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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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惜兒叫道:“我不怕壞人,更不能舍棄蘇臺姊姊獨自逃走?!鄙锨皧^力一棒,竟將女賊人逼退一步。 女賊人很是驚訝,道:“咦,你這么個小女孩子也會武藝?” 忽聽到背后有人問道:“這里出了什么事?” 不知何時進(jìn)來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撫刀站在庭前,卻是錦衣衛(wèi)校尉逯杲。他受命監(jiān)視楊塤,一直跟其到蔣骨扇鋪,楊塤不走,他亦不敢離開。后來男女賊人進(jìn)了鋪子,還掩上了門板,逯杲只以為是買扇子的主顧,兼之又累又餓,沒有多想,心中只盼望楊塤快點回家。直到隱隱聽到楊塤的呼救聲,這才意識到不妥,急忙穿過街道,踢門進(jìn)來,正好看到眼前的場面。 楊塤曾見過逯杲,認(rèn)得他是錦衣衛(wèi)千戶朱驥手下,登時如獲救星,大叫道:“錦衣衛(wèi)到了!” 那男女賊人聞言,不禁一愣。男賊人隨即道:“我來對付他,你去殺了那三個人。” 逯杲雖不明所以,然見對方身姿矯健,不敢怠慢,忙拔出繡春刀應(yīng)戰(zhàn)。 楊塤已伺機從邊上撿了一根棒子,與李惜兒一起對付那女賊人。他不會武功,但李惜兒卻自幼養(yǎng)在舅舅家,跟隨舅舅王永心習(xí)武,一招一式,頗合章法。那女賊人雖身手不凡,但畢竟持短兵刃,竟被楊塤、李惜兒纏住。蔣蘇臺幾次欲往前門大街上呼救,總被女賊人偷空攔住。 另一邊男賊人武藝了得,數(shù)招便刺中逯杲肩頭,飛起一腳,將其踢得飛了出去。他見逯杲受了重傷,一時難以反抗,便轉(zhuǎn)身去襄助meimei,欲先對付楊塤等人,再來殺逯杲。剛走出兩步,便感覺腦后生風(fēng),有金刃破空之聲,忙回身挺刀,剛好架住對方兵刃。對方使的長刀,力氣又大,震得他手臂發(fā)麻,短刀險些脫手。定睛一看,卻是一名京軍[1]將校裝束的男子。 蔣蘇臺登時大喜,忙叫道:“哥哥,你回來得正好。這兩個人是壞人,莫名其妙闖進(jìn)扇鋪,要殺我和楊大哥?!?/br> 那男子正是蔣蘇臺兄長蔣鳴軍,在京軍神機營中任小校,聽了meimei喊話,也不多言,接連揚刀朝男賊人砍殺,氣勢兇猛。 只是神機營以火器見長,蔣鳴軍本是制扇匠人出身,嫌工匠地位卑微,設(shè)法入伍加入了京營,雖然也在軍中習(xí)練過武術(shù)刀法,但功夫與那男賊人相差得太遠(yuǎn),很快就被對方短刀刺中腹部。蔣鳴軍卻有一股天生的兇蠻狠勁,雖受了重傷,猶自拼了命地舞刀。男賊人見對方刀光霍霍,完全是同歸于盡的打法,不愿意陪這蠻夫喪命,竟一時不敢近身。 天色漸漸昏黑下來,一旁錦衣衛(wèi)校尉逯杲以刀杵地,掙扎著爬了起來,卻不去幫助蔣鳴軍、楊塤,而是跌跌撞撞地跑往前堂,高聲呼叫。 男賊人情急之下,奮力擋住蔣鳴軍一記直劈,飛腳一旋,將他掃倒在地,還欲上前一刀結(jié)束其性命。女賊人已舍棄楊塤等人趕過來拉住他,道:“那錦衣衛(wèi)已出去呼救,這里地處鬧市,援兵很快就到,我們得盡快離開?!?/br> 男賊人遂不再滯留,與meimei并力往外沖去。 蔣蘇臺上前扶住兄長,見他身上雖穿了護(hù)甲,短刀仍穿甲而入,小腹處盡是鮮血,不由得哭出聲來。 蔣鳴軍柔聲安慰道:“好meimei,別哭,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放心吧,一點小傷,哥哥死不了……” 李惜兒跟了過來,略一遲疑,即道:“蘇臺姊姊,適才錦衣衛(wèi)的人看到了我,我不能再留在這里了?!?/br> 蔣蘇臺跺腳道:“天已經(jīng)黑了,你出不了城,還能躲去哪里?”又本能地轉(zhuǎn)頭去看楊塤,想請他出手相助。 楊塤問道:“這位小娘子是誰?”蔣蘇臺道:“是教坊司的李惜兒?!?/br> 楊塤道:“蔣瓊瓊來糾纏你,就是為了她嗎?”蔣蘇臺道:“是?!?/br> 楊塤便不再多問,對李惜兒道:“一會兒你跟我走,先藏在我家中。放心,有我在,決計不會讓官府的人捉到你。” 忽有人大踏步走進(jìn)庭院,接口道:“楊匠官可不要將話說滿了?!?/br> 卻是錦衣衛(wèi)千戶朱驥本人到了。他身后還跟著數(shù)名校尉,個個手提燈籠,登時將庭院照得通亮。蔣蘇臺登時花容失色,本能地去看李惜兒。李惜兒倒是一點兒也不驚慌害怕,只高高嘟起了嘴。 朱驥命人先送蔣鳴軍回房救護(hù),這才走到李惜兒面前,問道:“你有沒有受傷?”李惜兒搖了搖頭。 朱驥便招手叫過手下校尉袁彬,命道:“你送惜兒回教坊司,她明日還要入宮表演,為太后賀壽。” 李惜兒既見朱驥親至,料想再也難以逃脫,便道:“等一等,先讓我跟蘇臺姊姊告別?!弊叩绞Y氏面前,握住她雙手,誠懇地道:“蘇姊姊,謝謝你,我不會忘記你這份恩情的?!?/br> 蔣蘇臺已是泣不成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惜兒又轉(zhuǎn)頭道:“楊匠官,也謝謝你。” 楊塤搖了搖頭,道:“我什么也沒做。況且今日若不是你舍命相救,我和蘇臺早被那對賊人殺死了,你才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該道謝的人是我?!碑?dāng)真上前,深深作了一揖。 李惜兒嘆了口氣,道:“實在要謝,就謝老天爺吧,他有時候也許會開眼,讓好人有好報?!蔽⑽⒁恍?,自隨校尉袁彬去了。 楊塤轉(zhuǎn)頭見到朱驥狐疑地審視著自己,忙告道:“適才闖進(jìn)扇鋪行兇的一男一女便是白日闖入兵部的假軍士,正是這對男女賊人打傷了蘇臺兄長和朱千戶手下校尉?!?/br> 朱驥倒也不驚訝,顯是早已猜到,只道:“我在附近遇到逯杲,他說有一男一女要殺楊匠官,我猜想應(yīng)該就是那對賊人,急忙帶人趕來,卻只看到他們背影。不過楊匠官放心,我已派人去追了?!?/br> 楊塤亦是滿腹狐疑,問道:“朱千戶恰好就在附近,怎么會這么巧?” 朱驥倒也不遮掩,實話告道:“我是專門來找李惜兒的。她偷偷從教坊司逃走,偏偏明日皇宮壽筵表演少不了她,是以我派了人到處尋找,始終沒有消息。后來教坊司蔣瓊瓊派人知會我,說李惜兒可能在蔣骨扇鋪。這里距離教坊司極近,她因為時常來扇鋪閑逛,跟鋪主蔣蘇臺娘子很熟。適才我去過教坊司,瓊娘說她已經(jīng)來過扇鋪,但蔣娘子不肯承認(rèn)。我便帶人過來查看,不想正好遇上受傷的逯杲??上淼猛砹诵?,不然能當(dāng)場捉住那對賊人?!?/br> 楊塤問道:“李惜兒到底是什么人,竟能勞動朱千戶親自出面尋找?” 朱驥微一躊躇,還是說了:“不瞞楊匠官,她是我手下校尉王永心的外甥女。” 王永心即是因匿名張榜公布大宦官王振罪惡而遇害的錦衣衛(wèi)校尉,因其俠義之舉,其大名在北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楊塤“啊”了一聲道:“原來是王永心的親眷?!蓖断蛑祗K的目光立時充滿了鄙夷,不無嘲諷地問道:“朱千戶親自出面搜尋捉拿舊部親眷,是為了表明自己大公無私嗎?” 朱驥搖了搖頭,道:“我是為惜兒好。她若逃走,便是逃犯身份,就算能僥幸逃脫追捕,日后也只能亡命天涯。一個小女孩子,又不像蔣蘇臺娘子這樣有一技之長,謀生艱難,難免會墜入風(fēng)塵。我不希望她走那條路。留在教坊司,至少能安安穩(wěn)穩(wěn)有口飯吃?!?/br> 其實還有一節(jié),朱驥沒有說出——王永心遇害后,除其幼子意外逃脫外,其余親眷均遭逮捕,男丁充軍邊關(guān),女眷沒入官中為奴。李惜兒年紀(jì)雖幼,卻生就一副美人胚子,特別受到“關(guān)照”,被送往官妓院麗春院為妓。麗春院妓女多為罪囚家眷,所受凌辱慘不可言,每每被送往軍營時,一晚上便要遭到幾十名軍士的強暴。李惜兒既成為了官妓,難免也會落到如此下場。王永心原為朱驥得力下屬,朱驥同情王氏遭遇,雖不敢正面與大宦官王振相抗,卻暗中委托教坊司蔣瓊瓊予以照顧。 蔣瓊瓊原是麗春院頭牌紅妓,因精通音律、擅長編舞,僥幸擺脫了人盡可夫的賣身生涯,進(jìn)入教坊司協(xié)理樂舞事宜。她還在麗春院為妓時,與少年朱驥有過一段露水情緣,終生難忘,既是愛人所托,當(dāng)然要全力以赴,于是借口要挑選新的舞姬,將李惜兒從麗春院帶了出來,編入教坊司。李惜兒因自幼習(xí)武,身段靈活,迅即嶄露頭角,明日在太后壽筵上還要表演領(lǐng)舞。不想在關(guān)鍵時刻,她竟留書稱不愿意為仇人獻(xiàn)舞賣笑,就此逃出了教坊司。 蔣瓊瓊將李惜兒從麗春院中保出,等于是她的保人。李惜兒撒手逃走,自己成為逃犯不說,還會牽累到蔣瓊瓊,是以蔣氏不得不向朱驥求助。朱驥深知大宦官王振銜恨王永心入骨,若被他知曉王氏外甥女逃走,不但蔣瓊瓊岌岌可危,還會出盡全力追捕李惜兒,到時候她不但自己性命難保,還會進(jìn)一步禍及她的親人。為了避免事端進(jìn)一步擴大、牽連進(jìn)更多無辜的人,朱驥無論如何都得找到李惜兒。 楊塤卻不知這背后緣由,對朱驥愈發(fā)不滿,道:“照朱千戶這么說,女孩子留在教坊司賣笑、過著囚徒般的生活,那才是出路。若流落民間,只有淪為娼妓。是這樣嗎?” 朱驥不愿意過多解釋,況且他已知楊塤愛強詞奪理,真較上勁了,辯也辯不過對方,只簡短地道:“我是決計不會害惜兒的?!庇謫柕溃骸皸罱彻龠m才說惜兒救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楊塤便大致說了經(jīng)過,又道:“若不是惜兒沖出來救人,也就不會被朱千戶手下校尉看見,不會就此暴露行蹤,也不會被重新帶回教坊司了。” 朱驥道:“不,我已經(jīng)能確定惜兒就藏在這里,我趕來蔣骨扇鋪,就是要來找她。”頓了頓,又嘆道:“不過惜兒真是一個有勇氣的女孩子,她才十二歲,又身處險境,竟能為救旁人挺身而出,直面強敵?!?/br> 楊塤見其贊嘆發(fā)自內(nèi)心,這才稍解怒氣,不再冷嘲熱諷。又問道:“朱千戶是不是派了手下校尉跟蹤監(jiān)視我?就是適才那受傷逃出去呼救的校尉逯杲?!?/br> 朱驥道:“是。不是我信不過楊匠官,而是事關(guān)重大,不得不如此。”又問道:“賊人盜取兵部機密文書一事,蔣骨扇鋪也牽涉在其中,對嗎?” 楊塤道:“怎么可能……” 朱驥道:“楊匠官不必強辯。在孫國丈府前時,你告訴我說你知道事態(tài)嚴(yán)重,一定會盡力而為。我看得出你是出于真心。而你我分手后,你沒去別的地方,徑直來了蔣骨扇鋪,且一直滯留在此,這不是表明蔣骨扇鋪也牽涉其中嗎?” 楊塤搖頭道:“不,蔣骨扇鋪決計跟此事無關(guān)?!?/br> 朱驥道:“楊匠官撒謊在先,已難以取信于人。你先別說話,這些事,容我先問蔣家娘子。你若肯老實規(guī)矩些,我可以只在扇鋪盤問,不必請蔣家娘子到錦衣衛(wèi)官署?!?/br> 楊塤道:“那好,我先做啞巴,等到朱千戶訊問后,我再開口說話。” 蔣蘇臺安頓好了兄長,這才出來賠禮,引朱驥、楊塤二人到前堂坐下,又欲奉茶。 朱驥擺手道:“茶水就不必了,娘子也不必緊張,我只有幾句話想問,問完就走。今日楊匠官來蔣骨扇鋪,想來不是買扇子,是為什么?” 蔣蘇臺正忐忑不安,以為錦衣衛(wèi)會追究自己私藏李惜兒一事,不想?yún)s先問起了楊塤。她看了楊塤一眼,見對方點了點頭,便如實說了緣由。 朱驥聽到女賊人身上掉落的扇子是蔣氏制作的骨扇,且是五柄描金扇之一時,不由“啊”了一聲,道:“描金扇子,我妻子璚英也有一柄。那是不是……”轉(zhuǎn)頭去望楊塤。 楊塤道:“朱千戶這意思,應(yīng)該是我可以開口說話了吧?那好,我便直言不諱了,尊夫人手中的扇子,正是五扇中的冬扇,也是在蔣骨扇鋪買的?!贝笾抡f了五扇有三扇尚在,只有于璚英手中的冬扇及丘監(jiān)生手中的秋扇尚未確認(rèn)是否遺失。 朱驥訕訕道:“近來璚英姑姑帶著孫子來了京師求醫(yī),祖孫二人身子都不大好,璚英一直住在娘家,好方便照顧,我不知道那柄冬扇還在不在她手里。不過她明日回城,我可以當(dāng)面找她確認(rèn)。”又道:“丘監(jiān)生一定就是丘濬。他正率領(lǐng)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到皇宮請愿,請求皇帝赦免李祭酒,怕是要鬧騰一夜,也得明日才能確定秋扇下落。” 想過一回,朱驥自己也覺得巧合得不可思議,又追問道:“據(jù)楊匠官描述,你當(dāng)時與那兩名假軍士相距甚遠(yuǎn),天下扇子又都差不多形狀,那人更是沒打開扇面,你當(dāng)真沒看錯嗎?” 楊塤很是不屑,道:“蘇臺,你來說給朱千戶聽。” 蔣蘇臺躊躇道:“嗯,這個……就拿我自己來說,若是我本人制作的扇子,一木一絲,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哪怕只遠(yuǎn)遠(yuǎn)一晃,我也能辨認(rèn)出來?!?/br> 楊塤道:“朱千戶不懂這些,他是外行。朱千戶,你知道我外號叫什么?楊倭漆!那五柄骨扇上的金漆,是我獨門調(diào)配的倭漆,別說數(shù)丈之外,就是里許外,我也能一眼認(rèn)出來?!?/br> 朱驥對手工行業(yè)一無所知,聽到楊塤夸口至此,極為自信,不免半信半疑。 楊塤道:“看樣子朱千戶還是不能全信,我有一番推論,也許能令朱千戶相信女賊人身上的骨扇正是尊夫人失落的冬扇?!?/br> 朱驥大吃一驚,忙問道:“目下情況未明,楊匠官如何能肯定女賊人身上所懷的是璚英的冬扇,而不是丘濬手中的秋扇?” 楊塤道:“丘監(jiān)生是男子,堂堂男子漢,身上帶把骨扇,是不是有些可笑?他既聲明秋扇是為他妻子買的,應(yīng)該早將扇子送回家鄉(xiāng),或是妥善收藏在國子監(jiān)監(jiān)舍中?!鳖D了頓,又道:“至于尊夫人嘛,我猜她一定十分喜歡那柄冬扇,時時拿到手中把玩?!?/br> 朱驥道:“這倒是。但這也不能證明是璚英失落了冬扇啊。楊匠官也說丘濬可能將扇子收藏在監(jiān)舍中,或許賊人曾潛入國子監(jiān),偷走了那柄秋扇?!?/br> 楊塤哈哈大笑,道:“原來錦衣衛(wèi)辦案就是這水平,難怪總有錯案、冤案發(fā)生。朱千戶,你別怪我無禮,你自己想想,這可能嗎?賊人的目標(biāo)很明確,就是兵部機密文書,而尊夫人剛好是兵部長官的女兒?!?/br> 賊人早就有意盜取兵部機密文書,但也許他們最開始想到的法子并不是直接混入兵部,而是通過兵部官員下手。既要假手兵部官員,必須得有有效控制該官員的手段,至親無疑是最好的籌碼。兵部長官以尚書鄺埜和侍郎于謙為首,鄺埜只有一子鄺儀,隨侍在鄺埜身邊為幕僚。于謙夫人董氏早已經(jīng)過世,別無侍妾,膝下有一子一女,長子于冕在國子監(jiān)讀書,女兒于璚英雖已出嫁,仍最受父親鐘愛。比較起來,于璚英顯然是最好下手的對象,其夫朱驥每日動身赴錦衣衛(wèi)官署后,她總是獨自在家。 朱驥這才慢慢會意過來,道:“楊匠官是說,賊人一直在暗中跟蹤監(jiān)視璚英,想以她為缺口,威逼我岳父于侍郎就范?” 楊塤點點頭,道:“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尊夫人失落的秋扇湊巧在那女賊人身上。北京城數(shù)十萬人口,如果不是整日跟蹤,女賊人何以湊巧能撿到冬扇?但我猜想他們后來發(fā)現(xiàn)這條路行不通。于侍郎以鐵面著名,就算賊人綁架了他女兒,只怕他也不會輕易就范。賊人反倒就此暴露了窺測兵部機密文書的本意,一旦兵部加強守衛(wèi),他們便再無得手的可能?!?/br> 朱驥一時無語,細(xì)想之下,楊塤的推測確實有幾分道理。一想到一直以來有人在暗中監(jiān)視朱家,妻子璚英幾度瀕臨險境,而他竟無察覺,枉為錦衣衛(wèi)千戶,不由得冷汗直冒。 楊塤似是看出朱驥的后怕,又安慰道:“朱千戶不用太擔(dān)心,這伙賊人其實是大大的外行。” 朱驥很是不解,問道:“何以見得?” 楊塤道:“其實,從兵部車駕司取到機密文書,稍有職權(quán)的官吏便能辦到,且不易引人注目。賊人最初卻想直接利用兵部于侍郎下手,足見不了解本朝體制,以為只有最高長官才能接觸到機密文書?!?/br> 朱驥道:“如此說來,蒙古人的嫌疑愈發(fā)大了。”想了想,又道:“但那對賊人今日所用的法子——利用兵部官署放假之機,假手米店送米,自己則化裝成護(hù)送軍士,可是相當(dāng)老到高明了?!?/br> 楊塤道:“不錯,今日這化裝成軍士大搖大擺走進(jìn)兵部官署的計劃,與之前意圖利用尊夫人逼于侍郎就范相比,全然不可同日而語,一定有了解兵部運作的高人指點過這對男女賊人。”頓了頓,又道:“雖則我之前也認(rèn)為賊人是蒙古人jian細(xì),但經(jīng)歷了剛才之事,我開始懷疑這一點了。剛剛那對男女賊人互相交談時,一直說的是漢語?!?/br> 當(dāng)時場面混亂,賊人在那種情況下緊急商議對策,應(yīng)該本能地使用母語才對。就算二人費盡心機,刻意掩飾,可那女賊人言語中明顯帶有南方口音,蒙古與其地相隔萬里,怎么會有南方口音? 朱驥聽了楊塤描述,反倒糊涂了起來,問道:“楊匠官認(rèn)為適才那對男女不是蒙古人?” 楊塤點了點頭,道:“本朝蒙古族將軍不少,我雖不懂武功,卻多少見識過一些。那對男女武功不是蒙古那套路數(shù)。尤其那名男子,真的很厲害,雖然使的是短刀,但招數(shù)倒像是中原的劍術(shù)。關(guān)于這一點,朱千戶可以再跟你手下校尉逯杲確認(rèn),畢竟他跟男賊人直接交過手?!庇值溃骸爸烨舫錾砦鋵⑹兰遥彩蔷芍?,之前賊人暗中跟蹤監(jiān)視尊夫人,朱千戶毫無覺察,足見賊人做事謹(jǐn)慎周密,滴水不漏。既然陰謀一直是秘密進(jìn)行,如何會有旁人知曉,還跑去向巡城御史匿名投書告發(fā)呢?明顯是嫁禍之計了?!?/br> 朱驥連連點頭,道:“不錯,確實如此。想不到楊匠官雖是個漆匠,卻是心思縝密,思慮周全,能看出旁人看不到的破綻?!?/br> 楊塤笑道:“這正是我的本職啊。我若是不夠縝密周全,看不出哪怕最細(xì)微的縫隙,沒將皇宮金鑾殿的柱子漆好,豈不是犯下了誅滅九族的大罪?” 聽了這話,從來一臉嚴(yán)肅相的朱驥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又道:“或許賊人打探到今日百官放假,又知道蒙古兀良哈與日本使者今日將會入紫禁城參觀,他們便有意選擇那個時候,利用米店伙計送米做幌子,混入兵部官署。” 楊塤道:“再者,目下瓦剌兵犯明境,蒙古已是大明頭號敵人,栽贓誣陷兀良哈使者最容易取信。但有一點,我想不明白,那一男一女既然已經(jīng)得手,為何還要趕來扇子鋪殺我滅口?” 一旁蔣蘇臺忍不住插口道:“楊大哥是唯一見過他們真面目的人,殺你滅口很正常呀?!?/br> 楊塤道:“不,他們已經(jīng)得到了想得到的,按常理應(yīng)該攜文卷盡快逃出京城,以免落入法網(wǎng)。為何還滯留京城不走,甚至不惜暴露行蹤,趕來黃華坊這樣繁華的地方殺我?” 一時想不通究竟,又轉(zhuǎn)頭歉然道:“蘇臺,你受驚了,是我連累了你,還累得尊兄受傷?!?/br> 蔣蘇臺搖了搖頭,道:“這是無妄之災(zāi),怪不到楊大哥頭上?!?/br> 剛好有校尉進(jìn)來稟報道:“未能追到那一男一女。賊人對北京地形十分熟悉,穿了幾條胡同便不見了人影?!?/br> 數(shù)名校尉追捕兩名賊人,且有地頭蛇之便利,竟然讓賊人在眼皮底下跑掉,理由還是對方利用了北京胡同多的地形。朱驥聞言很是惱火,亦后悔自己沒有親自趕去追捕。他曾負(fù)責(zé)街道房事務(wù),打掃過諸多大街小巷,對京城地貌當(dāng)真是了如指掌。 既然賊人已失,線索中斷,亦暫時無法可想,朱驥只得起身告辭,又特意告訴蔣蘇臺道:“娘子請放心,我會特別派出人手,微服在這一帶巡邏,以防賊人再度出現(xiàn)?!?/br> 楊塤道:“朱千戶還是別大張旗鼓了,如此反倒弄得蘇臺緊張兮兮的。賊人要殺的人是我,雖說原先只有我看到過他們的相貌,可目下看到他們面目的人多了。走,我這就隨朱千戶去見畫工,將那兩人相貌畫出來。如此,便不會有人再因為見過這兩人而遭滅口了。” 正欲離開,忽聽到后院有人高聲大叫。蔣蘇臺道:“是家兄?!?/br> 楊塤、朱驥擔(dān)心有事,便與蔣蘇臺一道到后院廂房查看,卻只是蔣鳴軍掙扎著起身叫人,并無意外。他見眾人進(jìn)來,徑直問道:“適才那一男一女是怎么回事?” 朱驥道:“蔣校官,實在抱歉……” 錦衣衛(wèi)與神機營同為京軍,只是錦衣衛(wèi)因是天子親軍,地位要高得多,連官服、兵器也是專門的飛魚服、繡春刀,有別于其他京營。因其靠近中樞,旁人巴結(jié)錦衣衛(wèi)尚且不及,蔣鳴軍卻不買賬,粗暴地打斷了朱驥,扭頭問楊塤道:“那兩個人是不是你招惹來的?” 楊塤見對方橫眉冷眼,情知不妙,硬著頭皮道:“對不住,我也料不到……” 蔣鳴軍不顧身上傷勢,舉拳砸在床沿上,怒道:“果然是因為你!你老來sao擾我meimei不說,現(xiàn)下還將仇家、禍?zhǔn)乱齺砹耸Y骨扇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