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那現(xiàn)在如何解?”宋琛聽完雁翎的話,回神問廖忠。 “老奴為夫人開些清熱解表的湯藥,夫人按時服用,多多休息即可。兩三天后,夫人應可復原?!?/br> 廖忠的回答讓宋琛寬了寬心,他抬手道,“那就去準備吧。” “是?!?/br> “先生留步……” 廖忠剛要抬腳,卻被帳中的褚雪喚住,“敢問先生,除過這些,我可還有其他問題嗎?” 廖忠一頓,“夫人是指……” “奧,也沒什么,眼看都服了好些日子的補湯了,怎么肚子卻還沒動靜?趁著你來一趟,我順便問問?!?/br> 剛才廖忠沒有多余的話,褚雪不太確定,于是再親自試探一下。 “呃……這個嘛,夫人不必cao之過急,補湯入身入經(jīng)還需要一些時日,夫人耐心等待即可,您的身體并無大礙,請放心?!?/br> 褚雪一頓,“好,我知道了,麻煩你了。” “老奴先去為夫人準備藥?!?/br> 廖忠出了晚棠苑。 帳中人已經(jīng)了然,卻也深深地寒心。 ☆、第16章 默契 聽完府醫(yī)廖忠對褚雪“病從口入”的診斷,宋琛眸中透出寒涼。 “今日的午膳可還有留?” 他問褚雪的兩個貼身丫鬟。 “???都沒了呀,回王爺,小姐用完,膳房的人就撤走了……”雁翎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回話,忽然間眼睛一亮,“奧對了,還有一盤素燒豆腐,小姐嘗著味道好,就沒讓膳房撤走,說是留下叫如月比著學學……如月手巧,小姐從前最愛吃她做的菜。” 怕宋琛起疑,雁翎特意多加了后一句。 其實也沒什么可疑,褚雪一向喜食豆腐,而在京城時如月也常給她做個羹湯什么的,這些日子宋琛早就知道了。 “叫邢楓過來查一查,給本王個說法?!?/br> 宋琛沉聲朝門外候著的陸方吩咐,陸方得令后立刻前去。 邢楓也是宋琛的親衛(wèi)之一。 自打回了燕州,高黎就負責替恒王往來聯(lián)絡魏州治旱的各級官員及事宜,基本不在王府長留,因此就由陸方貼身護衛(wèi)宋琛。不過這幾位侍衛(wèi)都是自小跟著他的,武功極高又都是心腹之中的心腹,所以無論是誰,宋琛都用著得心應手。 聽見宋琛發(fā)了追查的話,這件事就已經(jīng)成了多半,褚雪在帳后輕咳了兩聲,提醒了宋琛,他重又坐回床邊,撩開帳子,見到了楚楚可憐的美人。 褚雪已經(jīng)重又坐起,見宋琛滿眼憐惜,便咬了咬唇,含淚靠在他肩頭。 他將她攬進懷,又如先前一樣為她披上被子,把她包的只露出個小腦袋,才溫柔開口,“等藥送過來后好好吃下,廖忠不是說兩三天就好了,乖,別難過了?!?/br> 不知是委屈,還是被眼前男人的溫柔呵護打動,一瞬間熱淚忽然涌了出來,無法遏制,也不想遏制。她安靜的流了會淚,才微啞著細軟的嗓子輕聲道:“王爺去忙吧,妾身好多了?!?/br> 抬手撫了撫她腦后的秀發(fā),他輕聲嘆息,“那你躺下休息一會兒,等會我回來陪你吃晚飯?!?/br> “吃晚飯”三字才剛出口,卻感到她又開始落淚,她搖著頭,委屈至極,“妾身不想吃,什么都不想吃?!?/br> 宋琛立刻明白自己哄錯了,也明白她在介意什么,于是連忙改口,“不吃飯病怎么好?我剛才忘了說,你不是愛吃如月做的菜?今晚就在你的小廚房開伙,讓如月露露手,我也嘗嘗,怎么樣?” 好一會兒,她才支起身子對望著他,收起眼淚點了點頭,“嗯,那王爺想吃什么?讓如月去準備準備?!?/br> 他笑了笑,輕捏了捏她秀美的小臉,“本王不挑食,想吃什么今晚我都陪你?!?/br> 她也彎了彎嘴角,點了點頭,“那王爺什么時候過來?”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想了一下,“再過一個時辰吧,我若忙得忘了,你差雁翎去叫我?!?/br> “嗯?!?/br> 卷睫上雖還掛著淚珠,美人卻終于有了些笑意。 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看著她躺下,又為她掖好被子,宋琛才回了前院自己的書房。 褚雪躺在床上,心內(nèi)狂風呼嘯。 剛才她聽得清清楚楚,廖忠十分肯定,自己的身體一切都好,關于懷孕,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他真的是許錦荷的人。 十多年的恒王妃,許錦荷果然沒有白當,這府里到底還有多少是她的人?自己的晚棠苑,有沒有被安.插.進.來? 褚雪忽然感覺舉步維艱。 她進來之前自以為做好了準備,但等到這些明槍暗箭接二連三的落在了她眼前,她才真的體會到當時父母的殫精竭慮。 若沒那場車禍那場人仰馬翻,她是不是早就死在這王府里了?哪里還有什么報仇的指望! 不過雖然廖忠是許錦荷的人,但現(xiàn)在她也可以排除此次許錦荷下毒的可能性。僅僅讓自己出身疹子患個哮癥,卻惹怒了宋琛去追查,這么明顯的手段弱智的法子,的確不該是許氏恒王妃的風格。 那么,就只剩了夏婉音和李姣云。 憑著這段日子對自己的友善態(tài)度和小宋寧的關系,她不太愿意懷疑李姣云,但夏婉音又只是個侍妾,能有那么大的膽子來害自己這位側妃嗎?還有,如果真是她,她又是怎么下的手? 正想著,如月端著藥進來了。 這是如月特地親眼看著廖忠配的藥,確定沒什么貓膩后才自己煎好送進來,如月待她喝完,才輕聲道:“小姐,這次的桃花米分,不是那邊干的。” 她強忍著口中的苦意,咧嘴點了點頭,“想到了?!?/br> 見如月想去給她尋些甜食,她擺手制止。如月問道:“這么長時間了,小姐還是吃不得甜?” 她點頭又搖頭,“什么坎都能過去,唯獨這件事不行,一想起來就惡心?!?/br> 如月嘆息一聲,為她端來杯清水,補充道:“這次的紅疹大約兩天就能消下去,不過……避子藥與這湯藥相克,暫時不能服。” 此言一出她被嗆得連聲咳嗽,又覺得好笑,“我這樣子,王爺怎么會?” 待咳嗽平復,她又嘆道:“他是有分寸的人,就算平常,我若真的不肯,他也不會強來的?!?/br> 自打回了燕州他就一直很忙,基本一整天都離不開前院。可今日,雁翎才離開沒一會兒他就跟著過了來,速度超乎預料的快,這令她驚訝之余也隱隱感動。由今天的事,不,是自她進府以來,她能真切感覺到,宋琛,是真的在乎自己。 喝下湯藥又泡了會兒如月準備的藥浴,身上的痛癢消下去了一半,褚雪沒有空閑多久,自己小廚房里的晚膳也都備好了,一一擺上了飯桌,她正要差雁翎去前院請人,就聽見門外響起了通傳,宋琛過來了。 她走至門口行禮,宋琛見了連忙扶起,關懷道:“不是發(fā)著燒嗎,怎么還到門口來,又吹風著涼了怎么辦?” 邊說邊去探她的額頭。 她任他伸手,淺淺一笑,“又沒病到下不來床,王爺來了妾身不迎,也太沒規(guī)矩了?!?/br> 還在低燒,他微微皺眉,“既還病著就不要這么在乎形式,自己的身子要緊。” 牽著她的手,走到飯桌前坐下,目光掃過桌上的精美菜品,他點頭贊道:“看不出來,如月的手藝還挺好,這些菜瞧著很是賞心悅目啊?!?/br> 她彎起嘴角,遞給他筷子,“才擺上桌王爺就來了,您可真會趕時辰。不光賞心悅目,味道也還可以,王爺快嘗嘗。” 因她生病,如月專為她做了些清淡的,但知道宋琛要過來,如月也特地做了些他愛吃的。 如月的確好手藝,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一入口,引得宋琛連連贊嘆,“味道果真不錯!” 褚雪暗自松了口氣,拿出一副胃口很好的樣子來,吃了許多,還邊為他夾菜,“王爺快嘗嘗,這個也不錯,如月的手藝是跟以前我們褚府里的大廚學的,我母親也教了她許多,妾身吃著很舒服。王爺喜歡嗎?” 聽著她柔柔的聲音,看著她淺笑的模樣,再看看她伸手夾菜時腕部露出的斑斑紅疹,宋琛心里五味雜陳。府里的四個女人,雪兒年紀最小,卻也是離家最遠的,李姣云和夏婉音都是燕州本地人,許錦荷雖然同樣出自京城但也已長居燕州十多年。 只有她,才來沒多久,就糟了這樣的罪,說到底還是自己沒能保護好她。 今日之事,府醫(yī)說得清楚明白,她自然也聽懂了,但明知道被暗算,她卻沒有對自己提過一句的抱怨之辭,再想起下午時她默默流淚的模樣……宋琛頓時一陣心酸。 在京城時,母妃罰她跪寫禱文,足足兩個時辰,她起來時連馬車都上不了,但也沒有抱怨過,雖然因自己的寵愛讓她受了委屈,但她卻勸自己先順母親的意。再看看眼下,她一句不提下午的事…… 這樣的乖巧,自己就更不能讓她受委屈了。 “今天胃口好像格外好?”他笑看著她。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個,好久沒吃如月做的菜了,讓王爺見笑了。” “既然這么喜歡,以后就讓如月伺候你飲食吧,你自己的人來負責,本王也放心一些。”他邊舉筷邊淡淡說話。 她一頓,有些遲疑,“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怎么不好?你不是喜歡她的手藝嗎?”他不解地看著她。 她擱下筷子,輕聲又認真道:“連王妃都沒有這樣專人料理飲食,妾身這樣,擔心,擔心會被詬病,說妾身,恃寵而驕?!?/br> 他撫了撫她的臉,柔聲道:“驕就驕吧,本王知道你乖巧懂事就好,更何況,本王的女人,本王自己要寵,難道還要聽別人怎么說?” 她垂眸,因抱恙下午一直有些蒼白的臉上泛出些紅暈,默了一會,終小聲道:“謝王爺?!?/br> 宋琛眸中盡是暖意。 用罷晚飯,宋琛命人把幾本卷宗送至晚棠苑,打算邊看書邊陪她,正準備落座,門外丫鬟通報,許錦荷過來了。 眼見宋琛在屋里,許錦荷行了禮,“臣妾給王爺請安?!?/br> “你怎么來了?”宋琛淡淡問道。 “奧,聽說雪meimei病了,臣妾過來看看,前兩天不都還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可叫人來瞧過了嗎?”許錦荷邊回話邊轉向一旁靜立的褚雪。 不是說起了桃花癬?怎么看著還好好的?姿色沒減半分,倒是比平日略微蒼白的臉色更顯得人楚楚可憐……這個女人,真是天生的狐媚子! “多謝王妃關懷,妾身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不少?!瘪已┮惨?guī)矩的施了一禮。 “那就好,meimei才來就抱恙,大約是水土不服吧,可見meimei身子還是弱了些,回頭我再吩咐膳房多做些藥膳替你補補……” “不必了!”許錦荷話音未落,宋琛忽然打斷,“王妃這樣一提本王也想起來了,現(xiàn)在府里人多,雪兒又剛來,膳房一時料理不周也是有的。往后雪兒的膳食就都由晚棠苑自己負責,至于補湯,也不用膳房做了,材料交由晚棠苑,叫她們自己做即可?!?/br> “這……”聞此言許錦荷相當意外,一時接不上話來。 今日之事全是為著宋琛的這句話,他此言一出,褚雪心中的大石終于穩(wěn)穩(wěn)落地。宋琛如此表態(tài),今日的罪就沒有白受。她靜靜垂眸,現(xiàn)在就想等著看看,許錦荷接下來的話要如何說。 但許錦荷終沒再質(zhì)疑什么,頓了片刻后只道:“是,臣妾知道了。” 僅僅因為生了場桃花癬,就讓她特立獨行不吃膳房的飯,自己到底還是低估了褚雪,或者說,是低估了宋琛對褚雪的寵。 那蕓薹子沒服夠一個月,始終不能完全絕了后患,但眼下這條路已經(jīng)走不動了,只能再想別的法子…… 大不了,就讓她像當年的李姣云一樣,有福氣生,沒福氣養(yǎng)。 見書案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一些堆文書案卷,看樣子宋琛今夜還是要留在這里,即使她抱恙宋琛也寸步不離,這種待遇,自己幾時曾有過?許錦荷心中越來越不痛快,又說了幾句寬慰話后出了晚棠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