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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不識君在線閱讀 - 第17節(jié)

第17節(jié)

    *

    出了這樣的事,回到家,書辭和言書月都沒什么精神,因為白天的意外鬧得心里不愉快,晚上連話也懶得說。飯點一結(jié)束,就各自散了。

    言書月許是想對她說些什么,還沒來得及叫她,書辭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她在原地里默默站了許久,最后還是悶著頭回了房。

    他們家離鬧市遠(yuǎn),一入夜四下都是安靜的,后院黑漆漆的沒有點燈,只剩下庖廚還亮著微光,那是劉家兩口子在里面吃晚飯。

    書辭從回廊下來,仰頭便是滿天繁星。

    看著看著,忽然生出一種茫然而陌生的感覺,她耷拉著腦袋收回視線,冷不防見院墻的角落里蹲了個黑影子,塊頭還不小。

    書辭小心翼翼走過去:“誰???”

    她伸手拍了一下那人的肩,對方一個激靈,忽然拿胳膊擋住臉。

    “爹?”書辭奇怪,“你怎么了?”

    “沒、沒怎么……”

    她心下生疑,忙伸手把他脖子轉(zhuǎn)過來,言則來不及躲,一張臉老淚縱橫。

    “爹?!”書辭簡直吃了一驚,“你你你……”她語不成句,忙把帕子取出來給他擦眼淚。

    “你不能這樣的啊,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隨便哭呢?!比缓笥謮旱吐曇簦澳飼鷼獾??!?/br>
    言則拿袖子胡亂抹了一通,“是我這個當(dāng)?shù)牟缓茫珱]用,害自己閨女受那么大的委屈?!?/br>
    不承想是這個原因,書辭心頭有些暖,語氣緩和下來,反倒安慰他,“我沒事,也沒少塊rou不是么,總好過真的賠她那么多錢啊?!?/br>
    “話是這么說,可你畢竟是姑娘家……”他搖搖頭,索性一屁股坐在花臺邊上不住嘆氣,“爹是覺得叫你吃虧了?!?/br>
    “你要是真的給她磕了頭,我心里才覺得吃虧呢。”書辭在他旁邊坐下,“安大人家嘛,咱們又惹不起,好在這次運氣好,叫她們碰上了肅王爺,你看,這夜里走多了總會遇著鬼。”

    言則老眼淚花花地盯著她,“辭兒……”

    “好啦好啦,高興點?!睍o捧著他的臉,拍了兩下,“你是我老爹,再這么客氣可就見外了。”

    言則一面嗚嗚一面點頭:“老爹對不起你……”

    “知道了知道了,趕緊收拾好,別讓娘發(fā)現(xiàn)才是要緊的?!?/br>
    父女二人在后院一大一小兩個影子并排坐著,絮絮叨叨勸了一陣,好說歹說,言則總算平復(fù)心緒,爬起來抹抹鼻涕,往屋里走了。

    書辭輕輕松了口氣,推開房門,紫玉已經(jīng)拿了碎布在納鞋底。她走到床邊,彎腰在針線籃子里翻翻撿撿,找出沒做完的活兒,湊到燈下接著拈線。

    很久沒熬夜了,紫玉撐到三更便支持不住,打著哈欠說要回去睡覺,書辭把門關(guān)好,再添了支蠟燭點上。

    她剛把針拿起,窗外一股妖風(fēng)吹過,雖未回頭,人已不自覺挑起了眉,覺得這個出場方式很是眼熟。

    “繡什么東西繡那么晚?你又缺錢花了?”

    書辭望向身旁,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張銀色的面具,他一身簡單的布衣,抱著雙臂靠窗而坐。

    “你很閑么?老往我家跑。”她放下針線,眼底里帶了幾探究,“我真是好奇,你究竟做什么的?從來只能在大半夜才能看到你?!?/br>
    沈懌不在意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晝伏夜出……”書辭自言自語,“你是做賊的吧?”

    “難怪這么有錢,果然來路不明。”

    對此,他也懶得去解釋,反而問起別的:“你今天又和安家的人起爭執(zhí)了?”

    書辭剛繡了一針,聞言皺了皺眉:“你看見了?”

    “看見的人不少,不缺我一個?!鄙驊似蹋晢査?,“為什么不還手?”

    她哼了聲,低頭繼續(xù)繡,“你說的輕巧?!?/br>
    “安大人是內(nèi)閣大學(xué)士,位高權(quán)重,雖然手不至于伸到京衛(wèi)里來,可是官官相護(hù),我們這些人在他們眼中比螻蟻還不如。得罪了安家,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闭f完,又像是想到什么,抬起頭來朝他道:“你別看她們這么不可一世的,也一樣有人制得住,今天聽到后面是肅親王的馬車,結(jié)果跑得比誰都快。”

    書辭冷哼:“這就叫以暴制暴,讓他們狗咬狗,活該?!?/br>
    沈懌:“……”

    第十五章

    這個話題不是很想繼續(xù)下去,沈懌揚揚下巴,示意她手上的針線。

    “你怎么又熬夜做這個,上次不是說你娘給你留了不少錢,夠用了么?”

    “夠用是夠用。”書辭往燈下湊了湊,“不過我還是想給我爹攢點,到時候好送出去疏通人脈。”

    沈懌皺眉:“你還想著給你爹升職?他可才被放出來。”

    她臉不紅心不跳的反駁:“那是被誣陷的。”

    “你我都知道是假的,別自欺欺人了。”

    “這怎么能叫自欺欺人呢?!睍o耐著性子解釋,“在外人看來我爹是被冤枉的,官府也判了是冤案,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爹蒙冤,那久而久之,假的也就成真的了。你也要有這個意識,回頭可別說漏了嘴。”

    沈懌望著她一陣無語。

    “行了,忙你的去吧?!睍o用牙咬斷線,又在籃子里翻撿,“誒,你可得看著點,偷東西別偷到我家來了?!?/br>
    他淡淡哼了聲,也未說話,起身就走了。

    來去匆匆,都是一陣風(fēng),引得窗戶吱呀晃動,像話本子里寫的那些山精妖怪,譬如豬八戒。

    如此一想倒把自己逗笑了,她展開剪子歡快地開始裁布。

    這一覺睡得并不久。

    五更天時,沈懌便醒了,窗外不見星光,連更聲也沒聽見,他掀開被衾,隨手披上衣衫下了床。

    高遠(yuǎn)剛和人換了班,迎面看到他出來,當(dāng)下關(guān)心:“王爺,您失眠???”

    琢磨出他面色不大好,隨即又熱情的推薦:“要不要讓廚房煮點安神茶?上回的香我記得您用了說不錯,不妨……”

    沈懌垂眸睇了他一眼,似乎是懶得出聲,用口型道了一個字。

    看出那是個“滾”字,高遠(yuǎn)立馬乖乖閉了嘴,退到旁邊當(dāng)背景。

    北風(fēng)蕭蕭,此時的夜市已經(jīng)收了,清冷的坊間只剩下幾個茶攤子還有人守著。

    沈懌回到那間小院,不承想西廂房里竟還有微弱的光,閃爍不定。他悄然行至窗邊,淡淡的影子投射進(jìn)去,但見桌上一燈如豆,書辭正趴在燈下,不知幾時睡熟的,手肘下壓著一堆零碎的線和緞子。

    真是早不忙夜心慌,這么折騰,哪回走了水,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沈懌輕嘆口氣,上前扶她起來。

    書辭還沒醒,東倒西歪地靠在他頸窩,呼吸均勻輕淺。因為常年用針,她拇指和食指有明顯的薄繭,扎破的針孔有深有淡,雖然纖細(xì),卻不算細(xì)膩。

    沈懌垂眸在她指腹上摩挲了一會兒,才俯下身將燭火吹熄。

    *

    無論多晚睡,辰正必起,這是書辭的作息習(xí)慣。今天陽光好,透過窗欞斑駁地灑在被面,帶著些許暖意。

    她攏攏頭發(fā),邊打呵欠邊起身,睡眼惺忪地穿外袍,腦子還稀里糊涂的想著:自己昨天幾時爬上床的,怎么不記得了……

    庖廚那邊飄來飯菜的香氣,想是劉嬸在準(zhǔn)備早食。

    院子里隱隱有練功的聲音,她推開門出來,就看見言則領(lǐng)著言莫,兩父子正在打拳,一招一式揮得甚是有力。

    “嘖嘖?!弊嫌竦鹬鴤€果子,順手也給書辭遞了一個去,抱著掃帚邊吃邊道,“老爺今天精神頭不錯,天不亮就爬起來了,燈也不點,黑漆漆的一個人在那兒耍拳,跟鬼似的,差點沒把我給嚇?biāo)?。?/br>
    她拿起水果在嘴上咬了口,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多少年沒見我老爹早起打拳了,真是稀奇?!?/br>
    “經(jīng)久不見,突然轉(zhuǎn)性,沒準(zhǔn)兒有什么好事發(fā)生呢?!弊嫌袢粲兴?。

    “還好事兒呢?!睍o嗟嘆不已,“我看這些天是災(zāi)禍不斷,好事都不敢奢望了,只求別再那么背?!?/br>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嘛?!弊嫌裼檬种馔绷送彼瑢捨康?,“往好的去想呀,小姐,萬一咱們老爺今兒轉(zhuǎn)運了呢?!?/br>
    “別,打住?!彼忠粩[,“你越說我心里越?jīng)]底……走了,吃飯?!?/br>
    五大營在城郊,饒是如今太平日久,并無戰(zhàn)事,cao練仍舊沒有懈怠,遠(yuǎn)遠(yuǎn)望去煙塵四起,馬蹄聲如群雷同鳴,震天撼地。

    言則正在帳前點卯,他手下有一百人,都是京營的士卒。這邊人數(shù)清完便得照安排各規(guī)格值,若有缺席者還要提前上報,換人補缺。

    前段時日連連好幾天值夜,難得今日松活些,護(hù)送公主、皇妃去廟里進(jìn)香,估摸著一早上就能完事,那下午便可在寺廟附近吃碗小餛飩,休息休息。

    一想到這個,眾人臉上皆有喜色,個個精神抖擻。

    “別笑別笑?!毖詣t一排排挨個打過去,“一會兒叫總兵大人看見又該罰了。”

    話雖嚴(yán)厲,卻聽不出半分惱意來。他是營里的老人了,都知道他生性仁厚,故而士卒們只是將笑憋著,并不見畏懼。

    時間緊迫,尚在數(shù)人頭,試百戶徐邊背著手慢條斯理踱步過來。

    “老言吶?!?/br>
    他誒了聲,畢恭畢敬地叫大人。

    徐邊望了眼對面排排站的士卒,一副大爺口氣:“城東的紫云觀要擴建,工部那邊讓派幾個人去幫忙,你就帶你這幫兄弟跑一趟吧?!?/br>
    話音才落,底下人個個沉下臉來,面面相覷。

    “這……”言則朝旁看了一圈兒,也很為難,“大人,這不妥吧?按理咱們今日該隨內(nèi)衛(wèi)護(hù)送公主進(jìn)香的,這……這紫云觀,乃是總兵大人安排給您負(fù)責(zé)的事,和我們……”

    “廢話!”徐邊把眼一瞪,站住腳喝他,“你是大人還是我是大人?”

    言則只得道:“自然您是大人……”

    他唾沫橫飛:“知道你還問那么多!你叫我聲大人,那就該聽我的。”

    “是是……”言則點完頭,又猶豫,“可這護(hù)送……”

    “不就是進(jìn)香么?!毙爝吢朴频仵獠?,“誰去不是一樣?你放心,我的人會替你們?nèi)サ?,安心到紫云觀幫忙便是。”

    這如意算盤打得夠響,陪公主進(jìn)香多清閑的活兒,誰都知道去紫云觀不是拉木頭就是搬石塊,他倒好,專撿這種便宜。

    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亙古不變的道理朝堂軍營都適用,眾人雖有怨氣,卻也敢怒不敢言。

    言則沒辦法,拿著手上的名單暗暗嘆氣。

    徐邊甩袖吆喝:“行了行了,別都傻站著,該干嘛干嘛去。”

    就在此時,校場的另一邊,刑將軍并兩位面生的高個男子有說有談,朝此處走來。

    其中一位看衣著打扮,也該是將軍之類的人物,另一個身穿曳撒,束帶,佩刀,像是位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