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周牧海受不住沉默,說:“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別恨我。” 穆衡冷笑一聲,理都懶得理他,失望歸失望,他接受事實的能力還是很強的,既然事已至此,他就當以前沒認識過周牧海這個人。 穆衡看向周牧海旁邊,那個之前襲擊他的老人,“你是誰?” 老人陰沉笑了笑,朝著穆衡被綁的位置走近,“好久不見。” 穆衡微微皺了皺眉頭,認真分辨對方周身上下的特征,但他遺憾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見過這個人,何來“好久不見”? “我不認識你?!?/br> 說話間,老人已經(jīng)走到了穆衡身邊,他佝僂著腰仔細觀察穆衡,眼底掀起洶涌的仇恨,那感覺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一般,還是殺了全家的那種深仇大恨。這使穆衡更加困惑不解。 老人說:“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br> 穆衡沉著臉沒說話,他明顯意識到了某種可能性。 “你演過我寫的劇本,不覺得里面的內(nèi)容很熟悉嗎?可惜劇本被人改過了,最后還是成全了你,但那不重要,這些都是假的?!?/br> “你是大瀛的人?!?/br> “不,”老人搖頭,“那時候應(yīng)該叫岳朝。”大瀛之前,僅僅統(tǒng)治了兩年江山的王朝,當時便被更名為岳朝。 “岳朝?它早就消失了,被我親手打敗的。” “不!岳朝它永遠存在,你是不可能打敗它的!”老人情緒顯得極其激動,“你這個叛徒!我做夢都在想這一天,你總算落到我手里了?!?/br> 穆衡盯著老人,即使這張臉是陌生的,但他仍然很快從對方身上窺探到了熟悉的感覺,那種感覺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他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在今天重演。 就像一場可笑的鬧劇般上演。 “是你,”穆衡盯著老人那雙渾濁陰狠的眼睛,緩慢卻不容置喙地說,“穆宴。” 老人,也就是穆宴咧開嘴笑起來,他滿臉皮膚下垂,遍布皺紋,膚色蒼老失色,“沒想到還能再見吧,穆衡?!?/br> “你老了,會死在我前面?!?/br> 穆宴眼神一冷,猛地一拳將穆衡臉砸側(cè)偏過去,他似乎特別討厭聽到“老”字,整張臉都緊緊皺了起來,看起來越發(fā)蒼老可怖。 周牧海緊跟著沖過來,將明顯被激怒的穆宴攔住,“住手,你說過不動手的。” “你對他倒還挺上心的,可惜他領(lǐng)情嗎?”穆宴冷笑,“敢狠心殺死自己二哥,還滅了他所有親人的人,你指望他能對你有情?” 沒錯,二哥,現(xiàn)在的老人就是穆衡名副其實的二哥,也是他造反路上第一個要掀翻的絆腳石,只是沒想到他死了以后,卻在這里得到了新生,還覆在周牧海父親的身上,利用周牧海制造了這些事,想要致他于死地。 即使挨了一拳,穆衡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眼神越發(fā)冰冷,“狠心?當初你害死大哥,逼宮殺死父皇,到底是誰更心狠手辣?!?/br> 周牧海怔在一旁,聽的心驚膽戰(zhàn)、不知該說些什么,要不后世為什么總結(jié)說‘可憐生在帝王家’呢。這些帝王家的人,論心狠誰也不輸給他,明明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卻硬生生為了權(quán)勢互相殘殺,最后能夠登上帝王之位的,也必然是踩著無數(shù)人的尸體上去的。 動不動就殺大哥、殺父皇的,這到底是怎樣混亂殘忍的局勢,周牧海即使沒有看見,也能大概想象出來,因此他現(xiàn)在不難理解穆宴為什么這么恨穆衡,對于親手殺了自己、還殺了自己全家的人,誰又能不恨。 只是追根究底要說這件事怪誰,還真是沒辦法爭論出來。 穆宴:“還記得我說過什么吧?只要我沒死,就一定不會放過你,現(xiàn)在你落到我手里,可就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了?!?/br> 穆衡搖頭,對他的話表現(xiàn)出極度的可笑,“你以為這里還是大瀛嗎,你敢殺我,就等著再死一次吧,你沒有為所欲為的資本,沒有地方能讓你逃?!?/br> “只要我想?!?/br> “你不敢殺我,殺了我你還怎么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穆衡說著看向周牧海,眼底那些溫和散的干干凈凈,帶著疏離陌生的冰冷,“我很好奇,你到底在我身上動了什么手腳?”以致他們到現(xiàn)在都沒能查出問題所在。 周牧海心情沉重,這時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便直接說:“是我送你的那塊表,我在里面放了點東西?!?/br> “可那塊表沒有查出任何的異樣?!?/br> “藥的效用是有用的,我前一次見你,擔心你們發(fā)現(xiàn),就想辦法加速了藥效,你們檢查的時候,表就是普通的表,當然沒辦法查出任何問題來?!?/br> 穆衡不知想到什么,諷刺地笑了一下,“你演技真好?!?/br> 周牧海沉聲沒有說話,穆衡的笑特別刺眼,讓他心里覺得很不好受,但他畢竟對不起穆衡,也沒立場為自己解釋什么。 就在這時候,樓下突然響起急促的報警聲,一聲比一聲刺耳。 周牧海跟穆宴臉色同時變得很難看,他們扭頭看了穆衡一眼,隨即周牧海快速朝門外走去,穆宴則臉色陰沉地死死盯著穆衡,整個人變得極其謹慎戒備起來。 穆衡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卻也猛一咯噔,不知道現(xiàn)在外面情況如何,來的人很有可能是趙戈,他應(yīng)該沒傻到單槍匹馬地跑過來。這別墅表面看起來精致漂亮,其實還裝著很多監(jiān)控報警設(shè)備,剛才應(yīng)該就是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報警裝置,才會引起報警器發(fā)出響聲。 但沒一會周牧海又走進房間,朝穆宴搖了搖頭,“沒事,是只野貓?!?/br> 穆宴沒有多想,“嗯,明天就通知趙戈,讓他拿東西來換人?!?/br> 周牧海沒動,仍是緊盯著穆宴,“我說過東西會幫你弄到,但如果這段時間穆衡出了什么事,就算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們也沒有交易的必要了?!?/br> 穆宴陰森森地瞥了穆衡一眼,“我說到別到,決不食言。” “最好是這樣?!?/br> 他們說完便走出了房間,周牧海臨走前欲言又止地看了穆衡一眼,想說什么但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穆衡索性閉目養(yǎng)神,懶得再看這些臟他眼睛的東西。 門剛關(guān)上,穆衡便緊跟著睜開眼睛,神色之中難掩擔憂。 不知道趙戈現(xiàn)在怎么樣了,看周牧海跟穆宴的樣子,這間別墅絕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這么安全,他們既然裝了報警裝置,有可能還請了人看守別墅,如果趙戈找的人不多,今晚看起來便絕對會有一場惡戰(zhàn)。 穆衡這邊正擔心著,便聽門邊再次傳來開門聲,他神經(jīng)不禁繃了起來,視線牢牢盯著房門處。 也就是那幾秒的時間,房門便被打開了,趙戈沖過來迅速給穆衡解繩索,他看見穆衡此時模樣時臉色極為難看,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趙戈一邊解繩子一邊說道:“這里還有周牧海的人,趁有人牽制住他們,我們趕緊走?!?/br> “好?!蹦潞鉀]有多說什么廢話。 兩人都知道此刻形勢嚴峻,沒時間說多余的廢話。 看趙戈的神色就知道周牧海這里的人不簡單,應(yīng)該是他雇傭的保鏢,至少能跟趙戈帶的人能打個平手,也難怪趙戈會這么緊張。 好的不靈壞的靈,趙戈還沒來得及將穆衡所有的繩子解開,房門處便猛地出現(xiàn)了兩道身影。 赫然是周牧海跟他的保鏢。 那位保鏢身強體壯、肌rou虬結(jié),給人一種充滿爆發(fā)力的感覺。 第42章 大概半小時后,趙戈和穆衡一人一腳踹翻企圖抓住他們的男人,趙戈手里拎著砸斷的椅子腿,上面還沾著新鮮的血跡,散發(fā)著血腥的味道。他們迅速沖出別墅,便有人將車開了過來,趙戈猛地拉開車門,招呼正跟圍攻他們的男人糾纏的穆衡。 “快走!” 穆衡邊打邊退,他手里也是根椅子腿,逼的對方不敢太過接近,企圖從側(cè)面包抄穆衡。 趙戈跟著上車,擋住男人的攻擊,“你先上車?!?/br> 穆衡沒矯情,現(xiàn)在多猶豫一秒就多一分麻煩,他迅速鉆進后車廂,“別管他們,你快上車。” 見穆衡進了車廂,趙戈便沒什么顧慮了。他眼神冰冷地盯著面前的兩人,那是一種充滿殺氣的注視,接著猛地彎腰避過襲擊,掄起椅子腿狠狠擊中對方腹部,趁對方痛的彎腰之際,趙戈以膝蓋頂住對方腹部,雙手成拳用盡全力砸在對方背上,他下手極狠,幾乎把人往死里打,見對方?jīng)]有反抗能力,這才踹開這人,掄起椅子腿砸向試圖從背后偷襲的人。 趙戈沒有戀戰(zhàn),只要能救出穆衡,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收拾這些人。今晚也是怕周牧海狗急跳墻,所以才沒帶多少人,打算潛入別墅先偷偷把人救出來,誰知道周牧海別墅這么牢不可破,處處都是陷阱。 汽車已經(jīng)發(fā)動,趙戈扔掉椅子腿,抓著穆衡手快速上了車,然后猛地將車門關(guān)上。 一輛銀色汽車從前方駛來,試圖就此截停趙戈的車,那架勢看起來是打算如果他們不停,就撞過來強行讓他們停下來。 穆衡朝車窗外看了眼,他們車子剛駛離別墅,旁邊是一條半米寬的水溝,一旦撞過去雖然沒有危險,卻會讓車子沒辦法再開動,而且在車里不好動彈,他們根本沒辦法反抗,就直接等于被困在里面,只能坐以待斃了。 趙戈這時候格外冷靜,但這種冷靜不但沒法安撫人,反而是帶著一種飄忽不定的危險感。 他低沉道:“加速撞過去?!?/br> 穆衡頓時了然,趙戈是在賭,他們車速加快,停的時候因為慣性,車仍然會相撞,這樣唯一能避免相撞的可能便是對方停下或者變道,他堵的就是對方不想死,在死亡面前人的本能就是求生。 汽車以極快的速度朝前開去,穆衡抓緊車窗上方的扶手,心臟不受控制地緊縮,猶如被一雙手緊緊攥著。 兩輛車的距離在不斷縮近,危險的感覺像針尖不斷刺入皮膚,引來令人戰(zhàn)栗的恐懼感。 在就要相撞的前一秒,那輛銀色汽車突然猛打方向盤,極速拐入旁邊的空地。司機緊握方向盤的手出了汗,懸在心頭的石頭落了地,車徑直朝著僅有昏暗路燈照明的道路前行,道路兩旁的樹木在燈光映襯下,透著一股森然的陰冷。 穆衡轉(zhuǎn)過頭看遠處籠罩在燈光下的別墅,仍然能聽見打斗的聲音,但已經(jīng)看不清人的身影了。 他放松神經(jīng)靠在椅背上,有些恍然如夢的感覺。任趙戈認真檢查他的傷勢,溫暖的手指用力捏著骨頭,檢查有沒有造成太重的傷害。 “我沒事,”穆衡忽然想起趙戈受了傷,連抓住他的手,緊張掀開趙戈衣領(lǐng)檢查傷勢,“你感覺怎么樣?” “能動,應(yīng)該沒傷到骨頭?!?/br> “有淤血?!?/br> “沒事,”趙戈看向穆衡,“你沒事就好了?!?/br> 穆衡苦笑一聲,“我沒想到真的是周牧海,他一直以來表現(xiàn)的……都太好了,還好帶著項鏈?!?/br> “我早就覺得他不對勁了,周牧海在娛樂圈混了這么多年,怎么會對你青眼有加,還有他后來做的事,有太多的巧合了。” 穆衡點頭,心情雖然沉重,但因為早就接受了事實,也沒覺得太可惜。 “對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知道我們下樓碰見那人是誰嗎?” 趙戈不知道穆衡怎么突然提起這件事,他壓根沒怎么注意過,只記得是個老人,看起來沒什么危險。 “怎么了?” “他是周牧海的父親,準確來說,應(yīng)該說是那具身體是周牧海的父親,其實里面的靈魂早就易了主,”穆衡見趙戈態(tài)度認真起來,這才極為慎重地一字一頓地說,“那個人我們都知道,是穆宴?!?/br> 趙戈臉色頓時變了,“怎么會是他?”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穆宴死后就來到了這里,他潛伏這么多年,肯定早就在打魂玉的主意,他想重回大瀛,目的我們都清楚?!?/br> 趙戈有些諷刺地說:“沈家都沒法確認的事,他以為自己能活著回去?”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現(xiàn)在的身體肯定出了某種問題,讓穆宴不得不鋌而走險。” “周牧海呢?就因為穆宴占用的是他爸的身體,就對他言聽計從。” 穆衡盯著掌心,想起不久前還跟周牧海在農(nóng)家樂吃飯的事,淡淡道:“應(yīng)該是穆宴說了什么,但不管他說什么,肯定都是謊言,周牧海看樣子沒打算害死我。” 因為兩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所以車直接開到了醫(yī)院,這家醫(yī)院趙家有很大一部分的股份,因此趙戈剛到,醫(yī)生便安排兩人直接進去檢查包扎,態(tài)度極其殷切熱情。 穆衡身上只有一些小擦傷,最重的還是之前被穆宴用木棍擊中的那一下,現(xiàn)在后腦勺還有些隱隱作痛。以防萬一醫(yī)生給他做了詳細的檢查,確定只是有些輕微腦震蕩,但以后必須小心行事,再出這樣的事或許就沒這樣幸運了。 趙戈擔心穆衡,是同時聽的兩人的檢查報告,確定穆衡無礙才松了一口氣,反倒對自己的病情并不是很緊張。在跟醫(yī)生確定傷好后能夠恢復(fù)到之前狀態(tài),并且不會有任何后遺癥以后,便擺出了一副輕松的姿態(tài)。 從醫(yī)院出來已經(jīng)快十二點,趙戈和穆衡的傷勢都沒有嚴重到需要住院,兩人便決定還是回別墅養(yǎng)著,連續(xù)好幾次的住院經(jīng)歷讓穆衡對那地方有了些生理性的厭惡,看見醫(yī)院那無處不在的白色墻壁便覺得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