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十年之許
殿中只剩下兩人了。 蕭傾請傅明奕坐下,這才開始說應(yīng)英的事情。 傅明奕問道:“陛下對應(yīng)英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 蕭傾想了想,道:“若是能讓他出宮,對他來說或許更好?!?/br> 傅明奕搖搖頭,“據(jù)臣所知,應(yīng)英并不愿出宮?!?/br> 這一點蕭傾知道,她也很苦惱。 “陛下和趙將軍救他于危難之間,他想要有所回報是人之常情。且應(yīng)英家中已無親人,在南華城中也無基業(yè),而他一旦出宮,那些人說不定還會找他,所以出宮并不一定比在宮中更好?!?/br> 大約是因為傅明奕言語平靜,所以蕭傾也漸漸放松下來,順著傅明奕的引導(dǎo)去想象。 應(yīng)英確實應(yīng)該是這么想的吧,所以寧愿在宮中做一個宮侍,也不愿意出宮去。 可是,在她這個假皇帝身邊,也不見得就更好吧? “那太傅認為如何安排為好?” 傅明奕凝視著她:“臣知陛下純善,必不希望應(yīng)英受宮侍之苦。但應(yīng)英無所依靠,一心報恩,于是臣想,這恩也不一定要當宮侍才報得?!?/br> 蕭傾點頭,應(yīng)英這想法確實是有些偏差了。 “陛下身邊缺少可信任的人,無論是朝中還是宮中,都需要好好培養(yǎng)。臣也聽趙將軍提過,以應(yīng)英之資,做一個宮侍恐怕并不能盡其材,伸其志?!?/br> 蕭傾繼續(xù)點頭認同。應(yīng)英在她身邊這么長時間以來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養(yǎng)貓。他把小貓們照顧得很好,也訓(xùn)練得很好。說實話,她也常常覺得應(yīng)英待在她身邊是浪費了,屈才了。 當時馬洪和劉意想要收他為徒的時候,她其實覺得這樣挺好,但可惜的是他本人不同意,這事兒便也只好作罷了。 “所以,臣認為,不如讓應(yīng)英參軍,十年之內(nèi),必定建功立業(yè)?!?/br> 蕭傾愣了一下?!皡④??” 傅明奕點頭,“南蕭之恥必要報之。臣以為,十年準備,或可一戰(zhàn)。” 蕭傾腦子里閃過一個飛快的念頭。 她站起身來脫口而出,“余在廷去姜州是不是也是……” 傅明奕點頭,“丞相久在繁華之地,且根基已穩(wěn),便是面對半壁殘垣,多半也只想維持修補,并無起戰(zhàn)之心。” 他頓了頓,“可是北地必須收復(fù),不惜代價?!?/br> 他站起身來對蕭傾深深拜下,“十年為期,是臣給自己的期限,也是陛下給天下人的期限?!?/br> 蕭傾終于知道傅明奕想做什么了。 永蕭宮的鮮血和烈火,一眾人的倉皇和奔逃,這些已經(jīng)是深深印刻在他靈魂深處的恥辱和仇恨,形成永不磨滅的傷口。他所有的淡定和隱忍,都是為了十年之后的瘋狂反撲。 所以為什么他重視武將,為什么一定要大張旗鼓地安祭武魂,為什么千里迢迢,獨身闖入北地帶回人質(zhì)——其實根本是為了帶回那些將士們的尸身和骨灰,他帶回來的是信念,是意志…… 所有的所有,都是日日折磨他,讓他不能叫傷口結(jié)痂的疼痛。 南地的和平在他眼里都是虛妄,南地的繁華在他心中也不過是為了那一天做準備的財資。 蕭傾沒有辦法反駁他。 這是他的國家,是他的深痛。她必須承認,即便她有所感觸,也遠不如眼前這個人來得深重慘痛。 他的親族被迫遷移,他的親姐也落在北蠻之手。 蕭傾久久望著他彎腰拜下的姿態(tài),覺得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 “那應(yīng)英……” “陛下,可愿意給臣,給天下人這個期限?” 蕭傾有些窘迫。她發(fā)現(xiàn)了,說應(yīng)英的事情是假,他之前說的所有事情大約都是為了引出這一問來。都在這兒等著她呢。 她還在渾渾噩噩想著去留生死等等問題時,他早已經(jīng)在為十年之后的事情籌謀準備。 而她,大約是他所有準備中的一個部件。 傅明奕應(yīng)該很清楚,是戰(zhàn)還是不戰(zhàn),最沒有發(fā)言權(quán)的大概就是她了。 她不能決定的還有很多事情。 換一句話講,大概唯一能支持他做的任何決定的,還真的只有她了。 蕭傾緩緩地坐回去,沉默了好一會兒,問道:“你就這么肯定,十年的時間里,我還在這里?” 如果不是,給與不給又有什么意義。 “所以,臣需要陛下十年的時間?!?/br> 蕭傾揉了揉太陽xue,“太傅,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不止是時間的問題?!?/br> 她嘆了口氣,“一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身上還會發(fā)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別說給你十年時間,我對自己都不敢保證十年的時間還在這里。二來,就算這十年,我仍在這里,可是我的身體情況你是知道的,你覺得,還有幾年可以……”掩人耳目? 最多五年,她的身體肯定就發(fā)育得有變化了。親近的人不說,到那時候,恐怕連外人都會察覺。 傅明奕是多么自信,才會覺得到那時候,他們對天下人隱瞞的事情不會引起任何變故? 然而傅明奕顯然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所以,臣為陛下單獨請了師父,陛下的騎射、武功等等課業(yè)都需單獨進行?!?/br> 蕭傾眨眨眼,“不止是這些吧?” 傅明奕看著她,“自然不止。陛下能想到的,臣都會安排好,臣也會盡全力保證陛下的安全。如果不需要陛下?lián)倪@些問題的話,陛下可否給臣一句許諾。” “那我說的第一個問題……” “覺音方丈是否給了陛下一件信物。” 蕭傾驚了一下,很快想到她掛在手腕上的銀鈴鐺。 可是她不曾對傅明奕說過,他如何得知的? 傅明奕道:“臣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聽說陛下有覺音的法力護體,只要陛下不輕易取下,至少二十年間再無離魂的憂慮。” 蕭傾無奈了。 她認真想了想,十年之后,她二十歲,放在她的世界還未大學(xué)畢業(yè)。就當是她在讀書,到時候畢業(yè)了出去找工作,這樣想的話也不那么難以接受。 而且,到時候她在這個世界里算才是成年,出宮過自己的生活遠比現(xiàn)在,或者一兩年后自尋出路要容易得多。 她最后點點頭,“好,如果太傅這么有把握,十年我還是給得起的。” 她頓了頓,“不過,我想見見應(yīng)英。如果應(yīng)英不愿意參軍,我希望太傅另作安排,不要強人所難。” 傅明奕笑了,“臣遵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