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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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 第 87 章 八七章 隔這兒沒多遠就是晏尋和他手下的錦衣衛(wèi), 大概才出了案子回來,一身風塵仆仆。 那大高個聞聲訥訥地轉(zhuǎn)回頭, 望著那邊錦衣華服的青年,怔怔地叫了聲“尋兒”。 自晏尋當上指揮使起性子就收斂了很多, 比之前更加成熟穩(wěn)重, 因為要在北鎮(zhèn)撫司里樹立威信, 平日里都是不茍言笑的樣子。然而在這當下,那種少見的少年氣息再次浮現(xiàn)在他臉上, 幾乎想都沒想就朝這邊跑來,丟下他那一幫屬下面面相覷。 “義父。”晏尋頗激動地握住他的胳膊, 上下打量, 雙目竟微微發(fā)紅, “您怎么會來這兒?” 與他的驚喜神情不同, 對方表現(xiàn)得很是淡定, 似乎并不意外, 只感慨地拿手拍拍他的胳膊, “你長大了……” 晏尋咬了咬下唇, 聲音微有些哽咽, “您……您是特地來找我的?”他感動不已,“您大老遠從南疆那邊來……就是為了找我?” 他倉促著抹了把雙目,想去抱他,“孩兒實在是……” 大高個沉默了一陣,仍舊拍拍他的胳膊:“不是,我只是來和肅親王說幾句話, 碰巧遇到你了。” 書辭:“……”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果然不是親生的。 親王府的花廳內(nèi),紫玉將泡好的茶與果點一一擺上,端著托盤欠身退了出去。 此處四面通風,正中擺了一大塊冰山,在這般悶熱的夏夜當中很是涼爽。 桌邊,四個人圍聚而坐,沈懌本就沒什么精神,耷拉著眼皮垂目喝茶,書辭感覺他再這么下去很可能一腦袋扎進那小茶杯里一睡不起。 晏尋的這個義父是戎盧人,此前曾在小寒潭附近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就記得他背上有個狼頭刺青,所以印象特別深。 因為擔心戎盧名字在中原不太好混,這位義父還入鄉(xiāng)隨俗給自己取了個漢人名,叫“晏何還”,聽上去很有幾分詩意。 晏何還端起茶來,半天沒飲,反而長長的嘆了口氣,“我許久沒來中原了,想不到而今的世道竟出了這么多的亂子,你們大梁還真應了那句‘外強中干’,別看打仗猛如虎,內(nèi)里真是一團爛棉絮,理都理不清?!?/br> 沈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可你們還是打不過。” “技不如人,弱rou強食,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标毯芜€朝他舉杯,“我也該謝謝你,若沒你當日對梁皇求情,眼下的戎盧大概早已分崩離析,不復存在?!?/br> “稀奇?!币娝圆璐坪攘?,沈懌卻仍舊帶了些意味不明地笑,“我把你們部族打成這樣,你反倒來謝我?” “該謝時謝,該恨時恨,亂世當中,本就沒什么對,沒什么錯?!彼驯臃畔?,“就說年初被斬的那個肖云和,你能說他一定錯了么?也不一定。算起來那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當今天下能做到他這種程度的,還真不多了?!?/br> 晏尋聽著奇怪:“義父,原來你那么早就來中原了?” 晏何還點頭:“我來了快有一年多,本只是打算瞧兩眼就回去,但出了肖云和那件事,讓我意識到,紙是包不住火的,有些實情再不講出來,我真怕會跟著我一塊兒進棺材?!?/br> 他后半句話先是看著沈懌說,隨后又把目光轉(zhuǎn)向晏尋,搞得兩個人都莫名其妙。 什么實情?這實情,和他們倆難道都有關(guān)系嗎? 書辭腦子轉(zhuǎn)得飛快,沉吟了片刻,湊過去問道:“貴妃是戎盧人,晏先生也是戎盧人,看先生的年紀……那會兒應該和貴妃熟識的吧?” “不錯?!标毯芜€深吸了口氣,他臉的本就黑,尤其還在這樣的夜色里,整個面容好似陰沉不定,他平靜地朝沈懌道,“我和你娘……曾經(jīng)有過婚約?!?/br> 窗外正好有風吹進來,那座大冰山幽幽的往外冒寒氣,恍惚營造出一個詭異而又迷離的場景。 晏尋咽了口唾沫,緊緊握著茶杯沒說話。 書辭小心翼翼地咬著嘴唇,偷偷去瞄沈懌,原是怕他會多想,誰知他卻是一臉的無所謂,不過看得出,眉宇間的睡意退去了不少,帶了幾分有趣和好奇。 “哦?我娘居然還有舊情人?” 知道當初淳貴妃是被先帝橫掃戎盧時所擄,可沒想到真被書辭言中了,她的確有個青梅竹馬,而且這個青梅竹馬居然還是晏尋的義父。 那這樣看,沈懌他爹豈不是等同于橫刀奪愛? 以為對方多少會憤恨怨懟,然而說起這件事時,晏何還的面容間瞧不出任何的波瀾:“那一年戎盧吃了敗仗,部族首領(lǐng)的meimei又被梁皇之子所劫,簡直可以說是奇恥大辱,整個部落都陷于一種頹靡不振的狀態(tài)當中,軍心渙散,民不聊生。 “淳兒本性剛烈,原就是打算自刎的,可偏偏又有那么巧,帶走她的那位王爺居然當了皇帝,君臨天下。她從此中看出了轉(zhuǎn)機,于是,就有了一個計策……” 這話雖沒講完,書辭和沈懌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傅老將軍所說的“jian妃當?shù)?,小人作妖”的舊事。 看樣子,淳貴妃就是做的這個打算,不能力敵,便采用智取。 “這個計劃她沒讓我告訴旁人,只是叫我在京城中接應她?!标毯芜€吐字很慢,像是每一句都牽動著久遠的往昔,“起初進行得挺順利,建元皇帝對她沒有半點戒心,她在后宮干政,甚至成功的引起了朝中動亂。大梁那會兒本就處在南北交戰(zhàn)的緊張局面里,倘若此刻再內(nèi)斗不休,咱們反撲拿下南邊的幾座城池必然指日可待?!?/br> 淳貴妃大概是想效仿從前的驪姬,先擾亂朝綱,下一步恐怕就是謀害皇嗣。 所以她盡管不喜歡,卻也要將沈懌生下來,或許就是為了鞏固自己在后宮的地位……能犧牲到這個地步,說到底全是為了家鄉(xiāng)的小國,雖然回不去,雖然隔著萬水千山,也能讓她心甘情愿拼命至此。 晏尋見縫插針地問道:“那這位貴妃,最后又是怎么死的?” 提起這個,晏何還也是眉頭緊鎖,“說來很奇怪,出事的前幾天,她便命人私下里傳信給我,說是知曉一個與皇后……也就當今太后有關(guān)的秘密,沒準兒能夠掀起一場比開國功臣通敵叛國還要大的風波?!?/br> 聽到這里,書辭心中無端的一揪,脫口而出:“是什么?” 不料,那晏何還遺憾地給了個令人失落的答案:“不知道,我在約定的地點等了好幾天,也沒有等到她……其實那時我就已經(jīng)感覺不太對勁了。果不其然,半個月后,得到了她病死宮中的消息。” 淳貴妃的死,也許在他的腦海里過了很多遍,來回咀嚼,就像陳氏接受言則的死一樣,到如今可以坦坦蕩蕩的說與世人知,不見悲喜。 晏尋沉默良久,還是寬慰道:“義父,節(jié)哀?!?/br> 他擺手:“人都死了那么久了,早節(jié)哀了。”晏何還把玩著茶杯,若有似無地瞥了沈懌一眼,“我這些年也在想方設(shè)法查淳兒的死因,可惜不是宮里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戰(zhàn)事,一拖再拖,轉(zhuǎn)眼都十幾年了,還是一無所獲?!?/br> 沈懌將茶蓋子拿起來,好玩似的在杯口處刮來刮去,“你告訴我這些,是想讓我查害死她的兇手?” “她怎么說也是你娘?!标毯芜€輕嘆道,“我明白,你對她沒什么好感??蓪τ谀悖母星閰s比所有人都復雜。無數(shù)次我在信中提到你的時候,她皆避而不談。直到某一天……” 他停了片刻,低聲說:“她在信的末尾寫了這么一句……” “她說,‘懌兒八歲了’?!?/br> 書辭轉(zhuǎn)過眼時,明顯地看到沈懌玩茶杯的手微不可見的輕滯了半瞬。 那個身負國仇家恨的貴妃,在誕下她的第一個孩子時,對于這個仇人與自己所生的兒子究竟懷著怎樣的心情?在她每每拔下簪子往他身上戳出血痕的時候,心中又是否煎熬過呢? 可惜所有的一切都隨著她的亡故,掩埋在黃土之下,永遠也不會人知道了。 書辭在桌下慢慢伸手過去,摸到沈懌的五指,還沒等覆上去,已被他一下子,緊緊握住。 晏何還的話說到這里就算是點到為止了,也不管他答不答應,徑自講了下去,“淳兒死后,我在京城里又待了一年有余,原是不甘心,想再找找有沒有別的方式可以進宮打聽,可不多久,就遇上了長公主結(jié)黨營私企圖謀逆的事。當晚圣旨降罪,烏泱泱的禁軍涌入公主府,夜里起了一陣大火,把整個府邸燒得干干凈凈,火光沖天,連周圍的民居也不能幸免……” 他的語氣忽然渺遠起來,望著已經(jīng)黑下來的天空,緩緩道:“那時我在公主府外,看見有許多下人、仆婢從濃煙滾滾里沖出來,馬匹馬車因為受驚竄入街巷,人流中還有一個被老婦人牽著的三四歲的孩童?!?/br> 以為后面的內(nèi)容皆是他的絮叨,書辭本沒放在心上,突然聽到孩童兩個字,耳朵當即動了動。 “我見他衣著華麗,仆婦又一口一個小少爺,于是猜測他或許是公主府內(nèi)的親眷?!?/br> 晏尋愕然地抬起頭來,眼中空蕩蕩的,仿佛完全不能思量。 晏何還沒敢去看他,口中喃喃道:“那時,我便起了私心。淳兒已死,許多計劃付之東流,想著如果把他帶回能戎盧,當做質(zhì)子,今后兩國交戰(zhàn)或許還可以派上用場?!?/br> “義父?!”晏尋望著他,難以置信。 此時此刻,不止是他,連書辭和沈懌也不同程度的驚訝了一番。 的確曾聽說長公主與駙馬有一子,可那么多年過去,都以為這孩子早就死了,誰能想到會是晏尋! 再細細回想,與駙馬相同的疾病,還有肖云和的手下留情,所有的細節(jié)又莫名吻合。 晏何還大概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略帶病態(tài)的臉無所動的擺了兩下,聲音忽然有幾分?。骸斑@個男孩兒可能是被突來的變故嚇傻了,以至于我?guī)е宦纺舷?,他也沒有反抗,直到跨過邊境時,他才毫無征兆的大哭……”那會兒不明白,很久以后晏何還方朦朦朧朧地懂了,其實三歲孩童也知道家鄉(xiāng)何處,葉落歸根。 “那個孩子,就是你?!?/br> 他幾近殘忍的承認了,繼而又慢慢道:“為了讓你早日習慣那里的生活,我領(lǐng)著你在戎盧里吃,在戎盧里住,后背也紋了戎盧人的紋身,可是我同幾位長老都知道你的身份,我也清楚,他們留著你,就是為了今后做打算?!?/br> 晏尋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凸起,書辭看在眼里,正安慰似的把手放上去,卻不料猛的一下,晏尋也抓緊了她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養(yǎng)久了總是會養(yǎng)出感情來的,隨著他越長越大,晏何還的內(nèi)心就越掙扎,一方面是族人的寄托,一方面又是晏尋的生死。 兩者他都難以割舍,遲疑猶豫了很久,終于在兩國交戰(zhàn)之際,把晏尋從戎盧趕了出去…… “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他輕嘆了一聲,“你若是因此恨我,我也不怪你。好在你如今已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我便是死,也沒什么遺憾了?!?/br> 晏尋壓根不知該說什么。 三四歲前的記憶模糊不清,只記得自己十幾歲被迫離開戎盧,在戰(zhàn)火紛飛中一路跋涉,莫名來到了中原,人生地不熟,除了會點拳腳功夫,他一無是處。 很早之前他就奇怪,好好的,義父為什么要趕自己走?態(tài)度還如此的果決,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直到現(xiàn)在他才或多或少的明白了一點。 晏何還的目的不過是想讓他自生自滅,把一切交給老天爺,活著是他走運,死了也算對得起自己的族人,兩邊都有交代。 晏尋搖了搖頭,頭疼欲裂,索性嚯的站起身,奪門而出——可他奪門的時候還沒忘拉著書辭,書辭又拉著沈懌,三個人誰都沒打算松手,一連串地跟著往外走。 對王府里的環(huán)境不甚熟悉,他悶頭走,書辭和沈懌踉踉蹌蹌地隨行,眼看快到小池塘了,困倦了一天的沈懌終于不耐煩:“松手,你多大的人了?發(fā)脾氣還要人哄嗎?” 似乎是才回過神,晏尋怔怔地松開書辭,視線在沈懌臉上一晃而過,繼而不甘心地轉(zhuǎn)身,幾步踩上了池塘邊的高石,蹲在那里不知所措。 書辭見狀,無奈地朝沈懌瞪了一眼,后者卻不以為意輕哼。 正因為和晏尋有過相同的經(jīng)歷,她完全可以理解他此時的感受,于是提著裙擺,試探性地走過去。 “晏大哥……” 他雙手痛苦的插入發(fā)絲中,頭深埋在膝蓋上,聞言才動了一下。 書辭挨在他身旁,“我懂你的心情,之前得知我親生父親是梁秋危時,也是一時間無法接受,想通了就好了?!?/br> 晏尋垂著眼瞼,并未言語。 “其實我倒覺得,你娘是公主殿下也沒什么壞處?!彼p眼望著碧波蕩漾的池塘,“這么一想,你和王爺還是表親呢,咱們往后也算一家人了。” 沈懌顰了顰眉,似乎想說什么,最后還是忍住了。 晏尋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笑顏,欲言又止:“你……” “想開一些?!睍o淡笑著安慰道,“公主多厲害的人啊,不僅才貌雙全,風華絕代,和駙馬的故事還被傳成一段佳話。和我爹相比,可是高貴得多。” 不欲拂了她的好意,雖然胸腔好似堵了一塊石頭,喘不上氣,晏尋仍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來,輕輕頷首。 第 88 章 八八章 這一段舊恩仇對晏尋的打擊很大, 盡管稀里糊涂地接受了母親是長公主的現(xiàn)實,可其中那些陰謀詭計仍讓他難以釋懷。 沈懌被書辭推著, 搬出幾壇子酒來陪他喝了一晚上,好在他酒量一般, 灌了沒兩壇就倒了, 最后還是由晏何還和高遠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扶著回了府。 累了一天, 總算得到喘息的機會,沈懌實在是撐不住, 匆匆洗漱完,抱著書辭就往床上躺, 下巴擱在她頸窩, 眼睛一閉, 很快便不動彈了。 花廳里的冰山已移到了室內(nèi), 被夜風一吹, 散發(fā)出涼爽的味道, 再配合清幽的安神香, 著實適合安眠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