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話說,想到中秋節(jié),雁翎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月餅和香噴噴的炒田螺了。 現(xiàn)實生活中的月餅,都是廠家統(tǒng)一用機器模子制作出來的精致食品。而這次,是雁翎第一次有機會目睹在沒有烤箱的時代,手工月餅是如何制作出來的——沒錯,只能目睹。因為各種原因,賀見霜已經(jīng)嚴禁她碰灶臺的任何東西了。[蠟燭] 對此,雁翎心虛地摸了摸頭,也乖乖地聽話了。 中秋節(jié)當(dāng)天清晨,一張長長的桌子上,堆著面粉、白油、蕓豆等材料,還有月餅的模子。眾人正圍在一起制作油皮。在這人人忙著做月餅的時刻,雁翎竟然成了最閑的人,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們的手法。[扭屁屁][扭屁屁] 余意清一開始還諄諄教導(dǎo)著眾人如何制作月餅,可是很快便暴走了—— “張凡,停下來停下來,不是這樣,你要知道——咱們不是在搓湯圓……” “唔?!?/br> “秦柏!別偷吃花生!” “嗚哇!” 梅炎之淡定地在一邊調(diào)料。雁翎坐在賀見霜旁邊,她發(fā)現(xiàn)一直以來表現(xiàn)得料理能力十級的賀見霜,似乎很不擅長做月餅。此時,他正顰起雋秀的墨眉,嚴肅而認真地和著油皮的料,連臉頰上沾了一點白花花的面粉也不知道。 雁翎覺得有點好笑——賀見霜這個模樣,簡直就像一只偷吃了之后沒擦嘴的貓啊。瞥見她笑瞇瞇的眼神,賀見霜停下了手,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匆娔菑埢権堃粯拥哪槪泗岣訕凡豢芍?,因為笑急了,臉頰浮現(xiàn)出一層淡淡的粉色,色若春曉之花。更顯得……媚氣橫生。 知道她在笑自己,賀見霜莫名其妙就有些羞惱,耳根浮上一層薄紅,但實際上——他并不打算讓雁翎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好用兇巴巴的語氣掩飾:“笑什么?” 雁翎笑著起身,拿起桌面一塊手帕,給雙手都空不出來的賀見霜擦了擦臉頰上沾到面粉的地方:“你看,沾到了。” 對面的余意清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眼神,八卦又揶揄地看了梅炎之一眼——回想那個晚上,賀見霜親口說的“雁翎的事歸他管”……他現(xiàn)在倒是有點明白了為什么小師妹最近都不來纏著炎之了。以前天天涎著臉跟在后面,越挫越勇,完全不在意別人的眼光,或者自己的名譽。對此,炎之哪怕冷著臉回答她一個“哦”字,小師妹也會高興一整天,像塊小狗皮藥膏一樣甩都甩不掉。每次炎之與他在一起研習(xí)武功的時候,都會看到帶著謎之涎笑的雁翎在后面跟著。 而現(xiàn)在……余意清表示——他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她屁顛屁顛地跟在梅炎之后面了。 果然,人的熱情都是會耗盡的呀,尤其是碰到梅炎之這種看上去什么都會、實際上在情場是木頭疙瘩的人。再怎樣喜歡都好,要是長久以來始終得不到回應(yīng),也會自覺無趣而放棄吧。 看小師妹奮勇?lián)跫哪?,他還以為她對梅炎之還有意思呢??墒钦宅F(xiàn)在看,顯然并不是這樣。小師妹果然已經(jīng)被搶走了。[蠟燭] 在余意清火辣辣的八卦目光下,梅炎之低著頭,默默地繼續(xù)做油皮,一聲不吭,仿佛什么都沒感覺到。 那邊廂,秦柏幽幽道:“小師妹,那塊帕子是擦桌子的哦?!?/br> 賀見霜:“……” 雁翎:“……” 賀見霜把油皮一丟,怒道:“雁翎!” 雁翎捂頭就跑:“嗚哇哇!??!” 余意清哭笑不得道:“鬧夠了你們……張凡!你怎么也跟著秦柏偷吃了!” 張凡:“唔唔!” 鬧哄哄一輪過后,終于把今晚要吃的月餅制作完畢。只是那些月餅的形狀各異,還有不少瑕疵。把一些實在太丑的殘次品淘汰掉,眾人把剩余的還過得去的月餅放進了爐里烘焙,采取這樣的方法制作月餅。 月餅之后,便是炒田螺了。張凡等人已經(jīng)提前一天下山采買,買到了新鮮的田螺?;氐捷锷脚珊?,把田螺置于清水里養(yǎng)個一夜,讓田螺把泥沙吐出來,方可以下鍋炒。 晚上,一輪銀盤般皎潔圓滿的月亮懸掛在墨藍天幕中。廣闊的銀河鋪展延伸向遠方,抬頭,在一片銀光中,還能看見光禿禿的高樹樹枝在交錯。 山風(fēng)清涼,眾人在后山搭了一張桌子,吃了頓美味的飯,還開了點清酒喝。飯畢,月餅和炒田螺便端上來了。雁翎湊上去看,一堆奇形怪狀的月餅被放在了盤子上,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看上去還過得去的,都出自梅炎之與余意清之手。沒想到兩位師兄都暗藏著廚男屬性呢。 這一回,連賀見霜也失手了,做出來的月餅外形像一只被壓扁了的饅頭,但味道居然還不錯。對此,雁翎十分捧場,挑了賀見霜做的月餅吃。 見她完全不看梅炎之做出來的月餅一眼,賀見霜一直有些黑的臉色才稍霽,耳朵微微一動,悄悄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神色。 月餅這種東西,一次吃一塊就已經(jīng)膩了,香氣四溢的爆炒田螺頓時成了香餑餑。很快,眾人又嚷著在山上賞月不夠熱鬧,沒意思,呼啦呼啦一下,就拉著大隊,強行架著不愿意下山的人,在烏燈瞎火的晚上下山,來到了江邊。 江水波光粼粼,因江水之故,月亮反而多了幾分朦朧感。夜深了,大家都三三兩兩地坐在地上,隨意地伸展著腿,邊賞月邊喝酒。 雁翎與賀見霜坐在橋墩下,身旁放著清酒,身邊沒其他人了,十分安靜。彼此之間隔著一點距離,但是對方身上的暖意卻能傳達到自己身上。 漆黑的江水在階梯下起落,稀稀拉拉的觥籌交錯聲在遠處的酒家里傳來。 “我今天才知道你一點也不擅長做月餅?!毖泗嵝χf:“又更加了解你一點了?!?/br> “不好吃?!辟R見霜哼道。 那是因為你沒吃過現(xiàn)代的月餅,至少比手工月餅好吃多了——雁翎腹誹,又好奇道:“那么,這是你第一次過中秋節(jié)嗎?”賀見霜搖頭:“小時候也過,但是和現(xiàn)在很不同?!?/br> 雁翎哦了一聲,反應(yīng)很平淡。賀見霜反而側(cè)頭看向她:“雁翎,我發(fā)現(xiàn)你從不過問我的過去?!?/br> 因為心防甚高,他向來不喜歡那些逾越雷池去探究他過去的人,況且,他的過去,并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的。 但是,雁翎卻出人意料極了,這么久以來,從來都不問一句。一開始,他還覺得這樣很好,但是漸漸地,他開始分不清這到底是“沉得住氣”還是“漠不關(guān)心”,竟然又開始希望雁翎開口來問他的事情了。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當(dāng)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交付了信任,自自然然就會想把隱瞞的事情都告訴對方,讓對方真正參與到自己的生命中去。 “我不問,不代表我對你的事情不關(guān)心、不好奇。但是,我卻感覺到你還沒有做好對我說的準備。因為,你要是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自然就會直接說給我聽了,不是嗎?”雁翎說:“來日方長。反正,我們可還會在一起很久。到時候,你若是心血來潮想告訴我,我一定會認真聽著。話先說在前面——我可能還會反問你問題,你可別嫌我啰嗦。” 賀見霜一愣,眼底閃過了幾分笑意,嘴上卻嗤笑道:“又想說你是石頭嗎?” 雁翎:“……” 遠處,張凡拖長了聲音喊喊道:“嗨——小師妹,賀師兄,回去啦——” 賀見霜與雁翎依次起身。一腳已經(jīng)踏上了階梯,雁翎若有所思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瓷杯,輕輕抬手,把剩下的半杯清酒向前傾倒,落入江中。 清酒紛紛揚揚落下,揚起一片水霧。 收起酒杯,她抬眼看向皎潔的月亮,忽地一笑。 ——時逢中秋佳節(jié),天涯明月共此時。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小彩蛋—— 《反派日記》 今天做了月餅,制作過程真麻煩,嘖。 為什么會有人喜歡吃這種甜膩的東西? [翻到了下一頁] 今天過節(jié),雁翎很難得說了一句她平時不會說的話。 她說我們還會在一起很久。 嗯……中秋節(jié)似乎還是有點不錯的。哼。 ——《第三卷:蒿山派·秋》·end—— 第31章 時間匆匆流逝,秋季轉(zhuǎn)瞬即逝,燕山終于迎來了肅殺的冬季??蔹S草木盡數(shù)落下,北風(fēng)呼嘯,干冷的風(fēng)像刀子一樣,呼呼地刮著人臉。 蒿山派立于懸崖邊上,每逢經(jīng)過觀景臺,雁翎都會停一會兒,扶著欄桿瞭望遠方。崇山峻嶺綿延不絕,鬼斧神工。山上的巨大湖泊慢慢開始凍結(jié),仿佛能聽到結(jié)出透明的冰層的輕靈聲音。屆時一旦下雪,千里冰封,百里雪飄,難以想象該是何等壯闊絕美的景象。 在現(xiàn)實生活中,雁翎是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每逢冬季,南方的氣候都是濕冷的,那股陰測測的寒意會從窗縫滲入,一直透進骨子里。再加上沒有供暖設(shè)施,室內(nèi)溫度常常只有幾度。所以,雁翎覺得自己早已練就了一身過冬的過硬素質(zhì)。以干冷為主的北方對她來說,早已不算是什么*oss了。哪怕是在沒有供暖的古代,只要躲在房內(nèi)烤烤火爐,也比南方的濕冷風(fēng)格化學(xué)攻擊好。 然而,因為現(xiàn)在的她是一只疑似蘆花雞的神獸,不畏烈火,卻格外怕冷,到了從秋季轉(zhuǎn)向冬季的時候,那驟降的氣溫簡直讓她分分鐘想要狗帶。天知道——還沒到真正最冷的隆冬時刻,她便已經(jīng)內(nèi)外三層衣服,包得跟只粽子一樣去練功了。每逢要學(xué)習(xí)劍法的時候,張凡都會擔(dān)心她會笨重地摔倒在地。 晚上睡覺時也一樣難熬,鑒于蒿山派的高窮帥設(shè)定(=_=)b,每個弟子最多只能領(lǐng)到一個小暖爐取暖。一個暖爐的熱力本就不大,幸好蒿山派的房間很小,所以也能滿足需要。當(dāng)然了,未免中毒,窗戶不能完全關(guān)閉,要留條小縫隙。 自從冷醒了幾次后,雁翎掌握了個秘訣——要是實在太冷,只要變身就好了。體積縮小的時候,可以整個人都縮在厚厚的被子里睡覺。再加上身體上覆蓋著絨毛,暖和程度驟增,真是棒棒噠! 這天,天氣難得晴朗。雁翎等人習(xí)完劍法后,聚在一起休息?;顒由眢w過后,寒氣蒸發(fā)為了熱汗,呼出的氣都是白色的。 張凡興致勃勃地說起了昨天下山時的見聞。 “立冬不是快到了嘛。聽說,在那天,只要在咱們燕山下的江水上放花燈——當(dāng)然了,花燈上要寫上愿望,然后在底部署名,到了新年的時候,那花燈就差不多飄到老天爺那里去了,便可以讓老天爺看見你的心愿?!?/br> “真的嗎?立冬不就是后天嘛?!庇腥诵Φ溃骸霸蹅円灰黄鹑ピ囋??” “第二天不是要全門派一起大掃除么?要下山的話,還是先提前問問大師兄吧?!?/br> “嗯,總而言之,不要鬧那么晚就行了。” 幾個人咋咋呼呼地就沖了去找梅炎之詢問,最后,結(jié)局無可避免地演變?yōu)榱恕嘁馇逍〗M與梅炎之小組都要一起下山了。 立冬當(dāng)天傍晚,眾人吃飽了晚飯后,在蒿山派正門集合,咋咋呼呼地就下山了。雁翎裹著厚厚的衣服,緊緊地跟在賀見霜后面,嘴角微微上揚——現(xiàn)在這種感覺,不就與現(xiàn)實生活中,一幫朋友吃完晚飯后一同去散步一樣么? 雖然放花燈給老天爺看到什么的有點扯,但是,既然來到了這里,就入鄉(xiāng)隨俗,體驗一下這種文俗,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來到了江邊,果然有一個個小攤檔在販賣花燈。一盞盞形態(tài)各異的花燈被輕巧地掛在了一排排的竹竿上,價格十分便宜,足以讓這幫高窮帥負擔(dān)起。 賀見霜對這種活動并不太熱衷,便沒有選花燈,只被張凡自來熟地勾住了肩膀往前走。 要放花燈,就需要坐船來到江心,花燈才不容易被卡在岸邊的泥土里。眾人把自己所選的花燈放在了一起,依次點亮里面的燭火。地上有個淡紫色、沒有任何紋飾的小蓮花型花燈,賀見霜揚了揚眉,暗暗嫌棄道——誰選的花燈,這么寒酸。 下一刻,這盞花燈燈芯被點亮后,雁翎蹲下,小心地把它捧了起來。 賀見霜:“……” 這一回,再看向那花燈,賀見霜頓時覺得它充滿了簡潔淡雅的氣質(zhì),不僅不寒酸,而且這花燈絕非庸俗之人能選出來的,比那些大紅大綠、鑲嵌著閃亮花飾的好看多了。 雁翎并不知道他這轉(zhuǎn)了幾個彎的心理活動,只專心地護住自己手心里花燈的火苗。 上了船,十個人分成了兩艘船,往那里一站,基本上也沒什么活動的空位了。 今晚風(fēng)大,水波并不太平。雁翎手中的花燈有好幾次都險些被風(fēng)吹熄。忽然,一雙溫暖修長的大手在外面覆蓋住了她的,把花燈擋得嚴嚴實實的。雁翎驚訝地抬頭,賀見霜站在自己面前。燭火之下,他上揚的鳳眸半闔,兩顆絳紅色的小痣猶如被胭脂點上一樣,微揚的唇角被黑發(fā)吹拂。這一切,都不自覺地透著一股平時少見的、難以言喻的——風(fēng)情。 不少影視作品里,正派角色總是一身鏗鏘正氣,而反派則大多兼具有一股雌雄莫辯的陰柔邪魅氣質(zhì)。而且,外形上,從前的反派角色是怎么丑怎么拍,現(xiàn)在的影視作品,大多數(shù)的編劇都會把反派塑造得十分驚艷,讓人見之不忘?;蛟S就是為了抓住觀眾對于“驚艷的人最終入魔、落敗”這種情節(jié)的遺憾心理吧。很顯然,在《師兄雅蠛蝶》里,反派擔(dān)任——賀見霜也沒有跳脫出這個設(shè)定。只是,他雖然五官俊秀、氣質(zhì)陰柔,卻談不上是雌雄莫辯,但用驚艷這個詞來形容他,卻是絲毫不過分的。 雁翎心里微微一動,看著這樣的賀見霜,雁翎已經(jīng)可以想象出他成年的時候,拈花一笑萬山橫的妖孽模樣了。 把花燈小心翼翼地放入江水里,它盤旋了幾下,便緩緩遠去了。 雁翎目送著它離開,眨了眨眼睛,說:“賀見霜,你猜我寫了什么愿望?!?/br> 賀見霜一愣,雁翎接著笑瞇瞇地說:“對了,因為你不玩放花燈,所以,我剛才也一并替你許了你的愿望了?!?/br> 賀見霜嗤笑:“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雁翎點點頭,故意說:“我當(dāng)然知道了,不就是吃我做的東西嘛。說實話,這個愿望,你求我比求神更直接,所以你直接省略放花燈這個步驟也對。” 賀見霜:“……” 看他被噎了噎的樣子,雁翎忍俊不禁,才慢悠悠地說:“我開玩笑的,你怕成什么樣子了。其實,我許的愿望就是——我們兩人的愿望都能實現(xiàn)?!?/br> 賀見霜沉默了一下,很煞風(fēng)景地說:“許的愿望太多了,花燈會沉吧?!?/br> 雁翎一頭黑線,連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呸呸呸,別亂說話,那花燈才不會沉。” 賀見霜怔在原地,卻沒有躲避。雁翎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做出了一個在這個時代過于親近的動作。她柔軟的掌心貼住了賀見霜的嘴唇,他溫?zé)崆鍦\的鼻息噴在了她的掌心,癢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