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情深心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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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項坐在書房的雕花木椅上,背部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擺在木椅扶手上的手自然攤開著五指,其中右手的食指一下一下點著扶手上的獸頭,動作緩慢而有節(jié)奏。 門外傳來敲門聲。 “進來。”王項聲音有些懶懶的,眼睛里卻快速閃過犀利的光芒。 門被輕輕推開了。 外面一個穿著儒生長褂,留著小八字胡子的中年人緩緩走進來。 “大人,小陛下去了傅太傅府,可是不幸遇到了刺。傅太傅和趙將軍調(diào)集了宮中的侍衛(wèi),如今便守在太傅府中?!?/br> 王項點點頭,似乎沉思了一會兒,才道:“我們的陛下和傅太傅有師生之情,之后又在太傅的扶助之下一路來到南定……如今該叫南華了,這感情確實是再親厚不過了。” 那中年人卻搖搖頭,神色有些高深。 “我看不然。” 王項似乎來了點興趣?!皩O先生有何高見?” “說是感情親厚。我信。但是以我看,恐怕雖則情深,卻不同心?!?/br> 王項笑了笑,“孫先生向來是獨坐屋中,也可知天下事。不過這判斷又是從何而來?” “大人以為陛下如何?” “雖然是個稚童,但皇威天賜,我等為臣的倒沒什么可‘以為’的。” 孫先生笑了笑,“大人不說,我也是猜得到的。” 他頓了頓,“如今來拜訪大人的官員不少,甚至大人不曾提議,這些官員便自動自發(fā)地聯(lián)名上書,舉薦大人為相。大人難道沒有看出什么來嗎?” 王項看了孫先生一眼,最后還是笑了。 “那孫先生覺得,這舉薦之事是能成,還是不能成,成好,還是不成好呢?” 孫先生摸了摸八字胡,淡笑著道:“大人心中已有決斷,又何必多此一問?!?/br> 兩人相視一笑。 而在太傅府中,明岫因為憂心蕭傾,其實趴在床邊也睡不安穩(wěn)。她聽到外面隱約的聲音,便抬起頭來看向蕭傾。 這一看,便看到她那雙明亮的眼睛。 她驚喜地撲過去:“陛下,您醒了!” 傅明奕和趙右辰正在外面說話,這時候聽到明岫的聲音,便齊齊看向緊閉的房門。 蕭傾扶著明岫的肩膀坐起來,低聲問:“沒嚇著你吧,剛才?” 她記起來那時候她被傅明奕護著,可明岫一個小丫頭卻沒有人護著她。她在那些黑衣人和流箭之中躲閃,要保住性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怕是嚇壞了吧。 明岫愣了一下,頓時“哇”地哭了出來。 蕭傾被她嚇了一跳,接著又有些無奈。 “陛下,陛下……” 傅明奕在外面聽得皺了眉,不得不大聲道:“陛下可是醒了?” 明岫聽到傅明奕的聲音,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了。 她原本就提著心,這會兒被蕭傾這樣溫柔低語地問怕不怕,那時候的緊張、害怕、委屈等等情緒就混合著對蕭傾的擔憂、感恩等等情緒,一起都化作了淚水。 相比較蕭傾而言,明岫才是個半大的孩子。 她沒經(jīng)歷過北都皇宮的殘酷一幕,即便一路跟著爺爺南逃,但和大家一起,也沒有真的見過這樣接近的生死一線。 而且,令她更加羞愧不安的是,整件事情發(fā)生的時候,她當時第一個念頭并不是如何保護好蕭傾這個小皇帝,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 “陛下,當時,當時……奴婢……有罪,只顧著自己,沒能保護好陛下……” 蕭傾伸出手握了握她的手,“沒事了。你做的很好?!?/br> 明岫還是很忐忑,急切地想要解釋什么,但是又解釋不出來,整個臉都有些發(fā)燙。 蕭傾笑了笑,“明岫,你又不是趙右辰將軍,也不是太傅。你還是個小姑娘,一不會武功,二也不會輕功。你擅長的是治病救人,又不是打斗救人,不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br> “可是……”明岫心跳快了幾拍。 蕭傾又道:“而且,你曾經(jīng)說過,將來要跟著你爺爺一起開醫(yī)館,救很多人的。你要是在這里被幾個刺給殺死了,那多可惜啊。我覺得你做的很對。以后遇到這種情況,即便是沒有找到保護你的人,也要想辦法把自己保護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至于我,你也看到了,有的是人保護我,你要真的沖過來了,反而礙事呢?!?/br> 明岫聽了這些話,心里稍微好過了一些。不過她轉(zhuǎn)念又想到明明是她自己做的不夠好,而之前受傷昏迷的也是這位小陛下,她卻還要這么沒出息地哭鼻子,反而讓小陛下受累安慰她,便又覺得更加愧疚了。 “陛下?!备得鬓仍谕饷嬗趾傲艘宦?。 明岫趕緊抹抹眼淚,“謝謝陛下寬慰。陛下餓了吧,奴婢給陛下端粥過來。那粥一直熱著,陛下先用些粥,安安神,若還是餓,便再用些吃食?!?/br> 她一邊說一邊給蕭傾背后放了個大抱枕,讓她能夠舒服靠著,然后又心疼地看了眼她包得嚴實的耳朵,又把里屋的燈都點著了,這才趕緊出去了。 傅明奕在門口皺著眉看了眼慌慌張張跑出來的明岫,心里對她是不滿意的。 這樣不穩(wěn)重就不說了,竟然在陛下面前哭成那樣,還要陛下去安慰她,這明顯不是一個合格的奴婢做得出來的事情。 果然是何太醫(yī)平日里太過慣寵了,不是做慣了下人的,若要得用,還得多調(diào)教些時日。 明岫明顯有些懼怕太傅的目光,于是抖著小心肝行了禮后,便匆匆往廚房那邊去了。 趙右辰看了一眼明岫匆忙離開的背影,又緩緩收回了目光。 傅明奕便敲了兩下已經(jīng)打開的門,道:“陛下,臣可以進來嗎?” 蕭傾心里想,太傅大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有禮貌了,不過還是很裝地道:“太傅請進?!?/br> 傅明奕走進去,一直走到床邊,看著蕭傾被包著耳朵,明明有些萎靡,卻還要強打起精神的樣子,心里便有一處柔軟了兩分。 “恕臣逾矩了?!备得鬓纫欢Y之后,走到桌旁挑了挑燈芯,將油燈調(diào)得暗了兩分,讓屋里的光線更柔和,更適合初醒的人視物,然后又搬了張椅子過來,坐在了床邊。 蕭傾其實更想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不過,對于她來說,應付太傅是件大事,什么時候都要擺在第一位。 這么一想,她就不自覺又緊張起來,從里到外開始戴上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