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也不強(qiáng)求，感受到月光的光芒開始繚繞于自己身邊，圍繞內(nèi)丹旋轉(zhuǎn)，迅速沒入，便開始專心修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雁翎漸入佳境，已經(jīng)快忘記剛才的對話了。賀見霜卻忽然低聲道：“我想?！?/br>
    雁翎一愣，意識到他在回答剛才的問題，才緩緩睜眼，抬眼看向他。

    “雖然現(xiàn)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但是終有一天，我一定會回去?！辟R見霜輕聲道：“而且，你不是說要隨我去西域看看么？”

    “是啊?！?/br>
    “你真的對西域很感興趣？”

    “嗯?！?/br>
    賀見霜側(cè)頭凝視著雁翎，揚(yáng)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么，記住你說過的話，即使酒醒了，也不要忘記，不要——食言?！?/br>
    雁翎一愣，正想說什么，遠(yuǎn)方山下傳來砰砰數(shù)聲巨響，頭頂?shù)囊箍諗?shù)朵絢麗的煙火同時綻放，宛如黑夜流金。歡呼聲和驚嘆聲此起彼伏地在遠(yuǎn)處傳來——

    “放煙火了！”

    “哇，好漂亮！師兄你們快來看！”

    ……

    煙火一朵一朵在空中炸開，雁翎睜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煙火，逐漸被風(fēng)吹得有些犯困，便閉上了眼睛，打算歇一會兒。

    煙火放到了一半，賀見霜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看清了眼前一幕，忽然屏住呼吸。

    雁翎輕輕合上眼睛睡著了。睫毛如鴉羽，臉頰瑩潤，唇瓣嫣紅潤澤。黑發(fā)拂過纖細(xì)的鎖骨，少女獨(dú)有的柔嫩肌膚如綿延山岳一樣，向下隱沒在了青色的衣襟中。

    以前在中原戲文里聽過這樣一句話——美人既醉，朱顏酡些。這一刻，這句話的每一個字，仿佛化作了實(shí)體，落在了他眼前。

    雁翎輕輕動了動，似乎是嫌棄風(fēng)吹得嘴唇干燥，她伸出嫣紅的舌頭，輕輕地濕潤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賀見霜心臟巨震，如同受了蠱惑一般，輕輕地彎身，靠近了她的臉：“雁翎。”

    不合時宜地，遠(yuǎn)處傳來了秦柏的喊聲：“小師妹，你在哪里？過來放煙火啦！”

    賀見霜的動作頓住，仿佛清醒了一樣，撐起了身子，瞇起眼睛看向院門。秦柏小胖子捧著一堆未開封的煙火興致勃勃地沖了進(jìn)來，倏地與屋頂上的賀見霜對上了眼睛。

    秦柏一愣，賀見霜輕輕豎起手指，示意他噤聲。秦柏哦了一聲，噠噠噠地跑了，只不過，伴隨著八卦兮兮的一步三回頭。

    被攪和了一下，賀見霜剛才仿佛被蠱惑一樣的情緒也沒了。他直起身來，抬眼看向夜空。感受著身旁酣睡的少女柔和的呼吸，仿佛有清甜的酒氣飄散而來。

    夏夜焰火，明月清風(fēng)。

    酒不醉人，人已自醉。

    ——《第二卷：蒿山派?夏》?end——

    第22章

    二十四節(jié)氣的大暑過去后一段時日，立秋裹挾著一場秋風(fēng)姍姍來遲。之后的氣候，便將會應(yīng)了那句“一場秋雨一場寒”，逐漸向冬天邁進(jìn)了。

    燕山盛夏時的新綠枝葉開始向轉(zhuǎn)為蕭瑟的黃葉。除了一些四季青綠的大樹外，不少樹木的葉子都開始抖落，露出光禿禿的枝條。經(jīng)過檀州燕山腳下的商人從遠(yuǎn)方遙望過來，便可看見佇立著的巍峨山脈呈現(xiàn)出一種過渡而奇妙的變化色——山頂?shù)奈恢?，草木變得枯黃的速度是最快的。而山腳的位置，草木還依然有幾分過去的蔥郁感。

    秋天是收成的季節(jié)——俗話說秋收秋收，于是，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早晨，蒿山派便全派休息一天，發(fā)動了全派上下所有的弟子，去派里開墾的田野里收成啦！

    因?yàn)檫@批糧食有一部分會被賣出去，換取金錢，大約一半則會留在蒿山派糧倉存著，養(yǎng)活上上下下幾百口人。所以，這次的收成隊伍實(shí)際上分成了三路。大約三分之一數(shù)量的弟子負(fù)責(zé)扛著鐮刀、嗑哧嗑嗤地去收割糧食，三分之一負(fù)責(zé)咕嚕咕嚕地把糧食運(yùn)上山，有師叔在糧倉上負(fù)責(zé)調(diào)度。剩下的三分之一的人，則負(fù)責(zé)把糧食運(yùn)下山，下面已經(jīng)有人準(zhǔn)備著稱重、交貨、拿錢啦！

    梅炎之與余意清的小分隊恰好都是收割糧食大軍的。清晨，早飯后，浩浩蕩蕩一群人來到了半山腰的田野處。金黃色的成熟作物隨風(fēng)擺蕩，秋風(fēng)颯颯拂過，猶如金色波浪。高爽晴空下，一排整齊劃一的鴻雁飛過，引起了年紀(jì)小的弟子一陣驚呼。

    樹下，雁翎靠著鋤頭，仰頭看天，頗為感嘆地吟了句實(shí)際上不太應(yīng)景的古詩：“天蒼蒼，野茫茫，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br>
    賀見霜：“什么牛羊？”

    雁翎：“……”

    這片田野看著是遼闊，但是一百多人一起動手去收割，其實(shí)一天就能全部收割好了。而且，上面的人已經(jīng)給每個小分隊都劃定了一片區(qū)域。

    來到了自己負(fù)責(zé)的地方，雁翎無語地發(fā)現(xiàn)——余意清那個家伙負(fù)責(zé)的地方居然就挨著他們。不過，這也很正?！吘梗c梅炎之在蒿山派里，是順位下來的排位啊。呃……只希望他別說出什么雷人的話就好了。

    梅炎之小分隊一共有梅炎之、賀見霜、張凡、雁翎、尹靈這三男二女。習(xí)武之人，就沒有那些嬌滴滴的閨閣小姐那么多的顧忌和規(guī)矩，雁翎和尹靈很平常地就取了工具，自顧自地開始收割了。

    幸好梅炎之是個很通情達(dá)理的人。每勞作一段時間便會讓他們休息，這樣勞逸結(jié)合著，倒也不累。

    一個上午，他們就把自己負(fù)責(zé)的區(qū)域收割了一半以上，下午一定可以早走了。最后一次的休息時間到了，幾人來到了樹蔭下，坐下休息。余意清那邊也恰好是休息時間，幾人同時聚在了樹下。

    見余意清滿臉笑容地靠近了他們，雁翎眼觀鼻鼻觀心，悄悄地把屁股往賀見霜的方向挪了一下。

    所幸的是，余意清也沒有說什么雷人的話，他只是拾起了地面的水囊，擰開蓋子，就仰起頭，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沾滿汗水的脖子上，喉結(jié)上下滾動。因?yàn)榛顒悠饋沓隽撕芏嗪?，他的衣服本來就穿得比平時少。加上這時候衣衫被汗沾濕了，更明顯地勾勒出了他健美頎長的身材——毫無疑問，這是一副練武之人才會有的好身材，一看就十分孔武有力。

    賀見霜的身材就比他纖瘦不少，雖不是白斬雞，但也不是這種五大三粗、透過衣衫可以看見有肌rou隆起的身材——所以說，賀見霜走的果然是內(nèi)力和劍法結(jié)合的全面發(fā)展路線嗎？

    張凡羨慕道：“二師兄身材真好?！?/br>
    “就是就是，羨慕死人?！庇嘁馇迤煜碌囊粋€新弟子笑道。

    “二師兄這種身材一站到山下，嘩！十個姑娘有九個回頭，剩下的一個是瞎子……”

    “二師兄一回頭，燕山都要抖三抖……”

    余意清笑罵道：“幾個混小子，說什么呢！”但是與此同時，他的表情卻很得意洋洋，寫滿了“多夸我”這三個字。

    雁翎：“……”她怎么不記得書里寫的蒿山派弟子們的對話是這么沒節(jié)cao的？這簡直就是高中女孩子們的對話即視感有木有！[目瞪口呆臉][目瞪口呆臉]

    不過，這也能看出來，余意清和自己帶的弟子們關(guān)系不能只用一個好字來形容。所以，大家都敢于與他開玩笑，而把外形氣勢都完全不輸于余意清的梅炎之放在一邊，完全不敢調(diào)♂侃。

    雁翎摸了摸背后，忽然發(fā)現(xiàn)他們自己的這個小分隊似乎沒有水，上一次賀見霜曾輕度中暑過，現(xiàn)在沒有水喝，恐怕不太妙。雁翎連忙問：“大師兄，我們可有水喝？”

    梅炎之沉穩(wěn)道：“來路上灑了，我讓秦柏回去拿了。”

    雁翎哦了一聲。

    那邊廂，那幾人的對話還在繼續(xù)——

    “我們沒有在開玩笑啊二師兄，二師兄這種身材，恐怕就是婚娶的時候最受歡迎的類型吧。”

    余意清斜睨了他們一眼：“你們幾個男的居然也敢自詡了解姑娘家的心思？”

    “我們說得對不對，現(xiàn)在馬上問問不就知道了?！?/br>
    那弟子捅了捅余意清那邊一個女弟子的手臂，笑嘻嘻地問：“你覺得是嗎？”

    那女弟子滿臉通紅，結(jié)巴道：“我、我不知道?！?/br>
    那弟子自覺沒趣，看向梅炎之那邊：“雁翎小師妹，你覺得是這樣的嗎？”

    眾人刷一聲看過來，余意清揶揄地看向她，又朝著梅炎之的放心瞄了瞄，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雁翎：“……”這就是所謂的——躺著再次中槍么？

    一道稚嫩的聲音打破了這邊的對話：“水來啦——”

    適時被解圍了，雁翎松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遠(yuǎn)處，只見秦柏正蹦蹦跳跳地來到了他們所在的地方：“大師兄，二師兄，幾位師弟師妹，我給你們送點(diǎn)水。多喝點(diǎn)水，可別中暑了，這天兒接近正午的時候，還是很熱的?！?/br>
    “謝謝?！?/br>
    秦柏把手里的東西放下，好奇道：“對了，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們在聊什么婚配的事情呢?！?/br>
    “是啊?！蹦堑茏有χf：“我們在談?wù)撜f以二師兄的條件，恐怕下了山會很受姑娘家喜歡。二師兄不信，所以我們便問雁翎小師妹的看法了?！?/br>
    “哦，你們說的選擇夫婿的標(biāo)準(zhǔn)啊?！鼻匕鼗腥淮笪颍骸靶熋们岸螘r間才和我提到過一種特別受歡迎的男子。”

    雁翎：“……”回想自己曾與秦柏插科打諢過那么多話題，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余意清感興趣道：“哦？什么樣的男子？”

    一直不參與話題的尹靈此時也抬頭看了秦柏一眼。

    秦柏笑嘻嘻地說：“穿衣顯瘦，脫衣有rou。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也上得了床——嗚哇，小師妹，你捂我嘴干什么？”

    眾人大驚——臥槽，這位傳說中偷看大師兄洗澡的小師妹，果然是名副其實(shí)的rou食系女狂徒啊！[蠟燭]

    梅炎之的臉?biāo)查g就變了，余意清一口水險些噴出來，爆笑出聲：“哈哈哈哈哈！”

    賀見霜先是沉下了臉，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轉(zhuǎn)為不敢置信，耳根驀地紅了——因?yàn)?，這一刻，他忽然回想起了夏天的時候，雁翎對他說過的話——

    “啊哈哈，賀見霜，你聽過一句專門用來形容你這類人的話嗎？”

    “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也上得了床?！?/br>
    ……

    旁邊的張凡問：“賀師兄，你不舒服嗎？臉這么紅？”

    賀見霜掩飾般地喝了口水，淡漠道：“沒事，只是覺得有點(diǎn)熱?！?/br>
    在一片爆笑聲里，雁翎幽怨地看著秦柏，背后冒出劇烈的黑氣。秦柏嚇得落荒而逃。雁翎只好轉(zhuǎn)移話題：“聽說往年都是半個月后才收割，為什么今年提前了？”

    余意清說：“因?yàn)榻酉聛淼拇蟀雮€月，天氣都不好，可能會一直陰雨綿綿，不利于收割。”

    雁翎眨眨眼。她真心希望余意清說的話別靈驗(yàn)。畢竟，要是大半個月都陰天，她可就沒辦法吸收月華了。見鬼了——她可不想又變回蘆花雞，更不想裸奔！

    只是，有一句俗話叫——好的不靈壞的靈[蠟燭]，一個幸運(yùn)e的人生，怎么會那么輕松？

    翌日起床，看著天邊一大片烏云，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霧，充滿了下雨的前兆。雁翎不得不承認(rèn)——余意清的烏鴉嘴靈驗(yàn)了。

    ——小彩蛋——

    《反派日記》

    雁翎她……說話果然沒羞沒躁！

    這種話怎么能隨便對其他男人說！

    雖然秦柏只有九歲，但果然還是……不高興。

    ……我決定一個時辰不和她說話。

    但是，又想起了夏天的時候她跟我說過的話。

    我就……勉強(qiáng)把生氣的時間縮短為半個時辰吧。

    第23章

    秋雨寒風(fēng)在一夜之間降臨了蒿山派，氣溫驟降，陰雨綿綿。

    不得不承認(rèn)，余意清等人的判斷是對的——如果像往年一樣，把去農(nóng)田收成的時間押后半個月，那么恐怕就會太遲了點(diǎn)。

    從收成后的那天早上開始，蒿山派上空便被烏云籠罩著，灰蒙蒙的一片。秋雨滴滴答答地下著。即使是晚上，燕山也常常有霧氣繚繞，往頭頂上看，月色黯淡。半個多月以來，有較好的月色的晚上竟然寥寥可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