要專門照給我看呢?難道是怕我摔跤?這地上一無石頭二無繩索的,又不是黃山的鯽魚背,稍一失足就會墜入萬丈深淵,何必要這般小心地照明呢? 盡管心里畫了一萬個問號,但林鳳沖嚴肅的神情,還是讓楚天瑛閉緊了嘴巴,一直跟著他來到尸體前。 “看出名堂來了嗎?”林鳳沖問。 楚天瑛蹲下身子,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仔細看了看趙大的尸體:此時此刻的趙大,和昨天白天見到時相比,囂張跋扈的氣焰一掃而空,臉上的死rou疙瘩松懈了,又圓又凸的眼珠子再無半點兇光,反倒是因為過度膨脹的緣故,令人感到他在臨死前目睹了什么眼珠都要驚爆的事情!大大張開的、齜著白牙的嘴巴,更加增強了這樣一種印象——與其說他是被殺死的,還不如說他是被活活嚇死的! 也許是插進心口的刀子沒有拔出的緣故,流血并不多。 “看出來了——”他喘了口粗氣,回應林鳳沖的提問,“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還無法確認趙大是自殺還是他殺。” “我說的名堂,不是這個?!绷著P沖說。 “啊?”楚天瑛有些驚訝。 “當然,門窗反鎖,又是雙手握住刀柄插進心口,確實存在自殺的可能——但我說的名堂,在你的腳下?!绷著P沖再一次把手電筒對準了地面,與先前不同的是,他照亮的范圍更大了一些,不再局限于走過的道路。 楚天瑛低頭一看,大吃一驚,差點暈倒! 我怎么站在波浪粼粼的河水之中? 他下意識地抬起腳,鞋底感覺到的卻依然是有點黏的黃土。 怎么搞的? 剎那間,仿佛驟然戴上深度眼鏡一般,視線一片模糊。 他用盡力氣,才讓飄忽的目光集中起來,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整個房間的地面上密布著一層魚鱗樣的土皮兒,每片土皮兒都有嬰兒手掌那么大,兩邊向上翻卷著,拈起一片,很堅硬,但是用力一捏也就碎了,而自己跟隨林鳳沖走過的那條路上,由于已經(jīng)被踩踏過的緣故,所以剛才看到的只有被踩碎的黃土,黃土上布滿碎裂的條紋。 “這是怎么回事???”楚天瑛指著剛才被誤以為波浪的一地土皮兒問。 “我問過本地人了,說是漁陽庫每年夏天漲一次水,每次漲水都要越過大堤淹沒這里,連那個牌坊和亭子的尖兒都要沒頂,水退掉以后,被水裹帶的泥土就會沉積在簡易房的地面,用不了多久,陽光透過南窗一頓暴曬,就會形成這樣的土皮兒?!闭f著,林鳳沖拿手電筒照了照墻壁與天花板接近的地方,雖然同是鉛灰色,但很明顯有一條自然形成的分界線,上層比下層的色澤略淺一些,“看見了嗎?水就淹到那條分界線以下的地方?!?/br> 分界線附近,趴著好幾條土黃色蚰蜒,每條都是15節(jié)肢體,15對長足……楚天瑛感到惡心,不由得低下頭,卻見地上那些被踩碎的土皮兒,裂開一條條妖異的紋路,仿佛層層疊疊的蚰蜒在蠕動,他全身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正在這時,聽見了林鳳沖的詢問:“天瑛,你還是沒看出名堂嗎?” 說來說去怎么又回到起點了? 楚天瑛困惑極了。 “告訴你,這個空屋子因為長期沒有人進入,所以地面覆蓋了一層這樣的土皮兒?!?/br> 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似乎是在害怕什么……楚天瑛驚訝地看著林鳳沖,就算這是一起密室殺人案吧,但是迄今為止,并沒有什么特別恐怖的地方啊,何以讓這位辦案經(jīng)驗豐富的刑偵處副處長緊張至此呢? 難道是我這昏沉沉的頭腦,真的沒有意識到什么重要的信息嗎? “哦?!彼麘艘宦?。 林鳳沖看出他是在掩飾自己的渾渾噩噩,于是強調了一句:“整個地面,包括電風扇、墩布、海綿墊子、紙盒板,以及趙大尸體的下面,全都是這種土皮兒!” “哦?!?/br> 林鳳沖一下子急了,他沿著原路大步走到門口,猛地轉過身,攤開雙手,對著呆若木雞的楚天瑛說:“天瑛,我是說,當反鎖的房門被破開的時候,這個屋子的整個地面,全都布滿了土皮兒——沒有任何人踩過的土皮兒——包括我們剛才走過的地方!” …… 什么? 楚天瑛仿佛從噩夢中驚醒一般,瞪圓了雙眼,他望著從門口到腳下的這片地面。 林鳳沖打開手電筒,照亮了他目光所及的地方。 可以清楚地看見:在一條寬不到一米的、已經(jīng)被踩成黃土的窄道兩邊,是一片翻卷的土皮兒。 “你是說,當房門被破開時,連這條窄道兒上的土皮兒也沒有被踩過?這怎么可能?”楚天瑛嘶啞的聲音簡直氣急敗壞,“那么,兇手——就算沒有兇手,趙大是自殺——那么,他是怎么走到這個房間的中間來的?” 房間里一片死寂。 很久,林鳳沖才搖了搖頭,低聲說:“不知道,這正是整個案子最離奇的地方。破開門的馬海偉和翟朗剛剛走進來兩三步,聽腳下聲音‘咔嚓咔嚓’的不對勁,就用手機照亮了地面,一看這滿地完好無損的土皮兒,目瞪口呆。老馬到底當過警察,有經(jīng)驗,趕緊用手機拍照和攝像,然后才上前查驗趙大的死亡情況,并且特別注意盡量減少踩踏的范圍,只走從門口通向尸體最短距離的直線??汕傻氖?,田穎也幾乎是前后腳地趕到了,也目睹了這一幕,也用手機拍照留證,我已經(jīng)讓技術部門鑒定過他們拍攝的圖像證據(jù)了,絕對真實可靠?!?/br> 楚天瑛“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用腳在旁邊的土皮兒上跺了兩腳,每腳下去立刻一攤齏粉:“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就是個剛學走路的娃娃踩上去,也會踩碎土皮兒,成人怎么可能走到這么寬敞的大房子中間,而土皮兒卻完好無損呢,就是練過輕功也不能這么高明啊——有沒有可能是兇手在殺死趙大后,滿屋子撒的土皮兒呢?” 林鳳沖搖了搖頭說:“我雖然沒有勘察全部房間,但是門旁邊的電扇、趙大的尸體都掀起看了看,下面都有壓碎的土皮兒,那些沒有壓碎的土皮兒,雖然各自翻卷,但也有一定程度的連接,不可能是后來撒上去的。隔壁的屋子我也進去看過了,都是一地這樣的土皮兒?!?/br> 持續(xù)升溫的身體,炙烤得頭顱隱隱作痛,楚天瑛顯得異常煩躁:“又是密室,又是不可能犯罪,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除非——” 他猛地抬起頭,看到了林鳳沖同樣“除非”的目光—— 除非…… 除非這是鬼魂的報復。 兩個人,一個站在尸體旁邊,一個站在門口,之間卻隔著現(xiàn)實手段不可能逾越的虛空,對視的瞳仁里看到的不是對方,而是那只鑲嵌著一顆牙齒的烏盆。 “這……這不就是那個楊館長講的漁陽縣版本的《烏盆記》故事嗎?”林鳳沖說,“這屋子曾經(jīng)就是窯廠的一部分,地上這土皮兒多么像瓦片,就連那故事中被冤魂殺死的兇手,不是也叫趙大嗎?” 林鳳沖一邊說,一邊揮舞著手臂,手電筒的光芒像鬼火一樣在鉛灰色的墻壁上跳躍。 趙大躲進了燒制烏盆的盆兒窯,劉世昌的鬼魂跟進了窯洞,突然現(xiàn)身,趙大嚇得魂飛魄散,用一把尖刀插進自己的心口……烏盆在半空中化為無數(shù)碎片,灑落在趙大的尸身旁邊…… 化為無數(shù)碎片…… guntang的身體猶如被埋進雪堆一般寒冷,楚天瑛站在趙大的尸體邊,想象這門窗反鎖的屋子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怎樣黑暗、可怖、血腥、離奇的一幕,看著墻上兩個站立的影子之外,好像還有第三個幢幢的黑影在不斷地向天花板伸展、攀延……他終于了解到馬海偉在花房那一夜經(jīng)受的是怎樣的大恐懼! 撐不住了,他蹲下身,開始瑟瑟發(fā)抖。 林鳳沖疾步走上前來,也蹲了下來問道:“天瑛你怎么了?是不是非常不舒服?” “這個案子太古怪了,太古怪了!”楚天瑛灼熱的目光一片紛亂,口中喃喃道,“門窗反鎖的密室,地上又沒有任何人走過的痕跡,這一切是怎么完成的?是怎么辦到的?趙大死了,烏盆碎了,一地瓦片,劉世昌的冤魂,翟運的冤魂,1000年以前,1000年以后,難道歷史在重演?我想不明白,我想不通,我想不透,我當了這么多年的刑警,我辦了那么多的案子,可是一切還要從頭來過……蕾蓉說得對,要是有個推理者在就好了,要是有個推理者在就好了……” 林鳳沖扶著他的肩膀,透過他的衣衫也能感覺到他身上熱得像要煮沸:“天瑛,天瑛,我馬上帶你去醫(yī)院!” “要是有個推理者就好了,要是有個推理者就好了……”楚天瑛的聲音顫抖,沉重而痛苦的頭顱不住地往下耷拉。 推理,推理……三年前翟運的失蹤,窯廠工人們的集體死亡,花房床下奇怪的烏盆,馬海偉詭異的夢魘,摔碎的瓦盆里嵌著一顆牙齒,楊館長的被殺,眼前不可思議的犯罪現(xiàn)場,還有……還有我和凝:一往情深,竟淪為獸性的纏綿;愛情猝死,卻迎來rou體的狂歡。一切一切,一切一切都被命運碾成碎片,所有這些,都能用推理來拯救嗎?為什么這樣guntang,為什么這樣悲苦?凝,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愛不愛我? 沒有謎底,沒有邏輯,要是……要是有個推理者在就好了。 忽然,他的額頭覆上了一只柔軟的手。 比凝的手要溫暖。 楚天瑛拼命睜開眼皮—— 要是有個推理者在就好了。 他看到了郭小芬美麗的面龐。 “天瑛在生病??!”郭小芬說,“得趕緊送他去醫(yī)院才行!” “小郭……”楚天瑛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你什么時候出來的?” 林鳳沖說:“我找晉武派個車子,你先陪天瑛一起去趟縣醫(yī)院吧,這邊的事情有我呢?!?/br> 一輛警車駛上大堤,朝縣醫(yī)院駛去。郭小芬和楚天瑛坐在后座上,楚天瑛雖然昏昏沉沉,還是在不停地問她怎么擺脫拘禁的。郭小芬只好簡明扼要地告訴他:“多虧了田穎,我被拘留沒多久,她就找到晉武,說我不可能是兇手。因為按照大命的講述,我當時是蹲在楊館長尸體的左側,而勒痕顯示,勒斃她的繩結是打在脖頸右側,我又不是模仿航母style,所以大命目睹的絕對不可能是我殺人的‘現(xiàn)場’——于是我就恢復自由啦!” “原來是這樣?!背扃玑屩刎摰卮艘豢诖謿?,靠在座位的頭枕上,閉上了雙眼,“多么簡單的推理,卻能拯救一個人……《烏盆記》的故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行走在旅途,迷路的人,慌不擇路,找不到歸宿,隨隨便便地投靠,被殺,被焚,骨灰摻進土里燒成一個瓦盆,冤魂,冤魂,一切都是自找,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可是我只是想從頭開始……” 看著他昏昏睡去,郭小芬把視線投向車窗外面:郊野,沉沉的夜色隨著滾滾的車輪,退去又涌來,丘陵、樹木、草莽、河流,都在黑暗中忽隱忽現(xiàn)出更加黑暗的輪廓,來了,又走了,分不清漲潮還是退潮,只知道,當一切都陷入夢境時,心,依舊川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