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看見
蕭傾堅持走禮佛道,覺言大師便陪同在側(cè),趙右辰、馬洪、明岫等跟隨在后。 她知道自己的體力其實并不太好,本來就缺乏鍛煉,而最近狀態(tài)也不好,所以也沒夸下??谝恢迸实巧先ァ?/br> 她只是不緊不慢地往上上,覺得有點累了便停一停,看看遠(yuǎn)近綠樹繞青山,紅瓦送青煙的景致。 覺言大師便在旁邊給她介紹著寺中廟宇樓閣,偶爾說一段佛家趣聞,氣氛和睦融融。 好在不趕時間,所有的法事安排都從明天開始。 覺言大師見她只是看著,并沒有進任何一座廟宇的打算,便也不勸,只陪著一邊慢慢往上走,一邊觀察小陛下的身子是否受得住,需不需要坐轎。 寺中專供皇室的廂房雖然并不在山頂,但離山頂也不算遠(yuǎn),那里正好既可以看到天音鐘,又可以俯瞰整個天音寺,甚至天音山。 覺言大師看到蕭傾有點壓抑不住喘氣了,便心想,該坐轎了。 他正要勸,卻是馬洪往前一步,弓著身子道:“陛下,還是坐轎吧?!?/br> 蕭傾偏過頭去看他,見他眉頭皺起,仿佛怎么都舒展不開一樣,雙目中有種隱忍的情緒,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他。 馬洪其實年紀(jì)也不算大,雖然擺在宮中算是快要出宮的年紀(jì),但到宮外也不過是個十八九的普通少年而已。 可他的長相看起來卻有二十五六的樣子,感覺比太傅都老。 這倒不是說他長得不好看,能被挑進宮里的都算長得工整的。 但是他似乎很少直起腰來,也很少表露出什么情緒,為人穩(wěn)重不多話,大概是喜歡把事情憋在心里頭的人。 這些日子馬洪都小心翼翼的,能不湊近絕不湊近,做事情安安靜靜,臉上的氣色似乎越來越不好了。 蕭傾開始是生他氣的,可一日日看他也不好過,那氣便漸漸消了。 但她又不可能跑去對馬洪直說:我不生你氣了,別愁眉苦臉了。 于是還是維持著現(xiàn)狀。 她覺得自己不是錯覺,馬洪的氣色比之前真的是差了不少。 覺言大師趕緊附和道:“陛下誠意已表,往廂房安置還需一段路程,陛下還需愛惜體力,明日法事卯時便起,今日不可太過勞累?!?/br> 蕭傾點頭,大家都松了口氣。 這邊一行人終于安置妥當(dāng),蕭傾拉住明岫,眉頭皺成一座小山。 “岫,你說馬洪是不是不太對?!?/br> 明岫看了她一眼,“哪里不對?” 蕭傾手指頭晃了晃,“你自小熟讀醫(yī)書,現(xiàn)在也積累一些經(jīng)驗了,聽說宮中的宮侍們生病請不了太醫(yī),都求到你這來了?” 明岫嚇了一跳,“陛下,明岫知錯了?!?/br> 蕭傾哭笑不得,“治病救人,你有什么錯?” 明岫小聲嘀咕,“太傅一定會認(rèn)為我不務(wù)正業(yè),大錯特錯?!?/br> 蕭傾耳朵尖,“別提他。” 又拉回話題,“我都看的出來的事情,我不相信你沒看出來?!?/br> 明岫點點頭,“陛下解氣了?不覺得他活該了?” 蕭傾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我是這么小氣的人嗎?再說,我有幾兩重我還不知道?那日的事情肯定和姓傅的脫不了關(guān)系,我生馬洪的氣有什么用?!?/br> 明岫笑嘻嘻地捂了嘴,“陛下快別這么說,讓人聽見可不好?!?/br> 她見蕭傾比在宮中活潑了些,心情也開朗了點,不由得感嘆,“陛下真該多出來走走。” 說完又覺得失言,連忙轉(zhuǎn)開話題,神神秘秘地道:“馬洪那樣子,說他得了絕癥都有人信?!?/br> 蕭傾嚇了一跳,“什么???” 明岫搖頭,“他不讓看?!?/br> 蕭傾拍桌子,“這怎么行,你去給他好好看看,他要不愿,就說是朕的意思?!?/br> 明岫看她有模有樣的,又笑了。 “行,陛下的意思他必是聽的。” 那邊覺言大師總算結(jié)束了迎接小皇帝的任務(wù),剛回到禪院,正打算進行每日的打坐參禪,不料才走近禪房,就看見小師弟抱著手臂靠在門邊,眼睛半闔著,陽光正灑在他的半邊臉上,留下另一半的陰影。 他的法號中帶了“音”字。 每一代法號中有“音”字的法師都是上天的寵兒,是唯一可以承襲無上佛法的人。 覺言看見他懶懶地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看過來,“師兄,我見到了?!?/br> 覺言一時驚在當(dāng)場,還來不及說什么,對方已經(jīng)慢悠悠地擺著袖子從他旁邊走過去了。 什么什么……什么鬼? 而明岫再次碰壁。 “吶,上次我要給你看,你說不必。如今這是陛下的意思,你倒是也不肯嗎?” 馬洪猶豫了一下。 “真是陛下的意思嗎?” 明岫挑眉,“我騙你有什么意思嗎?” 馬洪沉默了片刻,“那明總管便看吧?!?/br> 他略弓著身子坐在那里,面上并沒有什么欣喜的表情。 明岫左左右右看了他一會兒,心想原來沒發(fā)現(xiàn)馬洪竟是個怪人。 可是等她真的認(rèn)認(rèn)真真給他反反復(fù)復(fù)看過三遍之后,眉毛已經(jīng)快要皺到一起去了。 “怎么可能?”她小聲自言自語。 馬洪似乎嘆息了一聲,“早就與明總管說過,馬洪無事?!?/br> 明岫看看他的臉色,跟見了鬼一樣。 無奈,她只好出門,再去找蕭傾。 馬洪坐在那里,終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慢慢地揉,一直揉著。 房梁上突然傳來輕微的敲擊聲。 馬洪一驚,趕緊往上看去,揉著膝蓋的手瞬間成拳。 房梁上不知何時倒吊著一個光頭和尚! “你是何人?” 更可怕的是,這和尚什么時候摸到房梁上去的,他竟一點都沒有察覺。 那和尚笑了笑,讓人覺得極俊,可偏偏叫人看去又覺得面貌模糊。 馬洪知道天音寺素來有幾分古怪之處,這時便越發(fā)警惕起來。 “將死之人撞到了佛前,作甚著相?!?/br> 馬洪皺眉,看他不像是要來尋釁的,便將這話往耳朵里反復(fù)了一趟,竟品出點味來。 “在下如何與閣下何干。”他冷笑一聲。 那和尚竟笑了笑,“佛言慈悲。” 就那么一晃的功夫,梁上的和尚竟不知去處了。 馬洪斂眉而立,心里總覺得不太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