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節(jié)
起初的時候他還聽到周遭的雜音,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起耳邊就開始有了空靈的樂聲,那是金屬碰撞發(fā)出的“叮咚”,這么美妙的聲音他從未聽過,清脆而又能洞穿人的心房。他能感受到周遭的氣流在發(fā)生變化,很柔軟的一種絲質(zhì)從他的鼻尖緩緩劃過,細細嗅來還帶著一陣不停變幻著層次的芳香,叫人覺得心曠神怡。 再次睜開眼睛,好像一切都發(fā)生了變化,一群身著白衣衫裙的女子帶著碩大的青銅面具,她們圍繞著兩人的前后不停的翩翩起舞著。潔白的紗裙好似是漫天飛舞的梅花,那如同蓮藕一般白嫩的手臂輕輕帶起那長長的青絲,一種幻若到了仙界一般的奇幻感覺充斥著他的大腦。 那一晚,他也見到了,但是當他靠近的時候這些影子又都不見了。國惟道說那是他沒有用心去看,難道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用心看到了嘛?耳邊可以聽到陣陣的嗤笑聲,那些少女是在對著自己笑嘛?微微得他有些緊張,可是國惟道依舊穩(wěn)如磐石,如老僧入定一般平靜如水。 自己該怎么做?是繼續(xù)由著她們?nèi)ヂ铮?/br> 不,他的嘴唇在微微動著,聲音幾乎讓查文斌聽不見,跟著國惟道的口型,查文斌也自顧自的念了起來:“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度人萬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誦一遍,卻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聞;魔王束首,侍衛(wèi)我軒;兇穢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是凈天地神咒,道教弟子每日早課于玄門之前必念的咒語,這咒語一遍又一遍的在二人口中連續(xù)不斷的吐出,查文斌索性再次閉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些女人。當他逐一念咒并且速度越來越快的時候,周遭竟然開始出現(xiàn)了一些混亂,這混亂的起始便是那些少女的笑聲逐漸開始消失,接著又出現(xiàn)了一些哀嚎和痛苦的呻吟。這咒他也經(jīng)常念,可從未有過這樣快的速度,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那嘴巴的張合到最后似乎是不由自主的,每一個字清晰無比的從口中吐出之后就放佛化作了一道道的符咒不停地向著四周散去…… 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一種境界的提升,化無形為有形!就在他腦海里思考這些東西的時候,身邊的溫度開始驟降,仿佛一下子就從南方又回到了東北的冰天雪地。此時耳邊又傳來了那國惟道的聲音:“不要分心,天地人合一,你和我現(xiàn)在是陰陽互包的一體,任何一方出了偏差另外一方都會感應(yīng),若是這個太極破了,神仙也救不了你我?!?/br> “把你的左手掐本日的支辰紋,掌心向上,右手用劍指,在虛空中寫‘雲(yún)鬼飛’三個字,然后再跟著我念?!眹┑酪贿厡Σ槲谋笳f,一邊同時開始結(jié)印,閉著眼睛,查文斌能夠感覺到國惟道離著自己不過方寸之間。 “雷霆號令,急如星火。十方三界,傾刻遙聞。靈官傳奏,輪年值月。本日本時,受事功曹。通靈土地,聞吾號令,火速到臨,有事相稟。急急如無極高真律令!” 期間他們的印不斷的變化著,這便是日輪印,一種請神護衛(wèi)的咒語,也叫做“請神咒”,此咒過后,查文斌頓時覺得四周那股暖意重新流轉(zhuǎn)開來,就像是溫熱的春末之風,教人心頭一下子就舒展開來。 “查老弟,等到頭頂那片云彩離開之際,就是關(guān)鍵點,彼時七星齊現(xiàn),你我二人必須牢牢守住那一刻,守護這座祭臺的陰兵就要出現(xiàn)了!” 此時,查文斌才真正知道這個拾荒的老人有多厲害,全程幾乎都是他帶著自己再走,對于周遭的任何一絲細微變化他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這一對比,他便是自愧不如了,馬上端正著身子跟著他一邊又一遍的念咒。千萬不要以為道士和尚念咒是在做無用功,咒語這種東西就好比是音樂,好的音樂是可以讓人的心情產(chǎn)生劇烈的變動的,同樣,有用的咒語便能調(diào)動周遭的一切。 “就是現(xiàn)在了!”只聽國惟道大喝一聲:“九曜順行,元始徘徊,華精熒明,元靈散開,流盼無窮,降我光輝,上投朱影,解滯豁懷,得駐飛霞,騰身紫微,解厄化災(zāi),急急如無極高真律令!”他此時手中多了一根毛筆,旁邊的小碗內(nèi)盛放的是一碗朱砂混合著雞血的治水。查文斌也同時起筆,兩人在各自的地上各畫了一道名為“九星符”的符咒,持此符可以尋命中貴星下凡幫助自己。 在命理學里,人一生當中都有對應(yīng)的神星,所謂的算命問卦解災(zāi)就是請對應(yīng)的神星來抵沖。不過這回用了,下回可就不靈了,所以他們的機會也只有這一次。 符成之時也是周遭開始變幻之時,隱約之間,戰(zhàn)馬嘶吼,兵戈相碰,似有千軍萬馬從地下拔地而起。此乃真正守護在這些祭臺里的陰兵,瞬間葉秋在外圍都不得不豎起手臂來擋住自己的眼角,飛沙走石,一道龍卷風席卷著整個工地,竟然是把他二人包圍在了其中! “子豪兄,深圳經(jīng)常刮龍卷風嘛?”胖子在門外都能看見呼嘯卷起的風柱,不停的有工地上的碎屑被掀起,那景象當真是萬分的壯觀。 朱子豪也是看的呆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沒、沒有……好像查道長他們在里面不會有事吧?” “我日,查爺!”胖子這下慌了,那門是上了鎖了,慌亂之時就連鑰匙朱子豪一時間都找不到了,看他磨磨蹭蹭的胖子也等不及了,一把按下朱子豪站到他肩膀上道:“搭我一下翻墻進去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國惟道 一條巨大的“土龍”盤旋而起,呼嘯的風聲讓砂石如驟雨一般傾斜而下,不過才翻過圍墻胖子就被飛起的塵土吹得睜不開眼睛,好不容易擋住前額才發(fā)現(xiàn)葉秋這會兒也是半蹲在地上抓著旁邊的鐵架子穩(wěn)住身形。也多虧得他那體重,雙手幾乎是貼在地面上,一步一步爬了過去。 “查爺呢?”他大聲喊道:“查爺在哪呢!” 葉秋用手指著那龍卷風道:“給裹進去了!別靠近,風內(nèi)圈是平穩(wěn)的,外面才危險,趕緊走!” “不能走!”胖子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道:“查爺在里面的,要去救他!”都這個時候了,他還試圖往里面沖,葉秋只能拉住他道:“rou和骨頭都能給你吹分開,別靠近那風圈,鋼鐵都給折斷了?!?/br> 兩人正在為怎么進去營救而爭執(zhí)著,而里面此刻的查文斌卻是風平浪靜,風圈內(nèi)如同葉秋所說,半點動靜也沒有,不知道這兩人的心是有多寬,四周卷起的塵土就像是一堵黃色的高墻,彎彎扭扭的風柱就像是一條巨龍盤旋而上,那呼嘯的風聲似龍鳴似呼嘯…… “不要分心!”國惟道死死地保持著先前結(jié)的手印道:“地氣壓了足足兩千多年,等全部泄完的時候,這自然就會散去了,你若是分心便撐不住這中間的太極,任何一方有破損,我們兩個當即就得灰飛煙滅!” 查文斌立刻又調(diào)整了一下,再次進入了那仿佛入定的感覺,這種感覺說不出的奇妙,在那一刻,周遭的幻境不再能夠影響你的心智。那些狂風,那些鬼吼,好似不過全是你腦海里遨游天地之間的滄海一粟。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風就是那般的停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饒是他二人連頭發(fā)都沒有亂,可胖子和葉秋卻像是剛從土里刨出來的山藥蛋。 “呸、呸、呸!”胖子不停地吐著嘴里的沙泥,別說沖進去了,他和葉秋根本就站不穩(wěn),那風大的,眼睛啥都看不見,吹起的沙土在短短幾分鐘內(nèi)就把二人小腿肚子之下的位置全給埋了下去。也正不知道怎么辦呢,這風就停了,揉了揉眼睛,那不查文斌嘛,好端端的盤坐在地上跟個老先生似得一動不動。 他有些害怕,拽了一下葉秋的胳膊道:“查爺沒事吧?怎么沒動靜的?” “沒事,誰讓你來的?”查文斌這時幾乎是與國惟道一同睜開了眼睛道:“不是說了,不可以進來嘛,這里很危險的?!?/br> “剛才那風把你們卷進去了,我是進來酒駕的?!迸肿颖葎澋溃骸澳秋L那大的,眼睛都睜不開,你們真神了啊,居然一點事兒也沒有。” “就因為你,他剛才差一點分心就要了我們兩個人的命?!眹┑垃F(xiàn)在終于可以喘了一口氣了,這地氣被xiele過后就要容易得多了。一個北斗七星祭臺日夜吸收著周遭的地氣,單單是這一道氣就能叫人無法承受,“這就好比是一個雞蛋外面的那層殼已經(jīng)被去除掉了,接下來就是蛋殼里面貼著的那層膜,千萬要小心再小心,只有完整的去掉那層膜,才有可能接近中間的蛋黃?!?/br> “前輩,接下來要怎么做?” “找到七個祭臺,然后逐一擊破,按照我們的推斷,必定是有對應(yīng)國家的皇室血脈被獻給了對應(yīng)的方位,不過這事情就不是我所擅長的了,還得看你們這兩位兄弟?!?/br> “老大爺,”胖子道:“打這個洞不是沒試過,下面都是黃崗巖,堅硬無比,就像是一層鐵殼罩在外面,進不去啊?!?/br> “是你已經(jīng)打到底部了,那天你們請來的那個人非常了不起,很準確的標注出了七座祭臺對應(yīng)的位置,前后絲毫沒有出現(xiàn)偏差。根據(jù)他的圖紙,這是一座三層的塔狀祭臺,你所打的位置應(yīng)該對應(yīng)的是最底部,我想沿著那個位置往兩邊再多打一些,肯定會打到邊際,只有完全的釜底抽薪才能徹底解除那些咒怨?!?/br> 查文斌問道:“怎么解除?” “這個又簡單了,如果還能找到殘存的遺骸就取出來火花即可,然后在原來的位置重新填擺上兩面鏡子,中間那一座要四面都放,其余的則是面對面放,讓每座祭臺互相之間可以看到彼此。鏡子會照射出咒怨本來的模樣,要他們明白自己已經(jīng)不再屬于這個人世便會自行離開了?!眹┑李D了一下說道:“查老弟,方才那幾分鐘抵得過你幾年的修為,地氣沖出來的那一剎那我感覺到你的思緒也跟著游走到了好遠。” “我都記不得這時間了,”查文斌也笑道:“好似過了很久,只是沒想到才幾分鐘,腦海里閃過了各種奇怪的畫面,好像一下子很多東西都裝進了我的大腦,這回去之后真得好好再回想回想?!?/br> “行了,咱們走吧?!眹┑榔鹕砼呐男椎哪嗤恋溃骸坝嘞碌氖虑槟阕约壕涂梢赞k了,老頭子也算是圓了這個夢,該離開這里了?!?/br> “走?您走了我們怎么辦?”查文斌道:“這接下來……” “該怎么做我已經(jīng)都告訴你了,還有記得明天白天再動手吧,晚上難免還是會有些東西的,如果挖到那些女娃子就挑個地方安葬吧,她們也都是苦命人,你就順道超度一下那些咒怨,也算是積德了。老頭子我該回去看看了,看看爹媽,看看……”國惟道一邊轉(zhuǎn)身走一邊自言自語,前面的時候他還在笑,可是到了后面就開始夾雜著咳嗽,走起路來也不是那么穩(wěn)當有些搖晃。 突然,他小腿處一彎,胖子叫了一聲:“不好,老大爺要出事。”兩人趕緊追了上去,只可惜國惟道沒有等到便雙膝一跪往前一趴躺在地上是一動也不動了…… “前輩!”查文斌一把抱起他,此時的國惟道渾身癱軟的就像是一攤爛泥,嘴角不停地開始有鮮血往外溢,他的眼睛還在努力的眨著,嘴角時不時的還在努力的笑著,或許在這最后的時刻他依舊希望自己還能有些尊嚴。 “在坐上那個位置的時候,您就應(yīng)該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了對嗎?”查文斌的眼淚忍不住從眼眶里滑落,為什么每一次真心幫助自己的人都是這樣的結(jié)局,老天爺,你為什么那么的不公平! “查……”國惟道的聲音已經(jīng)很虛弱了,“做道士的就是這樣的下場,天機……泄露……”每一次張口都有一股鮮血從嘴角溢出,查文斌用手去擦,根本來不及,殷紅的血很快就染透了他的道袍,而國惟道的喘息也開始越來越急促…… “醫(yī)院,送醫(yī)院!”查文斌慌亂的抓著胖子道:“去開門,快!” “沒用了,”葉秋拉扣著他的肩膀道:“已經(jīng)走了,文斌,你冷靜一些?!?/br> “不,不,秋兒!不會的!不會的!”查文斌放下了國惟道,他顫抖著跪在老人的面前,雙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他的身上,臉上,手臂上,一片狼藉…… 國惟道,這個名字,后來查文斌托人去查過,蓬萊方面說沒有這個人,或許是他出來的時候還沒有那么完善的統(tǒng)計政策。他什么都沒有留下,兩三件換洗的衣服,幾本泛黃的舊書,一個用來存錢的竹筒,僅此而已。 是查文斌親手替他換的衣服,一直到把他身上的衣服解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背上足足有十多處瘀傷,葉秋說這是重力打擊造成的,但是從外表來看,衣服是完好的。唯一能解釋的或許就是那些鬼嘯,它們在那一瞬間全都發(fā)泄到了查文斌對面那位老者的身上,一直到火花的時候他的嘴唇邊還在不停地冒著帶串的血色泡沫,葉秋說這是全身內(nèi)臟多處破裂導(dǎo)致的內(nèi)出血,這就是他真正的死因…… “做道士的就是這樣的下場。”這句話很多年前馬肅風也曾經(jīng)告訴過查文斌,所以他只希望自己的徒弟做一個普通人便好。 抱著那還帶著溫熱的骨灰盒,查文斌喃呢道:“做道士的最后當真都是這樣的下場嘛?” “查道長,節(jié)哀順變!”王老板一心早在外面等著了,黑色的面包車前面懸掛著白色的喪花,這幾個人一大早的就來守在外面。只是查文斌一路上都沉默,他們也不好開口,王老板不停的給朱子豪使眼色,而后者則不斷的用搖頭來回復(fù)。 “是想問那塊地吧,”查文斌道:“地,我可以幫你解決余下的問題,但是你要答應(yīng)我兩個條件?!?/br> “什么條件?”王老板連忙說道:“只要我能辦得到,別說兩件,十件都可以!” “第一,把這個骨灰盒派人送到蓬萊閣,我不管你花多少錢,我要他能夠進入蓬萊閣現(xiàn)在的墓地;第二,你要在蓬萊附近修一座小道觀,名字就叫國惟道,至于怎么打理我不管,但要保證每逢初一十五里面的香火不可斷,這是你們欠他的?!?/br>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家的方向 諸如國惟道這樣的人在臥虎藏龍的神州大地不乏少數(shù),他們或許是天橋下面算命的先生,也或許是某個鄉(xiāng)野小觀中的布衣道人。更多的他們就和身邊的你我一樣,過著最普通最平凡的生活,有好些高人連自己的名號就沒有,學道,并不像人們想象中的那么遙遠,它就在生活中,就在離你一步之遙的身邊。 從風水上講,現(xiàn)在這塊地已經(jīng)是解除了危險了,常常掛在嘴邊的“地氣、龍氣”可以理解為一個高度集中的能力磁場,這種磁場的凝聚力非常強大,就和向日葵追著太陽旋轉(zhuǎn)一樣,周遭的事物都會被凝聚起來的風水地所吸引。經(jīng)常說的,為什么有些人家每天熱鬧非凡,來串門的絡(luò)繹不絕,除了和主人家的行事風格有關(guān)外,其風水旺不旺也是有著極大的講究。 有些宅子,一走進去就覺得敞亮,人的心里就覺得舒服;而有的宅子則一進去就覺得是昏暗陰冷的,那就自然不愿意久呆。其實這是一個雙向循環(huán),越是風水好的地方越是人氣旺,則自然就產(chǎn)生了更多的凝聚力,而風水差的就是一落千丈,越是沒人去就越是沒人氣。做生意也是這個道理,所以有很多商家會擇機搞一些哪怕是不掙錢的促銷活動,一個地方,只要長久沒有人氣,氣散了,則財不聚。 王老板自然是關(guān)心這一點的,他問道:“那查道長,照您這么說,這塊地的氣已經(jīng)散了,剛才那龍卷風不是把龍氣都給帶走了,我們這塊地還能叫風水寶地嗎?” “氣太足則為剛,你壓不住,即使下面有龍也不得被馴服,要了又有什么用?這龍鳳寶地,要龍鳳來配,既是將來以后要蓋樓的,誰也不能保證都是八字金命,壓得住這一頭。壓不住,則被反噬,就如同你們先前屢次打樁不進,相反釋放掉氣,再慢慢聚氣,這塊地有先天優(yōu)勢,只要破掉下方那些困住咒怨的東西,再加蓋樓房就好比是一條通道,連接了天和地。這天地一貫通就好似人的血脈通暢,加上大量的人氣,要不了多久,這里就會成為一處絕佳的寶地。只有自己引來的氣才會被自己所用,別人聚的氣那是別人的,不會輕易讓你使用的。” 第二天便是施工,按照原先張若虛畫好的地方往下打,果然是三疊三的祭臺模樣,這些單個的祭臺體積的確非常巨大,其中最中間的那一處僅僅是頂部就超過了二十個平方,這樣大的面積單一的洞打下去根本無用,所以前后花了約莫有一周的時間才完全到底。 如同他們所料,每處祭臺的周圍都或多或少的發(fā)現(xiàn)了一些殘骸,這些殘骸早已無法拼湊出人形,也只能盡力的清理出來統(tǒng)一堆放,并在祭臺的兩邊各放上一面鏡子再用泥土回填。一切都是謹遵著國惟道的囑咐,忙完這些東西已經(jīng)要到那年12月了。 后來那塊地起了一棟當時非常高檔的寫字樓,曾經(jīng)在2011年我有幸到過那棟樓,在樓層的某一層一間小辦公室里見到了那個和我說故事的人。河圖說,這間辦公室是他離開師傅后南下選擇的第一站,這也是朱子豪送給查文斌的禮物,空間不大,但是視野很開闊,對面就是一江之隔的香港。房間里布置的東西很少,只有一個書桌,一排書架,兩張座椅。 河圖說,這間房子只有他遇到困惑的時候才會來,每每思緒受堵,就到這里來呆上兩天,還真的就解開了一些難題。而在2013年,當我再次南下去到深圳出差的時候,那棟樓已經(jīng)被打上了拆遷的記號,聽說規(guī)劃又要重新開始了,畢竟是屬于上世紀80年代的產(chǎn)物,無論是結(jié)構(gòu)還是檔次都與現(xiàn)下的深圳不再符合了,從這棟樓里后來走出了好多名震江湖的企業(yè)家,不知道它的第二春是否會重現(xiàn)當年的繁華。 1984年12月,那年的低溫超過了以往,浙西北的洪村有一條小溪都結(jié)了冰。根據(jù)后來的考證,說是黃浦江的源頭,所以小時候我們經(jīng)常對著河里尿尿,一邊尿一邊說道:“尿啊尿,尿到黃浦江里去……” 從南方歸來的查文斌心情是極差的,他又把自己鎖進了幽密的房間,胖子整日閑的無聊就去攆山,那是一種在下雪天才有的狩獵活動。山里有一種小型鹿,膽子極小,腿細長,大雪天見到那東西只管大吼大叫,它一慌亂就到處亂跑,細長的腿很容易就陷阱了雪堆里再也拔不出來,所以捉住的都是活的。 連續(xù)三天胖子都有些收獲,那天下午回來他正打算招呼葉秋一塊兒幫忙收拾,可是那小子卻蹲在水井邊一直發(fā)愣。胖子說愣著干嘛?是不是給凍傻了? 然后那小子就忽然起身對他說道:“我要出一趟遠門,過陣子再回來?!?/br> “你出遠門?你知道車票怎么買嘛?”然后在胖子詫異的眼神注視下,那個怪胎頭也不回的迎著風雪走了,一直到走過門前那道小橋胖子才豁然反應(yīng)過來去叫查文斌。 “去哪?”查文斌喘著大氣,他已經(jīng)好幾天都把自己一個人悶在屋里了,心想著莫不是冷淡了這兄弟。 他說道:“回家,家里有事?!边@是查文斌第一次聽到他說“家”這個詞,心頭猛然一驚的查文斌自然是覺得蹊蹺,問道:“你哪個家?”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這里告訴我,有事,你們都別跟著我,讓我走?!?/br> “老二,你是不是腦子壞了?!迸肿右娝裆襁哆兜臉幼泳屠母觳矞蕚渫刈叩溃骸氨霍[了,一會兒回去給你收拾山雞吃,怎么跟個小孩子似得?!?/br> “我得走,”他只輕輕用手一拂胖子的手背便脫了身,印著面前飄舞的雪花,葉秋堅定地說道:“給我?guī)滋鞎r間吧,我的內(nèi)心有東西在召喚我,它會指引我找到家的方向?!?/br> “讓他走吧,”查文斌看著雪地里那一淺一深的腳印道:“就像是離開了林子的鳥兒,它終究是會再回到那個林子里面去,他的世界你我都不懂,也不需要去懂。” “可是!”胖子再一轉(zhuǎn)身,查文斌也往回走了,他就是站在最中間為難的那個人,來回一尋思一跺腳,胖子嘆了一口氣道:“哎,也罷,都是不講理的人,活該老子瞎cao心!” 葉秋走后的當天下午,查文斌去了郵電局發(fā)了一封電報給霍山縣的封七爺,三天后,他收到一封回來的電報,上面只有兩個字:速來! “是不是風起云出了事?”胖子從李安那整了一輛吉普車,雪地里現(xiàn)在也就它勉強還能走的動?!拔衣犝f兄妹之間是會有心靈感應(yīng)的,只要其中一個遇到危險,另外一個立馬就會察覺。老二那個人平時就跟小巫婆似得能預(yù)言,我猜八成是這樣?!?/br> 從浙西北到霍山縣大約有五百公里多,那個年月可不像現(xiàn)在這般交通發(fā)達,連日來的暴雪本來就讓路途險阻,車子也是走走停停,經(jīng)常需要下來自己用鏟子刨坑。胖子已經(jīng)是非常努力了,一整個晚上,倆人也才勉強在天亮前到了宣城境內(nèi),這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查文斌看著電報上那兩個簡單的字已是心急如焚。經(jīng)過當?shù)氐拇蚵牭弥F(xiàn)在火車能通,兩人又改換火車,這么大的風雪,料是葉秋那人靠一雙腳走,他得到什么時候才能趕到? 到霍山是當天夜里11點多,等于離開家已經(jīng)過去了一整天還要多了。顧不得那鼻子上掛著的冰凍,一路走到了那座茶館,原本這茶館是24小時營業(yè)不打烊,可是今晚,就連掛在茶館上方從不熄滅的燈籠也是漆黑一片。 心頭越發(fā)感覺到不安的查文斌敲開了對面臨街的鋪子,老板披著厚厚的棉衣打著哈欠剛準備痛斥這個打擾自己睡覺的路人時,胖子已經(jīng)遞過去一張大團結(jié)道:“就問你買幾句話,對面的茶館人呢?” “哦,你說茶館啊,關(guān)門了?!薄安皇钦f24小時不打烊嘛?” “我說的關(guān)門是不干了,這里的老板走了,聽說正在找下家接手呢,我們這小本經(jīng)營也只能看著別人發(fā)財了?!?/br> “走了?”查文斌驚愕道:“什么時候關(guān)的門?” 那人想了一下道:“得有一個星期了吧,你們兩位聽口音外地的吧,要不要給你們做點宵夜?我這里價格公道,手藝又好?!?/br> “那這兩天茶館一直沒人?” “沒有,不是都給你們說了么,關(guān)門啦!你們還吃不吃,不吃我就睡覺去了……” “查爺,要出事??!”胖子道:“這電報明明是五天前的下午發(fā)到這里的,如果茶館沒人的話,是誰接到的電報,又是誰給咱們回的電報??!”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戰(zhàn)火紛飛(一) 茶館的一樓大門緊鎖,一塊暫停營業(yè)的牌子甚是扎眼,胖子在街上找了塊石頭一頓猛砸破門而入。拉開電閘一瞧,茶館內(nèi)空無一人,桌子上還擺放著不少茶具和點心,看得出人走的時候非常匆忙,以至于都還沒來得及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