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城步半跪在船上，一手撐著牛屁股，他本來以為元午的神經(jīng)勁兒已經(jīng)過去了，但元午的眼神讓他心疼地發(fā)現(xiàn)還沒有。

    “別再這樣了，”元午還是捧著他的臉，“不要再這樣了?！?/br>
    “哦，我不這樣了?！绷殖遣交卮稹?/br>
    說實話，就算現(xiàn)在的元午是混亂的，他還是覺得時間就停在這兒也不錯。

    但是時間沒停，而且這種場景，還有觀眾，實在是非常尷尬，林城步斜眼兒用余光瞅了瞅，船上的一人一牛都認(rèn)真地看著他倆。

    “嚇?biāo)牢伊??！痹缯f。

    “我也嚇?biāo)懒?。”林城步說。

    這種情況下他不知道該怎么跟元午對話，正當(dāng)他想讓元午先坐回船板上時，元午突然摟住了他。

    狠狠地?fù)Ьo了他的肩，手在他背上一下下拍著，嘴里很低地說著話。

    林城步只覺得腦子里轟一下炸出了至少24響的大禮花，元午說了什么他都沒聽清，只隱約聽到?jīng)]事兒就好之類的。

    最后聽到了老鄉(xiāng)的笑聲，他才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看旁邊。

    撐船的老鄉(xiāng)指了指元午，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他沒病，”林城步說，“他就是……嚇著了?！?/br>
    老鄉(xiāng)點了點頭。

    元午摟著他的時間挺長的，林城步能清楚地聞到他身上很淡的煙草味兒和衣服上的香皂味兒。

    考慮到雖然老鄉(xiāng)沒再看他倆，但牛始終沒轉(zhuǎn)過眼珠地盯著，他才沒好意思閉眼睛享受。

    林城步在心里數(shù)到66的時候，元午松開了他，坐回了船板上，靠著牛屁股，上下打量著他。

    “你……”林城步蹲下了。

    能看得出元午的視線慢慢有了焦點，從他的臉上移到身上，再繼續(xù)往下，最后又回到他臉上。

    接著就勾了勾嘴角，沒忍住的笑容一閃而過：“選了大冒險？”

    “……其實我從來不選大冒險。”林城步看著他。

    元午沒說話，摸了摸褲兜，拿出了煙盒：“要嗎？”

    “不要?！绷殖遣絿@了口氣。

    元午拿了根煙出來，又轉(zhuǎn)頭問了一句：“傻子，要嗎？”

    傻子點點頭，從煙盒里抽走了兩根煙。

    元午點上煙叼著，看著坐在他對面的林城步。

    這回身材是真看得很清楚了，挺好的，長腿，沒贅rou。

    從深深的恐懼里脫離出來之后，元午看著林城步莫名地有一種親切感。

    林城步就像是站在他混亂和恐懼臨界點上的人，雖然讓人煩躁地打亂了他平靜的生活，卻又在各種虛無的紛亂里給了他真實感受。

    很奇怪的一種感受。

    傻子按照老習(xí)慣，把船撐到了老槐樹，元午下了船，又跟傻子說了一句：“過一個小時你先過來把我們送回去吧？今天我不待太久了。”

    傻子笑著點點頭。

    林城步跟著也下了船，然后飛快地蹦過去蹲在了樹下。

    “你衣服呢？”元午問。

    “讓你扔水里漂走了，”林城步說到這兒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也就是你，換個人我早動手了，下手這么重！”

    “光著吧，”元午走到他旁邊坐下，靠在了樹干上，“這兒反正也沒有人?！?/br>
    “你到這兒來干嘛？”林城步問。

    “消停一會兒?！痹缯f。

    “你在船上不消停么？最多就是大頭過來找你聊聊天兒，”林城步想了想，“哦還有我……你是要躲我嗎？”

    “沒?！痹鐝呐赃叧冻鲆桓俾?，順著拽出老長一截兒來，然后低頭拿著藤來回繞著。

    “其實我今天過來，”林城步看著他，“是……那什么……”

    元午轉(zhuǎn)過頭。

    “今天是我生日，”林城步說，“我想跟你一塊兒過。”

    “為什么?！痹鐔?。

    “不為什么，”林城步把腳埋進旁邊松軟濕潤的淤泥里，“就是想?！?/br>
    元午沉默了一會兒，轉(zhuǎn)頭繼續(xù)繞著手里的藤：“生日快樂?！?/br>
    接下去就是沉默，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不過這樣的沉默并不難受，林城步除了覺得自己光個屁股坐在一塊石頭上有些別扭之外，別的都很舒服。

    四周的景色很美，陽光下閃著光的水面，風(fēng)吹過來的時候輕輕晃動的蘆葦，時不時掠過的水鳥，還有不知道從哪里傳來的蟲鳴。

    安靜而愜意。

    “給?！痹缯垓v了半天，把藤條編成了一個圈。

    “生日禮物嗎？”林城步接過來看了看。

    “遮一下你的鳥兒?！痹缯f。

    “……靠。”林城步張了張嘴都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了。

    “不是怕你難受么，”元午往他下面瞅了一眼，“畢竟沒有果奔的經(jīng)驗?！?/br>
    “好吧，”林城步站了起來，“這東西怎么用啊，套腰上嗎？”

    “嗯，”元午說，“中間那根藤可以抽緊?！?/br>
    林城步猶豫了一下，把藤圈套到了腰上，再按元午的指示把中間那跟藤條抽緊……還挺合適的，層層疊疊的葉片讓他一下覺得沒那么尷尬了。

    “謝謝?！彼匦伦厥^上，感覺腿都能放得舒展些了。

    “你打算怎么過，”元午問，“你的生日?！?/br>
    “不知道，”林城步如實回答，“就想跟你待一塊兒，怎么過都行?！?/br>
    “你是不是……”元午看著他，瞇縫著眼睛，“你是不是……”

    林城步一聽他這話，立馬也轉(zhuǎn)過了頭，很期待地等著，是的，是的，我喜歡你，所以過生日就想跟你在一塊兒！沒錯！

    “你是不是缺乏父愛？”元午說。

    林城步有種想轉(zhuǎn)頭跳水里游回碼頭的沖動：“……沒，我爸很愛我。”

    “哦，”元午應(yīng)了一聲，沉默了一小會兒之后他再次開口，“那你是……”

    林城步立刻燃起希望，再次期待地看著他。

    “想要我的簽名書嗎？”元午一臉認(rèn)真地問。

    “再見，”林城步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就往水邊走，走了兩步又停下，“我說了我不是你讀者！”

    “哦?！痹缈粗?，停了一會兒之后突然笑了起來。

    林城步愣在了原地。

    多久了？

    都記不清了，有多久沒看過元午這樣笑了，帶著點兒痞氣和狡黠……雖然他記憶里元午笑的次數(shù)并不算多，可這樣的笑容，的確就是屬于元午的。

    屬于他自己的笑容。

    在他還沒有從震驚中完全緩過來，元午收了收笑容，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

    林城步迅速地重新被拉回了震驚狀態(tài)里。

    之前想好的回答都忘了說。

    元午問完了似乎也沒準(zhǔn)備聽他的答案，靠著樹閉上了眼睛。

    “是啊，”林城步看著他的側(cè)臉，“是的?！?/br>
    “你喜歡男人啊，”元午閉著眼睛，聲音挺低的，語速也慢，“難怪沒事兒老上我這兒脫衣服來?！?/br>
    “我沒專門來脫衣服?！绷殖遣秸f。

    “真的嗎？”元午偏過頭，睜開了眼睛看著他。

    “當(dāng)然真的啊，我專門跑過來脫衣服我……”林城步覺得簡直無語。

    “你真的喜歡我？”元午打斷他。

    林城步頓了頓：“真的，而且我說過很多次了。”

    “多少次？”元午問。

    “沒數(shù)，”林城步說，“我沒事兒就說?！?/br>
    “為什么？”元午很有興趣地繼續(xù)問。

    “太喜歡了?！绷殖遣叫α诵Γ皖^的時候看到了自己腰上的草圈兒，頓時覺得自己居然用這樣的造型表白挺可樂的。

    “你怎么會喜歡男人呢?！痹鐕@了口氣，沒再看著他，揪了根草放在嘴里輕輕咬著。

    你自己為什么喜歡男人呢？

    林城步挺想問的，但想到那天在農(nóng)家樂他又閉了嘴，但心里卻跟著就是一陣緊張。

    萬一元午從此以后就只看姑娘了他該怎么辦？

    “去買的個蛋糕吧，”元午說，“村里買不到，去小江鎮(zhèn)看看，訂蛋糕來不及了，看看有沒有現(xiàn)成的?！?/br>
    “現(xiàn)在嗎？”林城步問，心里的擔(dān)心瞬間就被沖沒影兒了。

    “等傻子過來接我們，”元午說，“要不你游回去也行，你剛不是跟我再見了嗎？”

    “hi，”林城步馬上沖他招了招手，“又見面了啊?！?/br>
    元午沒理他。

    林城步坐回那塊石頭上，看著閉目養(yǎng)神的元午，明明之前自己在水里的時候，他慌成那樣，可現(xiàn)在說起讓他游回去，元午又完全無所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