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我和晉隊差不多?!绷著P沖很坦誠地說,“我覺得,這是我經(jīng)手的最復雜、最離奇、最詭異、最沒有邏輯的一個案件,所有的人證講述的都是見鬼的胡扯,所有的物證都證明這些見鬼的胡扯居然真的發(fā)生過……整個案件中,唯一靠譜的就是那個簡易房,偏偏還是個包含著不可能犯罪的見鬼的密室!老實說,我覺得我離這個案件的真相還有十萬八千里呢,你居然告訴我你已經(jīng)偵破了!” “佛教中有個詞叫‘執(zhí)著’,執(zhí)著是魔,是掙不開,解不脫,猶如被困在烏盆里一般?!焙粞釉坡卣f,“這個案子的真相,也是因為涉入其中的所有人,都太執(zhí)著于《烏盆記》這個故事了,以至于成了魔。從表面上看,是受害者被肢解、焚化,摻在泥土里燒成了烏盆,其實兇手也親手把自己燒制成了烏盆,永世不能解脫……”說到這里,他轉過頭,對楚天瑛道:“天瑛,為了確保這個案子順利告破,我要回一趟北京,親眼去看一下那輛被芊芊打得千瘡百孔的汽車?!?/br> “啊?那這個案子怎么辦?”楚天瑛說,“你不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插播廣告未完待續(xù),請明天繼續(xù)關注啊?!?/br> 呼延云淡淡一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會議室,剩下了這一屋子面面相覷的人。 大家都被呼延云搞得暈頭轉向,過了好一陣才低聲議論起案情來。林鳳沖、楚天瑛和晉武把趙大的手機翻來覆去查看了半天,卻看不出什么究竟,這期間,郭小芬一直坐在椅子上沉思著,偶爾還收發(fā)幾條短信。 直到幾位一頭霧水的警官覺得還是先散去,即將走出會議室的時候—— “請等一下。”郭小芬站起身說。 楚天瑛望著她問:“怎么了,小郭?” “天瑛,麻煩你把這個案件的所有涉案人,李樹三、趙二、葛友、馬海偉和翟朗都叫到大池塘集合,哦,對了,還有田穎?!惫》艺f,“你們幾位警官也一起過來吧,我想在趙大遇害的現(xiàn)場,說明整個案件的真相,以及兇手到底是誰?!?/br> 三位警官不約而同地“啊”了一聲,他們沒想到郭小芬居然也破獲了這個案件。 “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呼延云一位推理者?!惫》依淅涞卣f。 一個小時以后,按照郭小芬的要求,所有涉案人都站在了大池塘從西往東數(shù)第三間簡易房的門口。為了即時逮捕犯罪嫌疑人,晉武還特意在外圍布置了大量的刑警,遠遠望去好像是要配合拆遷辦開展工作似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郭小芬身上。 這個俏麗的女孩真的能揭開這個奇案的謎底嗎? “在分析這個案子之前,我想首先和諸位達成一個共識,那就是《烏盆記》只是一個傳說,世界上根本沒有鬼,所有的刑事犯罪案件都是人為的——達成這個共識非常重要,否則這個話題根本無法進行下去。”郭小芬一邊說,一邊用目光環(huán)視了一下人群。 所有人都輕輕地點了一下頭,只有他,摘下了眼鏡,慢慢地擦著。 “好,那么首先請允許我把這個案件做一個簡單的梳理。”郭小芬說,“呼延云此前通過殺人兇器的來源問題,推理出趙大不可能是自殺,這一點我完全贊同。那么,一地土皮兒也好,密室也罷,事實上都證明了一件事:兇手是精心地策劃了這起謀殺,那么我們就可以排除一種可能了——兇手是一個偶然的闖入者,比如因為想來大池塘盜竊,被在簡易房內(nèi)的趙大發(fā)現(xiàn),慌亂中拔刀殺人——當我們否定了這種可能之后,就只剩下一種可能:兇手必然是與趙大存在利害關系的某個人——確切地說是和趙大有仇的人,加之趙大遇害當晚來到大池塘的隱秘性,所以,兇手應該符合下面這樣的基本條件:與趙大有仇、知道趙大遇害當晚會來大池塘的某個人。” 她停了片刻,用一種異常冷峻的聲調(diào)說:“所以,謀殺趙大的兇手,就在你們中間?!?/br> 沒有影視作品中那種不約而同的驚詫表情,每個人都神情麻木,仿佛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么,我們不妨猜測一下趙大被殺的原因。在場的諸位,每個人都與趙大有仇,但是如果仔細分析,會發(fā)現(xiàn)情況大有不同。先說李樹三,我得到的信息是你和趙大可能存在經(jīng)濟利益上的分歧,畢竟一起做事業(yè)這么多年,你又鞍前馬后為他出謀劃策,可是他現(xiàn)在錦衣玉食、香車寶馬,你卻只是靠開小旅店謀生。不過,假如你真的因此心理不平衡想殺死趙大,那么三年來你一定有充分的時間做這件事,我實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促使你非要在翟朗這個死對頭找上門來,而你又因為謀殺楊館長的嫌疑被警方盯上的時候謀殺趙大。盡管翟朗一直想方設法證明你不僅殺了楊館長,還殺了趙大,但是有一點是確鑿無疑的——你沒有作案時間。雖然你比翟朗他們提前幾分鐘到達了大池塘,但是我不相信在那么短的時間里,你能殺人并把房間布置成不可能犯罪加密室。” 瞿朗漲紅了臉想要反駁,郭小芬立刻對他說:“你這愣頭青還是歇歇吧。按理說,你謀殺趙大的可能性最大,因為你和他有殺父之仇,你還親自用弓弩向他射出了一箭,差點要了他的命。不過,你不必費盡心機證明李樹三是兇手,他不是,你也不是,因為你也沒有作案時間,這一點,呼延云在向電影院正門對面的小吃攤老板調(diào)查時已經(jīng)得到了確鑿無疑的證明?!?/br> “至于你,趙二?!惫》逸p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一向與你爸關系不和,甚至在他死前幾天,他還曾經(jīng)因為你胡作非為而持刀砍你。所以,昨晚你和幾個狐朋狗友吸完白粉,飄飄欲仙之后,各自大睡,沒有人能證明你在那個時間有沒有騎著摩托車來到大池塘捅了你老爸一刀。也許像你這樣喪心病狂的毒癮患者,真的能犯下弒父的罪行,不過,我過去做過毒品犯罪的報道,一個人吸毒之后,精神‘煥發(fā)’,也許能飆車、搖滾、裸奔……不過,要說他能以亢奮的頭腦設計出一個空前理性的不可能犯罪現(xiàn)場,你還不如讓我去相信環(huán)保局發(fā)布的藍天數(shù)據(jù)呢!” “綜合上述情況,是不是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目前大部分與趙大有仇的人,要么早就可以殺他而沒有殺,要么最近可以殺他而沒有作案時間。于是我想到這樣一個問題,假如翟朗你沒有來漁陽縣,趙大會被殺嗎?”郭小芬問。 晉武搖了搖頭說:“我覺得不會,好比一個炸藥包沒有點燃引線。” “那么,什么才是促使翟朗這個火苗子來到漁陽點燃引線的呢?” “是那封匿名信?!背扃f,“信上說他爸爸翟運被趙大和李樹三殺了?!?/br> “還有呢?” “還有……”楚天瑛想了想,突然醒悟過來,“還有,就是說他爸爸的骨灰被摻在泥土里做成了一只烏盆?!?/br> “很好?!惫》尹c了點頭,“根據(jù)趙大死亡現(xiàn)場的情況,可以不可以這樣說,兇手制造這一不可能犯罪時,高度模仿了《烏盆記》的傳說故事。兇手刻意要讓我們相信:是烏盆中飄出的冤魂迫使趙大在極度的恐懼中自殺。也就是說,兇手預先就在我們的腦海中鋪墊和鐫刻了一個概念:假如有任何事情,都是烏盆作祟——我說得對嗎?”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點頭。 唯獨那個人,把已經(jīng)戴上的眼鏡又摘了下來慢慢地擦拭。 緊張嗎,你?眼鏡上有很多汗水嗎,你? 郭小芬說:“只要順著這個思路找下去,就必然能找出兇手——是誰在我們的腦海中鋪墊和鐫刻了‘一切都是烏盆作祟’這個概念?是誰?” 幾個人都沉吟了片刻,還是晉武說了話:“那不是我們縣流傳很久的傳說嗎?” “沒有人會把傳說真的當一回事,除非有一個實體的物,真的呈現(xiàn)在了我們面前,并且往后發(fā)生的所有事件,都在緊密圍繞著那個傳說展開,這樣我們才會在不知不覺中被兇手催眠,以為整個案子是烏盆中禁錮的冤魂所為——”郭小芬說,“我說得對嗎,馬海偉先生?” 馬海偉停止了擦拭,把眼鏡戴上,一言不發(fā)地望著郭小芬。 “我做了多年法制報道,始終相信,如果能找到一個案件的源頭,那么等于破獲了多半,這個案子也不例外?!惫》艺f,“不錯,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就充滿了詭異氣氛,詭異到我們每個參與調(diào)查的人都感覺身邊始終浮動著一團陰森森的物質,仿佛是鬼魂一直拖曳著長長的頭發(fā)和舌頭跟在我們后面,看我們怎樣替他申冤報仇……漁陽縣嗎,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烏盆,楊館長也好,田穎也罷,總之來自四面八方的人,都在講述著這個傳說,形成了一種‘場效應’,讓置身其中的每一個人——哪怕是初來乍到的外人,也不由得任其擺布。有一陣子,我甚至打個寒戰(zhàn)也以為是烏盆里那個冤魂在背后看著我。好在,作為一個推理者我還保持著基本的理性和獨立思考能力,于是,一個問題反復地敲擊著我的腦仁——我們是怎么走入這個案件中來的,這部恐怖片的片頭到底是什么?” 靜靜的,大池塘碧綠的水面上,一絲波紋都沒有。 “其實只要稍微用力,撥開看上去nongnong的霧霾,你就會發(fā)現(xiàn),真相是如此簡單:只是一個人帶著一個烏盆來到蕾蓉法醫(yī)研究中心,說里面有一具尸體,請蕾蓉幫助鑒定;當烏盆打碎滾出一顆人的牙齒時,我們就往圈套里邁進了第一步;接著他開始講述自己在花房里的故事,如何醉酒,如何聽到收音機播放的《烏盆記》而魔怔,如何被一個冤魂夢魘,如何真的在床下摸到一個烏盆……后來,當我和楚天瑛勘察花房時,的確在床下看到了一塊盆底留下的痕跡,也打聽出當晚漁陽縣廣播電臺確實播放了《烏盆記》,于是我們就相信了馬海偉的話。但是,我們都犯下了一個不容原諒的錯誤,那就是局部的真實不代表整體的真實,偏偏是局部真實的騙局才更有欺騙性! “比如,床底下有盆底的印痕,這個太容易制造了。而《烏盆記》是漁陽縣廣播電臺的保留劇目,每到半夜三更經(jīng)常會播放……這些局部的真實,讓我們相信馬海偉確實是被烏盆之中的冤魂糾纏,所以這其中一定隱藏著一個可怖的命案而事實上呢,稍微想一想,在牙科診所的垃圾筐里找到顆成人的牙齒,摻進黏土里燒制成一個烏盆,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誰能證明馬海偉真的經(jīng)歷了如你所說的恐怖?沒人能證明!但是你已經(jīng)成功地利用一些道具、一些真實的片段、一種詭異的氣氛,讓蕾蓉、林鳳沖和楚天瑛對你的話將信將疑,并就此展開調(diào)查。 “剛才我談到他們幾個人殺害趙大的動機,老馬,你的動機似乎不用多說。三年前你解救奴工失敗,趙大制造塌方害死工人之后你告狀無門,被迫離開警界——你心中強烈的正義感不允許你看著趙大這樣的渣滓活在世間,繼續(xù)為非作歹,于是你展開了謀殺計劃,你以調(diào)查滴眼液的名義再次來到漁陽縣,趁機摸清了趙大的作息規(guī)律。為了確保全身而退,你從一開始就考慮要借用《烏盆記》這個傳說,讓趙大死在一地‘碎瓦片’之中,這樣做除了使警方認為他是自殺以外,還有一層象征意義,那就是《烏盆記》中的趙大和現(xiàn)實中的趙大,都‘惡有惡報’!” “小郭,我打斷你一下?!背扃蝗徽f話了,“我不大明白,如果馬海偉要殺趙大,制造個詭異的犯罪現(xiàn)場,他自己也可以完成,為什么要把咱們幾個也拉扯進去呢?他本來只需要面對漁陽縣的警方,后來拿著烏盆找蕾蓉,很可能要面對北京市的警方,暴露的風險要大上許多倍??!” “這個嘛,一來是他對自己計劃的自信,二來,也是一種無奈之舉?!?/br> “無奈之舉?” “對,因為這期間發(fā)生了一件事,迫使馬海偉臨時改變了計劃?!?/br> 林鳳沖說:“你是說,我找他幫忙偵緝販毒一案?” “對?!惫》尹c了點頭,“當你找到馬海偉的時候,他一定吃了一驚,因為他來到漁陽縣,身份是隱秘的,他殺了趙大一走了之,根本不會有人懷疑他。而你們的出現(xiàn),讓他完全暴露在了警方的視線之內(nèi),如果趙大這時被殺,晉武和你,都會懷疑是他下的手,怎么辦?當他在花房里留守的時候,忽然想起,這間花房的產(chǎn)權是趙大的——這一點他早就調(diào)查得一清二楚,接下來只要編造一個鬼氣森森的故事,拿著早就準備好的烏盆到北京,找蕾蓉鑒定,北京警方肯定會派員暗訪,很容易就能查出花房屬于趙大,再進一步調(diào)查,他制造塌方壓死工人的事情也會逐漸暴露……在馬海偉看來,讓趙大受盡精神折磨再死掉,肯定比給他一刀更痛快。此外,趙大在漁陽縣,固然各種利益關系盤根錯節(jié),但是他的兒子、他的軍師、給他寫稿子的記者,甚至和他一起釣魚的警察,都并不和他一條心,稍微有個風吹草動,樹還沒倒猢猻就會散,想想皮亨通面對楚天瑛時的表現(xiàn),就可以證明這一點,所以北京警方的介入,很快就會讓他們發(fā)現(xiàn),原來有這么多想殺死或背叛趙大的人。如果說藏起一棵樹的最好辦法就是把它移入森林,那么,縮小自己疑點的最好辦法,就是‘涌現(xiàn)’出無數(shù)個犯罪嫌疑人——這一深層的目的,也在馬海偉的考慮之內(nèi)?!?/br> 馬海偉冷笑一聲,瞇起的小眼睛里放射出不屑一顧的光芒。 “下面給大家具體談一下我對趙大被殺一案的推理?!惫》艺f,“馬海偉此前在漁陽縣租了東哥對門的房子,一直都沒有暴露身份,然而再次回到漁陽縣的時候,為什么趙大馬上就找到了他?因為他入住的是李樹三開的旅館,李樹三當然對當年這個不依不饒的警察印象深刻,所以才第一時間通知了趙大——實上這一切都在馬海偉的算計之內(nèi)。馬海偉和楚天瑛一起去大池塘的時候,趙大表現(xiàn)出了渴望和解的姿態(tài),而馬海偉卻斷然拒絕,這些都是表演給外人看的。我想,馬海偉在離開之后,給趙大打了個電話,約他晚上9點左右在大池塘談談,表示自己已經(jīng)脫下警服,多個朋友多條路……警惕性很高的趙大,因為有葛友在身邊的緣故,想也沒想就答應了。誰知當天下午葛友因為‘出老千’在賭場被扣,當然,這也是馬海偉預先安排好的。眼看快要9點了,趙大實在等不及了,又不愿意爽約,所以只好自己打車來到了大池塘。 “與此同時,馬海偉一直跟瞿朗在一起。我想,按照正常情況,到了快9點的時候,馬海偉會想個合理的借口甩掉翟朗,去大池塘的。偏偏翟朗這一根筋吃飯時看見了李樹三,并死死咬住他不放,而李樹三去看電影時,電影院偏偏又有兩個門,于是馬海偉臨時改變了策略,讓翟朗守正門,自己守后門,用這種方法來制造自己不在場的證明——” “你是說,老馬在守后門的這段時間里,到大池塘殺了趙大?”林鳳沖說。 郭小芬點了點頭。 “這怎么可能?萬一翟朗來到后門找他他不在,咋辦?” “翟朗那時只一心守在正門,不放過李樹三的一舉一動,他怎么會輕易‘離崗’。還記得翟朗說過的嗎?他說他讓馬海偉過來喝啤酒吃花生,馬海偉說蹲守后門要緊,不過來了,事實上不是他忠于職守,而是他正在殺人行兇的路上!” 突然間響起了翟朗的大嗓門:“不對不對,電影散場后,我和馬哥追著李樹三趕到這里時,門是從里面鎖上的,馬哥要真宰了趙大,他怎么出來的呢?” “你說門是從里面鎖上的——”郭小芬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你親眼看到了?” 翟朗的眼珠子骨碌了兩下,沒說話。 “筆錄上記載得很清楚,當時的情況是,馬海偉是第一個上去開門的,推拉不動,你才給踹開的。那么,當時那門也許根本就沒有鎖啊,他只是在演戲。” 翟朗不服氣道:“還是不對。那要萬一不是馬哥第一個上去開門,而是我或者田穎呢,密室不就露餡了?” “所以,我相信馬海偉做了第二手的準備?!惫》艺f。 “什么第二手的準備?”翟朗問。 郭小芬請大家走進簡易房,下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板上,像是吐出了一排暗紅色的舌頭。 “看見這臺老式電風扇了嗎?馬海偉就是利用這個,制造的密室?!惫》艺f,“其實方法極其簡單:找一根普通的線,一頭拴在門閂上,一頭拴在風扇軸上,然后設定好時間,關上門走人,等到時間到了,電扇一啟動,電扇軸自然就會拽拉著線,鎖上門閂,而巨大的拉力最終也會將整條線拉斷后卷在電扇軸上,門閂上留不下一點兒痕跡?!?/br> “照你這么說,你在電扇軸上找到線團啦?”一直不開口的馬海偉突然冷笑道。 郭小芬搖搖頭道:“我相信你后來和田穎、翟朗進入現(xiàn)場時,已經(jīng)將線從電扇軸上抽走了?!?/br> “我可不記得馬哥當時走近過這臺電扇,你有印象嗎?”翟朗問田穎。田穎想了想說:“當時注意力都集中在趙大的尸體上,沒有看周圍人都在做什么?!?/br> “嗯,就算你說的是那么回事兒?!瘪R海偉揚起下巴,“那么這一地完好的土皮兒,你又怎么解釋?難不成是我用電風扇把趙大吹到屋子中間的?” 翟朗“呵呵呵”傻樂了起來。 “當然不是!”郭小芬嚴肅地說,“一地完好的土皮兒,人不可能踩上去而一點兒也不損壞,想到達屋子中間,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借助某種工具——而且是你最擅長的工具!” 大家都聽得云里霧里,郭小芬進一步解釋說:“當晚,馬海偉和趙大在這簡易房外見面后,突然用某種方法將趙大擊昏,我認為你可能是用當警察時學習的一擊制敵技術,比如劈打他的耳根,然后將他背在你身上。趙大個子矮,你背著他,在腰部再扎條繩子綁在一起,完全沒有問題。接下來你推開門,手里多了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馬海偉問。 “一根比較結實的木棍?!惫》艺f,“楚天瑛告訴過我,當初翟朗誣陷李樹三殺楊館長的時候,他質疑李樹三怎么能不驚動野貓而翻越圍墻,你幫著翟朗辯解時無意中提到:你上學時拿過撐竿跳的冠軍,對嗎?你受過專業(yè)訓練,想自己通過墩布、床墊、紙盒板那幾個落點跳到房屋中間,完全沒有問題。但是你背著趙大,顯然就需要在這幾個落點之間分別再加上一個支撐點,逐漸跳到屋子中間?!?/br> 所有人——連同馬海偉在內(nèi),都聽得目瞪口呆! “然后,你把趙大放下,戴上塑膠手套,捅了他一刀,再把他的手攥緊在刀柄的位置,造成自殺的假象。接下來你就輕松了,拿著那根木棍原路跳回到門口,把沾了血的手套換下,戴了副新的塑膠手套,然后把門閂和電扇軸用線綁在一起,設定好電扇的啟動時間,關上門,把木棍隨便找個地方一扔,開著摩托車——你為了此次行動專門準備的交通工具,這輛摩托車的車輪印出現(xiàn)在大池塘門口的水泥地面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了電影院后門……” 郭小芬說完了,簡易房里沉寂得猶如夜半三更的解剖臺,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馬海偉,每一道目光都充滿了猶疑。 “嘻嘻”“嘿嘿嘿”“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馬海偉的笑聲由小漸大,好像從遠處飛來一群烏鴉:“太可笑了!太可笑了!虧你想得出這么絕妙的殺人方法,你還是別當記者了,應該改行寫推理小說去,反正現(xiàn)在國產(chǎn)推理小說都是胡編濫造,你這個編得比他們還靠譜點呢!不過,你說了這么多,我總覺得少了點什么,是什么來著——” “證據(jù)!”郭小芬說,“你是要我拿出證據(jù)來,對不對?” “對啦!”馬海偉點了點頭。 “如果沒有呼延云,我還真是只能推理,而沒有證據(jù)。不過,你剛才的表現(xiàn)讓我醍醐灌頂?!惫》颐鎺ёI諷地問馬海偉,“昨天下午在大池塘,呼延云讓你到簡易房里關上門調(diào)整手機鈴聲的音量,以便他試驗李樹三能否通過手機鈴聲鎖定趙大的位置時,你的手機鈴聲為什么和趙大的手機鈴聲一樣,都是《江南style》了呢?” 馬海偉瞪圓了眼睛。 “趙大被殺那天晚上,你調(diào)完之后,忘了調(diào)回來了吧?” “你說什么?” 郭小芬沒有理他,轉過頭問翟朗道:“我看過你們在警局做的筆錄,記得你回憶,當晚你和馬海偉到大池塘之后,他說和你分頭找李樹三,而你堅持兩個人一起行動,有這個事情沒有?” 翟朗想了想,點點頭說:“那里面黑黢黢的,我怕單獨走沒個照應嘛?!?/br> 郭小芬又問馬海偉說:“事情是這樣嗎?” 馬海偉說:“對——咋了?” 郭小芬一笑說:“我的推理是,那天晚上,你和翟朗一起跟蹤李樹三,發(fā)現(xiàn)他要去大池塘的時候,你估計你們能差不多前后腳趕到那里。于是你想出了一條詭計,你把手機鈴聲調(diào)成和趙大相同——警方通過查看趙大手機的來電記錄,發(fā)現(xiàn)9點左右有過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過他的手機,想必就是你之前來到大池塘殺他時和他聯(lián)系打的,所以你才知道他的手機鈴聲是什么——你的計劃是:再次進入大池塘之后,你讓翟朗和你分開追蹤李樹三,你只要一邊往簡易房跑,一邊播放自己的手機鈴聲,就會讓李樹三和翟朗以為趙大還活著,還在移動狀態(tài),這樣警方調(diào)查時,會大大混淆趙大的死亡時間。只可惜,翟朗進入大池塘之后,一直堅持和你一起行動,才讓你的計劃落了空?!?/br> 晉武滿臉的橫rou登時綻開道:“把馬海偉這個殺人嫌犯給我抓起來!” 立刻有兩三個早已準備好的刑警,撲上來給馬海偉上了背銬。 馬海偉一面掙扎,一面憤怒地大喊著:“姓晉的,你公報私仇!我的手機鈴聲本來就是《江南style》!” “等一下,等一下!”一直呆若木雞的林鳳沖攔阻道,“小郭,我想這中間有個誤會……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我上一次在漁陽縣辦完緝毒案回京時,在車上沒有看到馬海偉,就打他手機,發(fā)現(xiàn)他在后座上躺著呢,他的手機鈴聲就是《江南style》,這純屬巧合,純屬巧合啊!” “什么巧合,就算是巧合也到大牢里說去吧!”晉武一揮手,馬海偉被押上警車,一陣風似的回縣城去了。 只留下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人,還呆立在簡易房里面,仿佛電影已經(jīng)結束,卻不敢相信這是結局而依然凝視著字幕的觀眾。 “小郭,你那推理不對!” 首先打破靜寂的是翟朗那又粗又悶的噪門。 郭小芬很平靜地問:“怎么不對了?你說說?!?/br> “馬哥不是兇手,我知道誰是兇手,我知道!”翟朗抬起頭,眼睛突然變得血紅,直直地撲向了李樹三,壯實的肌體竟將李樹三撞倒在地上,鐵鉗般的兩只手卡住了李樹三的脖子。李樹三掙扎著、揮打著,但還是被翟朗巨大的扼力逼出了半截舌頭。 “都是他媽你干的!我爸爸,那些窯廠里的工人、楊館長,還有趙大,都是你殺的!你這個兇手!”翟朗怒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