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片龍鱗（五）

    結(jié)果龍女沒想到他們遇到熟人了, 吃完素齋從酒樓里出來, 她就欣賞到了一次英雄救美。一個賣花姑娘，因為長得十分漂亮，被個地頭蛇看中了，要拉她去當小妾, 姑娘跟她的老父親都不愿意，結(jié)果地頭蛇直接叫人來搶，老父親要拽女兒, 卻被狠狠地按在地上毒打一頓，賣花的姑娘一邊哭喊一邊掙扎, 見自己老爹快被打死, 終于松了口。

    “這樣就對了嘛！”油光滿面的地頭蛇滿意地說, “早點說就不必吃這苦頭了不是？怎么說你爹也算是我的老丈人，這女婿算個半子, 哪里有不孝順的道理呢？”

    說著就把賣花姑娘一把拉到身邊, 還輕佻的摸人家的小臉。姑娘滿面淚痕, 清麗的面容上充滿絕望, 老父親在地上都被打吐血了, 這對父女的慘狀引得周圍百姓一陣唏噓, 可誰也不敢管, 畢竟這人可是縣太爺?shù)闹蹲? 家里那是大大的有錢, 跟他杠上, 那他們就別在這生活了多年的家鄉(xiāng)待了。

    結(jié)果僧人沖出去了, 他擋到老父親身前，義正詞嚴的說：“這位施主，你這是強搶民女——”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老子就是搶了又怎么樣？死禿驢滾開！這里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一時之間，僧人竟然不知道是被打斷比較傷心，還是再一次被罵了禿驢更加難過。龍女站在人群外清楚地聽見了，不由得笑起來。她捂住嘴巴，并不想當出頭鳥，畢竟她現(xiàn)在弱小可憐又無助，要是那惡霸長得英俊瀟灑也還罷了，被搶去也能勉強算是解決一下她的生理需求，但這么丑就算了吧，油膩膩的看著就倒胃口。

    “施主，須知禍從口出，若造口業(yè)則會——”

    “媽的哪里來的禿驢！跑到老子面前大放厥詞，來人，給我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惡霸一點都不想聽僧人繼續(xù)逼逼，又臭又長跟老太婆的裹腳布似的，揍一頓就好了！而且看著禿驢身上穿的粗布僧衣，一看就是個窮鬼，怕是打死了都沒人給收尸！

    “施主冷靜！貧僧只是想好心相勸，為何如此？須知國有國法——”

    “放你娘個屁的國法！在這元滄縣老子就是土皇帝，老子就是國法！”惡霸更囂張了，他一邊看著僧人被追的到處亂竄一邊得意的哈哈笑，順便繼續(xù)摸賣花姑娘細滑的臉蛋，感慨道，“雖然是個窮酸養(yǎng)出來的，但這皮子倒是嫩，爺喜歡，哈哈哈哈，只要你把爺伺候好了，什么榮華富貴沒有，還至于在這里賣花？”

    賣花姑娘娥眉緊蹙，滿面淚痕，眸中似有萬語千言，她用哀戚的目光看過周圍的人們，然而沒有人敢回應(yīng)，更沒有人敢來幫忙。姑娘絕望極了，閉上眼睛，兩行清淚緩緩落下，知道是無人來救自己了。只是上天何其不公，她只是想和爹爹好好活下去，卻偏要他們來受這樣的罪，難道壞人就能一輩子逍遙法外嗎，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天理了嗎！

    僧人抱頭鼠竄，就在他馬上要被揍得師父都認不出來的時候，突然天降英雄擋在了他面前，僧人頓時感激涕零：“這位大俠——”

    “好大的口氣，照你這說法，皇上你也不放在眼里了？”

    擋在他面前的英雄口氣冷淡，兇神惡煞，手頭刀已出鞘，盯著惡霸及其手下。那惡霸一聽，笑的更加張狂：“天高皇帝遠！我在這里做了什么，皇上能知道嗎？就算知道了，那也是鞭長莫及！諸位剛才可都聽到了，這小娘子說了，她自愿跟我走，當我的第四十二房小妾！”

    別人不認識這位英雄，龍女熟悉得很，昨天晚上見過面，是皇帝的親信。

    惡霸的手下哪里是人家久經(jīng)訓練的大內(nèi)侍衛(wèi)的對手，眨眼間便個個倒在地上哭爹喊娘，惡霸這會兒有些怕了，他囂張那是因為他是縣太爺?shù)闹蹲?，是因為手下有一潑皮無賴，現(xiàn)在手下都倒了，他能有多大本事？萬一這人要揍他該怎么辦？

    正想著法子呢，又聽到一人輕笑：“你倒是敢說，吳慶來也不敢這樣講?！?/br>
    人群中又走出一名氣宇非凡的男子，他身后還有數(shù)名面色冷峻衣著相同手持武器的侍衛(wèi)，一看便來頭不凡，絕不是這無名小鎮(zhèn)上能有的人物。惡霸瞬間腿軟，知道自己怕是惹了不該惹的人。有心想跑，可現(xiàn)在這狀況他能跑到哪里去？求饒？周遭圍觀百姓不乏被他欺凌過的，若是真跑了，日后還如何見人？

    賣花姑娘見了那氣質(zhì)出眾的男子，像是有了主心骨，哭哭啼啼道：“公子救命……小女子、小女子……”

    皇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這么點姿色他還不放在眼里，眼角余光瞧見人群外坐在大石頭上老神在在還嗑瓜子的龍女，眉眼瞬間有了些許柔軟，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將他壓下，送往縣衙，帶著我的令牌去，問問吳慶來，他這侄兒是哪里來的底氣，敢口稱自己是土皇帝?！?/br>
    龍女心想，誒，剛才惡霸有說他是土皇帝嗎？

    她對僧人招招手，他連忙跑過來，龍女分了他一小把瓜子，很憐憫地看他：“你這傻子，做什么沖上去強出頭，你又打不過人家，要不是有人幫忙，你現(xiàn)在墳頭草都有一米高了?！?/br>
    僧人很委屈，卻也很堅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貧僧雖然不是綠林好漢，卻也有幾分血性，若是見死不救，佛祖會帶走貧僧的?！?/br>
    龍女撲哧一聲笑出來，她拍拍手，又在僧人身上擦了個干凈，“咱們走吧?！?/br>
    正要走呢，卻聽賣花姑娘充滿感激和期盼的聲音：“公子！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小女子愿結(jié)草銜環(huán)，為公子效犬馬之勞，還請公子不要嫌棄……”

    皇帝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要給自己以身相許的姑娘，他訝異地看過去，賣花姑娘楚楚可憐地凝視他，她是鎮(zhèn)子上最漂亮的姑娘了，不然也不會被惡霸纏上，只是她看不上那樣腦滿腸肥的家伙，總想著能有一個身份氣度容貌都很出眾的意中人，這位公子卓爾不凡，絕非普通人能比，這才是她的意中人。

    如若對她無意，也不會救她不是么？

    龍女跟僧人不約而同地又蹲了下來，龍女又掏出一把瓜子，兩人平分了一邊嗑瓜子一邊看戲一邊點評。僧人很好奇：“為何被救了就要結(jié)草銜環(huán)？而且救人的不是前面那位拿刀的好漢嗎？照這個說法，貧僧豈不是也要……姑娘我們趕緊走吧，貧僧不想給那位大俠做牛做馬！”

    “放心，人家看不上你?！?/br>
    僧人：？？？

    龍女從上而下打量了僧人一番，嘆了口氣，“誰想要你這種弱不禁風的和尚，哪有香噴噴軟綿綿的姑娘來得可愛?！?/br>
    香噴噴軟綿綿……僧人莫名想起兩人相擁而眠那一夜，頓時輕咳，好像……姑娘家確實是香噴噴軟綿綿的，跟他就很不一樣。他一邊剝瓜子，一邊把瓜子仁都塞到了龍女手中。龍女也不與他氣，兩人吃完了手頭一把瓜子，賣花姑娘就又哭了。

    “公子是嫌棄小女子身份低微，不配常伴公子左右么？”

    龍女咂咂嘴，僧人開口了：“姑娘，你看下你爹啊……”老父親在地上血都不吐了還不反應(yīng)了，就先別提什么以身相許啦！

    賣花姑娘被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的老父親，連忙去查看，老父親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跟意識，她更沒了主心骨，一個勁兒的哭，邊哭邊看皇帝，似乎在期盼他能為自己解決這些麻煩事兒。

    可皇帝又不是專業(yè)慈善家，他微微皺起眉，丟下一句給她點錢送人到醫(yī)館，轉(zhuǎn)身就走。

    龍女跟僧人在數(shù)一把松子，嚴格按照三比一分配，結(jié)果一片黑影籠罩，兩人雙雙抬頭，皇帝看著龍女，問：“不知姑娘可否賞臉，一起用午膳？”

    哎，其實他們剛吃完一頓素齋，但有人請為什么不去？龍女想了想：“好吃嗎？”

    “好吃的?！被实廴缡钦f，態(tài)度好極了。

    賣花姑娘呆呆地看著皇帝身影走遠，才發(fā)覺他是去找另一個姑娘了，說也奇怪，她不怨恨皇帝，卻怪龍女心機深沉，只是眼下爹爹重傷，她就是再想跟那公子一起走也是不成。好在公子留下了人，只要她堅持，就一定會得到回報的。

    皇帝就是有錢，他專門給僧人置辦了一桌素齋，龍女則與他一起吃葷，用的全是上好的材料，味道也比酒樓更好。龍女暗自羨慕這種生活，果然有權(quán)有勢就是好，以后她再也不跟僧人一起玩了。

    因此，當皇帝向她提出愿意照顧她，并且詢問她是否肯入宮為妃的時候，龍女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反正她到哪里都能過得好，聽說宮里有天底下最好的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