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xué)蘭反手用筷子敲了潘士云的手背，訓(xùn)她，“你忙個什么勁兒，不知道讓著你弟弟啊，少不了你吃的，先別夾！”

    潘士云摸摸被打的手背，放下筷子，委屈的紅了眼眶。

    桌上不止有弟弟，還有哥哥啊，怎么沒見她娘打她二哥，教訓(xùn)她二哥讓著弟弟meimei呢。

    張學(xué)蘭重男輕女是村里有名的，自己親閨女不喜歡，孫女不喜歡，以后有了重孫女她還不喜歡。

    潘陽神煩張學(xué)蘭這種態(tài)度，當(dāng)初就因為她是個女孩，張學(xué)蘭就要把她扔在醫(yī)院給別人養(yǎng)，現(xiàn)在看到張學(xué)蘭打潘士云，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惱道，“吃個飯還要出幺蛾子，小孩子想吃點rou怎么了，你不想吃啊，打她做什么。”

    說完，潘陽夾了rou塊放到潘士云饃饃上，拍拍她姑姑肩膀，“吃吧，想吃就夾，以后有的是rou，想吃多少就吃多少?！?/br>
    潘士云帶著哭腔嗯了一聲，偷偷看張學(xué)蘭一眼，哪知道張學(xué)蘭也正看她，陰陽怪氣的說，“吃吧，你阿噠都讓你吃了，怎么還不吃。”

    就是這種陰陽怪氣的說話語氣，潘陽聽著都煩到不行，如果不是看孩子們都在場，潘陽絕對還要再和張學(xué)蘭吵一架。

    有她這樣管孩子的嗎？！

    潘士云都十二歲了，被這樣漠視，以后她不放在心上才怪。潘陽一直都覺得親情是相對的，只有你對小孩好，小孩長大才會跟你貼心，她多少有些明白日后潘士云為什么跟張學(xué)蘭一直不親厚的原因了，自己親媽這樣對她，任誰心里能沒有怨言？

    ☆、第12章 想法子掙錢

    吃了午飯，張學(xué)蘭讓潘士云去刷鍋洗碗。

    生怕鄰居突然來老潘家串門子，張學(xué)蘭把幾個孩子攆出去玩，反插上大門，這才把潘陽帶回來的rou拎到壓井那里。

    他們中午吃了半斤左右豬rou，還剩下兩斤半，張學(xué)蘭先壓水洗了干凈，放在平時用來洗衣服的大石頭上控水，至于豬蹄和豬下水，處理起來就比較麻煩了，尤其是豬下水，處理不干凈的話一股子豬屎味兒。

    張學(xué)蘭吆喝潘士云，讓她燒一大鍋開水。先把豬蹄燙了拔毛，豬大腸翻過來，用冷水沖掉里面的食物殘渣，再用熱水焯一遍。

    潘士云哎了一聲，蹬蹬跑進廚房，揭開桶蓋，沒有水了，拎了水桶來壓井這邊壓水，她個子小，水桶又大，打完水根本拎不動。

    她們娘兩忙活的時候，潘陽也沒閑著，無論是豬rou還是豬蹄，腌了之后總得有個儲存的地方，張學(xué)蘭讓他把家里腌蘿卜干的大缸搬出來清洗了。

    潘陽正忙活呢，潘士云蹭到他身邊，扯扯他小褂巾子，小聲道，“阿噠，我?guī)桶阉噙M去唄?！?/br>
    如果是平常，潘士云可能直接喊張學(xué)蘭拎了，可她娘中午才訓(xùn)過她，她這會兒心里堵著氣呢，不想也不敢使喚她娘，反倒是她阿噠，最近感覺很好說話，待他們也有求必應(yīng)。

    潘陽手上都黃黃的咸菜水，舀水沖了下手，單手把水桶拎到廚房，還貼心的給潘士云直接倒水進鍋里。

    潘士云在廚房里小聲道，“阿噠，我看娘還氣著呢?！?/br>
    潘陽寬慰她，“別管你娘，她就那性子，過了時候她就忘了。”

    “潘兆科，鹽沒了，你去供銷社買點鹽回來?！?/br>
    父女正小聲嘀咕著，張學(xué)蘭的吆喝聲傳了進來。家里鹽罐子里的鹽本來就剩的不多，單腌點rou就把所有粗鹽給用光了。

    潘陽應(yīng)了聲，他口袋里裝了幾塊錢備用，正要出門，張學(xué)蘭喊她，“等下，我去拿鹽票給你?！?/br>
    潘陽訝異道，“還要鹽票？”

    其實這個時候去供銷社買東西，除了特別幾樣米面糧油必須用到票，大多生活用品已經(jīng)可以直接用錢買了，比如鹽巴，一毛錢就可以買一包，可張學(xué)蘭會過日子，平時省著用，家里還剩兩張鹽票，想著年前總得用掉，否則翻過這個年頭，明年就是想用也過期了。

    潘陽懷揣兩張鹽票，出了門往供銷社走。

    他們村分村東和村西兩個大隊，潘陽他們屬于村西大隊，村里就一個供銷社，位置正好在村東和村西中間。去供銷社的路上，潘陽碰見了村里的幾個熟人。

    “兆科，最近沒見著你啊?！?/br>
    “兆科，聽說你去縣城了，去縣城干什么去啦？”

    “兆科，去哪發(fā)財了？”

    潘兆科面上呵呵笑，嘴里瞎扯淡，“能去哪兒發(fā)財，我這是去哪兒要飯，發(fā)財哪輪得著我啊?！?/br>
    一路走走停停，總算到了供銷社。這還是潘陽頭一回進他們村的供銷社，不得不說，他們村的供銷社可比縣城里的規(guī)模小許多，一進門就是青石臺，青石臺后頭是貨架，貨架上擺放的也就是村里經(jīng)常用到的生活用品，諸如洋火、衛(wèi)生紙、洗頭膏、雪花膏等，再有就是布、棉花之類。

    供銷社里的供銷員也是他們村的，態(tài)度可比縣城里的好太多，供銷員是村支書王有田他愛人，圓乎乎的臉梳著麻花辮，笑起來臉上有個酒窩，特別客氣。

    “為人民服務(wù)。兆科兄弟，要買點什么？你家學(xué)蘭人呢，怎么讓你當(dāng)跑腿的了？”

    潘陽笑道，“瞎忙活唄，讓我買點鹽回去?！?/br>
    聞言，王有田他愛人稱了一斤的粗鹽，用油紙包上，遞給潘陽，“還要別的嗎？”

    潘陽還真有不少要買的，環(huán)視一周貨架，潘陽道，“給我來八支牙刷，一支牙膏，還有一塊肥皂，再拿一疊手紙?！?/br>
    這些東西潘陽早就想買了，之前是囊中羞澀，想買買不起，現(xiàn)在她有錢了，家庭人員的個人衛(wèi)生問題必須得解決。

    再有就是做衣裳的事。

    潘陽朝青石臺上擺放的幾匹布看了一眼，顏色單一，只有黑、灰、暗青三中顏色，材質(zhì)方面有滌綸和棉質(zhì)兩種。

    潘陽不太懂做衣裳用料子的事，不過以她個人穿衣經(jīng)驗來看，棉質(zhì)的布料適合做夏天衣裳，吸汗而且穿上不粘身，至于滌綸的，比較結(jié)實，相比較來說適合做秋冬衣裳，耐摩擦而且耐臟。

    布有，棉花也有，可潘陽卻沒見著毛線，就問王有田他愛人，“沒有毛線嗎？”

    如果有毛線的話，她想給孩子們織幾件毛衣，現(xiàn)在這個氣候正好能穿得上。

    王有田他愛人笑了，“毛線那東西哪是我們農(nóng)村人用得起的呀，先不說能不能買的起，關(guān)鍵是買它還得工業(yè)票，你看我們村哪個有工業(yè)票的？”

    潘陽頓時了然，他們村祖上幾代都是老農(nóng)民，有哪個像城里人那樣有個正兒八經(jīng)工作能分個工業(yè)票的？

    王有田他愛人指了指青石臺上的幾匹布，笑道，“毛衣我們穿不了，我們可以打布自己裁衣裳，這天眼見就冷了，想做棉襖棉褲的可以做了，這布和棉花都可以不用票，只要兜里有錢，買起來省事兒！”

    布和棉花是一定要買，不過不是現(xiàn)在，她得讓張學(xué)蘭親自過來挑，買什么顏色，買多少丈布，她心里有底兒，她這個門外漢就不參與了。

    買了自己需要的，潘陽付了錢，買這么些東西連一塊錢都沒花掉，想到存在她空間里的將近三百塊錢，潘陽就一陣唏噓，這個年代的錢可真耐花，如果按照她生活的那個年代消費水平折算的話，目前她手里的三百塊錢至少相當(dāng)于她那個年代的三萬塊還多，雖然不能說多有錢，至少可以應(yīng)急，不愁吃穿了！

    潘陽提了東西快走回去，把鹽遞給張學(xué)蘭。

    張學(xué)蘭見她買了許多‘用不著’的東西，少不得要叨念她浪費錢，潘陽也不管，任由她嘀咕，該干啥干啥。

    潘恒春爺孫兩個傍晚了才從壩上回來，糊得滿腿泥巴，爺孫兩個倒是沒空手回來，壩沿上有藤條，二人放工后趁人走光了，順手砍了兩捆藤條，抱回來全扔在了院里。

    二人見潘陽回來了，自然驚喜異常，他們累死累活干了一整天，就掙了兩個工分，壩上雖然管飯，但伙食極差，供應(yīng)的又少，爺孫兩個壓根就沒吃飽，張學(xué)蘭晚上燒了中午留下的rou塊，小腸大腸一塊爆炒了，蒸了一大鍋饃饃，端上桌就被所有人狼吞虎咽一掃而光。

    晚飯后，所有人閑了下來。

    潘恒春看到拴在窗戶下的兩只野雞了，正好他今天砍了藤條回來，這會兒也沒事，坐在二層石臺階上，準(zhǔn)備用藤條編個雞籠。

    潘陽挨著潘恒春坐，用砍刀把藤條上的倒刺砍平整了遞給潘恒春。

    潘恒春有許多話想問潘陽，話到了嘴邊又不知從何問起，兒大不由爹，潘恒春對自己大兒子最放心，他相信潘兆科出門在外不會干作jian犯科的事，至于其他的，潘恒春不想管，什么投機倒把，什么割尾巴，他們連飯都快要吃不上了，還管這么多做什么？活一天算一天吧。

    “你在外頭這些天，外頭情況怎么樣？能不能干點活兒？”潘恒春抽了口旱煙問潘陽。

    潘陽選擇性的跟潘恒春說了些，“比在家干那點農(nóng)活強多了，阿噠，你以后可以享福了，家里不缺掙那一個兩個工分。”

    想到晚上那頓飯，潘恒春滿足的嘆息一聲，“我巴不得你出息呢，出息了好啊?！?/br>
    爺兩個聊著天，手上的活也沒停歇，不過一會雞籠就編了出來，小口大肚，直接把雞罩進去，再反扣上篩子，簡單省事兒！

    潘陽滿意的盯著兩只野雞，“養(yǎng)幾天，等下蛋了就留著給孩子們吃?！?/br>
    她話音剛落，潘士松從外頭回來了，手里抓了把雜草，嘴里道，“阿噠，我給兩只雞弄了點吃的回來?！?/br>
    潘士松把雞籠小心打開，手里的雜草扔了進去，蹲在雞籠邊仔細(xì)盯著籠里的兩只野雞。

    “阿噠，你說荊山上會不會也有長這樣的雞？”潘士松問潘陽。

    他們村緊挨荊山，平時村里有不少人上山，有沒有人打到野雞野兔，潘陽不太清楚，不過就算別人打到了也不會向外宣傳不是？野味什么的肯定有，潘陽想著過兩天她就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找點東西拿去縣城偷賣了。

    ☆、第13章 天雷滾滾

    睡前，潘陽將身上的一百塊錢掏出來，給張學(xué)蘭讓她收好。

    這一百塊里面有十塊、五塊、兩塊、一塊、五毛、兩毛、一毛、五分、兩分、一分等各種面值，厚厚的一疊擺放在張學(xué)蘭面前。

    “這是我這趟出去掙的錢?！?/br>
    掙錢經(jīng)過潘陽不欲與她多說，潘陽這趟出去賣空間里的東西買了將近三百塊，她并沒有全部都交給張學(xué)蘭，而是自己留了將近兩百塊，留做日后捯飭小生意的本錢。

    饒是這一百塊錢，已經(jīng)讓張學(xué)蘭震驚的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活了半輩子，她可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啊！

    當(dāng)年潘兆科家地.主成分不好，張學(xué)蘭剛嫁過來時吃盡了苦頭，□□那會兒吃的是草根樹皮，潘兆科原本有兄弟五個，還有兩個meimei，愣是在自然災(zāi)害時餓死了兩個弟弟，一個meimei，其中一個被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被人卸掉一只胳膊生吃了。

    那個時候自己都顧不過來，就差餓到生吃人.rou，潘兆科的弟弟meimei每天自己去地里拔草根，結(jié)果餓死在路邊，家人找到尸體時，已經(jīng)在地里曬了幾天。

    張學(xué)蘭沒嫁過來時，家里雖然苦，但好歹自己的阿噠是個木匠，家里貧農(nóng)的成分，條件可比老潘家好太多，二十來歲的張學(xué)蘭哪見過活生生餓死這陣仗，在老潘家接連餓死三個孩子，又餓死盤兆科他老娘之后，張學(xué)蘭當(dāng)即收拾了東西回娘家。

    直到□□熬了過去，張學(xué)蘭才被她阿噠又親自送回老潘家。

    哪怕現(xiàn)在老潘家生活條件好了那么點，張學(xué)蘭手里最多也就十幾塊錢的家當(dāng)，現(xiàn)在她男人不過去了一趟縣城，竟掙了這么多錢？

    哪怕她沒去過縣城，不知道城里人生活如何，可也聽潘廣臣他老娘說過，潘廣臣一個月工資有三四十塊，潘廣臣她老娘提起她兒子滿滿的自豪勁兒，當(dāng)時張學(xué)蘭見了簡直又羨慕又嫉妒，現(xiàn)在她男人不過干了五六天而已，就已經(jīng)掙了一百塊！

    張學(xué)蘭止不住的笑，小心翼翼的將那一疊錢包在半舊的手巾里，卷好了，將手巾塞在了枕頭下面，可又不放心，對潘陽嘀咕道，“這么多錢，這么多錢我放哪兒好呢，要是被人偷了...”

    說話間，不等潘陽回應(yīng)她，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去了廚房，不一會兒折身回來，手上多了個瓦罐。

    “我把錢塞在這破罐子里，堵上罐口，就放在我們床頭底下，任誰也不會想到錢能被隨便放在這個破罐子里。”

    張學(xué)蘭越想越得意，彎腰把破罐子放到了床底下。

    她又有點不放心，問潘陽，“會不會被老鼠惦記上？”

    潘陽窩在被筒里一陣無語，半響才道，“你都堵上罐口了，老鼠有心也無力啊?！?/br>
    話雖如此，張學(xué)蘭還是不放心，抹黑在床下一陣翻騰，不知道從哪摸出潘陽許久未穿的破小褂，其實還能再穿的，可想到老鼠...張學(xué)蘭咬咬牙，把小褂子裹在破罐子外邊，塞在床下，這才摸上床消停了下來。

    “你哪來得這些錢？”

    黑暗中張學(xué)蘭睜眼并無睡意，腦子里一會想到潘陽今天拎回來的rou，一會想到西頭間雞籠里的兩只野雞，一會又想到床底下的一百塊錢，終是翻了個身面朝潘陽，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一天過得太不真實了，回想起來感覺像是在做夢一樣。

    潘陽這個時候都快睡著了，她裹緊了身上的被子，含含糊糊道，“女人家，別打聽這么多問題，給你錢你花就成了?！?/br>
    張學(xué)蘭猶疑道，“你真沒干犯法的事？”

    潘陽閉著眼道，“要是真干犯法的事，我就回不來了，放心，就是捯飭了點小買賣掙來的錢，你嘴巴關(guān)緊點，出了門可別跟人說?！?/br>
    潘陽一下就戳中了張學(xué)蘭的g點，自己男人突然掙這么多錢，別的不說，就潘廣臣他老娘，張學(xué)蘭準(zhǔn)備明天去他家炫耀一番來著。

    如今被潘陽這么一提醒，張學(xué)蘭偃旗息鼓了，捯飭小買賣那就是投機倒把，給人知道了那是要帶進去勞改教育的，想到這兒，張學(xué)蘭驚了一聲冷汗，她可不想她男人給帶到大隊里關(guān)著。

    “放心，我絕對不說?！睆垖W(xué)蘭保證道。

    潘陽唔了一聲，想到家里的小蘿卜頭，又道，“還有小告，你注意點他，小孩子無心，最容易在外頭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