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澤挑眉，“還有何事？”

    “阿澤送給若蘭厚禮，若蘭很是歡喜。這會子夜深人靜的，我也尋不到什么像樣的東西來送你?！比籼m走到梳妝匣旁，拿起一把羊角梳子，舉在面前搖了搖，“就讓阿蘭為你梳一次發(fā)，權(quán)當(dāng)還禮好了。”

    廷澤聽言嘴角一抽，想起了她學(xué)女紅時戳的滿手的洞，憋著笑道：“你會嗎？”

    若蘭從背后推著他，到梳妝臺前的繡墩上坐著，不服氣地道：“我自小就為阿爹梳發(fā)，你可不要小瞧我?！?/br>
    廷澤道：“我可不是你阿爹?！?/br>
    若蘭用力揪起他的一綹發(fā)梢，往一邊猛地一扯，疼得他頭皮發(fā)麻。若蘭氣鼓鼓道：“若蘭好心為你梳發(fā)，你倒來惱我，看在你是師父的份上，我懶得跟你耍嘴皮子?！?/br>
    這小丫頭厲害起來還真是潑辣，像一只生氣的，小野貓。

    “不是有那句話嗎，叫一日為師，終身為……為師?！卑?，怎么越說越不對了！廷澤舌頭打了結(jié)，只好道：“不是要梳發(fā)嗎，開始吧?！?/br>
    纖手輕柔，拂過他的發(fā)間，她身上獨(dú)有的清淺氣息若有似無地在身側(cè)縈繞，廷澤眸光漸深，幾欲沉醉。

    “好了?！比籼m放下羊角梳子，端著一只銅鏡放在他面前，“我的手藝如何？”

    他摸摸頭上的發(fā)髻，左右照了照，笑著道：“尚可?！?/br>
    “丑時四更，天寒地凍?！蓖饷娴蔫屄曈制?，更夫的聲音在這數(shù)九寒天的冬夜，也似打著顫。

    不覺間已經(jīng)四更天了，他與蕭然約好四更在城外匯合，如今，只得走了。

    “這下我真要走了，你保重。”

    廷澤背著她，走到窗邊，用佩劍挑起包袱，縱身躍了出去，若蘭跑到窗邊想要叫他，卻只看見一個黑色身影逐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翌日，若蘭睜開雙眼，驚坐起來，看了看房中擺設(shè)，悻悻地就要掀被下床。她視線往下，看到枕邊的金鐲，才恍然憶起，原來昨日種種，并不是一場夢。

    她拿著鐲子咯咯笑了一陣，扯起被子將全身蒙起，肆意的歡笑聲從里面?zhèn)鱽怼?/br>
    第73章 上元佳節(jié)

    正月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到了十五上元佳節(jié)。

    晚上吃完元宵，若蘭吵嚷著要去街上看燈,二夫人不讓智允跟來,林昱說要與父親下棋,便只有她們兩姐妹去街上賞花燈了。

    西市大街人流如織，四處燃燈放焰,張燈結(jié)彩,一片火樹銀花。

    若蘭玩得起勁，邊走邊唱道：“正月十五月兒明，我與阿姊去看燈?；暨B天如星海，十里長街鬧哄哄?！?/br>
    二人往前走著,若蘭又唱道：“兔兒燈耳朵長,走馬燈轉(zhuǎn)不停,鯉魚燈那個搖尾巴，孔雀開屏燈，俊俏又太平。”

    突然一隊舞龍從她們身旁走過,若蘭拍著手道：“龍燈掀舞鑼鼓敲，彩珠戲龍拋得高。阿姐，你看那邊,踩高蹺，劃旱船，扭秧歌，邊唱邊打太平鼓?！?/br>
    若寧臉上也盈滿笑意，待舞龍隊伍走遠(yuǎn)，她對若蘭道：“再往前走就是娘娘廟了，阿姐給你買些香燭，去娘娘廟里求姻緣，再到河里去放燈，保佑我的阿蘭早日覓得如意郎君?！?/br>
    “我才不要呢?！比籼m揚(yáng)起俏麗的小臉，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猛地拽起她的手，沒入了人流中。

    “阿姐，我們?nèi)ゲ聼糁i。”

    “慢一點(diǎn)兒?！比魧庘Р患胺赖乇凰w快跑著，二人在一個猜燈謎的小攤前停下。

    攤主一身月白色長衫，身姿頎長，戴著昆侖奴的面具，整張臉都掩在面具之下。

    “小生這廂有禮了?！睌傊餍卸Y，輕咳了一聲，帶著略微厚重的嗓音道：“兩位姑娘可是要猜燈謎？”

    二人福身見禮回去，若寧疑道：“這位先生好生熟悉?！?/br>
    若蘭道：“阿姐，這位先生的攤前寫著，只要猜對燈謎，就可以不要錢領(lǐng)花燈呢。”

    那攤主拿起一只花燈，念道：“畫時圓，寫時方，有它暖，沒它涼，打一個字?！?/br>
    若蘭扯著她的袖子，“阿姐，你來猜?！?/br>
    若寧道：“是個‘日’字?！?/br>
    “夫人好聰明。”攤主把花燈遞給若蘭，又拎起另外一只，搖頭晃腦道：“嘴下留著八字胡，還打一字?！?/br>
    若寧道：“先生的燈謎妾多年之前就猜過了，是個‘只’字?！?/br>
    那攤主頷首道：“夫人仙姿佚貌，冰雪聰明，小生冒昧一問，不知什么樣的男子能娶到夫人如此蕙質(zhì)之人？”

    若寧不悅道：“我夫君賢良方正，待人友善，這位先生言語輕薄，與我夫君天差地別，恕不奉陪?！闭f罷她拉起若蘭轉(zhuǎn)身欲走，若蘭卻紋絲不動地立在原處。

    “娘子莫惱。”那人上前捉住若寧的手，另一只手揭開面具，若寧臉上的恐慌變作驚訝，“夫君？怎么是你，你為何在此處，還如此捉弄于我？”

    林昱從懷中掏出一個香囊遞給她，若寧端詳一陣，訝然道：“夫君何時拿了我的香囊？”

    林昱微笑：“娘子再仔細(xì)看看?！?/br>
    “看這個香囊的做工針腳，確實(shí)是我所繡，只不過樣式老了些。”

    “娘子再仔細(xì)想想，三年前的那晚，也是上元佳節(jié)，我在此處出燈謎贈花燈……”

    三年前的上元節(jié)，她們姐妹來揚(yáng)州城看花燈，遇到一個戴面具的攤主，他的燈謎很難猜，但是若寧一連猜中好幾個，把得來的花燈分給周圍看熱鬧的小童。

    之后她也給攤販出了一個謎語，攤主卻沒有答上來，忽然一群舞龍隊伍過來，把她們推到人群中，那時她的香囊掉了，被扮作攤主的他撿了去。

    “其實(shí)，那次在蛟河落水我并不是第一次遇見娘子，早在三年前的上元節(jié)，我就對你一見鐘情了，那日你問我在蛟河遇到你之前有沒有喜歡的人，我說的那個人其實(shí)就是你?！?/br>
    這陣子她總是郁郁不樂，與他在一起時也明顯帶著疏離，他百思不得其解，后來在青嵐草堂的漿洗婦人那里得知，她是以為他心里存著別人，所以才無法釋懷。解鈴還須系鈴人，他讓若蘭引她來到此處，把往事重提一番，希望能借此紓解她眉間輕愁。

    林昱握著她的手，燦若星辰的雙眸凝著她，懇切道：“娘子，不要再與我置氣了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