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程梓川為自己又想到小魔女感到無奈,他抬手摸了摸白貓,指著頭頂上的樹架問:“是你做的?” 白貓搖了搖尾巴,下巴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一點一點地仿佛是在回答。 程梓川忍不住輕笑,“真聰明,多謝你了?!?/br> 白貓漂亮的眼睛盯著他,突然湊近了,在他嘴唇上舔了一下,程梓川一怔,隨機撫著額頭直笑,笑得有點停不下來,他好像很久沒有這么高興過了。 白貓看著他笑,有點出神,又舔了一下他的臉龐。 “好了,可別得寸進尺啊小家伙?!背惕鞔▽ψ匀婚g的草木靈獸向來寬容,尤其是這種未開靈智卻有靈性的小家伙。 他慢慢坐起來,衣服上都是干涸的血跡,赤煌劍留下的造成的傷未曾好轉,體內靈力凝滯,很糟糕的情況,但……他的眼睛又能看見東西了。 魂魄并沒有回來,程梓川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他幾乎習慣了雙眼忽好忽壞的狀態(tài),雖然這一回,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雖說傷勢還在,但表面的傷口卻消失了。 白貓咬著他的衣擺,似乎很不滿被無視,程梓川心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小家伙,我的傷口還有眼睛……是不是跟你有關?” “喵——”白貓仿佛聽不懂他的話,無辜的叫著。 程梓川捏了捏它的耳朵,“小貓?!?/br> 白貓炸毛,狠狠咬了他的手,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印子——不準這么叫! 程梓川盯著牙印有點入神,自言自語道:“倒是有點像她。” 白貓聽到了,大而透亮的眼睛閃了閃,輕輕地跳到了他懷里,“喵喵?” 程梓川眨眼間就斂去了那樣的神態(tài),抱著它鉆出了小小的樹架,外面的風雪還沒停,雪花紛紛揚揚地灑落,白貓瞇了瞇眼睛,程梓川張開衣袖,幫它擋住了迎面撲來的風雪。 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無疑很不好,卻還在冷風中行走,白貓生氣地動來動去,想鉆出來將他推回去,程梓川輕聲道:“別鬧啊,有個人跟我走散了,我得去找他?!?/br> 他說的當然是扶桑。 事實上,到空空嶺之前他就計劃好了要在程曜……或者說是在神君戰(zhàn)煌跟前死一回,他沒有告訴傅衍之,這一點有點抱歉,可未知的反應才更加真實。 白貓聽后更生氣了——就知道想著那棵樹!也不看看你自己現(xiàn)在什么德行!哼! 想法很好,可惜程梓川因傷勢不輕,體內空蕩蕩的,方才感應到的一點蹤跡,下一刻就沒了,根本確定不了扶桑的方向,只好又找了個山洞先避避風雪。 他席地而坐,也不怎么在乎地方簡陋臟亂,眉眼溫雅沉靜,像是褪去了塵世間的疏淡面具,臉上掛著些許笑意,哪怕渾身狼狽,卻比以往任何時候來的放松,顯出一種別致的散漫姿態(tài)。 白貓呆了呆,它毫不懷疑,程梓川這樣的人,縱然有朝一日米分身碎骨,也必然是不染塵埃的。 “喵——”白貓的叫聲低了下去,安靜的呆在程梓川懷里,任他輕輕撫摸,它從未看過他這般模樣,卻真是很喜歡。 “偷得浮生半日閑,真好?!背惕鞔o靜的出聲,不在意聽眾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靈獸,“走了太久,稍微有點累了?!?/br> “喵——”白貓心道,誰讓你不聽話的?好吧好吧,知道你意有所指,肯定又在心里詆毀我。 “我常常會想起她,”換做任何時候,有任何人在,程梓川都不會提起這樣的話,現(xiàn)下卻難得袒露了心聲,卻也不是對著白貓說的,更像是在自說自話,“先前總是很難受,心如刀絞?,F(xiàn)在好多了,可還是會想,想她下一步會做什么,該如何應對,想我們的立場,想……” 想什么呢?想念一個人罷了。 有時候千言萬語的掩飾也抵不過一個眼神。 白貓爬到他肩上,輕輕舔了舔他的眼睛,叫聲更低了,“喵——” 程梓川戳了戳它的額頭,笑道:“得寸進尺?!?/br> 也許是白貓跟樓月潼變成的靈狐極其相似,程梓川看著總是多出一份莫名的喜歡與縱容,卻也無法抑制不停的想到樓月潼,但這種想起也稱不上舒心。 輕嘆一聲,程梓川道:“她比神君戰(zhàn)煌難對付多了,真讓我頭疼。”至少樓月潼了解他,騙得過戰(zhàn)煌也騙不過她。 “喵喵喵——”白貓有點得意,尾巴翹上了天。 程梓川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它的頭:“你叫個什么勁,跟我作對呢?” 白貓氣呼呼地咬他,狠狠地咬! 玩鬧了會,程梓川又睡了過去,這是身體自動修復傷勢,沉睡的同時靈力也在運轉。 白貓繞著他轉了幾圈,吐出煙霧,令他睡得更沉些,隨即身形發(fā)生了變化,四肢抽長伸展,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姿容絕艷的黑裙少女,毫無疑問,是程梓川最頭疼的冤家。 白貓跟小靈狐的確像,也正因為像,才更不會當做是一個人變的,何況樓月潼修為遠非當日可比,程梓川狀態(tài)卻比往日糟糕百倍,察覺不了太正常了。 樓月潼會在這時候出現(xiàn),說巧合也巧,說故意也對。 當初在混亂界域她發(fā)現(xiàn)程梓川又看不見了,一想也就明白是仙草的問題,她面上冷漠,到底絕非無情,搜羅了整個魔修地域,跟樓奕陽等人最硬說是無聊查探地形,實際上卻是為了尋找代替仙草的東西。 說白了口是心非,嘴硬心軟。 誰知再見到程梓川他就把自己整成了半死不活的模樣,樓月潼當時又氣又急,簡直想直接掐死他,后來又心安理得的找了個理由——乘人之危不符合她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跟他斗上一斗才有成就感么! 天知道她以前也不是沒做過趁人病要人命的事。 結果……結果就有點控制不住地做了許多多余的事,比如照顧他啊,陪著他啊…… 樓月潼板著臉,走到程梓川旁邊坐下,越想越氣,狠狠拉扯著他的臉,睡著的人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一張俊臉被人掐出了紅印,還兀自靜靜的躺著。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給我聽的?”樓月潼又拍了下他的頭,將他方才對白貓做的分毫不差的還回去,小心眼的魔女終于嘆了口氣。 “肯定是故意的!”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輕哼一聲,然后低下頭親了親他的嘴唇,“你也一樣,真讓我頭疼?!?/br> ☆、第62章 回歸 卻說蘭絮與傅衍之分開后,就悄悄回了九源山。一回山就聽說玄豫真人下山除害時受了重傷,掌門與眾長老此刻都聚集在第三峰,還不知情況如何。 幾個記名弟子告知蘭絮,掌門曾找過她,蘭絮一聽便趕忙去第三峰面見掌門。 “弟子拜見師父!”蘭絮被人領著,正好瞧見了站在玄豫真人屋外的掌門。 掌門面色沉凝,眉頭緊鎖,也沒什么心思問她去了何處,只沖她點了點頭,又轉回屋里去了。 蘭絮暗暗松了口氣,掌門待她極好,她并不想對其撒謊,不問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但這口氣還沒松玩,一轉頭就對上了程曜探究的視線,蘭絮一驚,嚇了一跳,勉強露出個笑來,“程師叔?!?/br> 程曜盯著她看了一會,似無意般道:“我聽人說起,你昨日來過第三峰?是為了何事?怎么不多留會,一下就不見了蹤影?!?/br> “沒,沒什么,只是一些雜事,”蘭絮冷靜不下來,索性就裝出一副納悶的模樣,反問道:“往日里程師叔從來不會關心這些,我也就沒想驚動您,這回可是我做錯了什么?” “沒什么,”程曜伸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稍稍一動就能觸及她的根骨,蘭絮手心里溢出冷汗,卻見他如長輩一樣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掌門難得收了徒弟,你年紀小沒定性,但也該多學著點,免得走岔了路……我這邊倒是無所謂,可掌門那邊,以后最好別再出現(xiàn)找不著人的情況?!?/br> 蘭絮點點頭,露出感激的表情,“是,多謝程師叔教導?!?/br> 程曜隨后也進了屋子,蘭絮后背一身冷汗,被風一吹,涼到了心里——若被程曜發(fā)現(xiàn)當時她在場,絕饒不了她!她必須趕緊見到清琊大人! 風雪一直未停,外頭天色暗了下來。 程梓川點了火堆,就聽洞口傳來聲響,白貓叼著一大塊包裹竄進來,鋪開后,是一些清水和食物,它抬著頭,雙眼靈慧有神,將東西往程梓川那邊推了推。 “這個……”程梓川目光柔和,注意到它身上雪白的毛色臟了一塊,便將它抱過來輕輕擦拭,輕聲道:“辛苦你了,但我不需要這個?!?/br> 擦拭完,程梓川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拿起綠色的果子喂它,“你吃。” 白貓拒絕地退后幾步,又一下跳到他身上,閉上眼睛,言下之意——吃過了,要睡覺了! 程梓川覺得它很是可愛,揉了揉它的頭,又捏了捏耳朵,微微笑了笑。這些天來,他盡力運轉靈力療傷,時常入定,白貓也不嫌無聊,總是在旁邊守著他,雖然程梓川也不知自己是哪一點吸引力小靈獸,但心中卻有些暖意。 “小家伙,以后要不要跟著我修煉?”程梓川提議道。 白貓搖了搖尾巴,沒應聲,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沒聽懂。 程梓川復又輕嘆,搖搖頭說:“跟著我也不好,你在山間多自在,還是算了。” 言罷,他閉上了眼睛,又入定修煉了。白貓卻悄悄睜開眼睛,看著外頭從夜到明。 轉眼,一人一貓已這樣相處了一月。 晴空下,陽光照著未消融的積雪,反射著銀色的光芒,河水破冰而出,順流而下。 程梓川從山洞里走出來,整個人煥然一新,皎如玉樹,與當日狼狽模樣截然不同,雪白衣衫幾乎映在了雪地里,長發(fā)沒了木簪束起,便隨意披散著,神色淡淡,眉目如畫,看著便是仙風道骨,出塵絕俗。 “喵——”白貓從樹上掉下來,正被他接了個滿懷,高興地去舔他的嘴唇,被程梓川習以為常地單手擋住,無奈又好笑,“你這毛病哪來的啊?!?/br> 白貓:“喵喵喵!”不開心! 程梓川提著它的尾巴,“來,轉一個?!?/br> 白貓:“喵!”哼! 程梓川被它一咬,怕傷著它就松手了,隨后被一撲,再被一舔,再抬眼,白貓已經跳到了最高的樹上,得意地甩著尾巴,抬起爪子一晃,送了他一身枯枝殘葉,弄得程梓川哭笑不得,“你就鬧吧?!?/br> 程梓川走了幾步,身上的殘葉污泥轉瞬即消,白貓又“喵喵”叫了,有點可憐兮兮的意味,程梓川明知它故意的,還是轉了頭,張開手臂,“好了,過來吧。” 白貓撲下來抱住,偷偷撇了撇嘴,果然是絨毛控!就知道你喜歡這種小動物!哼! 程梓川的傷勢好轉,已經能動用部分修為,翌日,他如往常一般在入定中醒來,沒看見白貓,隨后找遍了白貓喜歡去的地方也沒找到它的身影,心中升起些許失落,更多的卻是了然,“走了嗎?” 他在原地等待了三日,白貓沒有回來。 程梓川想了想,留下幾樣東西,便離開了。 他走后,白貓去翻了翻,看到了一個木雕,雕的正是白貓,將其平日里驕矜的姿態(tài)展現(xiàn)的活靈活現(xiàn),白貓伸出爪子戳了戳,口吐人言,“真難看!” 它一邊說著,一邊卻是收好了東西。 回了魔修那邊,樓奕陽打量了下,摸著下巴問:“jiejie出去一趟,心情倒是好了許多,什么地方這么管用?” 小魔女挑了挑眉,“從哪看出來我心情好了” 樓奕陽正色道:“以往我問出這句話,你都直接打過來了。” 樓月潼輕哼一聲,不置可否,“你這軀殼還能呆多久?一直留在人間,不怕魔界那邊有人造反?” “一直沒動用法力,還有些時日,至于魔界那邊……”樓奕陽輕撫嘴唇,笑得有點邪氣,“我倒是希望有人造反,正好清理清理?!?/br> “既然這樣,你倒是能有機會看到人間的亂象了?!?/br> 樓奕陽聞言,神情微變:“jiejie準備動手了?什么時候?” 樓月潼淡淡道:“很快?!?/br> “……說實話,方才你回來時那般模樣,我還以為你又去見了程梓川,看來是我多慮了,jiejie就是jiejie,一旦你決定的事,不會再多一分猶疑,殺伐果斷啊。” 樓月潼懶得接這話,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空空嶺之下,程梓川試著聯(lián)系扶桑,但仍舊毫無反應,好像他們之間的感應被什么阻隔了,但他知道扶桑沒受傷,這就夠了。 黑白分明的玄妙玉佩懸掛腰側,走出空空嶺的,已是白衣道服的清琊小師叔,仍舊是戴著面具,手持誅邪神劍,一身氣息傲霜凌雪,冷冽如冰。 九源山卻正有大事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