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因著先前是門主蒼涯帶進來的,沒有誰去阻攔,二人暢通無阻地出了九幽門,程梓川又吐出大口血,雙眼更是黯淡無光。 “梓川!怎么回事?”扶桑連忙扶住他,眼神一動,程梓川頭上的木簪便是綠光閃爍,草木靈力溫和純粹,乃是最好的療傷之力。 程梓川道:“契約已斷。” 這話一出,扶桑瞬間就明白了,不再多問,而是道:“在魔修地域不行,我們必須回去?!?/br> 程梓川點了點頭,扶桑便皺眉:“可要回去,如今只有穿過混亂界域了,你這個樣子……” “無妨?!?/br> 這又瞎又吐血又是魂魄不穩(wěn)的,扶桑看著都替他擔心,皺著眉嘆了口氣,轉(zhuǎn)眼變化出一個小舟,示意他調(diào)息,自己施法往天邊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九幽門中一陣波動,樓月潼的身影顯現(xiàn),嘴角也還掛著血絲,她抬了抬頭,臉上看不出情緒,嗤笑了一聲,低低道:“跑得真快!” “jiejie這么快就與他反目了?”饒是樓奕陽,也不禁為兩人的翻臉速度感到詫異。 樓月潼道:“不曾一道,何來反目?” 樓奕陽嘴角一抽,那你們先前的親密是喂狗了? 樓月潼才不管他想什么,閉上眼調(diào)息:“將蒼涯找過來,我有事吩咐他?!?/br> 她先前還有點溫和的模樣,從鬼界回來后氣場又盛了,眉眼間的威嚴與戾氣簡直讓人莫敢逼視——至少被招來的蒼涯是這么想的。 “魔君有何吩咐?” “道修那邊……”樓月潼眼都沒睜,語氣淡淡的問:“蘇娫有什么消息傳回來嗎?” 蒼涯愣住了,猝不及防之下,臉上現(xiàn)了幾分驚駭與難以置信。 “不用這幅表情,若非那邊有眼線,你能知道我的行蹤?還剛巧在天臨城附近?蘇娫管理偌大的拍賣場這么多年,還能平白無故的對我有求必應?”樓月潼隨口列出幾點破綻,“別跟我耍什么心眼,還是說,你只聽樓奕陽的話,并不將我這個離開七百年的魔君放在眼里?” 蒼涯冷汗都要下來了,樓奕陽看了他一眼,轉(zhuǎn)頭笑道:“這不過是件小事,他未告知,也只是覺得此等事情不配入jiejie的耳……” “巧言令色拍馬屁都免了,”樓月潼睜開眼睛,也笑了笑,“越高的位置越讓人沉溺,奕陽,你成為魔主這么久,當真一點野心都沒有嗎?” 樓奕陽斂了笑容,嘆了口氣,“自然是有的?!?/br> 人間帝王尚求江山美人兼得,樓奕陽要沒這點野心就不會是魔主了。 “有野心就好,正巧我也有,”眼見著樓奕陽眼神都變了,樓月潼漫不經(jīng)心的問:“那么問題來了,接下來的安排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樓奕陽謹慎的問:“jiejie想做什么?” 樓月潼道:“我看過道修地域,也來了魔修地盤,為何卻覺得這一邊遠不如那一邊?定界河,混亂界域,說的好聽是兩房共同約定,其實不過是魔修的妥協(xié),是以你們至今龜縮在此。” 這話太不留情,蒼涯臉色有點難看,卻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對。 樓奕陽察覺到到了她的意思,目光一閃,有那么點唯恐天下不亂的意思:“jiejie是想毀掉混亂界域,毀掉定界河?然后呢?” 樓月潼站了起來,“自然是打過去了,還能怎樣?你們原來沒這個想法嗎?” 蒼涯:“……” 他算是領教了什么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了。 他原來是有這個想法,可還有諸多考慮,遠沒有這么果斷狠絕。因為兩方一旦開戰(zhàn),人間會亂成何種地步,他也難以想象。 “秩序碑早就裂了,六界遲早要重新洗牌,只不過是早與晚的差別,搶先一步,就多一分先機!否則等那邊來消滅你們嗎?” 這話實實在在說到了蒼涯的心里,他腦中閃過無數(shù)想法與畫面,見樓奕陽沒有半點阻止的意思,良久,終究是鄭重地俯身拜下:“愿為魔君命是從!” 樓月潼抬了抬眼,看向虛空,有人要撥亂反正,她偏要亂個徹底。 ——棋盤鋪開,我的第一步棋已經(jīng)下好,程梓川,你要如何應對呢? 日落又升,混亂界域中已是另一番景象。 之所以被稱作混亂界域,是因為這里什么人都有,也許表面上弱小的會是心狠手辣的魔頭,也許殺人如麻的其實是個好人……但程梓川跟扶桑一進入此地,就立即被包圍了。 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像是餓了好久的野獸,恨不得將他們咬得骨頭都不剩。 “這些雜碎交給我來就好。” 扶桑沒讓程梓川動手,虛空一窩,神木本源融合,直接橫掃千里,暴力碾壓之下,周圍其他看他們好欺負的覬覦者通通都繞道了。 “你還未修出本體,別太過傷及根本。”程梓川提醒道。 扶桑嘆氣,“總比你這又瞎又吐血又是魂魄不穩(wěn)的要強吧?當初就跟你說不要招惹那小魔女……得得得,別看我,我不提這個了。你覺得她會追過來嗎?” “斷開契約,她同樣大傷元氣,這幾天不會動手,過幾日就說不準了,”程梓川敲著小舟,想了想道:”甚至,她可能會鬧出更大的動靜……” “什么動靜?” “比如說——直接毀掉混亂界域?!?/br> 毀掉混亂界域,就是要人間大亂??! 扶桑神情大變:“梓川,你知不知道,六界越亂,秩序碑就倒得越快,她這是有預謀……” 程梓川抬了抬手,眼睛雖黯淡無焦,卻冷靜至極,“她出招,我們就接招,怕什么?又不是無法可破。” 扶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問:“你真能對她狠得下心?” “這不是狠不狠心的問題,我不會拿我該負的責任與所有人的性命開玩笑。”程梓川目視前方,好像樓月潼現(xiàn)在就在他跟前一樣,他緩緩道:“而且,她也不會希望我對她留情?!?/br> 用樓月潼的話來說,她是強者,有強者的尊嚴。 扶桑一怔,突然有種錯覺——哪怕程梓川跟樓月潼的契約斷開了,他們也還是心意相通的,她了解他,他也了解她,哪怕相隔千里,哪怕不死不休,某種程度上,他們其實是樂在其中的。 ——只有你能成為我的對手,只有我配與你廝殺。 這種連相殺都莫名其妙被秀一臉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第56章 針鋒 扶桑作為一棵樹,他覺得心累。 當他以為樓月潼會跟程梓川打起來的時候,他們相愛了,當他以為他們會纏綿下去的時候,他們翻臉了! 他甚至有點自我安慰的想,這樣下去,哪怕有一天他看到那兩人殺到床上去可能也不會太驚訝了。 程梓川并沒有給扶桑多糾結(jié)的時間,他掌心一翻,擲出了九源令牌,“在她動手之前,我們先要找到傳送法陣?!?/br> 傳送法陣也是九源門設下,與令牌的力量同源,很容易感應到。 “好?!毖垡娭^腦清醒,似乎并沒有像傅衍之一樣受到情傷打擊,扶桑稍微放寬了心。 幾日后,九幽門召回了門中弟子。 樓月潼從入定中醒來,吩咐過后,便獨自去了混亂界域。 她一身殺氣漫天,走得比程梓川二人順遂多了,而她此行的目的是混亂界域的中心,說白了,這方界域是人為開辟的出來的,只要從中心破碎掉,界域就會裂開,重新被虛空吸納。 她停在了一處山前,這地方不知為何匯聚了許多人,爭先恐后的往里面擠。 “發(fā)生什么事了?”樓月潼隨手捉了個修士詢問。 “界域山升起來了,混亂行宮出現(xiàn)了!”那修士指了指一個方向,磕磕絆絆的說:“那是混亂界域的源頭,其中更有當年開辟者留下的鎮(zhèn)界之寶,只要控制了就能掌控整個混亂界域!大家都瘋了!所有的人都在往這里趕……” 原來是這樣。 這么多年都沒有出現(xiàn),偏偏這時候出現(xiàn)了,是誰做的?樓月潼心思一動,已經(jīng)有了答案。 程梓川必然是想在她之前先控制了混亂界域,令她無處下手,屆時只能成為甕中之鱉。 好打算,可惜還沒成功。 樓月潼將人丟到一旁,順勢跟著眾人進入了界域山,從入口一進來,她腦海中就多了一個信息——收集界域碎片。 “嗯?”她倒是沒料到還有任務。 從這里的布局和手段來看,有的已經(jīng)超出了人界范圍,可以想象仙界必然插手了,而能當?shù)闷疰?zhèn)界之寶的最起碼是一件仙器,時隔這么多年,看來那件仙器已經(jīng)生出自主意識了。 短短瞬間,樓月潼就將情況猜了個大概,但她不確定的是,這個自主意識究竟是站在哪一方的,還是說哪一方也不占? 沉吟過后,樓月潼嘴角一挑,往前去了。 沒兩天,小魔女的名聲就傳出來了,有碎片的遇上她,要么乖乖放棄,要么被暴力碾壓,不管哪一種都很憋屈,想反抗的不是沒有,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殺了,與旁人不同,她好像一點也不介意自己成為公敵,每天大搖大擺的逛著,似乎就等人自己送上門來。 消息傳開,程梓川自然也聽到了風聲。 “她來了。”扶桑話音落下的時候,巧好一陣刮過,樹葉沙沙地下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遇上。” 程梓川聞言,彈了彈衣袖,偏頭道:“不會的,扶桑,這里草木遍地,你的優(yōu)勢可以無限放大。” 扶桑聞弦音而知雅意,挑了挑眉:“你想跟她玩捉迷藏嗎?” 程梓川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連著數(shù)日,樓月潼總能發(fā)現(xiàn)窺探的視線,可每回等她打過去,那里卻是空無一人,等她明白過來,身上的冷意又加重了。 然后,小魔女又多了一個外號——斬樹狂魔! 因為她每到一個地方,就會將周圍的樹木通通毀掉,連帶著躲藏蹤跡的修士也受牽累,換言之——所到之處無不腥風血雨。 再后來,大家看到她就直接繞道了,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收回連接的意識,扶桑說了個方向,示意小魔女從那邊來了,程梓川從善如流的往相反方向而去。 “她那眼神真是……恨不得將我燒成灰了?!狈錾R贿呑咭贿厯u頭、 程梓川淡定的說:“要燒也是先燒我。” “……梓川,你這也太有覺悟了?!狈錾1凰膶嵳\弄得哭笑不得,“我倒是怕一碰頭她二話不說就殺過來了?!?/br> 程梓川頭也沒回,反問了一句:“不這樣,難道她就不會殺過來了?” 扶桑竟無言以對。 捉迷藏游戲在翌日便被強制結(jié)束了,因為收集到碎片的修士都在同一時刻被傳送到了混亂行宮里,再次見面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呵呵,”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樓月潼扯了扯嘴角,凌厲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到程梓川身上,她走近了,不緊不慢的問:”耍我很好玩是不是?” 程梓川回道:“想多了?!?/br> “人間有句話,叫‘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我覺得我該重新認識你了,程道友!”她的語氣怎么聽怎么有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程梓川道:“承蒙贊譽,我們不熟,謝謝?!?/br> “不熟?”樓月潼伸出右手,指甲掠過,直接在他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而后往上,幾乎碰到了他的嘴唇,只見她靠上來,輕笑著低語:“我還記得這里的溫度呢,你就翻臉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