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徐禹行聽張mama把話說完,只望謝玉嬌那邊瞧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嬌嬌,你就是太要強了,不過那老頭子也確實要得點教訓了。” 謝玉嬌聽了這話,原本那一絲不安也都沒有了,只輕哼了一聲道:“我現在想想,也確實有些虧了,那給族中種的那些地,一年也產出不了多少的田租,這下二叔公中風了,只怕以后延醫(yī)送藥的銀子還要花去不少呢!” 徐禹行聞言,只無奈的搖了搖頭,開口道:“罷了,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今兒是年節(jié),得高興一些?!?/br> 徐氏這會兒也稍稍回過了神來,又想起今天到底是過年,便開口道:“也是,不說這些,咱一起回正院去,我讓張mama看看廚房的飯菜準備的如何了?!?/br> 因為謝家還在孝中,過年都是一切從簡的,除了吃一頓團圓飯之外,就沒有什么別的事情了。到了下午的時候,城里馬家特意派了人過來,說要請徐禹行過去吃年夜飯,徐蕙如又在那邊住著,徐氏也不好強留,便放了徐禹行走,只讓他明天還回來,難得年節(jié)不用忙,在謝家好好休息幾日。 這讓到了晚上,一家子就只剩下幾個女眷并謝朝宗這么一個小男子漢過年了。徐氏備晚膳的時候,特意丫鬟留了一個空位,放上了酒杯斟滿了酒,謝玉嬌知道,那是謝老爺的位置。 平常徐氏吃飯就很安靜,大姑奶奶也是安靜慣了的人,寶珍和寶珠因為瞧見今兒菜多,也都安安靜靜的只顧著自己盤中的飯菜。謝玉嬌本就飯量小,一桌子的菜她才動了幾筷子就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有些想周天昊了,今年的皇室家宴應該也不會很熱鬧。任憑誰剛剛經歷了一次國破家亡,也不可能高興的起來。 徐氏見氣氛一時間有些冷淡,便開口道:“家里沒個男人,確實冷清的很,去年還有你舅舅和蕙如,今年只有我們這幾個人,越發(fā)就沒了人氣。” 老姨奶奶聞言,便隨口道:“這不簡單,等嬌嬌招了上門女婿進來,這男人不就來了嗎?”老姨奶奶說完這句,忽然就想起了什么來,只開口問道:“前院不是住著一個客人嗎?太太要是實在覺得冷清了,請他過來坐坐也好,反正家里也沒有什么外人?!?/br> 老姨奶奶并不知道周天昊走的消息,只隱約聽說那人救過徐氏的命,且模樣極好,徐氏心里大約有那么幾分想法,這年節(jié)這么好的機會,如何能不喊進來一起吃一頓飯呢? 徐氏聞言,只又更嘆了一口氣:“楊公子早走了,不然是該請他進來?!毙焓想m然知道周天昊的真實身份,一時卻也改不了口,若是在老姨奶奶等人跟前一口一個王爺,只怕把他們嚇到了哪里。 一頓飯吃完了,下人們進來收拾東西,派出去給二老太爺請大夫的小廝也回來了,給劉二管家回了話,劉福根便在正院門口等著回話。 謝玉嬌直接喊了他進來,又讓丫鬟留了幾樣方才她們沒怎么動過的菜色下來,直接在一旁茶房的蒸籠上熱了,讓劉福根先喝了一口熱茶,再回話。 “仁安堂的大夫來瞧過了,說二老太爺是什么邪風入中,有陽亢之癥,若想痊愈,只怕是難了,這半邊的身子,大約是動不了了?!?/br> 謝玉嬌聽完就明白了,二老太爺這是氣得血壓飆升,所以中風了。這病就是擺在現代,康復起來也很緩慢,要是在古代,怕只也就是個等死的份兒了。 謝玉嬌心里隱隱有些自責,可又覺得自己做的沒錯,抬起頭的時候,就瞧見徐氏抱著謝朝宗從里頭出來。徐氏便開口道:“既然這樣,那明兒先送一些銀子過去,以后請醫(yī)問藥的銀子也由我們家付,在不行,將來他若去了,再給他一副棺材銀子也成?!?/br> 徐氏雖然知道謝玉嬌嘴上厲害,可她心里卻不是什么狠絕的角色,至于之前蔣國勝的死,那也只是他咎由自取,與人無由。但這次二老太爺,終究也算是親戚一場,徐氏怕謝玉嬌難過,便索性什么都應了下來。 劉福根聞言,只一個勁的點頭,這時候丫鬟們熱的菜也送了進來。徐氏便喊了張mama坐下來,陪著劉福根吃飯。這大過年的,原本就是一家團聚的日子,但這時候還在讓他們走動,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謝玉嬌今日沒有回繡樓去住,徐蕙如搬走之后,繡樓也顯得冷冷清清的,今晚正好陪著徐氏守夜,累了就一起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謝玉嬌醒來的時候,徐氏已經走了,老姨奶奶說上香心要誠,所以五更天就起來了,那時候謝玉嬌正睡的香甜,徐氏就帶著張mama,跟著老姨奶奶和大姑奶奶一起去隱龍山那頭的土地廟上香去了。 謝玉嬌醒來的時候,已是辰時末刻了,是被謝朝宗給吵醒的。謝朝宗是個屬雞的,沒想到也跟雞一樣,一大早就起了。沈姨娘喂他吃了早飯,自己坐在廳中做針線,便讓他一個人在房里走走逛逛。 早些時候因為謝朝宗要學走路,徐氏一早就命人把房里所有的古董擺件都收了起來,如今倒是都平平整整的,就連角落里的暖爐,都用大木板子圍了起來,謝朝宗也夠不著。 謝朝宗在廳里頭玩了一圈,覺得沒意思,一早又沒瞧見徐氏,便以為徐氏還在房里睡覺,就和往常一樣往里間去了。小短腿一路走到了床前的腳踏下面,看見上頭睡著的居然不是徐氏,而是謝玉嬌。 謝朝宗本來就特別喜歡謝玉嬌,只是有時候瞧著這jiejie兇巴巴的,所以有時候他的小心臟還怕怕的。此時看見謝玉嬌睡得正熟,白皙的臉頰有這樣細膩好看,便忍不住用手去戳了戳。 謝玉嬌嗯了一聲,皺了皺眉頭,扭了個身子繼續(xù)睡。謝朝宗就咯咯的笑了起來,又用手指戳了一下謝玉嬌的臉頰。謝玉嬌朦朦朧朧的張開眸子,就瞧見謝朝宗笑得樂呵呵的站在自己的床前,兩個奶牙都露了出來。 這時候沈姨娘從外頭聽見神情,放下了針線走了進來道:“朝宗,姨娘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要吵著jiejie睡覺了,jiejie昨兒守夜呢,要多說一會兒?!?/br> 謝玉嬌打了一個哈欠從床上起來,一把抱了謝朝宗坐在床沿上,對沈姨娘道:“沒關系,我也是該起了?!庇衷谥x朝宗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笑嘻嘻道:“朝宗真能干,都會叫jiejie起床了,真是乖寶寶呢!” 其實謝玉嬌內心是很寵孩子的,只是作為謝家的獨苗,謝朝宗身上的擔子確實有點重,要是只知道享福,不知道人間疾苦,將來又怎么能撐起這個家呢? 謝玉嬌抖著謝朝宗玩了一會兒,把他放下讓他自己去玩,自己穿衣起身,昨兒除夕,吃過晚膳之后,徐氏就打發(fā)了好些家就在謝家宅的丫鬟回家去了,因此喜鵲和紫燕這一早都不在,另外還有幾個外地買來的小丫鬟卻還不會貼身服侍。沈姨娘瞧見外頭奶娘看著謝朝宗,便上前親自服侍謝玉嬌穿衣服。 謝玉嬌原本就很少讓人服侍穿衣洗漱,不過就是端個水、梳個頭才讓丫鬟們去做,因此便道:“姨娘坐下吧,我用不著人服侍,一會兒幫我梳個頭就好?!敝x玉嬌來了這里也有兩了,還是沒學會梳頭這一項工作,按照她的意思,就應該直接扎個馬尾巴了事了。 沈姨娘只規(guī)規(guī)矩矩的應了,讓外頭小丫鬟送了洗臉水進來。見謝玉嬌不說話,便也坐在一旁不開口。早些時候,沈老娘來找她的時候,說起了沈石虎的事情,話語中依稀透露了那么點的意思。沈姨娘想了想沈石虎平常對謝玉嬌那份上心,也知道沈老娘只怕推斷的不錯。可如今家里來了一個楊公子,一家人都這樣厚待他,聽說又是一個家世極好的,這樣的人和沈石虎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底下。 沈姨娘想到這里又覺得沈石虎心大,可他又是自己的親兄長,如今在外頭打仗,生死未卜的,她終究還是放心不下,想起這些就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謝玉嬌瞧見沈姨娘嘆了一口氣,大約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便故意道:“聽說下個月你二弟三弟又要考秀才去了,這回要是中了,我請康大人替他們寫舉薦信,讓他們去棲霞書院念書去。” 謝玉嬌對于沈石虎對自己的那份忠誠是感激的,但這和愛情是兩碼事情,她一直覺得自己無法愛上這里土生土長的男人,因為腦子里有太多禮教的思想存在,所以在遇上周天昊之前,她甚至對婚姻從來沒有期待過。那種類似于隨便找一個伴,能將就著過日子的感覺其實并不好。 “這可不敢當,這哪里能去那樣的地方念書,要不少銀子吧?”沈姨娘心里雖然很期待,但是一想到那必定價格不菲的束侑,沈姨娘還是只有期待的份兒了。 謝玉嬌卻不這么認為,徐家落敗,徐禹行和大姑奶奶就算將來有所出,那也會比朝宗小上好幾歲,將來能幫襯這謝朝宗的,也就只有沈家這幾個兄弟了,畢竟是親舅舅。 “束侑都不是問題,只要能念得下去,將來還怕賺不回這些銀子嗎?”謝玉嬌說著,從鏡中瞧見為自己梳頭的沈姨娘笑了笑,邊知道她也是樂意的。 “其實我娘跟我說過,石楠已經十六了,若是這一次還不能考中秀才,只怕也不是讀書這塊料子,到不如讓他出來了,去城里鋪子里當個學徒,將來也算有了一技之長。至于石舟,他年紀還小,還可以再看看?!?/br> 謝玉嬌倒是不太懂這些,也不知道幾歲中秀才才算正常,她以前看的書里面,寫的神童才能十一二歲中秀才,況且就算中了秀才,也不能馬上中舉人,還是得一步一步的來。當然也有考了一輩子,只能是個秀才的,就比如大名鼎鼎的孔乙己。 沈姨娘幫謝玉嬌梳好了頭,拿著鏡子給她照了一下,謝玉嬌看了一眼,果然是好手藝。雖說她對古人納妾這件事情實在看不過去,可如今有沈姨娘這樣的人陪在徐氏的身邊,謝玉嬌多少也放心些。 用過了早膳,謝玉嬌逗著謝朝宗又完了好半天,徐氏和老姨奶奶們也就回來了。因為去的早,雖沒燒到頭一炷香,但那時候人倒是不多,因此回來也就早了一些。 謝玉嬌讓丫鬟去準備幾樣素點心端過來,她們一早就走,必定沒吃什么東西。徐氏又帶了好些菩薩跟前供果的水果點心,讓沈姨娘收起來,說一會兒端出來讓謝玉嬌和謝朝宗多吃幾口,可以保佑人身康體健的。其中還有一些長生果,徐氏只吩咐道:“這長生果可以放一些時日,你用瓷罐子收好了,到時候我還要用它招待人?!?/br> 這種菩薩跟前拿回來的體己東西,招待什么人呢?謝玉嬌只有些疑惑的打量這徐氏,那邊老姨奶奶笑著道:“人家京城的公子哥沒準不信這個,還不肯吃呢,就你當寶貝一樣的?!?/br> 謝玉嬌聽了,頓時就明白了,徐氏便笑著道:“那老廟祝說了,這東西吃的好,可以讓身體快些好起來,我就隨便抓了一把回來?!?/br> 謝玉嬌瞧著那袋子里滿滿的小半袋子,心道這還叫隨便抓了一把回來?指不定都拿回來呢!肯定是我們家捐的香火銀子多,所以人家老廟祝才沒說什么。 里頭正聊的高興,外面忽然跑了個婆子進來,見了眾人,只開口道:“太太快出門去瞧瞧,外頭來了好些穿靴帶帽的人,長長的一個車隊往這邊來,領頭的已經到了門口了。” 徐氏聞言,只微微愣了一下,扭頭往謝玉嬌那邊看了一眼。這時候第二波報信的也來了,劉福根親自從外頭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太……太太……外頭……外頭……” 平常劉福根出了名的巧嘴,說話從來不結巴,可今兒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結結巴巴半日都沒說出個所以然,徐氏在一旁聽了直皺眉頭,卻是急也急不出來。 “二管家,您倒是好好說呢,別著急!”謝玉嬌只開口道。 劉福根喘了一口粗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才穩(wěn)住了情緒,開口道:“太太,那領頭的說,后面的馬車里坐著的是娘后娘娘……” 眾婆子丫鬟都不明白,私下里好奇問道:“皇后娘娘是個什么東西?” 有人知道一些的,只急忙道:“皇后娘娘她不是個東西……” 謝玉嬌越聽了哭笑不得,又暗暗好奇,這皇后娘娘跑到謝家來做什么?難不成是來認親戚的?似乎聽徐氏說起過,當今皇后是安國公府的姑娘,那倒的確和徐氏有那么些關系。只是……十幾年沒聯系了,這會兒來做什么? 謝玉嬌心里略略打起了鼓來,忽然就茅塞頓開了起來,難不成皇后娘娘專程跑這么一趟,就是想威逼自己離周天昊遠一點?似乎前世謝玉嬌看過的所有總裁文中,婆婆不滿意未來兒媳,都會用錢狠狠的砸在她臉上,趾高氣昂的說:“想要多少錢,你說,只要能離開我兒子就行!” 謝玉嬌心中暗暗嘀咕,這要是皇后娘娘也讓自己開個價,那她應該開多少呢?好容易找了一個老鄉(xiāng),只怕全大雍也找不出第二個來,讓謝玉嬌撒手,確實還有那么點舍不得,只是……若是價格開的高一些,大約也能成交,謝玉嬌只一廂情愿的想著。 這時候劉福根也已經不喘了,高高興興的笑了起來,往謝玉嬌那邊看了一眼,又對徐氏道:“那人還說……皇后娘娘是替睿王殿下,向咱們大姑娘提親來的!” 謝玉嬌聽完這句話,下巴掉下來了…… ☆、第0102章 謝玉嬌早就知道周天昊并不是一個按規(guī)矩出牌的人,可這也太胡鬧了,讓皇后娘娘上他們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提親?虧他也想的出來……謝玉嬌這會子都能想象出皇后那張必定拉得比馬還長的臉,只怕之后的妯娌之路也不好走了。周天昊為了這事兒得罪一個做皇后的大嫂,實在太不應該了。 徐氏只愣了好半天,等劉福根把話說完了好久,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只愣愣道:“二管家,你……你沒聽錯吧?皇后娘娘親自來提親?這……這……” 張mama瞧著徐氏一時沒有主見的樣子,只連忙恭喜道:“太太還這這那那的做什么,趕緊到門上迎進來啊!這是天大的喜事,咱謝家要出一個王妃啦!” 謝玉嬌雖然也被這一出戲弄的有點頭大,可一聽張mama說起什么王妃什么的,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就是這戲中的人。提親這么大的事情,周天昊居然一開始半點也不透露,這簡直就是個混蛋…… “是是……我這就親自去迎,張mama,你快吩咐下去,讓家里的奴才都別亂跑,看見有人進來,就跪下,千萬別沖撞了貴人?!毙焓弦贿叿愿溃贿呌珠_口道:“這接駕的規(guī)矩很多,我也不懂,這該如何是好呢?” 謝玉嬌方才臉紅了一陣,這會兒已是平靜了下來,便拉著徐氏的手道:“母親別怕,既說是來提親的,那咱就把她當提親的人好了?!?/br> “你這孩子……”徐氏見謝玉嬌臉上還紅著,也知道她這時候必定還是怕羞的,便吩咐道:“張mama,你先帶姑娘進去好好打扮一番,這樣也太素凈了些?!?/br> 謝玉嬌只哭笑不得道:“母親,家里還守著孝呢,你讓我怎么樣不素凈些呢?” 徐氏也是慌了神了,又瞧著謝玉嬌如今十六歲的姑娘,出落的窈窕清麗,比以前更成熟穩(wěn)重,便笑著道:“罷了,就這樣和我一起去迎駕吧,免得皇后娘娘怪罪了?!?/br> 外頭,徐皇后坐在華麗高貴的馬車中,四周鋪著柔軟的云錦墊子,幾個宮女正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服侍在一旁。她側著身子,單手支頤,想著昨日安國公夫人進宮時候說的那些話。 安國公家如今沒有適齡的姑娘可以嫁睿王,可永昌侯府、誠國公府、安靖侯府,晉陽侯府,每一家都有適齡的姑娘,這睿王妃之位實在空了許久了。這些人家中不論哪家的姑娘嫁進去了,對安國公府也沒有什么好處。如今既然冒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來,倒不如給了她這個面子,讓她嫁入皇家,將來也好拿捏。皇帝的兄弟本就不多,睿王又是最得寵的那個一個,和睿王妃搞好關系,將來對你自己也有好處。 徐皇后本萬分不愿放下了身價做媒婆,可聽了安國公夫人的這一席話,也只好答應了下來。好在行宮儲物頗豐,因此派人打點了一個下午,這提親需要預備的東西也預備全了。 徐皇后想到這里還忍不住苦笑了一聲,攤上這樣一個小叔子,她也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運了。可是……這又能怎樣呢?就連皇帝的位置都是小叔子讓的,自己還能有什么怨言呢? 進了謝家宅,馬車漸漸放慢了速度,好在謝家是大戶人家,門前的路也是修得極好的,不然像她這樣規(guī)格的馬車,只怕還駛不進來呢。 外頭太監(jiān)拉長了聲音,站在馬車外回稟道:“回皇后娘娘,謝府已經到了,奴才已經傳過話了,謝家上下一眾人等,都已經在門口跪迎?!?/br> 徐皇后只點了點頭,自從經歷的破城,南遷這些事情之后,徐皇后對這些禮節(jié)性的東西也看淡了很多。她越發(fā)就想明白了,很多自己看似很重要的東西,在命運千鈞一發(fā)的時候,其實并不重要,就比如說那匍匐在自己足下的蕓蕓眾生。在生死這一件事情上頭,他們都是平等的。 徐皇后正想開口,外頭那太監(jiān)又回道:“周圍來了很多看熱鬧的百姓,娘娘是否要驅趕一下?” 徐皇后便擺了擺手道:“罷了,不必驅趕,讓侍衛(wèi)擋在前頭,以防動亂就好?!?/br> 太監(jiān)領命而去,對著人群喊道:“皇后娘娘特準爾等瞻仰鳳顏,爾等跪安勿擾,違者格殺勿論。” 看熱鬧的老百姓哪里聽得懂前頭這些話,倒是對后面一句格殺勿論聽的真真切切的,大家又瞧見徐氏領著謝家一家老小都跪在門口,心道這來的必定是不得了的人物,便都跟著一起跪了下來,黑壓壓的一片。 只見朱紅色雕漆馬車前面的明黃色帷帳閃了一下,出來一個十五六歲妙齡的姑娘,眾人皆以為她就是皇后,急急忙忙把頭給壓下來,只等看清了,才發(fā)現不過就是一個容貌出挑的宮女。 謝玉嬌也抬起眸子淡淡掃了一眼,那宮女確實長相出眾,鵝蛋臉型,嘴角帶笑,一雙杏眼顧盼生輝,行事中又帶著幾分果敢,一看就是皇后娘娘身邊體面的宮女。 眾人一時都壓低了腦門不敢抬頭,只聽她脆生生的開口道:“娘娘,到了?!?/br> 這一聲原本是很輕柔的,只是眾人都沉默不語,便格外能聽清了。大家伙不約而同的稍稍抬起點頭來,視線往馬車那邊掃過去,就瞧見一只白皙纖細,帶著護甲的手,從簾中先伸了出來。 眾人也因此而屏息了起來,肩頭略略下沉,謝玉嬌垂下眸子,低下頭來。緊接著車簾一閃,徐皇后穿著一襲正紅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長袍,款款從馬車上下來。 也不知道誰在人群中起了一個頭,眾人都跟著三拜九口了起來,大家?guī)еY結巴巴的口音道:“皇后娘娘千歲。” 謝玉嬌聽著這此起彼伏的叩拜聲,心中還覺得有些好笑,想必皇后娘娘這輩子也能記住今天了。徐皇后果然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以為老百姓們目不識丁的,可能會沖撞了自己,沒想到這謝家宅的百姓們居然如此民風淳樸,一個個都跪了下來磕頭請安,還有人甚至嚇得連頭也不敢抬。 徐皇后便開口道:“福安,拿些銅錢賞他們。” 那領頭的太監(jiān)聽了,只恭恭敬敬的吩咐了下去,不一會兒從后面跟著的幾輛馬車中,便抬了一籮筐的銅錢出來,幾個宮女用纖纖細手撒了出去。一開始眾人還不敢搶,后來有人忍不住在地上抓了一把,大家這才忙著一邊謝恩,一邊撿銅錢。 徐皇后便笑著道:“這是今年內制的新銅錢,你們拿幾個回去,就當是喜慶吧。” 徐氏抬起頭來往徐皇后那邊看了一眼,隱隱瞧出她有幾分安國公的影子,也不敢貿然上前請安,便還帶著眾人跪在門口。徐皇后打發(fā)了百姓們,這才轉身,瞧見謝家一家老小人都跪在這邊,還有婆子抱著一個一歲開外的奶娃子。徐皇后掃了一眼,果然沒瞧見一個當家的男子。 “都起來吧?!毙旎屎箝_口道,聲線中透著幾分威嚴,徐氏這才領著眾人謝恩起身,開口道:“皇后娘娘里面請?!?/br> 徐氏年幼時在國公府長大,到也曾見過不少豪門貴婦,只是如今多年不曾跟人打什么交代,這一下子瞧見徐皇后,還有幾分緊張,說話的口音都微微顫抖了幾分。徐皇后似乎看出了徐氏的拘謹,臉上依舊笑意淡淡,跟著她進了謝家。 正堂里頭已經擺好了茶盞瓜果。謝家雖然是鄉(xiāng)村土豪,在當地確實也是富貴之門,徐氏瞧著這氣派的庭院正堂,略略點頭。聽說謝家是江寧首富,果然名不虛傳,短短的時間內有這樣的排場,也確實不易了。 徐氏邀了徐皇后在主位落座,自己卻不敢坐下,堂中眾人也都站著。徐皇后掃了一眼眾人,臉上的笑又多了幾分,對徐氏道:“按理,本宮還要喊你一聲堂姐。” 徐氏聞言,只連忙擺手道:“娘娘快別這么說,民婦不敢當,不敢當。” 徐皇后便道:“都坐吧,坐下來才好談事情。” 徐氏見她吩咐了下來,也只好在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謝玉嬌便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身后。徐皇后抬起頭看了一眼謝玉嬌,只見她雖然一副素凈的打扮,但還是難掩光華,整個人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就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那一雙眉宇生的極好,雖然略微下垂,但是不卑不亢,竟比起京城里的閨秀都絲毫不差。這樣的風流品貌,怪不得能勾引的睿王神魂顛倒的。 徐皇后收回目光,嘴角微微一笑,心道睿王這小子,平常桀驁不馴慣了,如今居然找了看上去這般厲害的媳婦,也不知道將來服不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