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住在這？”她像個主人一樣在這里轉(zhuǎn)了一圈，打量著她的生活場所，令人不適。

    “我不知道您來找我有什么事?！?/br>
    羅零一重感冒還沒好，說話都和以前不一樣，林碧玉也察覺到了不對。

    她回過身，挑眉看著她，發(fā)現(xiàn)她沒穿鞋，冷淡地說：“你這副樣子，周森看見該心疼了?！?/br>
    聽見他的名字，羅零一眉頭一跳。

    “這樣好了，我?guī)慊厝?，最近我們有件大買賣要做，你也加入吧。”她說著虛假的話，那是什么好事兒嗎？還邀請別人加入？其實只是不想羅零一獨善其身罷了。

    說心里話，久經(jīng)沙場這么多年，林碧玉也算有點經(jīng)驗，這次的交易在她看來兇多吉少，可就像周森說得那樣，不做會死，做了還可能有一條活路，他們沒得選。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混到了這個地步，強撐著這張臉來到這里，就是不想他們在水深火熱的時候，羅零一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上班，睡覺，吃飯。

    盡管周森一直說著有多愛她，可她還是不敢相信，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個好人，害幾個人又怎么樣？

    “帶上她一起走?！?/br>
    丟下這句話，她轉(zhuǎn)身離開，并沒察覺到身后的羅零一并沒露出恐怖抗拒的表情，反而一臉慶幸和解脫。

    周森近些日子從公司回來，就會直接上二樓他的房間，和林碧玉交流很少。

    林碧玉也看得出來，他壓力很大，但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壓力并不是來自于交易是否可以成功，他巴不得交易失敗，全部人都被抓。他的壓力來自于，是否可以將它們一網(wǎng)打盡，是否可以活著完成這件事。

    今天，他回來之后本是要照例上二樓的，可從一踏進(jìn)門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林碧玉站在客廳中央，準(zhǔn)備了一個特別大的盒子，有一人高，外面還系著絲帶，打了個蝴蝶結(jié)。

    周森瞇起眼，立在那沒有動，林碧玉挽著皮草走過來，笑得溫婉極了。

    “阿森，你回來啦，看看我給你準(zhǔn)備了什么?！彼钢磉叺拇蠛凶?，“我給你備了一份大禮，好緩解你的壓力，我是不是對你很好？”

    周森沒說話，但他的視線一直盯著那“禮物”，身后的小弟都很有眼力見地退了出去，還給他們關(guān)上了門，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林碧玉，以及那份大禮。

    “你又有什么鬼點子？”周森不動聲色地問著，上前幾步停在那盒子面前。

    “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林碧玉笑語嫣然地說著。

    周森沒說話，抬手開始扯絲帶，蝴蝶結(jié)被扯開，林碧玉手輕輕一推，盒子前面的蓋就朝前倒去，周森扶住，往旁邊一拉，看見了里面的“禮物”。

    羅零一閉著眼，臉色蒼白，唇瓣干燥，明顯是生了病，她被人穿上了很漂亮的裙子，一字肩的黑色連衣裙，曼妙的身材和完美的鎖骨一覽無余，一頭黑發(fā)梳成漂亮的發(fā)髻，真是不愧對“禮物”兩個字。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森冷著臉望向林碧玉，他嘴角噙著古怪的笑，眉宇間的刻痕泄露了他此刻的怒氣，林碧玉越發(fā)覺得自己做對了。

    “我能干什么？”她朝前一步笑著說，“你最近不是壓力太大，我和你開個玩笑啊，這妞兒是你以前用的，你也不和我親近，我覺得她大概可以取悅你，幫你緩解壓力，我對你多好??？”

    周森緊抿唇瓣說：“別做沒用的事，我很忙，沒時間安置你的‘玩笑’?！?/br>
    林碧玉冷淡地說：“沒關(guān)系，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也不知道還能蹦跶幾天，交易完了我們還活著，那就萬事大吉，她就賞給下面的兄弟，我們要做什么都可以，交易完了要是我們都沒命了，那她也不必活著了，我總不能自己以身犯險，讓她一片安穩(wěn)吧。”

    她說完話笑了起來，笑得那么美，周森卻恨不得立刻掏槍解決了她。

    可他不能那么做，因為……畢竟，他不是真的壞人，而是警察。

    “你做這些是為了什么？惡心我？讓我難受？你是覺得用她可以傷害到我，還是對我有什么不滿？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敝苌]了閉眼，略顯疲憊地問她，也不管羅零一如何，轉(zhuǎn)身走到沙發(fā)邊坐下，這樣的反應(yīng)倒是讓林碧玉無奈了。

    她是最見不得這個男人示弱的，他可以橫行霸道，但他絕對不可以窮困潦倒。

    她走到沙發(fā)邊，凝視著他沉默的樣子，客廳的燈光落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虛幻飄渺，不像是真實存在的人，好像她一不留神，他就會消失一樣。

    “我知道你壓力大?！绷直逃裎丝跉庹f，“但你知不知道，我也是？”她挑起眉，“我沒處發(fā)泄，就想到這個法子，我沒針對你的意思，就是這樣做我開心，看著她難受我就高興，你不同意嗎？”

    周森望向她，她繼續(xù)說：“我就是要這么做，不管我最后結(jié)果如何，我就是不要她好過，這就是我心里的想法，這就是我要做的事，你不允許嗎？”

    從不同意到不允許，其實也是一種退讓，如果可以毫無顧忌，周森一定會立刻否決她，可理智與沖動在腦內(nèi)對抗著，最后是理智獲了勝。

    “你可以?！敝苌统辽硢〉卣f，“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任何事。但是林碧玉，我警告你最后一次，我的耐心有效，不要再拿這些事來煩我，一旦你消磨完了我對你的耐心，就會開始消磨我對你的愛。”

    自以為是地設(shè)計一個男人，擺出這樣的陣勢看他的反應(yīng)，其實的確不太好，可林碧玉還是這么做了，她已經(jīng)很久不需要考慮男人的想法，因為不管是陳軍還是陳兵，都是依仗著她，寵愛著她的。

    她錯了，她不該覺得周森和他們一樣。

    林碧玉張張嘴，嘆了口氣說：“你也別往心里去，我以后……不這么做了?！?/br>
    周森站起來，沒有看她，丟下一句“我累了”便獨自上樓，如過去幾天一樣，讓她獨守空房，獨自度過每一個緊張害怕的夜晚。

    他甚至沒有去看盒子里的羅零一，盡管她衣衫單薄，奄奄一息，可他連余光都沒賞給她一眼，因為他很清楚，此刻他對她的任何關(guān)注，都將會成為害死她的元兇。

    第三十六章

    或許是也發(fā)覺到了這件事毫無意義，或許是覺得周森真的完全不把羅零一放在眼里，林碧玉放棄了這件玩具，將她丟到了一樓的一間客房，也不給她叫大夫，任她自生自滅。

    很長一段時間的黑暗之后，羅零一漸漸恢復(fù)了一些意識，她看看周圍，陌生的場景，奢華卻處處透著壓抑，不是她的住所。

    她想起來，自己被林碧玉毫無理由地帶到了這里，竟然還能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其實她的想法很簡單，生與死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這樣的天降之災(zāi)對她來說卻好像是天賜的福，因為她知道，留在這，即便無法與周森有過多的言語，可只要一想到他們只有一門之隔，她就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林碧玉出門時，會安排人守在羅零一的房門外，應(yīng)該是怕她跑出去報警。

    就算不是跟她的交易有關(guān)的罪行，但這也算是非法綁架他人了，警方至少可以利用此來搞亂她的時間，既然已經(jīng)這么做了，就不能讓他們有任何把柄。

    犧牲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向來不是她所在意的事。何況是羅零一這樣死在外面都無人問津的人，親人去世，在世的人還不認(rèn)她，也沒有一個朋友，她失蹤多久也沒人來尋找。

    羅零一被關(guān)了兩天，沒喝一口水，沒吃一口飯，再加上病重，她躺在床上，幾乎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真是倒霉啊，偏偏這個時候生病，要不然，自己應(yīng)該可以多挺幾天。

    窗戶外面漸漸暗了下來，鋼筋一條一條地分割著窗戶，就像她呆了四年的監(jiān)獄。

    但這里不是監(jiān)獄，這里是天堂，因為周森在這。

    又迷迷糊糊地暈過去了，這樣其實更好，因為這樣就不會餓，不會渴。

    晚上八點，林碧玉還沒回來，她不愿意揭露自己那些應(yīng)酬，周森也不勉強她，耐心地等著她愿意主動提起。

    按照常理，今晚她得十一二點才回來。

    周森下了樓，走到羅零一被關(guān)的房間門口，抬了抬下巴，守著門口的兩個人便立刻走了。

    林碧玉是個女人，再厲害，在這些小弟看來也不如周森可靠，瓦解一個女人的戒備心很難，可俘獲一群男人的忠心，策反他們，就容易多了。

    陳氏兄弟一倒，這幫子弟兄們最看得上的就是周森，比起跟著一個娘們，跟著周森的名號要好聽得多。

    周森開門進(jìn)去，從里面把門鎖上，手里拿著水杯，還有一些吃的。

    他一眼就瞧見了情況嚴(yán)重的羅零一，立刻來到床邊把她扶起來攬在懷中，將水杯遞到她嘴邊喂她喝水。

    羅零一也不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在做夢，就是恍惚覺得有水在唇邊，她本能地汲取著那難得的水分，身體超負(fù)荷地運轉(zhuǎn)了這么久，早已經(jīng)不堪忍受。

    “慢點?！敝苌瓎≈ぷ影参克斑€有很多。”

    羅零一喝得太著急有些嗆到，咳嗽得眼淚都出來了，有人溫柔地替她擦著眼角，她慢慢睜開眼去看，周森清雋溫和的臉就在眼前，他眼鏡上有些水花，她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

    “把你眼鏡弄臟了，快擦擦……”她尷尬而窘迫地說。

    周森微微蹙眉，并沒照她說的做，只是問她：“還喝么？”

    羅零一已經(jīng)喝了一大杯，這會兒就搖搖頭，暫時喝不下去了。

    周森放下水杯，端來一個飯盒，里面是米飯和菜，rou的香味縈繞在鼻息間，她的肚子不自覺地發(fā)出咕咕的叫聲，她更尷尬了。

    “我……我只是……”她想解釋什么，卻也說不出來，周森直接開始喂她吃飯。

    米飯一口一口咽下去，空了三天的胃得到補充，混著熱水，舒服極了，羅零一緩緩舒了口氣，閉起眼哼了一聲，其實稍也有點難受，吃得太急了。

    周森放下飯，又端起水杯，遞來一片藥：“吃藥。”

    她根本不問是什么藥，直接就著水喝了下去，喝完了就問他：“你在我這可以嗎？林碧玉不在吧？”

    周森搖了搖頭，他不怎么說話，表情也一直很嚴(yán)肅，等她緩和了身體之后，他才放下一切，安靜地坐在床邊守著她。

    她看上去還挺高興，一點都沒有劫后余生的恐懼，看上去特別不怕死，還興沖沖地拉住他的手，細(xì)數(shù)著他又瘦了，問他為什么都不說話，其實他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不恨我嗎？”他問出口，語氣十分復(fù)雜，修長的丹鳳眼深深地凝視著她，自慚形穢。

    “我為什么要恨你？”她睜大眼睛，看上去萬分不解。

    周森自嘲一笑：“我沒保護(hù)好你，她帶你回來我都沒得到消息?！?/br>
    羅零一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說什么呢，放心吧，我沒事的，她也沒把我怎么樣，頂多就是不給我飯吃，不給我水喝，你看我這不是還沒死嗎，我知道你會想辦法救我的，這件事也不能怪你，林碧玉是個獨立的個體，你要煩惱的事情已經(jīng)很多，我不能再成為你的煩惱。”

    正因為她這么懂事，他才會越發(fā)自責(zé)，心里像被人抽掉了什么，只剩下一片絕望的黑海，連一片浮木都找不到。

    “其實我原本已經(jīng)沒抱什么希望了?！绷_零一慚愧地說，“現(xiàn)在還能活著，還能看見你，是恩典。”

    周森酸澀地笑笑，明明是個笑，卻給人很痛苦的感覺，羅零一有些遲疑，但還是抱住了他，他整個人靠在她身上，一直以來強大而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有些把持不住，如果他的敵人在場，一定可以給他致命一擊。

    “你太傻了，跟在我身邊有什么好，你應(yīng)該離江城遠(yuǎn)遠(yuǎn)的，從一開始就不該再出現(xiàn)在這里。”

    羅零一沒有回答這些話，她感覺得到他此刻情緒不對，笑了笑轉(zhuǎn)開話題說：“我聽林碧玉說你們好像有新交易？什么時候？”

    周森慢慢直起身，抬手撫過她的頭，安撫道：“你就安心在這，我會讓門口的人照顧你，交易在這個月底，沒有幾天了，成敗在此一舉，如果成了，我會親自來接你回去?！?/br>
    羅零一握住他的手：“不可以讓我和你一起去嗎？”

    “太危險了，你必須留在這里。”

    周森不給她任何機會，一口回絕了她，羅零一也知道他這是為她考慮，她去了說不定還會給他添麻煩，所以也沒再要求。

    “好，那我就等著你回來接我，你一定可以成功的?！?/br>
    她說得非常認(rèn)真，雖然精神還是很差，可她還是那么美，他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夠。

    “那就借你吉言了?！彼谒樕嫌H了一下，站起來說，“你吃了藥，蓋好被子睡一覺，明天還不好的話，我會給你找醫(yī)生?！?/br>
    那多危險？

    羅零一立刻說：“我好了，就是餓了幾天身體有點虛弱，休息一下就好了?！?/br>
    周森淡淡地看著她，沒有反駁她的話，點了點頭，彎腰幫她蓋好被子。

    羅零一感覺到了什么，小聲問他：“你要走了嗎？”

    周森點頭。

    羅零一開玩笑說：“你看我們現(xiàn)在像不像古時候的老爺和姨太太，你要背著夫人來偷看我?！?/br>
    周森卻不想這么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