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說起這個,話題倒是輕松了,只是周森雖然笑了,卻怎么瞧都很讓人傷心。 “我知道了。”他閉上眼,吐出煙圈,回答了吳放之前的話,“我會照辦?!逼?,他又睜開眼看著吳放,跟他說,“你不會明白的,我寧可‘清貧’一輩子,也不想要這樣的‘富貴’,如果可以,你跟我交換?” 吳放噎住,他無言以對。 事實上,能勝任這項工作的人,萬中無一。 第二十九章 很快,周森和林碧玉就被取保候?qū)?,是林碧玉的律師一手辦理的。 羅零一仍然留在公安局配合調(diào)查,因為并沒有律師來替她辦理取保候?qū)彛瑩Q言之,她被徹底拋棄了,真是讓人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喝點水吧?!眳欠胚f給她一杯水,溫和地說,“你在這再待幾天就可以走了?!?/br> “走?”羅零一端起水杯,重復(fù)了一遍這個字。 吳放點頭說:“接下來的事周森可以自己解決,你就不用去了,這是個契機,你剛好可以全身而退,我會再幫你介紹一份工作,你以后可以過正常的生活了?!?/br> 這最后一句話,恐怕是周森做夢都想聽見了,但羅零一卻不想這么快就聽到。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也沒什么經(jīng)驗,但做得都不錯,我會跟上面申請,給你一些……”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羅零一打斷了。 “不用了吳隊長?!绷_零一擰著眉說,“其實我什么忙也沒幫上,反而還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吳放笑著說:“怎么會呢?周森一直夸你聰明呢,好了,我還有別的事要忙,你暫時再等兩天,把程序走完,不然會惹人懷疑,你出去之后……” “我會小心,不露出任何破綻的?!绷_零一情緒不高地回答。 吳放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換成:“那你小心點,現(xiàn)在陳兵在逃,一天不抓到他大家都不安全,如果他和你聯(lián)系,你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br> 羅零一點頭,吳放和她告辭離開,她跟著民警回到暫押的地方,沒有窗戶,有點悶,但她知道外面是秋天了,還有點冷。 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是精神上那種不舒服。 好像一直緊張慣了,突然可以不用想那么復(fù)雜的東西,不用再提心吊膽,有點不習慣。 從此以后要和周森發(fā)分開了嗎? 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羅零一回頭看著關(guān)上的鐵門,只覺倒不如一直關(guān)著她好了。 看看手里的名片和背包,里面的東西還都在,不過之前那幾筆意外之財都已經(jīng)歸公,只剩下她錢包里的幾百塊錢。 她拿出來數(shù)了數(shù),不少呢,有不到七百,這就是她的全部財產(chǎn)了。 哦對了,還有這身衣服。 昂貴的高定套裝,值不少錢呢,不過穿在她這樣的人身上,有誰會相信是真的呢? 憑著記憶回到了之前在市郊租的房子,付了一年的房租,房東可能都不知道她很久都沒回來住過,屋子里所有東西都蒙了一層土,窗戶開著,秋天冷冷的風吹進來,羅零一走到窗邊關(guān)上窗,脫了外套,開始打掃房間。 屋子面積不大,時間也還早,打掃完時也還不到中午,早早地回來了,卻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六神無主,特別想念一個人,又無法聯(lián)系他,最后實在沒辦法,干脆去洗澡。 其實這會周森的情況也不太好。 因為陳兵的事,林碧玉變得特別警覺,不但要搬家,還要他和她一起住。 房子挺好的,通透,明亮,也很安靜,從市中心挪到了郊外,和他之前住的地方其實不算太遠,環(huán)境也差不多。 林碧玉下樓的時候就看見周森靠在歐式的木樓梯邊想事情,她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想什么呢?” 周森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目視前方,面不改色道:“想你?!?/br> 林碧玉一怔,有些臉紅,他緊接著又說:“想你什么時候才能徹底相信我?!?/br> 林碧噎住,過了一會輕聲說:“上次的事是我不對,我以后不會再那樣了,我很相信你的?!?/br> 周森側(cè)頭問她:“信我為什么還對我有所保留?” 林碧玉多聰明,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后撤身子,仰頭看著他說:“周森,你未免cao之過急了,其實你說得也對,我也不得不承認,我還沒辦法百分百信任你,因為你不是百分百信任我,甚至是百分百愛我?!彼[起眼睛,“你心里有別人?!?/br> 周森倏地想到羅零一,眼神不受控制有一絲慌亂,林碧玉上前輕輕摘掉他的眼鏡,盯著他的眼睛說:“看看你這雙充滿了故事的眼,你捫心自問,你心里沒有別人嗎?” 無法否認,這是事實,他心里有了人,真是罪過,小萌知道會不會傷心?她因他而死,他本該用一輩子的孤單懲罰自己,但是現(xiàn)在…… “不過沒關(guān)系?!绷直逃裨掍h一轉(zhuǎn)說,“我不會和死人爭,我給你時間,讓你去忘記她,心里全心全意只裝著我,到那時候,我的一切你都可以知道?!?/br> 此話一出,周森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 原來她說的人不是羅零一,而是小萌,真可笑,他已經(jīng)將羅零一看得這么重嗎,在別人提到心上人時,下意識出現(xiàn)的居然是她。 “你看上去有點累,好好休息幾天吧,我們還有一場惡戰(zhàn)要打,現(xiàn)在不光是條子,上次陳軍毀約的越南佬要報復(fù)我們,他們這次也折了很多人在里面?!绷直逃駠@了口氣,轉(zhuǎn)身上了樓。 陳氏現(xiàn)在是內(nèi)憂外患,黑道白道都不好走。 羅零一不在這是好事兒,否則更加危險。 周森起身到廚房冰箱里取了幾罐啤酒,拎著出了別墅,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看著市郊不錯的風景,一罐一罐地喝著。 秋天是落葉繽紛的季節(jié),街道上鋪著厚厚的落葉,有車路過,輪胎碾壓落葉發(fā)出令人舒爽的聲音。只是,秋天也同樣是個衰敗蕭瑟的季節(jié),靠近隆冬,一切都透著死亡的氣息。 周森喝了一罐又一罐啤酒,林碧玉再次下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喝得醉醺醺,靠在門邊半夢半醒。 女人總是喜歡自作多情的,結(jié)合之前他們的對話,再加上他如今的反應(yīng),林碧玉想當然地以為他是介意她的話,心里不舒服才買醉,一時還有些過意不去。 門口的小弟們想上前幫忙,但林碧玉揮了揮手,自己親自把他扶了起來。男人喝多,了身上味道不會太好,可她早就聞慣了,在道上混的男人女人,早就對這東西免疫了。 非常費勁地把周森扶到了二樓,安置好他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一堆事情還等著她處理,她不能久留,幫他蓋好被子之后就匆匆離開了。 門關(guān)上后,周森睜開了眼,眼神清明地看著天花板。 十幾分鐘后,他起身到窗口朝外看,林碧玉的車子不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 確保安全之后,他從臥室的角落撬開了一塊活動的磚,從里面的防塵袋里取出一部手機,開機之后收到一條短信,是吳放發(fā)來的,他說了一些關(guān)于羅零一的事,她已經(jīng)離開看守所,他也幫她安排了穩(wěn)定的工作,會密切關(guān)注她的動向,確保她的安全。 看完短信,周森直接刪除,把手機放回原來的位置,將磚恢復(fù)原狀,重新回到床上躺著,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這次吳放給羅零一介紹的工作的確比上次更好一些。 在一間房屋中介做簡單的內(nèi)勤工作,不需要多少技術(shù)含量,也不會累,早九晚五,毫無壓力,沒人過問她的過去,只知道是老板的朋友吳警官介紹來的,也多少會優(yōu)待一些。 每天下班之后,羅零一會乘地鐵回出租房,因為出租房靠近郊區(qū),所以地鐵并不能直達,出了地鐵還要走很長一段路才能到,五點鐘下班,得七點多才能到家。 往常她都會去菜市場買菜,直接提回家,秋季天黑得早了些,六點多的時候已經(jīng)基本到了夜晚,一個女孩子,還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在夜晚單獨走在這種地方,十分扎眼。 亮光將前路點亮,是身后路過的車子。隨著距離的靠近,車燈愈發(fā)亮了,羅零一適當?shù)刈岄_一些,捋了捋耳側(cè)的長發(fā),駝色風衣包裹著她曼妙而曲線優(yōu)美的身材,她沒注意那豪車里是誰,但飛馳而過的車里卻有人注意到了她。 周森坐在副駕駛,透過后視鏡看著那個轉(zhuǎn)身走進小區(qū)的女孩,即便只看見了一個飛快閃過的側(cè)臉,他依然可以確認那是誰。 是羅零一。 開車的人是林碧玉,她發(fā)現(xiàn)他一直朝后看也關(guān)注了一下,她記得剛剛車子越過了一個女孩,瞧著背影挺面熟。 “怎么,碰到熟人了?”林碧玉挑起眉,思索了一下,恍然,“你該不會是看見羅零一了吧?” 周森面無表情地打開車窗,用衛(wèi)生紙巾擦了擦后視鏡,不帶一絲感情地說:“車窗臟了,多久沒洗車?” 林碧玉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打著哈哈說:“不怪我胡思亂想嘛,剛才那個背影還真有點像,算算時間,她要是沒被條子查出什么事的話也該出來了,陳兵逃了,你不可能要她了,她會去做什么呢?” “在緬甸時她和我一起?!敝苌P(guān)上車窗,靠到車椅背上說,“公安不會那么輕易放過她?!?/br> 林碧玉眨眼:“那可不一定啊,他們又沒證據(jù)不是嗎?你都沒被抓,更別提她了?!?/br> 周森不說話,林碧玉便繼續(xù)說:“其實有時候我還挺羨慕她的,至少可以睡得安穩(wěn)一些,雖然她知道一些咱們的事,但如果她真出來了,只要她不主動來找你,不亂跟警察說什么,我就放她一馬,不滅口了?!?/br> 她笑了,笑語嫣然,特別好看,周森側(cè)頭睨著她,卻是在克制著朝她開槍的沖動。 “你多慮了?!敝苌旖浅冻鲆荒ㄎkU的笑容,不動聲色道,“如果她來找我,不需要我,我會親自滅她的口,她知道的太多了?!?/br> 第三十章 江城這個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在林碧玉面前,周森說了狠話,他認為他不會再遇見羅零一,可沒想到那么快就狹路相逢。 也許有緣分的人注定分不開,即便前一秒雙方已經(jīng)說了老死不相往來,還是會在老天爺?shù)陌才畔略俅蜗嘤觥?/br> 這天下著秋雨,微風,天有點冷,林碧玉化了精致的妝容,說是要去見一個朋友。周森本正在處理其他事,但在林碧玉詢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的時候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現(xiàn)在沒有任何事任何人比你重要?!?/br> 他難得說了句真心話,眼神都真摯極了,林碧玉很容易便信服,心情很不錯。 的確,現(xiàn)在對于周森來說,林碧玉的一切都非常重要,只有將她的偽裝扒開,他才能徹底解脫。她去哪,他都要跟著,都不需要她過問,他會主動跟隨。 只是真相有點讓人遺憾,她今天還真的是出來“玩”的,見的是一群女人,那些她以前常常來往的闊太太們。雖然現(xiàn)在陳氏不景氣了,但交際還是有必要的,一桌子富貴的女人在打麻將,周森坐在旁邊安靜地抽煙,那邊幾個思春的太太們時不時偷偷瞧他,他只當沒看見。 “陳太可真有辦法,那兩個大頭被抓進去了,你馬上就有更好的地替上來?!?/br> 麻將桌上,一位年近五旬的女士低聲笑著說,無名指上戴著鴿子蛋,身價不菲。 林碧玉溫婉笑道:“王太該改口了,我可早就不是什么陳太啦?!?/br> 那女人掩唇笑道:“對哦,現(xiàn)在該叫——周太太了!” 幾個女人諱莫如深地笑著,林碧玉抬眼望向周森,他靠在沙發(fā)上抽煙,嘴角帶著笑意,像春雪融化一樣,但又有點冷酷,他從進來就沒說過話,盡管如此,她還是能察覺到他,他不太高興。 也是,想當初呼風喚雨的森哥,如今淪落到陪女人打牌的地步,說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思及此,林碧玉又玩了幾圈,放松了一下心情就準備離開,這會兒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多,她們寒暄一番,她便攜著周森離開。 這是一棟復(fù)式公寓,在一棟市中心的高樓里,房價不比獨棟別墅便宜,最主要是管理得好,周邊也非常方便,整個小區(qū)里幾乎沒有普通人。 說來也很巧,今天羅零一恰好有個同事感冒了,外面又下著秋雨,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為了不加重病情,對方就不能帶客人去看房,偏生客人還非常著急,也非常有錢,要看的是江城著名的富人區(qū),老板也不想得罪對方,丈量了一圈,也就羅零一比較閑了,大家時間都不怎么允許,于是只好讓她去了。 只是簡單的帶客人看房,這很簡單,也沒難度,好好介紹一下房子的優(yōu)點就行,羅零一也沒推辭,拿了鑰匙就與客人去該小區(qū)看房。 好巧不巧,這棟房子就在林碧玉打牌的那戶對面。 周森和她一起出來的時候,羅零一正在開門,準備帶客戶進對面看房子。 身后有響動,正常人都會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羅零一也不例外。 她想過很多和周森重逢的場景,卻萬萬沒想到是這樣。 他和林碧玉站在一起,手挽著手,看上去清減了許多,臉頰明顯消瘦了,穿衣風格倒是沒有變,還是黑白灰三色系,黑風衣,灰襯衫,沒系領(lǐng)帶,戴著切割的無框眼鏡,淡淡地回望著她,眉尾勾出利劍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