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客棧的房間與普通的客棧無異,只是里頭有一處凈室,放著巨大的木桶子,溫泉透過竹筒流進來,木桶底下有別的通路,將溫泉引去凈化再用。是以這木桶里的水十分干凈,只不過木桶因為被硫磺等長年浸潤,紋路都有些看不清了。而且這凈室三面都是密閉,只開著臨山的那一面,郁郁蔥蔥的綠葉山林,就在眼前。 小雪和寒露在屋子里收拾行李,阿青則負(fù)責(zé)鋪床。 蘭君跑到凈室里,興奮地看欄桿外面近在咫尺的山崖上,綠樹匆匆,枝葉甚至還伸到欄桿里頭來了。她高興地伸手抓著那樹枝,看到樹底下的鷺鷥草,興奮地叫小雪她們?nèi)タ础?/br> “我娘最喜歡這種草了。這白花像是鷺鷥展翅而飛的模樣。” 寒露說:“這鷺鷥草似乎還有個故事。” 阿青興奮地問道:“什么故事?” 王闕走過來道:“有一對戀人因為戰(zhàn)事被迫分離,女子便養(yǎng)了很多鷺鷥,放飛到天空幫她尋找男人的蹤跡。她百年之后,所養(yǎng)的鷺鷥都化為草,繼續(xù)在原地等候著男人。所以鷺鷥草又代表至死不休的思念。” 一瞬間,蘭君似乎明白了什么,娘種鷺鷥草的原因和父皇的潸然淚下。遙遠(yuǎn)的距離,以及生死都阻隔不了的愛情。她就是這么相愛的兩個人,在這個世上的感情的延續(xù)。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幸福。 幾個人回到屋中煮茶聊天。今天煮的是花草茶,瓶瓶罐罐擺了一桌。宮中人都好烹茶,蘭君自然也是個中好手,放幾錢幾兩,皆是信手拈來。 蘭君忙得滿頭大汗,小臉紅彤彤的。小雪興致勃勃地也煮了一壺,把煮好的茶端給王闕喝。王闕喝了一口,點點頭:“嗯,有進步。若公主的是美玉,你這便算頑石開竅了?!?/br>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小雪跺腳道:“爺就是偏心。從前公主沒來云州的時候,奴婢煮的茶,爺都沒有這么嫌棄?!?/br> 王闕凝望著蘭君道:“詩云: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br> 小雪不服,要嘗蘭君煮的茶。寒露上前拉住小雪,推了推她的腦袋道:“我看你啊,就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br> 眾人又笑起來。鬧了一會兒,阿青她們便回房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了。蘭君把綁起來的袖子放下,剛要拿手帕擦汗,王闕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蘭君攀著他的肩膀,紅著臉掙扎道:“你!還不到晚膳的時間呢!快放我下來!” 王闕眉眼俱是溫柔:“夫人想到哪里去了?我們做些別的事。” “別的事?”蘭君疑惑地問。 當(dāng)她被剝得精光,放進凈室的大木桶里的時候,才知道“別的事”指的是什么事。 水花撲騰得滿地都是,樹葉兒輕顫,鷺鷥草展翅欲飛,純白無暇。 王闕再把蘭君抱起來的時候,她只有力氣趴在他肩膀上抽泣的份了。 臨行之前,王闕已經(jīng)向李藥再三確認(rèn)過,蘭君的身體是否無恙。得到李藥的保證,他才敢如此。他一邊給她擦身子一邊說:“對不住夫人,你實在太美了,為夫一個沒忍住就……” 蘭君一口咬向他的脖頸,惡狠狠道:“都說了不要了,你就是不肯放過我……你以前也不這樣啊!”想想她剛才趴在木桶邊沿的叫聲,她恨不得給左右居住的人都發(fā)一個塞住耳朵的東西。 王闕一本正經(jīng)道:“遇上你之前尚且還有理智,遇上你之后理智全無?!?/br> 蘭君掐他的胸膛:“你還敢說的這么義正言辭!那么羞人的地方,你竟然用……”她看著他的嘴唇,濕潤紅艷,再想著方才那滋味,身體又是一陣戰(zhàn)栗。 “不舒服嗎?”王闕低頭,碾磨著她的嘴唇,“那可是我見過的最美最嬌嫩的……” 蘭君羞憤得一口咬住他的舌頭,不讓他再說。 這一吻,又有難分難解之勢。 王闕為她穿好肚兜小衣,把她抱坐在腿上,給她擦頭發(fā)熏頭發(fā)。她倦倦地說:“阿衡,讓阿青進來弄吧?!?/br> “怎么,夫人怕我伺候得不好?”王闕笑問。 蘭君抬頭看他一眼:“你這貴公子,從小被人伺候慣了,哪會伺候人?” “這些事,只要肯用心學(xué),也不算難?!蓖蹶I看她臉上未褪的潮紅,可愛嬌憨,又忍不住親了口,“一輩子伺候你,我都心甘情愿?!?/br> 蘭君眉眼里俱是歡喜,又忍不住說:“一輩子那么長,等我有一天老了,不好看了,你還會不會這樣?” “傻丫頭?!蓖蹶I抱緊她,親著她的臉頰,“當(dāng)時你在云州,只是其貌不揚的木十一,我何曾在乎過你的長相?我說過,美貌只是增益而已。無論你美或者丑,年輕或者衰老,我對你始終如一。等有一天,我們都老了,我便牽著你的手,去游歷名山大川,看遍世間繁華?!?/br> 蘭君抬手環(huán)著王闕的肩膀,甜甜笑道:“阿衡,不管你以后會不會變心,這番話我記下了。謝謝你。” 王闕捏著她的鼻子道:“讓時間來證明?!?/br> 蘭君倚在王闕的懷里小睡了一會兒,阿青來喊兩人吃晚飯。蘭君伸手打了個哈欠,掛在王闕身上,明顯不想起來。 “累了半天,你就不餓?”王闕低聲問。 阿青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裝作看窗外。 王闕無奈地對她說:“給你家公主梳妝打扮吧。她要是不起來,我就抱她下去?!?/br> “是?!卑⑶鄬ν蹶I有一種敬畏。她也不知道這敬畏從何而來,明明他人很溫和,與人說話的時候也總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但骨子里就是怵他。 蘭君最后還是自己走下樓,王闕牽著她的手,不斷提醒她臺階,就怕她一個迷糊踩空。 這時,兩個人在樓底下激動地喊:“爺,夫人!” 蘭君低頭一看,是久未見面的董武和秦書硯,立刻精神了起來。 “董爺,秦爺,你們怎么會在這里?”她高興地跑下去,還像從前是木十一時一樣,拉著董武和秦書硯問長問短。二人看見她也著實是高興,全然忘記了身份,直到王闕輕“咳”了一聲。 董武和秦書硯連忙低著頭往后退了一些,更是急急忙忙地把手從蘭君那里抽回來。 蘭君回頭,不悅地瞪了王闕一眼。王闕走上來,攬著她的腰,把她抱入懷里,然后才對兩人溫和地說:“坐下來,邊吃邊說吧?!?/br> 席間閑談,蘭君才知道,董武來這邊做生意,秦書硯州試拿了第一,跟他出來散心游玩。本來路過京城,是要去看看他們的,知道他們出來,才來這邊相會。 蘭君喝了一碗粥,擦了擦嘴對秦書硯說:“你可別騙我!今次來就只為了游玩?難道不是還要見什么人?” 秦書硯立刻正襟危坐:“夫人說哪里話?言儒絕無私心?!?/br> 蘭君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笑道:“既如此,我可就有話直說了。早前有戶人家很中意小雪,要討了過去做長媳持家。要是大家都沒有意見,我就做主了?” 左右?guī)鬃雷娜硕己荏@訝,小雪更是大張嘴巴。 秦書硯立刻急了:“夫……夫人!萬萬不可!” “嗯?為何不可?”蘭君故作不知地問道。 “我我我,我想娶小雪!”秦書硯站起來,大聲道,“金榜題名時,便是我求親之日!” “你這人!”小雪紅著臉,起身跑出去。董武推了推秦書硯:“愣頭青,還不快去追!” “哦!”秦書硯向王闕一禮,追出去了。 董武爽朗一笑,又對王闕道:“爺不知道小山那孩子,好生了得。今次也進了州試,可惜差一名落選前十。但小小年紀(jì)已經(jīng)如此厲害,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真的?”蘭君真心為小山高興。當(dāng)初她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王闕會不遺余力地照顧培養(yǎng)那個孩子……想到這,她心里頓時暖暖的。 因為久別重逢,男人們在大堂里喝酒聊天,蘭君和女眷先回房安寢。 阿青一邊為蘭君卸掉妝容,一邊說:“公主這幾天精神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蘭君的臉立刻羞紅,每天被某人那么挑弄,精神能好才怪。她故意岔開話題:“離京前我讓你去宋家看看,他們都還好吧?” 阿青的聲音小了很多:“說好也好,日子總要過的。說不好也不好,忠勇侯出了那樣的事,皇上雖然沒說處置,但宋家卻是墻倒眾人推了?!?/br> 蘭君心中一痛,喃喃道:“希望師傅能把宋將軍平安地送回京城來?!?/br> “公主說什么?奴婢沒有聽清?!?/br> “沒什么,早些休息吧。”蘭君拍了拍她的手道。 作者有話要說: jj的服務(wù)器我服了。。。。一到晚上就登不上,累死我了 ☆、越人歌 他們在客棧里住了幾日,每天都無憂無慮的。 小雪一直和秦書硯在一起,阿青便和寒露湊成堆。寒露在繡一個男人用的香包,被阿青看見,拿去蘭君面前嘲笑了她好一陣。 女人們在嬉鬧,王闕走到門外低聲問張?。骸霸趺礃樱俊?/br> “這幾日人少了很多,防備也有所松懈?!?/br> “那便今晚吧?!?/br> 張巍點了點頭。 夜里,蘭君又被王闕狠狠折騰了一陣,累得倒頭就睡著。子時,王闕起身的時候,低頭喚了她一聲,她睡得深沉。 王闕把她攀在自己腰上的手,輕輕放回被子里,又低頭吻了吻她,才輕手輕腳地穿衣服出去。 午夜的客棧里頭也十分安靜,只醒目處點著幾盞燈火,老舊木板走動時會嘎吱作響。張巍舉著燈籠在前面引路,林喬跟在后面。 董武早在客棧門口等著,把他們引向后山。 山林中,夜霧飄渺,一人負(fù)手而立,身上是最簡單的青衣長袍。聽到動靜,他回過頭來,面容清瘦,顴骨凸顯,只一雙眼睛,能把整片天地都納入進去。 “叔夜!”王闕急急上前,竟忘情地抱住了那人。 謝金泠的身量跟他一般,別扭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嫌棄道:“玉衡,你的懷里都是女人的香氣,簡直縱欲過度!” 王闕推開他,無奈地?fù)u了搖頭:“與死神擦肩而過,都不能讓你的嘴老實些!我怎么也沒想到,你居然讓一個孕婦來當(dāng)信使,幸好我看明白了她的暗號。” 謝金泠笑笑:“你也不差啊,把紙條藏在金貴的桔子里,那對夫婦寶貝般地揣在懷中,也無人會在意。那么貴的桔子……可惜我只能看看了?!?/br> “忠勇侯呢?”王闕抬手,隨他來的幾人便分別散入夜色里。 “我把他放在安全的地方,由夙玉保護著?!敝x金泠道,“他也是九死一生,我見到的時候,半條命都沒了?!?/br> “肅州那般情況……他是怎么逃脫的?” “說來話長。這次要多虧永安公主。她到肅州的監(jiān)獄,憑著忠勇侯幾個忠心的部下,把他劫持出來。他們一路被人追殺,后來躲到了山寨里。聽說我離京去滄州養(yǎng)病,永安公主便和忠勇侯扮作逃難的夫妻,吃盡苦頭才找到我。但是把忠勇侯交給我之后,永安公主便離開了,不知去向?!?/br> “怎么會這樣?”王闕吃驚。這樣的永安跟印象里的永安大相徑庭,這一路上兇險,她一個弱女子怎么保護得了忠勇侯? “她說宋家蒙冤,她不忍忠良受難,才一路冒死護送。忠勇侯交給我,她就放心了,跟著我們也是拖累,不如離開。”謝金泠嘆道,“以前我只覺得她蠻橫無理,今次才知道,皇家的公主果然都不一般?!?/br> 山中起霧,燈籠的光芒也被薄霧籠罩,黯淡了許多。 “叔夜,長話短說。明日附近有慶典活動,人員眾多,我讓董武和言儒掩護你們離開?!?/br> 謝金泠點了點頭:“若我脫險,會設(shè)法通知你。保重?!?/br> 王闕抓著他的肩膀,全是骨頭:“保重!” 謝金泠動作利索地隱入山嵐物色里,了無痕跡。王闕從山上下來,對林喬說:“他們有三人……明日你跟著董爺他們一起走。” “是,爺?!?/br> 張巍問道:“爺,我們接下來要怎么做?” “我們也要去白州。皇上……恐怕沒有幾日了,皇上一駕崩,京城就會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