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孔二太太想了下,笑著道: “你爹是樂意的,娘也覺得好,你兄弟向來跟你親,自來待如碧如同親女,這些……你也是知道的。” 我就是太知道了。 小孔氏嘴角扯著笑意,弧度絲毫不變,眼中卻滿是冰冷譏誚,“哦,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卻是沒有往下說了。 孔二太太有些不解,這是什么意思?明白了——是應下還是不應? 真是的,怎么就不能給個痛快話。 閨女性子還跟從前一般模樣兒,真是急人! 孔二太太往小孔氏身邊兒靠了靠, “閨女啊,你這意思……是應下了?” 眼中滿是試探期望。 小孔氏拼命壓抑著滿腹的怒氣,淡淡的道: “看娘說的,什么應下不應下的,婚姻大事兒輕忽不得,世子最疼如碧,長女的婚事兒我一人是不敢定下的,不然,回頭世子可是饒不了我?!?/br> 孔二太太乘勝追擊,“要不,你去問問世子?” 言下之意,竟是催促著小孔氏立馬起身去問。 竟是急著當下就得了準信兒的意思。 小孔氏越發(fā)不愿了,不由推脫道: “眼下這時辰,世子正公干呢,再不能打擾,不然叫公公知道了,連著世子同我都逃不了好兒。” 她是傻了才去的。 這樁婚事兒她壓根兒能應下的,又何必去問呢! 孔二太太見閨女兒左也不是,右也不成的,顯是敷衍,不由急了,扯著小孔氏衣袖,可憐巴巴的軟了聲調,“閨女兒啊,好歹給娘個準話罷,不然回去你爹再不能饒了我的,便是你兄弟,只看在一個娘胎出來的份上,倆家更親近些有什么不好?!?/br> 于孔家自然無處不好,可于沈家,于如碧而言,卻是一點兒好處看不出來。 不是她勢力,實在是侄子的品行,她再不能放心…… 左右思量,小孔氏也不愿打太極了,直截了當的說道:“娘,這門親事不行,我不答應?!?/br> 孔二太太一愣,正捉摸著怎么才能磨的閨女兒心軟松口,不想閨女兒一下子堵的嚴嚴實實。孔二太太臉色也不好看了,想要甩臉子又有些顧忌,瞧起來怪異的緊,忙追問道:“怎么了?怎么就不行了?那是你親兄弟??!親侄子啊!” 當姑姑的在,怎么就能這么狠心! 小孔氏迎著孔二太太控訴的眼神兒,半點兒不為所動,“我知娘的意思,也知道爹娘的打算,無非是看著我兄弟不成器,想要聯(lián)姻,幫著扶侄子一把,爹娘為我兄弟的心,就跟我為如碧一般,殫精竭慮,費盡心思……便是如此,我才不能應下,娘您別急,我一一給您分說清楚?!?/br> 抬手止住孔二太太的張口欲言,小孔氏神情冷靜,娓娓道來,“您說那是我親兄弟,是了,自然是的,可如碧是我十月懷胎嬌養(yǎng)長大的寶貝兒女兒,您想要我拿親閨女兒貼補兄弟,恕女兒再不能辦到……我兄弟是您和爹的心頭rou,為著兒子孫子,您和爹什么都愿意干,如碧雖也是您和爹的外孫女,可惜到底遠了一層,人心從來都是偏的,您和爹為著兒子孫子打著如碧的主意,其情可免,我卻不能釋懷。如碧也是喊您和爹一聲外祖母外祖父的,您只看著孩子純然一片孺慕之情的份上,但凡為著如碧考慮一二,今日一番話,您再不能這般輕易的說出口,且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著女兒當場應下……您和爹疼兒子,也別忘了我也是您親生的閨女兒,女兒自問待爹娘還算孝順,爹娘如何待我,實在令我心寒?!翱锥虚|女一番話說的傻了,半晌怔怔的道:“就是,就是說門親事兒,親事兒……是喜事兒,好事兒啊……” 小孔氏這會兒腦門轉的飛快,思維十分清晰,聞言嗤笑一聲,道:“娘還拿瞎話哄我,好事兒?喜事兒?娘可真敢說,也怪女兒愚笨,竟不知還未娶親已收了兩個通房丫頭的男人,也能稱得上良人,這樣的人家,您也敢叫我讓閨女兒嫁進去……” 要是這般要求,她累的跟狗似得,還費的什么勁兒啊~!~ 真當好人家是地里的大白菜,叫豬拱隨意一拱,就能撈著一顆水靈靈的,做夢呢吧!“孔二太太不妨閨女知道的額清楚,很是有些訕訕,替孫子辯白,道:“小子到了年歲,無非是貪個新鮮,等娶媳婦兒定了心,定不會留著了?!?/br> 都是玩意兒,不高興丟了就是,這也算是理由? 孔二太太就覺得閨女是不是有意尋借口,就是不答應。 想著,就有些生氣,冷哼一聲,撇過臉道: “別只拿些有的沒的糊弄人,我知道你就是不樂意,才千方百計尋了不是。你就是如今富貴了,看不起你兄弟了是不是,直說了便是,說那些個廢話做什么?” 沒得消遣人! 小孔氏一股子悶氣直往胸口沖,真是叫親娘的話氣著了,索性也忍不住,難聽的話往外頭撂,“娘說的是,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成不成?再說,他有什么叫我看得起的,便是輪起血脈親緣……” 小孔氏臉色一冷,陰沉沉的開口道: “……當初沈家流放,我求到娘家門前,我那好兄弟生怕受我連累,叫人關起大門,嚷著要跟我斷親,之后更是叫了五成兵馬司的人催著趕著攆我們出城,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女兒都記得清楚,娘只說我,我倒要問一問,我那好兄弟怎么就不念著些一母同胞的情分。如今看著沈家發(fā)達了,就想要個姓沈的做兒媳,好給一家子謀前程,真當白日夢好做呢!” 別想好事兒了,都一一記在心里呢! 當時她有多心涼,如今就有多惡心! 還想叫她舍了個閨女兒給他,抽他個大嘴巴子還差不多! 第174章 丟人敗興 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 孔二太太想著閨女兒如今日子和美,榮華富貴樣樣不缺,便是幫襯幫襯自家兄弟又有什么? 偏她忘了當初閨女兒一家子遭難,自家袖手旁觀,恨不得斷了親,生怕被連累的模樣兒了。、只是閨女兒一家子回來之后,和和氣氣的還上門看他們來著,孔二太太并孔二老爺便都以為那些事兒都是過去了的,畢竟是一家子親人,再不能記仇的,只當沒那回事兒,親親熱熱的多好……沒成想,如今,讓閨女兒說到臉上,一張老臉不由漲得通紅,吭吭哧哧半晌,還想著為兒子說些好話,“……當初,當初你兄弟也不想的,那不是,那不是……作為外人看的,后來你兄弟惦記著你們路上難過,還叫人送了銀兩過去,那才是你兄弟的真心……” 不說這一茬兒,小孔氏還不能氣的很了,聽了這話,再忍不住冷笑出生,直直的盯著孔二太太,嘲諷的的笑著道:“可不是,娘不說,女兒險些忘了……是,我兄弟是心心念念著,特意叫人送了個荷包過來,我當時想著,到底是親兄弟,許是有苦衷,只不能見死不救不是……可打開一看,哎喲……里頭兩三塊兒碎銀子,合起來得有七八兩……娘知女兒那時腦子里想的什么?” 孔二太太身子一震,著實吃了一驚,張著嘴不知所措的望著滿臉嘲諷的閨女兒,驚慌失措,“不,不能……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你兄弟他……不能……娘不知道?。 ?/br> 小孔氏如今想起心中仍是滿心的悲涼,當時她想扯著嗓子哭嚎一場,可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尤其,世子望著她手心幾塊兒可憐的碎銀子,微微嘆了口氣,她當時只覺得面皮都讓人扒下來,血淋淋的,疼的她恨不得打滾兒。 微微勾起一側唇角,小孔氏眼中滿是冰冷, “娘不必替他推脫,更說不上什么誤會不誤會的,我倒是情緣我兄弟當我死了,就是縮著腦袋不理會,也比甩了個那樣的荷包打我臉的好……又不是沒銀子了,旁的且不提,只我每回給娘家送的,補貼我兄弟的,哪回也不下百兩銀子,我只是萬萬沒想到……那時候旁人還未曾落井下石,竟是我那一個娘胎的嫡親的兄弟迫不及待的踩了我一腳……枉費多年我這般掏心掏肺,竟都是喂了狗了!” 孔二太太這下真是沒什么好說的,連接話都不好接了,刷親情顯然沒有效果不說,還適得其反,勾起了些齷齪事兒,心里頭也忍不住埋怨兒子,怎么就這般鼠目寸光,兒媳也是怎么不知勸著點兒,小家子的精細,真是…… 眼睛忽的一亮,孔二太太抬起頭來。 到底是親母女,只看孔二太太眼珠子一轉,小孔氏就知她怎么想的的,當下堵了她的話,道:“娘千萬別說我兄弟不知情,都是兄弟媳婦兒中間使壞兒,當時送荷包的那人我可記得真真兒的,我兄弟身邊兒長大的小廝,頂頂頭一個心腹,早先我做了糕點,我兄弟都得分一半給那小子,那人最是個衷心不過的,若說能讓他媳婦兒收買籠絡了去,我是不信的,娘別把女兒當傻子糊弄。” 孔二太太吧嗒了下嘴,訕訕的閉上了。 閨女兒都把話說完了,她還能說什么。 只是到底還是不甘心,頂著心虛又問了句,哀求的道:“……不然,你再想想,若是,若是如碧到了咱們家,你兄弟定會感激你的……就是如碧,也只有供著的份兒……” 小孔氏深吸口氣,再沒了剛才的氣憤,反倒是笑了,緩緩道:“娘,此事不必提了,他兒子配不上我閨女兒,門不當戶不對的,不合適,便是世子知曉,也是要發(fā)怒的?!?/br> 有些話說出來傷情分又傷面子,雖說余下的情分實在少的可憐,可人總是這樣,一分也能裝出十分來,可若是糾纏不休,就不能怪她不給臉了,她也是親娘來著,對兒女的心比著孔二太太只多不少…… 孔二太太吶吶無言,終是嘆了口氣,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哀傷道:“你還是怨了家里了?” 小孔氏誠實的點點頭,斬釘截鐵的道:“是!” 孔二太太一噎,連眼淚都斷了一瞬,親骨rou到了這份兒上,真是除了傷心在沒別的了。 ################################################################################################## 孔二太太抹著眼淚一路回到家里,等在門里的孔少爺早急的不成,轉了不知多少圈兒,往外頭看了十來回,好懸脖子都酸了,可算見到親娘的身影,頓時咧著嘴,一臉興奮的迎上去,忙絮絮叨叨的問道:“娘,怎么樣啊?我姐怎么說的?應了沒有?是不是先定下來,成親的事兒也不能遲了,還是早點兒了了的好,不然再不能放心……” 孔二太太吃了閨女兒話頭,肚子里憋著都是氣啊,還是為著兒子受的,偏到了家里,兒子只顧著拉著她打聽消息,全然不見老娘臉上斑駁淚痕。孔二太太悲從心中來,一股子悶怒之氣直沖腦門兒,猛地扯了自個兒胳膊出來,用盡力氣揮了起來,給了兒子響亮一個大耳瓜子。 “啪!” 孔少爺傻了,捂著臉委屈的不行,“娘,您打我作甚?” 孔二太太怒氣并無半點少去,瞪著眼陰著臉,噴了孔少爺一臉的口水,“作孽的東西,害的你老娘撕了面皮,丟死個人了。“ 第175章 蠢死了 罵了兒子一頓,孔二太太頓覺口干的灌了三杯濃茶,這才慢吞吞的吁了口氣。 孔二老爺皺著眉頭,沉默的看了孔二太太半晌,又回身瞥了眼兒子發(fā)紅的巴掌印,抿了抿嘴,沉聲道:“怎么了這是?聽你的意思,閨女兒不允?” 孔二太太吃了一肚子氣,當下可是忍不住,耷拉著臉,訴苦道:“何止是不允,簡直是要翻臉。我才試探一二,她臉就拉的老長,還說咱們孫子配不上沈家閨女兒,你聽聽這話……往年的舊賬也翻了出來,好懸我一張面皮叫踩得稀巴爛?!爸刂氐呐牧讼乱巫臃鍪?,孔二太太不善的瞪了眼還只顧著生氣的兒子。 孔二老爺臉色也不好看了,卻還是耐著性子,好生問道:“你是怎么說的?怎么就……你都跟我說說,從頭到尾兒都說一遍?!?/br> “哎!”孔二太太點頭應了,將小孔氏的話學了一遍,不是孔二太太記性好都記得住,實在是好些年不曾這般沒臉了,尤其欺負她的那人還是她親生的閨女兒。 也是……太傷人了! 孔二太太記不住才有鬼了。 孔二老爺聽著,眉頭越皺越緊,等聽到兒子拿個五兩的荷包砸閨女兒女婿一家,臉色黑的都能滴出水來了,陰著臉盯著孔少爺,點著他的手指不住的發(fā)抖,“你啊你……你,哎——你叫我說什么好?你老子竟不知你還有這這份兒能耐,你姐往你身上貼補的都不下千把兩銀子了,你既有骨氣砸人,怎么就只拿個一星半點兒的,何不大大方方的把你姐給的都換回去,也算有臉,五兩……你隨手打賞下人的,都比這個多,原來你姐在你心里還不如個丫頭……我都替你羞恥。” 說完兒子,又扭頭說教老妻,道: “你也是,既然知道你兒子做了沒臉的事兒,不說管教,竟還幫著他瞞著我,勞什子荷包的事兒……你們都把我蒙在鼓里,真是越發(fā)能耐了,若是知曉還有這么一場子官司,我再不能叫你去給閨女兒添堵……” 孔二太太不忿,“當初你也是愿意的不是,兒子的意思,對著咱們孫子也好,有那么個岳家?guī)鸵r著,孫子的前程再不用發(fā)愁了,這多好的事兒……誰成想閨女兒記仇呢,我就知道,她這是怨了咱們當初袖手旁觀……” 孔二老爺道:“換做是我,我也不能動答應,哦,落井下石的時候搶著先,想著占便宜借勢時候,倒擺張笑臉兒,能管用么?別人是臨時抱佛腳,你們倒好,還嫌佛爺腳臭,還想著佛爺保佑……是,是,你說的不錯,我也盼著這門親事能成,那是我親孫子,我能不cao心么?可里頭裹著那么些個臟臭,閨女兒怨原也沒錯……罷了,這事兒往后再不許提了。” 孔少爺一聽,頓時不樂意了,跳腳不已,也顧不得面子下不來,只忙竄到孔二老爺身邊兒,急慌慌的道:“不能黃了呀,爹……這,這多好的親事兒,您兒子是個不頂用的,可您孫子……您不能不管啊,孩子如今就缺叫人幫著扶一把了,咱們自家長輩可不能給孩子泄氣啊……我姐那兒,我姐……她就是一時生氣,不然,我去給我姐磕頭賠罪,我叫我姐打我一頓出氣兒,只要能把如碧嫁過來,她想怎么的都成,這總行了吧!” 孔二老爺瞧著兒子抓耳撓腮的模樣兒,眼皮子耷拉下來,“這時候你知道急了,知道孩子的前程了,當初你姐遭難,你怎么就恨不得把你jiejie夫一家子踩到泥里去……都是你自個兒做的孽,還怪得了誰?若是你當時對你姐好一點兒,今兒這事兒就不是個事兒了?!?/br> 孔少爺急的轉圈兒,“我去賠罪,我這就去,還不成?” 說著就沉著臉往外頭竄。 “站住!” 孔二老爺陰著臉,叫了人回來,點著兒子道:“您娘才到家里,你就又去,這是賠罪么……添堵還差不多,就你這張破嘴,好事兒也能叫你攪黃了去,你姐能樂意見你么,你自個兒算算,你姐回回來家里,哪一回對著你笑一笑了……喲,不說我還真是沒注意,你個混賬,你姐都當沒你這人一樣,出京以前,你姐是這樣么?護著你跟什么似得,什么好的都不忘你那一份,還有你姐夫……哎喲,越說我越氣,你個混賬,真是混賬……我跟你說,這事兒不許再提了,聽見沒有?你姐不答應,你姐夫更不能愿意了,你們少自找沒趣兒了。” 孔少爺讓老爹罵的狗血噴頭,一臉晦氣回到自個兒屋里,太□□氏連忙迎上來,焦急開口,道:“爺,可是定下了,兒子的婚……” “閉嘴吧,蠢貨!”孔少爺一把推開安氏,陰著臉,破口大罵:“當初若不是你在我耳邊兒叨叨,小氣吧啦的不愿舍了銀子,只胡亂拿個荷包充數,使得我姐嫉恨于心,不然,他怎么不允兒子的婚事?”】安氏瞪大眼睛,半晌無語,好一會兒,才吶吶的道:“大姐竟是不允?為何?。坑H上加親,咱們還能慢待媳婦兒不成?” “少做美夢了?!笨咨贍敯琢税彩弦谎郏瑒偝粤死系活D排頭,如今可算是找著地兒發(fā)作了,“大姐當了沈家媳婦兒,眼光高的很,看不上咱們家……你趁早死了心,趕緊給兒子另相看親事兒,等著早日抱孫子才好?!?/br> 安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猶不能置信, “看不上……看不上,怎么會?” 安氏實在不能想通,竟然有人看不上她兒子,當真豈有此理。 心里頭涌上怒氣,安氏猛然蹦起來,張紅臉往外頭沖。 孔少爺嚇了一跳,連忙攔了,好容易把人扔進椅子里,不由恨道:“你發(fā)什么瘋?” 安氏怒吼,“我要去問問,去問問她,憑什么看不上我兒子,我兒子哪樣不好,往日還叫她姑姑呢,沒成想竟私下里埋汰我兒日子,我非要啐到她臉上,問問她知不知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