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劉福根心里暗喜,這可真是絕了,這姑娘的腦袋瓜子到底什么做的,竟這般的精明,老爺行商的時候,最重的就是厚道誠信,所以這些小事情上面,難免吃虧,如今姑娘可不得了,這樣子那些村民可占不到便宜了。要是在這邊做還能管一頓飯,來的人必定就會多起來的。 “大小姐這辦法,真是真是讓老奴佩服的緊??!” 謝玉嬌兀自嘆了一口氣,這古代人還是老實的多,這些辦法,放在現(xiàn)代,還不夠個職場攻心計的,壓根算不算什么的。 “你趕緊先去安排這件事情,看看能不能在五月底把衣服都做好了,到時候村里收了麥子,倉庫就要用來存糧食了?!敝x玉嬌一邊吩咐,一邊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又道:“這一帶的百姓想給父親立個碑,這事情你去問問縣太爺,若是他應(yīng)了,最好能求他寫個碑文什么的,若是他提什么要求,你先聽著,回來再告訴我,我們商量著辦?!?/br> 謝玉嬌心里頭是很想給謝老爺立個碑的。雖然她醒來的時候,謝老爺已經(jīng)裝殮完畢,她也沒瞧見過謝老爺?shù)降资裁茨樱墒切焓隙家呀?jīng)長得跟自己現(xiàn)代的母親一模一樣了,很有可能,這謝老爺也跟她在現(xiàn)代的父親一模一樣。想到這一層,謝玉嬌對謝老爺就又多了幾分親近的意思,他又是這邊難得的好人,就算立個碑,也是他應(yīng)得的。 劉福根聽明白了謝玉嬌的意思,點頭哈腰的站起來,想著手里還一堆的事情,便沒有多留,只在門口和紫燕說了幾句話,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謝玉嬌坐在書房里隨便看了幾眼賬本,紫燕進(jìn)來添茶,她便好奇的問她:“你爹平常在家,跟你娘也都是這樣低頭哈腰的?” 紫燕撲哧一聲笑出來,“可不是,我娘說一,他不敢說二的,我娘說了,太太和姑娘都是金貴人,讓我爹小心著點,說話別出大氣,仔細(xì)熏著了,我爹剛進(jìn)來回話之前,肯定在前頭嚼了好幾根楊柳枝呢!” 謝玉嬌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副無奈的表情,不過想想也是呢!這鄉(xiāng)里鄉(xiāng)下的地方,好容易娶了城里的金絲雀,真是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只能可勁兒的疼著了! “你可不能跟著欺負(fù)你爹,他好歹也是謝家的二管家呢,讓人知道他在家這樣怕老婆,可不成!”謝玉嬌想想方才劉管家的樣子,還覺得好笑的很。 “哪能呢,我娘都提點著我爹呢,你看他今兒這一身的行頭,活脫脫大戶人家的管家氣派,我娘說了,爹要是敢給謝家丟人,她可不饒他。”謝玉嬌這時候在回想了一下劉管家的穿戴,到的確體面,除了見自己的時候小心過頭了,其他的還真挑不出錯來。 這邊才笑了一回,徐氏那邊派了丫鬟過來,請謝玉嬌過去呢!謝玉嬌瞧著還沒到用午膳的時候,平常這時候徐氏都在西跨院守靈,便知道她應(yīng)該是有事情找她了。 果不其然,謝玉嬌過去了,才知道徐氏收到了徐禹行的加急信,說是已經(jīng)從舶來國回來了,正在泉州那邊找人尋訪一個西洋畫師,要請了回來給謝老爺畫一幅容像,好掛在祠堂里頭。 這些年西洋畫師在南邊這里很流行,畫出來的人像畫栩栩如生,所以謝老爺一去,徐氏就派人給徐禹行去了信,讓他請西洋人回來,給謝老爺作畫。徐禹行卻正好跟著商船去了舶來國,這一去就是半年,回來的時候才收到了徐氏的書信,大驚之余,就開始尋訪起畫師來了。 謝玉嬌原身子對這個舅舅沒多少的記憶,只知道當(dāng)年三房從安國公府分出來之后,過的不是很如意,逃到南京來之后,徐氏的娘和弟媳婦都病死了。徐禹行膝下有一個女兒,名蕙如,徐氏只把她當(dāng)女兒一樣養(yǎng)在身邊,前兩年她外祖母可憐她孤苦無依的,就派人來接去了京城。徐禹行因此反倒活絡(luò)了起來,一心只鋪撲在生意上,和謝老爺一心一意的打拼。 “你舅舅要回來了,我原本想著,派個人去京城,把你表妹接回來,他們父女倆可有兩年沒見了,可又想著家里事情這樣多,怕你表妹來了,若是照顧不周,讓她受委屈?!?/br> 謝玉嬌算了算日子,按照現(xiàn)在的路程速度,派人去一趟京城,再接回來,只怕是要兩三個月的時間了,可從泉州回江寧那就快了,沒準(zhǔn)等徐禹行回來,還有別的打算,倒不如先不著急了。 “這事情母親可暫且放一放,等舅舅回來了,問問他的意思再說,我也不知道表妹外祖家是個什么樣的人家,若是派個下人去,會不會顯得我們不夠尊重,還是等舅舅回來了再定奪吧?!?/br> 徐氏聽著覺得有理,點頭道:“那就聽你的,也不知道你舅舅什么時候能回來,若是能趕在你父親下葬之前,他們弟兄兩人還能見上一面?!?/br> 謝玉嬌有和徐氏閑聊了幾句,見快到擺飯的時候了,便沒離去,外面張mama進(jìn)來道:“太太,沈姨娘過來了,在門口臺階下跪著,說是要來給姑娘謝恩呢!” 徐氏聞言,忙開口道:“謝什么恩呢,都是自家人,快把她喊進(jìn)來,這大雨天的,廊下青磚還潮著呢!” 張mama應(yīng)了一聲,就聽見外頭幾個丫鬟嘰嘰喳喳扶沈姨娘起來的說話聲。丫鬟挽了簾子,沈姨娘一身素白的進(jìn)來,鬢邊還別著一朵白花,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可憐見的。 沈姨娘進(jìn)門,撲通一聲就跪了在了徐氏和謝玉嬌的跟前,紅著眼眶道:“太太和姑娘的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只求這輩子都留在府上,給太太和姑娘做牛做馬,絕無怨言!” 謝玉嬌見了這架勢就頭疼,古人真的是一點兒自我意識也沒有,動不動就自愿xxx,自愿xxx,說好的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怎么賣起自己來比什么都爽快? “這算什么大恩大德,不過就是舉手之勞,你兄弟醒了沒有?”徐氏開口問道。 “醒了,方才鄭婆子進(jìn)來給我傳了話,說我兄長已經(jīng)醒了,還說姑娘賞了那么多的東西,我……我……”沈姨娘擰著手里的帕子,一時都不知道說什么感激的話來。她平常雖然也偷偷的往家里塞銀子,可家中父母都病了,兩個弟弟年紀(jì)還小,壓根不頂用,有出項沒進(jìn)項的,以前也不過就是勉強糊口,如今兄長又受了傷,等于是一家人沒了頂梁柱,說倒就倒了。 要不是謝家雪中送炭拉了一把,沈家如今還不知道要怎么哭呢! “人沒事就好,其他都是一些小事情。”謝玉嬌見沈姨娘誠懇,便也開門見山道:“我聽說你兄長是在城里給人跑鏢的,如今這世道兵荒馬亂,這可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意,不好做。他要是愿意,等他傷好了,我聘了他來我們府上,做個護院,你看怎么樣?” 沈姨娘聽了這話,心里自然是一千一萬個愿意的,只是她那兄長倔強得很,因為她來謝家當(dāng)小妾這件事情,自責(zé)了許久,只怕到時候未必愿意過來。 “姑娘的好意,奴婢自然是感激不盡的,可是我兄長他……” 沈姨娘的話還沒說完,謝玉嬌便先開口道:“我謝家也不是開善堂的,只是他既然有這個身手,我又正好有這個需要,再說了,你父母身體不好,他作為長兄的,不在家里照看著,天南地北的闖蕩,家里要是出個什么事情,難不成飛回來?” 這要是擺在現(xiàn)代,還真可以飛回來,可這是古代,想飛也非不成咯…… 沈姨娘越發(fā)覺得有道理,原本這次她兄長出去,說好了能帶銀子回來,好歹可以讓家里過上兩年好日子。況且如今她兄長已經(jīng)二十出頭了,謝家宅但凡家里條件好一些的,人人都娶上媳婦了,他卻還是光混一條,要是真的能就此安定下來,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謝玉嬌見沈姨娘臉上有些松動,只開口道:“去勸勸他吧,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若是連一家老小都照顧不好,那算有什么真本事?” 沈姨娘一個勁點頭,心里也有了些主意。 ☆、第0012章 又過了兩日,總算雨過天晴,劉福根張羅了幾天做棉衣的事情,這才抽出了空閑,去縣衙拜見知縣康廣壽。 按說見縣太爺這樣的大事兒,應(yīng)當(dāng)是家里管事的老爺出面的,但謝家謝老爺這一輩并沒有什么兄弟姐妹,那些祖上分出去的叔公之類,也都沒有在謝家當(dāng)管事的,主要原因有兩個,一來他們靠著謝家的大樹,吃和懶惰習(xí)慣了;二來,謝老爺也知道他們的脾性,不想請個爺回家里供著。 當(dāng)年二叔公把謝家兩處種果樹的山頭虧掉之后,謝老太爺就明白了,所以寧可年年周濟一些銀子,也不愿意讓他們來家里管事了,不然那就是因小失大。 劉福根進(jìn)去的時候,康廣壽的邊上還有坐著一個年輕輕的公子哥,看著約莫二十歲出頭,輕裘緩帶,雖然神色淡然,但是眸中似乎有著不可一世的傲氣。 這人不是別人,卻正是當(dāng)今圣上的嫡親弟弟,睿王周天昊,那日在土地廟躲雨的人,也正是他。 劉福根垂眸掃了一眼,這周天昊分明坐在左邊的靠背椅上,看來這身份必定是不一般的了。 劉福根見過了禮,開門見山的向康廣壽回道:“小的這幾日回去又把這五千件棉襖的事情回了家里的主子,主子已經(jīng)吩咐下來,這兩個月正好沒到農(nóng)忙,讓那些婆子媳婦一起到了倉庫去做,小的昨兒已經(jīng)招了百來個人手了,這一人一天要是手腳快些,也能做一件棉襖,這樣算下來,到五月底的時候,差不多就可以給縣里交貨了?!?/br> 康廣壽沒料到謝家的動作這樣快,倒是有些意外了,他從京城調(diào)任出來的時候,總聽那些老人說,這強龍擰不過地頭蛇,縣官都不如現(xiàn)管,去了一個新地方,別先著急安排事情,總要拜拜碼頭才行。 康廣壽今年春天才過來,這碼頭還沒來得及拜呢,謝老爺就先去了。來的時候原先的知縣已經(jīng)走了,他從師爺那邊聽了一些關(guān)于謝家的事情,打心眼里覺得謝家如今情況不太妙,五千件棉襖不是小數(shù)目,且已經(jīng)上報了朝廷,要是拿出來,他這烏紗只怕是不保了,所以這才急著派人去謝家問這個事情。 康廣壽雖然心花怒放,面上卻還保持著縣太爺?shù)耐?yán),只微微挑了挑眉道:“回去謝謝你們家主人,大雍的百姓會記下她的功績的?!?/br> 劉福根聽了,便順著臺階往下道:“我家主人說,她一個年輕輕的姑娘家,不要什么功績,只是我們家老爺去的早,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想給立個碑,知道縣太爺是狀元郎,想必文章筆墨都好得很,我家主人請小的求了縣太爺一片碑文,將來也好讓百姓知道,種善因必定得善果?!?/br> 這些話都是劉福根過來縣衙之前,和謝玉嬌討論過的,他又稍微添油加醋了一些,聽著還像這么回事兒。 那廂康廣壽還沒開口呢,周天昊倒是樂了,心里兀自鄙夷:還當(dāng)這鄉(xiāng)下地方能有什么真的大善人,無非就是一些沽名釣譽之輩,不過幸好沒獅子大開口,只是讓知縣寫個碑文,沒讓上報禮部,請個追封算不錯的了。 周天昊心里的小九九還沒想完呢,劉福根見康廣壽沒應(yīng),只又開口道:“我家主子說了,縣太爺可能會覺得咱們鄉(xiāng)下人家沽名釣譽,可是這些都是我們老爺應(yīng)得的,若是做了好事,也不能留下一個好名聲,那將來誰還愿意做好事呢?咱不是為了這個名聲,只是為了這種精神,要把這種做好事的精神,發(fā)揚光大,也要讓老百姓知道,這世上是有好人的,并不是所有的有錢人都是為富不仁的?!?/br> 康廣壽和周天昊只聽的一愣一愣的,愣是沒想到半句反駁他的話,誰曾想這謝家一個小小的管家,這口才正是讓人拍案叫絕了都,康廣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聽聽,這話說的,我要是不肯給你們老爺寫上幾句,都快成了罪人了?!辈贿^康廣壽擰眉回味了一下,這劉管家說的話確實有道理,別說這謝老爺?shù)谋前傩諅冏屃⒌模闶怯行┑胤降拇髴羧思?,百姓們沒想著立碑,還有花幾個銀子上報了朝廷博一個美名的。 說來說去,謝云敬也算是的名副其實的善人。 劉福根見康廣壽松了口,臉上便多了幾分松懈下來的微笑,繼續(xù)道:“我家主人還讓我告訴大人一聲,下個月十二,是我家老爺下葬的日子,還望大人能到場來,到時候親自揭了石碑,也讓老百姓們見見你這個父母官?!?/br> 這些話正是合了康廣壽的心思呢!他初來乍到的,沒幾個公共場合出沒出沒,如何能刷出存在感來?謝老爺下葬的日子,必定是這一片鄉(xiāng)紳、地主、商賈們都齊聚一堂的日子,到時候他這個縣太爺就能多結(jié)交幾個人了。 康廣壽想到這里,心里又高興了幾分,便連聲應(yīng)了道:“你回去告訴你家主人,到時候我一定去,這碑文,過兩日你派人來取,少不得要趕在下個月十二之前,把這件事情置辦妥當(dāng)。” 劉福根聞言,心下暗道謝玉嬌神機妙算,這一步步的,只把縣太爺給哄得高高興興的。 一旁的周天昊一記刀眼掃過去,見了康廣壽那副樣子,心里鄙夷:一點小恩惠,也值得高興成這樣?怪不得人家說宰相肚里能撐船,這做了知縣,心眼都變小了。 劉福根交代完了事情,人就走了。康廣壽還沉浸在逾越之中,扭頭問周天昊:“你說,這給謝云敬的碑文應(yīng)該怎么寫?” “問我做什么?你不是才高八斗的狀元爺嗎?區(qū)區(qū)一個碑文,難不成就能把你給難倒了?”周天昊不屑道。 康廣壽獨自在一旁自言自語:“這寫得太好,那面浮夸;這要是寫的一般了,只怕謝家人不高興。” “這有什么不高興的?你堂堂一個狀元爺,給一個地主老爺寫碑文,那是他天大的造化了,還有啥好不高興的!” 康廣壽見他這樣不屑,也不去問他,只嚴(yán)肅道:“我這幾日又招了不少人過來問了謝家的事情,還當(dāng)真如之前的老廟祝說的一樣,這謝云敬,也的確當(dāng)?shù)闷鹞姨嫠麑憥拙浔牡?。?/br> 兩人正閑聊,外面有小廝進(jìn)來回話,手里端著個匣子,送到跟前:“回大人,東山鎮(zhèn)上土地廟里的廟祝派人送了這個東西過來,說是大人上一回躲雨的時候,落在哪兒的?!?/br> 康廣壽接過匣子看了一眼,見不是自己的東西,就往周天昊那邊推了一下,問道:“這是你掉的不?” 周天昊往匣子里瞄了一眼,果真見前幾日自己丟了的那一枚玉佩躺在里頭,上面還掛著赤紅流蘇,完好無損。 “真是我的,我還找了幾日呢,原以為找不回來了?!?/br> 康廣壽見他這么寶貝這東西,倒是奇怪的很,這玉色看著也一般,他堂堂一個王爺,哪里會稀奇這個東西了? “怎么?心上人送的?” “什么心上人,是我今年生辰皇嫂送的,我平常不怎么戴,偶爾進(jìn)宮才戴,這次出京走的急,所以就戴在了身上?!?/br> 康廣壽哦了一聲,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見周天昊的神色陡然嚴(yán)肅了起來,問道:“北邊的仗到底打得怎么樣了?這兩個月一直有難免過來,我這縣里已經(jīng)收了上百戶人家了?!?/br> 周天昊蹙眉不語,過了片刻才道:“情況不好,國庫空虛,這次我來南方就是籌錢的,眼下銀子是到手了一批,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朝中大臣已經(jīng)開始議論遷都了?!?/br> “遷都?”康廣壽眉梢一挑,心下卻有些明白了,只壓低了聲音問道:“難道要遷到金陵來?” 這次江南官員變動,好些北邊的皇帝的心腹都調(diào)了過來,他以前沒想明白,聽周天昊這么一提,頓時就全清楚了。 “這事情你可不能枉論,皇上是寧可死也要守住的,但若是情勢所逼,遷都也不是不可行,只是如今不能透露,免得造成民亂?!?/br> 康廣壽點了點頭,沉重道:“韃子這一次卷土重來,氣勢洶洶,大雍卻多年安定,軍防松懈,都說守業(yè)更比創(chuàng)業(yè)難,果真如此?!?/br> 周天昊聽了這話,胸口便涌出一股子熱血來,只傲然開口道:“怕什么,咱周家原來也是馬背上奪得天下,只要留著一口氣在,就一定要把韃子趕出大雍!這次我回了京城,就要跟皇兄請命,跟著二哥一起去邊關(guān)打韃子!” “你行了吧,別添亂了,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你留在后方,打點這些軍需后勤也夠了,打仗有的是大雍的熱血男兒?!?/br> 周天昊瞪了康廣壽一眼,直搖頭,“那不成,這是周家的江山,我不灑熱血誰灑熱血?” ☆、第0013章 劉福根回謝府回家的時候,謝玉嬌正陪著徐氏在西跨院給謝老爺守靈。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疊紙錢,看著謝玉嬌一人撐起家里的大小事務(wù),徐氏也不像原先那樣,動不動就傷心落淚,有了幾分當(dāng)母親的剛強。 謝玉嬌對棺材里的謝老爺,是存著幾分敬畏的心思的,可她平常也不經(jīng)常過來,雖然眼下正是開春時節(jié),雖然天氣還沒有很熱,但這尸體放久了,氣味也有些讓人受不了。 知道今兒謝玉嬌要過來,徐氏早已經(jīng)讓丫鬟多點了兩個香爐,在角落里熏著。 “今兒讓二管家去說的那事情,也不知道成不成,這縣太爺是新來的,聽說年輕氣盛的很,會不會不肯答應(yīng)?”徐氏雖然覺得自己男人當(dāng)?shù)闷疬@些,可心里到底還有些七上八下的,怕萬一沒求來,還給新的縣太爺落下不好的印象。 “娘您就放心吧,俗語還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呢!我們謝家在江寧這一帶也算是有名望的,這五千件棉衣都捐了出去,換他幾個字有什么不肯的?難道狀元爺?shù)淖志透裢饨鹳F些?” 徐氏被她斗了樂了,臉上也笑了起來,對著謝老爺?shù)墓撞牡溃骸袄蠣?,你聽見了沒有,鄉(xiāng)親們要給您立碑呢,嬌嬌請了縣太爺給你寫碑文,老爺你要名流千古了,您要是地下有知,可要保佑我們這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保佑嬌嬌將來能遇上一個如意郎君?!?/br> 謝玉嬌聽徐氏說起這些,這臉頓時就紅了一半了,低著頭道:“這些事情著急什么,總也要等三年后,給爹爹守完了孝在說,況且我也不想嫁,咱們謝家的銀子,夠我們活幾輩子了,若是找不到好的,我就一輩子陪著母親,還清靜些呢!” 徐氏只當(dāng)謝玉嬌說的是玩話,笑道:“你聽聽,嬌嬌這脾氣,就是被你寵出來的,一點兒姑娘家的矜持都沒了。” 可謝玉嬌卻當(dāng)真不是開玩笑的,在這樣的時代,找到一個好男人的,并讓他發(fā)誓一輩子不納妾,只疼愛自己一個人,這種概率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了。徐氏和謝老爺這樣恩愛,因為沒兒子,還不是弄了好些妾氏進(jìn)來。 “母親就別提這些了,眼下反正還早著呢!母親再提,我可就生氣了!” 徐氏見謝玉嬌撅著小嘴,一幅生氣的小模樣,也不再多說了,正巧丫鬟進(jìn)來回話,說二管家回來了。徐氏忙讓丫鬟請了劉福根進(jìn)來,見他臉上端著笑意,就知道這事情約莫是成了。 “縣太爺是怎么說的?” “縣太爺一口就答應(yīng)了,只說這是我們老爺應(yīng)得的,還說等老爺下葬那日,他要親自過來的?!?/br> 徐氏聽了這話,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只開口道:“你下去歇著吧,難為你來回的跑?!?/br> 劉福根點頭哈腰的出去,謝玉嬌便在一旁笑道:“怎么樣,我說縣太爺會應(yīng)的吧,這年頭做了好事,沒必要藏著掖著,只是我讓二管家去求縣太爺,還有別的一層意思在里頭呢!” 徐氏聽得云里霧里的,謝玉嬌只繼續(xù)道:“這縣太爺才來,人人都巴結(jié)著,以前這些大小事情,大家都以爹爹馬首是瞻,如今卻瞻前顧后,生怕我們謝家倒臺了。這次縣太爺若是能給爹爹寫碑文,也好讓他們知道,在這江寧縣的地界上,我們謝家永遠(yuǎn)是老大,也倒不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