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或許,蕭語珩以為得到的該是安慰而不是批評,她有點委屈地解釋:“醫(yī)生說得那么嚇人,我擔心嘛?!?/br> “越是擔心越該冷靜。萬一家里只有你一個人,你的擔心幫不了伯父,你要采取必要的措施才行。如果哭能救人,醫(yī)生都失業(yè)了。”程瀟覺得有必要給她上一課,“蕭語珩,類似于今天這樣的事情,隨著我們年齡的增長,以后可能時有發(fā)生。你應該學會堅強,我們雖然不是醫(yī)生,救不了人,但至少在家人需要時,可以為他們爭取更多一點的時間。在必要時,時間等同于生命?!?/br> ☆、第57章 天空57 程瀟本身給人的印象就有些冷傲,加上語氣又有點重,蕭語珩雖然眼圈紅了,卻沒敢再哭。程瀟見她垂著頭的可憐樣,忍了忍,到此為止。 顧南亭向主治醫(yī)生詳細了解了顧長銘的病情,確認父親雖暫時沒有大礙,仍然需要留院觀察幾天,于是他安排:“我回家一趟,給爸收拾些東西,晚上我留下陪護。蕭姨,等我回來讓司機送你和珩珩回去?!?/br> 顧南亭白天要工作,留下來陪護根本休息不好,蕭素執(zhí)意留下。但顧南亭堅持讓她白天來替換自己。蕭素見顧長銘并不反對,深知他們父子體念她的身體,只好答應。 程瀟和顧長銘說了幾句話,和顧南亭先走。回去的路上,她略顯納悶地說:“以前覺得她挺可愛的,怎么現(xiàn)在看她不順眼了呢。” 顧南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口中的這個“她”是指誰。 程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說:“我竟然動了欺負一個對我沒惡意,又毫無戰(zhàn)斗力的小姑娘的念頭,真是可恥?!?/br> 顧南亭微怔,“你說珩珩?” “不是她還能是誰。以前她一口一個程jiejie的叫,還挺稀罕她的。現(xiàn)在只想修理她。”程瀟瞪了他一眼,“我剛才趁你們不在,把她欺負了?!?/br> 顧南亭失笑,他好奇地問:“怎么欺負的?” “訓她唄,難道打她啊。老爹住院找老哥是沒錯,能不能把話說清楚?哭個沒完沒了,以為眼淚是救命仙丹嗎?”回想蕭語珩清甜靈動的笑容,程瀟負氣似地說:“難怪葉語諾在她面前能占上風,我隨口說她兩句就又要哭了,難怪不懂得反擊只會任由人家捏!你說她要是像葉語諾那么不知深淺,我也能下得去狠手撕了她。偏偏柔弱得像個小孩兒,讓我束手束腳無從發(fā)揮?!?/br> 顧南亭明白她還沒過勁,面對蕭語珩時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別扭,卻控制不住骨子里天生的那種保護弱小的善良。而她此時抱怨的樣子才是像個小女孩。他單手扶方向盤,騰出右手摸摸她發(fā)頂,“那你就多欺負欺負她,讓她學著堅強點兒,也好應對葉語諾?!?/br> 程瀟卻不準備讓他稱心如意:“我已經(jīng)剝奪了你對她的愛,不能太過份了,她傻乎乎的不懂記恨,不代表馮晉驍會善罷干休,我還是少給你惹點麻煩?!?/br> 她何時怕過事?現(xiàn)在卻愿意為了他有所收斂。顧南亭欣慰之余問她:“我說我愿意像程總一樣為你善后,給你撐腰,你要不要試試?” 提到程厚臣,程瀟說:,“老程有點更年期,他的話你別往心里去。你看他昨晚那么對你,今早還和我說別太作你?!?/br> 顧南亭點頭,“放心吧,他是長輩,還是你的父親,我只會尊重敬服他。” ********** 顧南亭先送程瀟回家,見她沒有任何表示解開安全帶要走,他扣住她手腕,“沒忘了什么事嗎?” 程瀟的視線落在他眼睛上,看見里面似有若無的笑意,她傾身過去,吻到他唇上。 非常溫柔淺淡的吻。她的唇貼著他的,一點點的輕觸,吮吸。他的手覆在她后腦上,輕而溫柔地撫漠她的長發(fā)。 程瀟本無意令這吻太過纏綿。然而,當他化被動為主動,一步步攻占她的唇舌。她伸出手,放開一切去擁抱他,并在他在輕吻她耳垂時,在他耳邊低聲呢喃,“以后這種事,還是要你主動?!?/br> 顧南亭唇邊有笑意,他說:“好?!?/br> ********** 顧南亭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收拾好顧長銘的東西帶去了醫(yī)院。 顧長銘睡著了,蕭素和蕭語珩坐在病房的外間休息。顧南亭見蕭語珩無精打采的樣子,他說:“馮晉驍不是晚上回來嘛,等會兒回家打扮一下,去約會吧?!?/br> 蕭語珩低著頭,小聲嘟囔:“爸爸在生病,我哪有心情去見他?!?/br> “你去不去爸也得在醫(yī)院住一段時間。與其愁眉苦臉的在這,不如該干什么干什么去?!毕氲匠虨t,顧南亭說:“是因為程程說你了不高興嗎?” “她沒說我。”蕭語珩否認,“她是教我,我懂。” 顧南亭拍拍她的小腦袋,“知道就好。她人是比較尖銳厲害,但她對待家人和朋友都是非常好的,你聽她的,不會有錯?!?/br> 蕭語珩點點頭,“我知道了?!?/br> ********** 得知顧長銘住院,馮晉驍直接從機場趕到醫(yī)院,在病房里完成了拜見家長的程序。蕭素見他人穩(wěn)重,待蕭語珩又體貼,自然對他是滿意的。所以,送蕭素和蕭語珩回家的任務,理所當然地落在馮晉驍身上。 顧南亭送他們下樓,馮晉驍意識到他有話要說,讓蕭語珩先帶蕭素上車,他以上洗手間為名和顧南亭在花園里聊了幾句。 顧南亭先發(fā)制人地開口道:“昨晚我和你的說的事,你不必問我是怎么知道的,通過赫饒的事,你信我,就照辦,不信,一旦和珩珩發(fā)生什么誤會矛盾,別怪我沒提醒你?!?/br> 事關自己和蕭語珩,馮晉驍難免沉不住氣,他說:“既然話都到了這份上,不如說得再明白些?!?/br> 顧南亭坐在長椅上,抽完一根煙才說:“很多事情都有出入,我無法說得更明白,唯一能提示你的是,葉語諾因為蕭姨在離婚時帶走珩珩來撫養(yǎng)心存怨恨,而這恨意她會選擇報復在珩珩身上。能讓珩珩受傷的,無非就是你。你不在g市,珩珩有事,你鞭長莫及。那么,就盡量阻止珩珩和葉語諾見面吧,尤其是她臨近預產(chǎn)期時,更要讓珩珩遠離。” 這對顧南亭而言,已經(jīng)足夠直白。而他之所以還是有所保留,是因正常的時間軌跡里,葉語諾本該在下個月末就會生下兒子圖圖,但顧南亭事后回想在機場與她見面時她的樣子,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問題:此時的葉語諾似乎才處于懷孕初期。 這樣的時間偏差不再是陽歷與農(nóng)歷之差,顧南亭難以預料事情究竟如何發(fā)展。 ********** 馮晉驍會怎么平衡蕭語珩和葉語諾之間的關系,顧南亭此時不愿再多想,他在病房里看著顧長銘吊完水,用輪椅推著父親到花園吸引新鮮空氣。 顧長銘是過來人,發(fā)現(xiàn)了兒子與程瀟之間隱隱的不對勁,他問:“是和程瀟吵架了嗎?你是男人,寬容大度是必須的,別放不下身段哄她,向自己喜歡的女人低頭,不丟人?!?/br> 顧南亭點頭,“我知道,在她面前,我從不拿喬。” “那就對了?!鳖欓L銘又說:“你和程瀟交往也有一段時間了,要是彼此認定了對方,你就抓緊時間,求婚這種事,當然要我們男人主動。” 顧南亭笑了笑,對父親坦白道:“我準備在她通過二檢成為機長那天,向她求婚?!?/br> 顧長銘“嗯”一聲,“你有計劃就好?!?/br> ********** 父子倆又在落日的余暉中聊了很久,直到顧長銘有些累了,顧南亭才推他回病房休息。次日清晨,顧南亭剛剛起床洗漱完畢,就接到程瀟的電話,她說:“你別吵到顧總,悄悄下樓來。” 顧南亭抬腕看表,才六點不到,她竟然來了醫(yī)院。 程瀟不像他,送身去馬爾代夫,她之所以來這么早,是給他帶來了早餐。 她說:“我不知道的顧總的口味,沒備他的份。” 顧南亭給她一個纏綿的早安吻,才說:“蕭姨會給他準備的,不用我們cao心?!?/br> 程瀟給他遞筷子,“那我們還等什么,開動吧。” 以往,他們都很忙,其實沒有什么機會彼此照顧。除了她住院那次,和自己生病那晚。顧南亭坐在車里,享受著女朋友送來的愛心早餐,眉眼之間皆是溫柔笑意。 程瀟見他一直盯著自己,“傻笑什么呢,不會一頓早餐就把顧總的心收服了吧?!?/br> 顧南亭毫不避諱表達自己的愛意,“我的心早就被你收服了?!?/br> 程瀟哼一聲,不情不愿地說:“沒辦法,此前只以為有祁玉那種沒什么競爭力的對手暗戀你,對你也沒怎么走心,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還有個天真無邪的小meimei,再不對你好點,我也危險落個人財兩空的下場?!?/br> 她是否走心,顧南亭心里是有判斷了。此時面對她的調(diào)侃,他無奈又寵愛地叫了一聲:“程程!” 程瀟彎唇笑,“我開玩笑的?!?/br> 顧南亭問她,“昨晚有什么收獲嗎?” 程瀟因他的惦記心中一暖,“沒有。我都快把老程的書房拆了,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玄機,反而被他發(fā)現(xiàn),把我罵了一頓?!?/br> 回想老程怒氣沖沖地罵她,“你是翅膀硬了,要和顧南亭一起氣死我是嗎?”程瀟忍不住笑,“我那個爹啊,要是能和顧總換換就好了?!?/br> 顧南亭也笑,“不必交換,你早晚也是要對顧總改口的?!?/br> 程瀟沒有回應他的話,而是忽然想起來,“老程和我媽的事你也能預知嗎?” 顧南亭神色微變。盡管有比別人多七年的記憶,但對于程瀟的父母,除了因中南與程安有合作,他與程厚臣有過一面之緣,在正常的時間軌跡里,顧南亭根本就沒見過肖妃。連程家夫婦處于離婚狀態(tài)他都不知,哪里能“預知”他們的事? 在程瀟期待的目光注視下,他抱歉地說:“對不起?!?/br> 對不起曾經(jīng)對她的忽視。 對不起在她焦慮憂心時,竟然無能為力。 然而這個結果于程瀟而言,似乎是意料之中,她笑言:“是我不該拿你當算命先生。” ********** 當天下午程瀟上航線執(zhí)飛,晚上要在外場過夜。顧南亭在她不知情的狀態(tài)下,去了程家。 對于他的突然造訪,程厚臣不解,“你怎么來了,程程有飛行任務你不知道嗎?”對老人家而言,顧南亭過來必然是要見他的寶貝閨女。 面對他冷淡的言語,顧南亭說:“我是來找您的?!?/br> 程厚臣身為一個市值上百億的龐大集團掌舵人,有多精明睿智不言而喻,他幾乎是瞬間就在顧南亭的言語里聽出了端倪。他起身,無意繼續(xù),“我和你沒什么好說。李嫂,送客?!?/br> 顧南亭在他轉身時說:“程程很擔心伯母的身體?!?/br> 程厚臣停步,背對他,“那又怎么樣?她有多孝順不必你說,我和她mama心知肚明?!?/br> “這是您的家事,我本沒有立場過問??墒玛P程程,我終究放心不下?!鳖櫮贤ひ匝凵駪┱埨钌┙o他一點時間,才繼續(xù),“程程懷疑伯母給她看的復查報告是假的。我當然希望是她多慮了。但未免日后發(fā)生遺憾,我想聽您親口證實?!?/br> 顧南亭沒有奢望輕易說服程厚臣,他只能打親情牌,“我的母親因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經(jīng)歷過多次手術,依然沒能挺過來,在我剛滿八歲時去世。我那個時候不懂事,我父親告訴我mama生病了需要休息,我就真的不打擾。我如常上學、做作業(yè)、和同學玩,從沒想過會在某一天突然失去她,而且此生再不能見面。伯父,直到現(xiàn)在我也常常在想:如果她的病無力回天,至少給我多一些時間在她身邊盡孝,也不至讓我遺憾至今?!?/br> 他的話程厚臣似乎聽進去了。他沒有再讓李嫂趕人,也沒馬上離開客廳,就那樣保持上樓的姿勢站在樓梯上,許久沒動。 顧南亭也不著急,注視他的背影,安靜地等待。 寂靜的夜晚,兩個被命運稱之為宿敵的男人一言不發(fā)站在客廳里,如同對峙。 直到李嫂受不了這種壓抑悄然離開,程厚臣才說:“你跟我來?!?/br> 顧南亭不愿去想,但他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書房里,程厚臣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報告,沉著臉遞給他。 顧南亭接過來,他看著看著,眼眶就濕了。但在程厚臣面前,他以手按住臉,忍住了。 程厚臣像是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只是看著窗外的夜色,說:“她mama唯一的心愿就是等她成為機長,坐一次她開的飛機。我作為丈夫和父親,幾乎別無選擇?!?/br> ☆、第58章 天空58 此時距離程瀟參加一檢大概需要一周到十天左右的時間,然后再建立一百個經(jīng)歷申請二檢還要三個月。所以,在程瀟通過二檢正式成為機長前,肖妃和程厚臣說:“不要讓她知道,反正不會那么快?!?/br> 她說不會那么快,是指自己不會那么快倒下。然而,要在程瀟面前做到滴水不漏,怎么可能?從程瀟得知肖妃動過手術,除非她要參加類似復訓這種不由她左右的考試不在a市,無論多忙,她都保持每周至少見肖妃兩面的頻率。那么,為免她發(fā)現(xiàn)異樣,肖妃根本不能入院治療。三個月,對健康的人而言,一晃而過。但對于一個癌癥復發(fā)的病人而言,是最佳最寶貴的治療時間。 程厚臣當然是不同意的,幾年來,他第一次對肖妃發(fā)了脾氣:“她是你女兒,你對她而言意味著什么,你難道不清楚?我們離婚瞞著她,她知道后朝我大發(fā)脾氣,整整一個學期不肯和我通一次電話。后來她愿意回這個家,你以為她是因為舍不得我這個爹嗎?她是在為你守住這個家!她嘴上什么都不說,甚至鼓勵我再娶。她是在提醒我,試探我對你的感情。她清楚,她在這個家一天,我再娶任何人,都勢必要經(jīng)過她的同意。她不點頭,我程厚臣能帶誰進門?憑她的尖銳,我又敢?guī)дl進門?肖妃,你的女兒愛你,勝過所有。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越說越難過,情緒幾乎控制不住:“你卻要用自己的健康換取她暫時的安心。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成為機長的代價是失去與你相處的最后時間,她以后要怎么飛?” 倔強如程瀟,面對家庭的破碎,父母的離異,她看似不以為意,實際卻遭受了人生第一次的生大打擊。然后,肖妃病了,她對病情的隱瞞,她的獨自承受,讓程瀟心疼又自責。那是她遭受的人生第二次重創(chuàng)。 當一切不可避免,肖妃顯得比程厚臣冷靜,幾年了,她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ou,她對我的感情,即便她從來不說,我憑借自己對她的愛也判斷得出來。但現(xiàn)在的情況是,她知道與否,對我的病不會有任何幫助,卻會影響到她。厚臣,為了獨立帶組飛行,她為之努力了八年。八年,那是一個女孩子最好的年華。她堅持只做一件事,她付出了什么,她吃了多少辛苦,作為父母我們最清楚。我是母親,總有一天會先走,我希望,即便我不在,我的女兒也能光芒萬丈地繼續(xù)她的人生。而接下來的三個月,是她實現(xiàn)夢想的最后,也是最關鍵的一步。你讓我在這時候剝奪她成功的機會,我做不到。” “妃妃!”程厚臣的內(nèi)心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卻竭力壓抑盡量不在肖妃面前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他語重心長地說:“她之所以那么努力難道不是因為我們嗎?我們結婚七年后的那次旅行,乘坐的的飛機受到鳥擊雙發(fā)失效。當時,包括我們在內(nèi)的機上一百四十多名乘客都以為必死無疑,飛機卻成功迫降在林江河上。從那之后,你再不敢坐飛機。是程程安慰你:mama別怕,以后程程開大飛機帶你飛啊。如果她努力的結果是,沒有你分享喜悅,成為機長也失去了意義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