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琊執(zhí)禮，端肅有加，然后……然后說了一堆連樓月潼都被繞彎的地名與各種名號，與嘉臨帝一來一往，俗稱忽悠。

    雞鳴叫響，夜?jié)u淡去。

    從嘉臨帝夢中出來，兩人都有點(diǎn)累，入凡人夢中還是挺耗費(fèi)心神的，這種感覺不是身體累，而是心累。

    清琊還要在宮中尋找淵蕪與蘭絮的蹤跡，樓月潼卻是不樂意了，“你急什么？打草驚蛇可就變成一場空了！”

    “你有要事？”

    “當(dāng)然！你都把那人皇忽悠到底了，不如再弄出點(diǎn)動(dòng)靜來，讓他主動(dòng)來尋你??！”樓月潼眼睛閉上，又睜開，慢慢掃過長安城周邊，而后定在了一個(gè)方向，撫掌而笑，“那邊靈氣充沛，肯定有好東西！”

    她說完也不招呼一聲，轉(zhuǎn)頭就跑了。

    清琊：“……”她有理由相信這小魔女就是來玩的了！

    樓月潼找的是東方一處山脈，正是冬去春來之際，青草細(xì)細(xì)絨絨的一片，樹木剛抽出新芽，卻也不顯得荒蕪。山頂上中心一片，出乎預(yù)料的平坦。

    只見樓月潼翻手一揮，積土散去，縷縷熱氣升騰交匯，含著幽淡靜謐的香氣，毫無雜質(zhì)的靈泉漸漸流淌，干凈得宛如滴滴凝聚的晨露，升騰的霧氣飄散至周圍，樹木竟瞬間冒出綠葉，綠草轉(zhuǎn)眼成蔭，嬌艷的花朵從地底冒出，再看去，整個(gè)山頂完全成了世外仙境一樣的地方！

    饒是樓月潼，也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目瞪口呆，輕嘖一聲，沒什么歉意地一攤手，“哎呀，好像不小心挖到了極品靈脈啊?！?/br>
    這哪是一般的靈脈，人皇居出，腳踩龍脈，周圍都是寶地，常人就算清楚也不敢挖，因?yàn)榕略闾熳l??！這靈脈一看就非普通，只怕是連著龍脈的，一個(gè)不慎損壞了，恐會牽連一方百姓。

    清琊頭疼，正要將此地遮掩回原狀，就見膽大包天的小魔女，她……她開始解外衣了！

    “等等！你要做什么？”

    “難得在人間碰上這么充沛的靈泉，至少夠我提升百年修為的，不下去泡一泡怎么行？”小魔女狡黠一笑，說得理所當(dāng)然，“清琊你要不要來啊……哎？好好的你臉紅什么，看不出來你臉皮這么薄？”

    清琊耳根紅得快滴血，將她的手按回去，斥道：“此地不是你胡鬧的地方！”

    “胡鬧？哼，大美人，你是第一天認(rèn)識我嗎？”樓月潼看她模樣，惡劣地舔了舔嘴唇，忽然伸手就去扒她衣服！

    “！”

    清琊真想拽下陰陽配糊她一臉，看她還會不會如此囂張！簡直得寸進(jìn)尺，豈有此理！

    ☆、第65章 戲弄

    清琊躲得太厲害，樓月潼總不能為了扒個(gè)衣服就跟她打起來，只好聳了聳肩，頗為遺憾的放棄了，上下打量了下她，嗤笑道：“你掙扎得這樣厲害，我都要懷疑你男扮女裝了！”

    清琊容色向來清冷端方，此時(shí)直接從臉紅到了耳朵根，瞪著樓月潼，冷冽的眼神一點(diǎn)威脅都沒了，反而顯出了幾分狼狽之意。

    “嘖嘖，看你臉紅的，逗你玩而已，我又不是瞎，還不至于連男女都分不清楚?！?/br>
    清琊：“……”

    樓月潼解下外衣，隨手掛到了旁邊的樹上，她才破除了第二重封印，此刻的身材樣貌也不過少女模樣，沒有從前那般成熟完美，卻也玲瓏有致，尤其腰肢纖細(xì)，雙腿修長，眉眼更是魅態(tài)橫生，勾人得很。

    清琊倏地轉(zhuǎn)過身去，語氣沉冷，“光天化日衣不蔽體，你……”

    “你真古板！”樓月潼打斷她的話，“這里又沒有旁人，還有你轉(zhuǎn)身做什么，不會不敢看我吧？”

    她語氣怎么聽都帶著嘲笑，有水聲響起，顯然是她已下水了。

    樓月潼也覺得有趣，多少人仰慕的清琊小師叔，臉皮竟然薄成這樣，難怪除了程梓川，沒見她有什么異性朋友。

    其實(shí)她哪知道，也就是對著她，換了旁人，全脫光了，清琊也能面不改色的盯著。

    指尖漫過水波，樓月潼輕輕嗅了嗅，溢滿的靈氣令她心情愉悅起來，看著清琊的背影，勾了勾嘴角，食指一挑，水劍對著清琊的頭直沖而去。

    清琊閃身，抬手捏碎了水箭，轉(zhuǎn)過來盯著她。樓月潼就問：“你不生氣嗎？不想過來打我嗎？”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厚顏之人？

    清琊都快沒脾氣了，道：“隨你吧。”若不是要維持住清琊的模樣與姿態(tài)，她早就過去抓住小魔女一頓揍了，這小魔女純屬給點(diǎn)陽光就燦爛！

    許是折騰夠了，樓月潼眨了眨眼睛，又抬手一劃，水珠自水面躍起，一滴滴連成了個(gè)笑臉，她伸手一彈，笑臉就飄到了清琊跟前，小魔女又眨了下眼，捧著臉看過去，無辜可愛極了。

    “……”清琊吹了口氣，笑臉嘴角下沉，變成了哭臉，回到了樓月潼跟前。

    樓月潼一時(shí)興起，又將之變回了笑臉，這回給它按了兩個(gè)手，手里捧著小花送過去，饒有興趣的看著清琊怎么回。清琊……清琊也不知道怎么就跟她玩起了這么幼稚的游戲，再吹一口氣，花碎了，變成利劍正中紅心，笑臉……這回已經(jīng)沒臉了……

    樓月潼不高興了，“打人不打臉！”

    清琊：“……你打人，不沖臉？”

    “喂喂喂，我是魔女，你可是正道修士，標(biāo)準(zhǔn)能跟我一樣？”樓月潼翹起小拇指，勾了勾，眼神頗為挑釁，“過來，我要打回去！”

    清琊挑眉，走近了，抬手就拍了拍她的頭，“別鬧了。玩樂可以，勿損靈脈便可，我去那邊打坐幫你守著?！?/br>
    這樣的語氣與神態(tài)，樓月潼低低笑了一下，忽然伸出雪白的雙臂，抱住她，在她臉頰邊親了一下，“雖然初吻送給程梓川了，但這可是我頭一回親一個(gè)姑娘，便宜你啦?！?/br>
    清琊一呆，剛消散的熱氣又冒上來了，結(jié)果還沒回神，迎面就被撲了一身水，樓月潼眉飛色舞，惡劣道：“害羞了吧？感動(dòng)了吧？幫你降降溫，不用太感謝啊?！?/br>
    清琊抬起劍鞘敲到了她的頭，“小魔女！”

    她轉(zhuǎn)身就到一旁閉目打坐去了，其實(shí)卻是心緒翻涌，需靜思穩(wěn)定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重復(fù)了一遍，“勿損靈脈，別忘了。”

    樓月潼撇撇嘴，自顧自地在靈泉里游來游去，也不知聽到了沒有。

    清琊睜開眼睛，靜靜看著她在水中的身影，看了許久，微不可察的輕嘆了聲。

    原以為再見樓月潼，不會再有如此大的反應(yīng)，可原來對她的感情有那么深，這么久的時(shí)間都還沒有淡化一二……這的確是一場無聲的硬仗。

    可也不是全無所得，至少清琊明白了一件事——樓月潼對程梓川，也是真的有情的。

    清琊靜思反省，神色漸漸平靜下來，等到樓月潼從水里出來，清琊已能面不改色地遞上衣物，波瀾不驚。

    樓月潼看了看她，嘴角微扯，卻是沒再說什么，也坐下來穩(wěn)固修為。

    翌日，長安城百姓都看到了沖天而起的亮光，正午過后，有傳言廣泛傳播，道嘉臨帝親至山下，迎了神仙人物入宮驅(qū)除妖邪。這指的就是清琊了，那樓月潼去哪兒了？只看清琊懷中雪白的小靈狐便知道了。

    “昨日仙家入夢，救朕于危難，朕感念于胸，卻不知仙家昨日所言的災(zāi)禍?zhǔn)侵负稳撕挝铮俊鼻彗鹨蝗雽m，嘉臨帝便迫不及待地趕走了旁人，誰讓昨日清琊忽悠的太成功，以致嘉臨帝一整日都坐立不安，好不容易將人盼來了，就盼著能得個(gè)解決辦法。

    小靈狐懶洋洋地躺在懷里，清琊伸手摸了摸，說道：“人皇夜夢巨虎，還不知妖物是何嗎？”

    “莫非是……”

    “心知足矣，不可言說?！鼻彗鹨粨]袖，桌案上便多了一卷道經(jīng)與幾根香燭，“人皇若信我，今日起便點(diǎn)燃香燭，抄背這道經(jīng)，時(shí)候到了，必見奇效?！?/br>
    人皇翻閱片刻，越看越喜，遂點(diǎn)頭應(yīng)下，并請清琊暫居宮中。

    接下來數(shù)日，清琊未有異動(dòng)，只借此機(jī)會摸清了這人間宮廷的布局，她仔細(xì)考慮過，若還有地方能困住淵蕪而不被人發(fā)現(xiàn)，恐怕……唯有地下宮室了。

    淵蕪是大妖，清琊并不擔(dān)心，她只憂心蘭絮，蘭絮入九源山修行還沒多久，修為不夠，年紀(jì)又小，只希望淵蕪能護(hù)住她了。

    這日傍晚，人皇終于抄完了最后一卷道經(jīng)，香燭還在燃著，他微微松了口氣，因著這些日子每回抄背此書時(shí)，他都會頭痛欲裂，但到第二日又會精神百倍，他不知何故，但人皇也不是蠢笨的，稍加思索就猜到可能是自己身上出了問題。

    他一直未動(dòng)聲色，遣退了周圍服侍之人，佯作無知地抄背完了最后一個(gè)字。

    日落月升，夜色沉暗。不知哪來的風(fēng)，進(jìn)入室內(nèi)，吹起了簾幕，香燭亦應(yīng)聲而滅。

    忽然，嘉臨帝臉色一變，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眼睛就變成了野獸般的獸瞳，指甲在桌案上狠狠劃下了幾道印痕。

    窗外，清琊身影驟現(xiàn)，“藏得真好。”

    嘉臨帝，不，應(yīng)該說附身的虎妖咧嘴一笑，竟也不怕她，“今日，我便來見識一下九源道統(tǒng)，看看你這小娃承襲了開山祖師的多少本事！”

    聽這語氣，竟也是認(rèn)得九源山開派祖師的！

    小靈狐立在一旁，豎著耳朵，眼珠轉(zhuǎn)了一圈，隱隱摸到了什么線索——九源山開派祖師？哪個(gè)來著？

    ☆、第66章 破綻

    小靈狐百無聊賴的想著九源山開派祖師，那邊清琊已同虎妖打起來了，清琊揮手就設(shè)下了結(jié)界，以防驚動(dòng)宮廷之人。

    虎妖冷嘲熱諷非說：“不愧是正道修士，這時(shí)候了還怕傷及無辜？”

    清琊右手一轉(zhuǎn)，飛掠而上，劍柄對著他的腰部一撞，狠狠抽了一下，疼得虎妖齜牙咧嘴，竟不顧人皇軀體，直接暴虐地試圖獸化了！清琊見此，眼神一厲，雙手結(jié)印，一道白光籠罩，硬生生的將其獸態(tài)逼了回去！

    虎妖此時(shí)進(jìn)退不得，他附在人皇身上，受到限制無法發(fā)揮所有的實(shí)力，雖憋屈挨打，卻無性命之虞。而離開人皇軀體能大展手腳，可他判斷不出自己是否是清琊的對手，而且還受到此界規(guī)則限制，一著不慎，千年修行怕要?dú)в谝坏?/br>
    兩者比較，虎妖還是謹(jǐn)慎為上，不論清琊怎么打，他就是縮在殼子里不出去，反正這是人皇軀體，諒清琊也不敢下重手。

    小靈狐在一旁看著，深覺其丟了妖魔道的臉，“喂，你不是虎妖，是烏龜妖吧？”

    “你算什么東西……”

    虎妖怒吼，一句話還沒吼完，小靈狐眼睛一瞪，一條鞭子乍現(xiàn)，沖著他的臉就抽了下去，哼道：“清琊顧及人皇，我可不管！敢對我不敬，我割了你舌頭捏碎你的魂魄！”

    她這一出手，威力更在清琊之上，虎妖捂著臉，連退了幾步，眼中溢出驚懼之色，憤憤道：“你……只準(zhǔn)你罵，不準(zhǔn)我說嗎？”妖都沒她霸道！

    小靈狐甩了甩尾巴，理直氣壯的道：“當(dāng)然?！?/br>
    她自認(rèn)自己有一點(diǎn)還是非常值得肯定的，那就是從不搞虛頭巴腦的一套——我就是不講理，我就是欺負(fù)你，怎么了？有本事你打我?。?/br>
    也就圣尊那樣有實(shí)力壓過她的才能讓她消停了。

    別說人界，虎妖在妖界行走多年，也沒見過囂張成這樣的，想想方才她展現(xiàn)出來的實(shí)力，頓時(shí)狐疑道：“你不是這修士的靈寵？那你跟著她做什么，不如跟我聯(lián)手，宰了這修士，搜刮完她的寶物，豈不痛快？”虎妖想煽動(dòng)樓月潼對付清琊。

    “痛快，痛快你個(gè)頭??！”這格調(diào)太低了，小魔女不爽地歪了歪頭，“清琊，你還不趕緊揍他！”

    清琊握住劍柄，看向虎妖，“你此刻離開人皇軀體，我饒你一命?！?/br>
    “做夢！”

    銀光照亮夜空，誅邪出鞘時(shí)，清琊忽然出聲念了什么，一字一句，凜冽端肅，正是人皇多日來抄背的道經(jīng)。

    虎妖占據(jù)軀體，軀體中原本的魂魄是昏睡過去的，如今在清琊聲音下，竟?jié)u漸蘇醒了過來，龍氣罩住嘉臨帝魂魄，端坐著跟隨清琊默念道經(jīng)，在體內(nèi)與虎妖爭奪主動(dòng)權(quán)！

    只見嘉臨帝面色陣紅陣白，一會變一個(gè)表情，雙手捂著耳朵，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別念了！別念了……滾……妖孽，從朕軀體里滾出去！住口……”

    清琊語速不緊不慢，反觀對面之人卻越發(fā)暴躁，霎時(shí)間，嘉臨帝的頭頂上有兩個(gè)影子若隱若現(xiàn)！

    “縛！”清琊指尖連動(dòng)，將二者同時(shí)拉了出來，嘉臨帝魂魄跌倒在地，虎妖則飛快地往天邊掠去，短短一瞬，清琊出劍，劍勢有沖天圍殺之勢，直接透過防御，斬?cái)嗔嘶⒀槐?，白光乍起，化作囚籠，將其牢牢困在了其中。

    小靈狐看得目光連連閃爍——清琊修為，比之初見又精進(jìn)了！

    囚籠旋轉(zhuǎn)著縮小，落到了清琊手上，但她不忙著處理，先看向嘉臨帝，語氣緩和了一些，“人皇受苦了?！?/br>
    嘉臨帝面色雖疲憊，卻滿是感激與激動(dòng)，他似乎想說什么，清琊已然伸手一指，助其魂魄歸了位，再一揮手，將其送回了寢殿。

    “喲，施恩不望報(bào)啊?！毙§`狐化作人身，歪靠著樹，撐著下巴沖她揚(yáng)了揚(yáng)眉，“難怪各個(gè)都說你好，你們正道的總搞這種虛頭巴腦的，心里嘔不嘔??？辛辛苦苦忙了許多天，一點(diǎn)酬勞都沒收到哎?！?/br>
    清琊看了她一眼，“忙得是我，又不是你。”言下之意就是，你一點(diǎn)事都沒做，好意思抱怨嗎？

    樓月潼走過來，敲了敲小囚籠，晃得虎妖暈頭轉(zhuǎn)向，語氣似嘲非嘲，“哦，大公無私的清琊小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