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神君戰(zhàn)煌驚訝的看他一眼,沒想到程梓川連這個都知道了。 人間修士死后,魂魄下達鬼界,可入輪回,程宴傅笑綾二人撫養(yǎng)程梓川,早有功德護持,可平安轉世。 先前程梓川與樓月潼提起過,九源山乃人間界唯一上達仙界下抵幽冥之處,他沉睡七年,醒來后就惦記著父母,以清琊身份悄悄在鬼界走了一遭,然而卻知曉父母魂魄被人拘走了,并未入得輪回轉世投胎! 那時候他就明白了,程家背后恐怕還有一雙手在cao縱,他要面對的,遠比一個小小的程家麻煩的多。 神君戰(zhàn)煌似笑非笑的說:“這么有情有義,果然只是一個轉世,真正的圣尊可是不會在乎兩個螻蟻的!” “我不是他,這一點我贊同,”程梓川不咸不淡的反擊回去:“不過也只有他轉世了,你才有底氣興風作浪,不是嗎?” “所以呢?你想跟我做交易?用自己的命換那兩個螻蟻的魂魄?” 程梓川抬頭看了看天空,異常冷靜道:“自己太蠢就不要以己度人了?!?/br> 話音落下,沉黯的天空忽然有雷聲作響。 “程曜”臉色一變——他乃神界戰(zhàn)神,就算借程曜身軀也只能瞞過一時,再停留無疑會驚動規(guī)則,連呆在神界的本尊也會受損,程梓川定然料到這一點,如其所言,他果然只是來證實猜想,而不是要正式與他對上。 但既然來了,神君戰(zhàn)煌可不會無功而返,他不能再給程梓川成長的機會! 他的目光落到了臺下的樓月潼身上,伸手遙遙一指,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程梓川,送個禮物給你吧?!?/br> 而后程曜一震,倒了下去,與此同時,天雷感受到某種存在,毫不猶豫地劈下,斗臺轟然倒塌,無形的波動掠過這一方天地,在程曜身上一頓,卻又悄然隱去。 樓月潼方才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她一邊試著沖破某種限制,一邊遙遙看到了二人在對峙交談,只是離得太遠,聽不到他們說了什么。 正狐疑時,就見“程曜”轉了過來,那一指并非殺招,完全說不清是什么,樓月潼蹙眉,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直到周圍人恍如大夢初醒,一個個還沒弄清楚怎么了,就見天雷聲勢浩大的落了下來。 甚至牽引了幾個羽化境,逼得他們苦苦壓制的境界驟然一松,引來了雷劫。 天雷再加上數(shù)個修士的雷劫,把此地所有修士都殃及了進去,情況怎是一個混亂糟糕可言的! ☆、第40章 好感 “怎么回事?表弟不是在跟程曜生死戰(zhàn)嗎?斗臺怎么塌了?雷云哪來的?表弟呢,他……” 傅衍之什么時候都這么能啰嗦,樓月潼頭疼:“閉嘴!” 花驊化好險躲過一道雷劈,發(fā)絲焦了一縷,偏偏還笑嘻嘻的說:“真有趣,大家一起渡劫這么壯觀的場景,千百年也見不到一次吧!” “有趣?”樓月潼輕飄飄的瞄了他一眼,“我現(xiàn)在就把你扔雷劫中心,讓你體驗一下什么是最有趣的好不好?” 花驊化無辜又誠實地搖搖頭:“不好?!?/br> 這都是些什么貨? 程梓川關鍵時候又不見蹤影! 樓月潼真想把他們全踹死算了! 事實上,程梓川也在躲雷劫,因為神君戰(zhàn)煌這么一鬧,規(guī)則像是睡醒了查嚴一樣——讓眾人該渡劫的渡劫,該飛升的飛升,各歸各位,順應從寬,抗拒從嚴。 程梓川……當然是拒絕的。 辦法只有一個,佩戴上陰陽佩變成清琊的模樣,遮去原本氣息,等這一大波雷劫過了再說。 但這無疑會引起小魔女的懷疑。 稍稍一猶豫,雷云就追了過來,程梓川趁著倒塌斗臺的遮擋,避過眾人視線,翻手拿出了黑白分明的玉佩。 這一方雷云悄然散去,追著其他渡劫者去了,絲毫沒有引起注意。 程曜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覺得五臟如焚,全身劇痛,他一看,原來是倒塌的斗臺大部分壓在了他身上,好在赤煌劍護體,沒有危及性命,饒是如此,也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他只記得打斗中被程梓川奪了劍,而后全身的靈力往一處匯聚,莫非是全力發(fā)出了一擊與程梓川的靈力相撞?才造成了斗臺倒塌的動靜?可這些龐大的雷云又是怎么回事? 程曜此刻痛苦難忍,也沒什么心思去深究,只想脫困。 忽然,他余光瞥到了一片雪白的衣擺,有人往這邊而來,九源道服,帶著面具,手持銀色長劍,哪怕在亂象中仍是從容不迫,清凈高潔,程曜驚喜的叫道:“清琊小師叔!” 清琊:“……” 這種情況是救呢還是不救呢? 程曜是神君戰(zhàn)煌在人間的寄體,又有赤煌劍護體,絕對是死不了的,那么…… 清琊抬了抬眼,轉了方向走過來,劍光掠過,復又回鞘,程曜身上的負重化為飛灰,可他體內靈力凝滯,空空如也,此刻根本無法運轉,只好借著赤煌劍勉力起身,感激倒是分外真誠:“多謝小師叔相助!” 清琊:“……嗯。” “小師叔為何會在此?”程曜疑惑的問。 清琊冷淡道:“觀戰(zhàn),救人?!?/br> 程曜清楚這個小師叔的性子,便自動翻譯她的話,他還記得程梓川是小師叔的朋友,所以小師叔特地來觀戰(zhàn),見發(fā)生意外便來救人了? 清琊歷來公正無私,九源山上上下下無不敬仰,程曜雖然一心想殺程梓川,對清琊卻沒什么意見,只略感郁悶,卻也不好在她面前說程梓川的不好,想了想問:“小師叔也救了程梓川?” 清琊沒回答。 程曜當她默認,郁悶又加了一重。 出去后遇上了玄豫真人與秦筱,兩人乍見清琊都極為驚訝,程曜料想清琊不愿開口,就簡單解釋了下。 秦筱沖她見禮,玄豫打量了下,“不知清琊師妹把那小子帶哪兒去了?” 清琊道:“他贏了,便走了?!?/br> “誰贏誰輸無人見到,這話可不能亂說!”玄豫臉色一變,肅然道:“此戰(zhàn)有許多怪異之處,我懷疑是那小子搞鬼,還請清琊師妹將人交出來!” 玄豫真人沒見到程梓川,再看看程曜狼狽模樣,懷疑他也受了重傷,被清琊藏了起來——畢竟誰都知道了,清琊與程梓川關系不淺。 清琊也不狡辯,轉身便走:“若不信,你便找吧?!?/br> 玄豫頗為惱怒,程曜正感激清琊相助之恩,便說道:“師父,這事應與小師叔無關,我醒來就見到小師叔,她沒有時間藏人?!?/br> 玄豫早就看不慣這個師妹目中無人的作風,聽了這話也沒什么好臉色,卻是沒再攔人了。 誰知樓月潼幾人也到了此處來尋程梓川,正巧將這些話聽入耳中。 “清琊!”樓月潼叫道。 清琊一頓,走到她身側,低低道:“他受了傷,不便停留?!闭f著,指了指天空雷云。 樓月潼點點頭,這一回倒是沒有懷疑——程梓川經(jīng)過升仙池的洗練,雷劫早該過了,在這個地方呆久了只怕壓制不住,趕緊先躲開才是正常的。 倒是傅衍之盯著清琊傻了,揉了揉眼睛,轉過身捂臉。 花驊化小聲問:“傅兄,你怎么了?” 傅衍之哭喪著臉,也小聲說:“我看她也像我的小仙女……” “……” 花驊化目瞪口呆——哦,合著傅兄你看到這種高嶺之花類型的妹子都像你小仙女??? 看看秦筱,再看看清琊,他算是明白一件事了,傅衍之的小仙女一定是白衣清冷,氣質出塵的,說不定讓他去九源山走一轉,會遇到百八十個“小仙女”! 當然傅衍之其實也就是說說,小仙女只有一個,秦筱那時都已經(jīng)承認了,不可能再有別人了。 他只是看到清琊的那一瞬間,有種莫名的熟悉感,總覺得如果先遇到的不是秦筱而是清琊,說不定會有奇怪的事情發(fā)生……當然傅衍之不會在秦筱面前再傻了吧唧的問清琊你是不是去過空空嶺啊什么的…… 秦筱其實一直在用余光看傅衍之,看到他并沒有因為她上次的打擊而抑郁憔悴,她既松了口氣又隱隱的失落,再看到他入神的盯著清琊,心中忽然“咯嗒”一聲,有種強烈的心虛感升了上來,難道清琊小師叔才是…… “一起走嗎?”清琊橫劍于身側,出聲詢問,比面對玄豫等人時要溫和了不少。 樓月潼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來:“咱們頭一回見面你也是這么問的?!?/br> 清琊一頓,樓月潼自以為她是害羞,大大方方地湊過來拉住她的胳膊,勾起愈發(fā)甜美的笑容,仿佛是情真意切的勸她:“走啊,一起走吧,我跟你講,程梓川那個人手段多的是,下次啊你管他去死,省得沒抓到魚還惹一身腥,壞了自己的名聲……” 這話說的,無形之中黑了程梓川,又暗暗損了玄豫一番,完全是小魔女的風格。 清琊聽著她的話,盯著她挽過來的胳膊:“……” 應該欲哭無淚還是受寵若驚? ☆、第41章 記憶 一場混亂落下帷幕,沒人再顧得上“雙程之戰(zhàn)”的輸贏,一個個談笑風生的來,苦兮兮的回,背地里把程家罵了個底朝天。 而事實上,最該哭的其實是程家人,滿打滿算以為這次可以借程曜的風頭揚眉吐氣,誰知莫名其妙的一大片雷劫把程家毀得七七八八,還死了不少人,更要擔上眾人的罵聲,簡直無處喊冤。 但這些都不關樓月潼的事了。她本與清琊等人一道離開程家,可沒走多遠忽然就感覺到不對勁了——許多畫面如潮水般紛涌而來,本身的力量還處于封印中,可記憶卻好似漸漸蘇醒了。 她僵在原地,掌心捏起,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層血色的陰影,頭疼令她氣息驟變,暴戾又駭人。 “……怎么了?”傅衍之感覺又回到了第一次見到小魔女的場景,有點恐慌。 花驊化走上前想要表達一下關心,倏地就被一道強大的力量撞到了地上,錯愕的表情來不及收起,就先咳出了血絲。 傅衍之連忙過去扶他:“花兄,你沒事吧?” 花驊化苦著臉:“咳咳,要打人可不可以先說一下啊,好歹讓我有逃跑的時間么……” 傅衍之無語,拍拍他的肩膀權作安慰。 清琊忽然想到神君戰(zhàn)煌臨走前的那一指,頓時上前,也險些被震開,可她到底穩(wěn)住了,一把抓住樓月潼的手臂,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怎么叫,只好問:“受傷了?” 樓月潼沒動,也沒開口,像是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境地,眼中光景迷離。 清琊有些擔憂,想了想一掌按向她的后頸,卻見她抬起了頭,神色微微茫然,不知道看到了何處,看到了何人,半響,竟喃喃叫了一聲:“師……師尊……” 清琊手勢頓住,面具下的神情完全變了。 樓月潼并不是朝著清琊叫的,她目光似穿透了虛空,看到了過去。 九重天闕,玉宇澄清。 有白影翩然而過,他可以坐在樹下入定千年萬年,不驚不動,無波無瀾,一旦踏出那個地方,必然只為抹殺,他是一個守護者,也是一個殺戮者,敬畏他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想他死的也只多不少。 她曾經(jīng)問過他許多次——你存在的意義就只有守護秩序碑,維護規(guī)則嗎?你留下我,就不怕終有一日毀在我手上? 他是怎么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