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我覺得不管是不是真的,那天,你都跟我們?nèi)タ匆惶耍@萬一要是真的,七個月的肚子,坐在馬車里,馬上還翻了,你想象,那得多危險啊?!?/br> 楊大栓的語氣再配上他的懼怕?lián)纳袂?,簡直就像是看見慘狀發(fā)生在他面前時的模樣。 “爹,你可別嚇二叔。” 結(jié)果,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大栓瞪了一眼,楊天佑摸著鼻子,不說話了。 “明志,不管你怎么想,反正到時候我是一定要送老五去考場的,不親眼看著他進去,我是怎么也不能安心的?!?/br> “大栓哥,你別急,”楊舉人開口說道:“你說得對,到時候我會和老忠一起去的?!?/br> 雖然這事有很多的不合理,但楊舉人知道面前的兩人都不是會開這種玩笑的人,反正花不了多少時間,去一趟也好,就像大栓哥說的那樣,安心。 楊大栓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道:“這就好,這就好?!?/br> 另一邊,范氏接到兒子買回來的火紙香燭后,先去給祖宗燒了好些,然后又覺得寶珠說得沒錯,兩個孩子都在一個地方被迷到了,那地方肯定很邪乎,也得燒紙。 有路過的人好奇地問,她當(dāng)然不會說兩個孩子看到的事情,這是楊家人早就商量好了的,只是說他們被迷住了。 于是,不到兩天的時間,那個地方就成了楊家村的禁地,特別是對于孩子,大人們一遍遍地叮囑嚇唬,就是不準他們?nèi)ツ抢铮呀?jīng)迷到了兩個,說不定下一個就是他們家的,對于這種事情,他們覺得還是小心些為好。 發(fā)展到后來,村子里有孩子病了,看大夫的同時,他們還不忘跑過來燒紙,再后來,家里稍微大一點的事情,他們都回來燒紙,于是,這里倒是一年四季香火基本都沒怎么斷過。 對此,始作俑者的楊春花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 楊天佑院試那天清晨,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著雨,不是很大,給人一種煙雨蒙蒙的感覺。 因為楊春樹兄妹兩說出的事情,楊家人對于楊天佑考秀才的事情雖然依舊很重視,但把更多的心放在了那件詭異的事情上,那種緊張和頭一次是完全不一樣的。 別看雨水不大,路面卻很滑,當(dāng)然,這對于走慣了的楊家人來說沒什么難的。 看著不遠處的縣城,楊舉人停下腳步,若是今天寶玉真的會回家的話,那么她一定會從這里經(jīng)過的,“大栓哥,你們先去考場吧。” 楊大栓點頭,想了想開口說道:“我把老三和老四留下吧,他們力氣大,若是有什么事情,也能幫把手。” 楊舉人是要拒絕的,但看著自己和老忠,雖然比大栓哥年輕,可要說身體,他們是遠遠比不上他的,想了想,點頭,“行,你們快些去吧,老五,別擔(dān)心,你一定可以考上的?!?/br> “恩,”楊天佑笑著點頭。 父子四人轉(zhuǎn)身離開,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在下雨,將帽子和蓑衣解下,站在一邊等著,為了阻止有可能翻車的事情,他們比原先計劃的出門時間提前了半個時辰。 四人耐心地等著,這樣天氣,又不當(dāng)集,過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見到一兩個人影。 “估計是不會來了?!睏钆e人不知道他此時是輕松還是失落,回村這么多年,若說不想女兒們,那是假的,但沒有出現(xiàn),就說明什么事情也沒有,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楊舉人在心里如此地安慰著自己。 楊銀柱和楊金柱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事怎么說呢?本來就是信和不信的問題。 “老爺,”突然,老忠開口叫道。 這時楊銀柱兄弟兩人也看見了,一輛馬車朝著他們行駛而來,那上面的裝飾風(fēng)格,跟他們縣里那些老爺?shù)耐耆煌?/br> 楊舉人睜大了眼睛,直到那輛馬車慢慢地靠近,駕車的人面孔有些熟悉,但他不太能確定,馬車與他們遇上的時候,想到翻車的事情,開口叫道:“楊寶玉!” 駕車的人勒緊韁繩,將馬車停下,側(cè)頭看著楊舉人,對方雖然老了許多,可他還是很容易就認出來了,“夫人,是老爺?!?/br> 楊舉人整個身體都跟著他的心在抖,在看見他家女兒挺著大肚子被丫鬟扶下馬車,抖得是更加地厲害。 楊寶玉也看見了她爹,想到京城發(fā)生的事情,再加上一路的擔(dān)驚受怕,這一刻,眼淚再也忍不住,“爹?!?/br> 楊舉人幾步就走到她面前,看著原本豐滿的女兒瘦得臉上一丁點rou都沒有,心痛得不行,“沒事,沒事啊,爹在啊,回來就好了啊。” “恩。”楊寶玉用力地點頭,可眼淚珠子同樣不斷地在往外流。 “回家,我們回家。” “二叔?!笨粗概畠扇送R車上去,楊銀柱趕緊上前叫道:“先等等,我看她氣色不太好,縣城就在前面,要不先去請給大夫看看?!?/br> 楊舉人回神過來,才想起翻車的事情,看著直喘氣的馬,還有三人疲憊的表情,點頭,“寶玉,我們先進城,吃點東西,收拾一下,也讓大夫給你看看,你可是好不容易才懷上的,不能馬虎。” “恩,”楊寶玉點頭,低頭撫摸著肚子的她,身上帶著nongnong的悲傷。 于是,一行人將馬車交給城門處專門負責(zé)照料車馬的地方,給了錢,就進了縣城,去他們熟悉的藥鋪。 “讓開,快點讓開!”還沒到藥鋪,冷清的街道突然響起高聲的吼叫。 七人同時回頭,一顆心那是直接跳到了嗓子眼,一輛狂奔的馬車就近在咫尺。 楊舉人下意識地將女兒往丫鬟那邊推。 “爹!” “二叔!” “老四!” 楊金柱把楊舉人推開后,就看見一顆碩大的馬頭,還有高舉起的兩馬蹄子,然后就感覺到一雙手抱住他的腰,滾到地上。 “砰”的一聲,讓他回神過來,發(fā)現(xiàn)身上一點都不疼,側(cè)頭看著倒在地上的馬車,以及他肩膀上的頭頂,“三哥。” 楊金柱覺得就是剛才直面馬車的時候,都沒有現(xiàn)在這么恐懼,這么害怕,“三哥!你不要嚇我。” 楊銀柱抬起頭,扭著臉說道:“膽小鬼!” “你沒事吧?!睏罱鹬胱鹕韥恚贿^,他的腰被抱得很緊,“三哥,你先放開我?!?/br> “老四,你別動!”楊舉人阻止的聲音響起,那掙脫韁繩的馬會不會再傷人已經(jīng)不是他該擔(dān)心的,老三的右腿現(xiàn)在可是被倒下的馬車壓著,等先把馬車搬開才好。 這一變故,引來了不少守店鋪的人觀看,“大家快幫幫忙,把馬車抬起來,把我侄兒救出來。” 楊舉人說完,給看熱鬧地人鞠躬拜托。 “三哥。”楊金柱不敢動,哭著叫著楊銀柱。 “閉嘴,我都沒哭,你哭什么?!?/br> 楊舉人的氣度和態(tài)度讓人很有好感,再說,只是搭把手的事情,他們也沒什么損失,很快,就站出幾個壯年來。 “小事,大叔,你就放心吧?!庇袀€中年漢子,拍著胸脯說道。 幾人商量了一下,就準備動手,一起用力,還有兩人抓著楊金柱和楊銀柱,準備在馬車起得差不多的時候,把兩人拖出來。 “誰敢,我看你們誰敢,”就在這個時候,馬車里面響起一個囂張的聲音,“你們不先將本公子救出來,我弄死你們這些賤民?!?/br> 聽到這樣的話,幫忙的人都嚇了一跳,不敢動手了,敢這么說的,估計身份都不低。 “豈有此理,”楊舉人冷哼一聲,“聽你的聲音,中氣十足,我便知道你并無大礙,若是先救你,我侄兒的腿會再度受到傷害,本就是你的過錯,還敢如此囂張,眼中可有王法?!?/br> “我告訴你們這些賤民,本公子是要去參加院試的,要是耽擱了,你們就等著死吧?!崩锩鎳虖埖穆曇粼俅雾懫?。 “哼,既然是讀圣賢書之人,就應(yīng)該明白,朝廷有明文規(guī)定,無功名之人,不可辱罵身有功名之人,就是天子腳下的京城,這一條都沒人敢犯,沒想到小小的黑山縣,倒是令我大開眼界?!?/br> 楊寶玉厲聲說完:“你們盡管動手,我父親是黑山縣的楊舉人,我可向你們保證,只要你們救了我這兄長,你們便可將家中適齡的孩子送到楊家村學(xué)堂,由我父親親自教導(dǎo),并且束脩分文不收?!?/br> 原本有些被威脅到的幾個人,一聽這話,眼睛一亮,他們雖然身份不高,但也看得出來這父女兩的氣度不一般。 再有,后面的話對他們的誘惑更大,“夫人說話可算話?” “自然。” 幾人點頭,同時用力,“拖!” 然后楊金柱和楊銀柱被兩個人拖了出來,楊寶玉看了一眼她身邊的丫鬟,小安。 小安點頭,掏出五兩銀子,“多謝幾位大哥?!?/br> 幾人把銀子拿了,就快速地消失,想著等一陣子若是沒人來找他們的麻煩,就可以將家里的孩子送到楊家村了。 楊金柱看著他三哥的右小腿被壓得鮮血長流,白森森的骨頭都露了出來,一張臉白得比楊銀柱還要厲害,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么就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老四,快讓大夫給看看?!睏钆e人的下人在第一時間就去請大夫了。 “老三,老四?”聽到這邊的動靜,趕來的韓大鵬,也嚇了一跳,他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捕快,還第一次碰到自己的親人,“怎么是你們?!?/br> “大姐夫?!睏罱鹬粗n大鵬,聽他這么一問,心里更難受,“三哥是為了救我?!?/br> “行了!多大點事,可別哭,”韓大鵬一巴掌將楊金柱拍到一邊,蹲下來看了一眼楊銀柱,對著給他檢查地大夫問道:“怎么樣?” “傷到骨頭,很嚴重,若是想徹底養(yǎng)好,恐怕要兩三年的時間。”大夫看著楊銀柱的穿著,多少就猜到他的出身,等將傷口檢查之后,開口說道:“最近一年,這條腿最好不要下地走路,就是今后五年內(nèi),最好也不要干重活?!?/br> 原本還能忍住的楊銀柱聽到這話,有些慌了。 韓大鵬一巴掌拍到他肩上,“怕什么,有我在呢,你就安心地養(yǎng)著吧。” “是啊,老三,你別多想,什么都別擔(dān)心,你相信二叔啊?!辈还苁撬畠悍噷?dǎo)致老五錯過院試,還是現(xiàn)在為了救他而受傷的老三,他都是不會不管的,這是他欠他們的。 “恩?!睏钽y柱明白楊舉人話里的意思,松了一口氣,剛剛大夫說的時候,他是真的害怕,一年不能下地,養(yǎng)兩三年,五年內(nèi)不能干重活,那家里怎么辦,父母,妻兒要怎么辦? “大姐夫,先別告訴老五?!?/br> “我知道?!表n大鵬站起身來,和幾個捕快將馬車里的人帶出來,“我當(dāng)時誰,原來是朱少爺,看來今年的院試你是無法參加了,跟我上衙門走一趟吧?!?/br> 看到韓大鵬,胖胖的朱少爺扯起笑容,也不驚慌,“韓捕頭,什么事情都好商量嘛?!?/br> 說著,從袖口里面掏出一張銀票,塞到韓大鵬的手里。 韓大鵬并沒有拒絕,“那朱少爺,若是其他人,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可你今天壓著的,是我的三舅子,你若是不表示一下,讓我以后還怎么帶著兄弟們混?!?/br> “真的?”一滴冷汗從朱少爺?shù)念~頭滑落,有這么巧。 “你知道的,我從不說謊?!?/br> 朱少爺再一次從袖子里面抽出一張銀票,韓大鵬拿在手里,看了看,“大夫,你跟他說說,傷者的情況?!?/br> 大夫?qū)⒃捴貜?fù)了一遍。 這一次朱少爺很有眼色地將所有的銀票都掏了出來,“我就這么多了?!?/br> 韓大鵬數(shù)了數(shù),一共五張,再加上最初的一張,六百兩,勉勉強強,“多謝朱少爺給我這個面子,快去考場吧,以朱少爺?shù)纳矸?,肯定還能進去的?!?/br> “多謝,韓捕頭,夠意思,以后喝酒叫你?!敝焐贍斠宦?,也不心疼銀子了,話落,就往考場的方向而去,至于一邊駕車暈倒的下人,哪里有院試重要。 “大鵬,你這是。”楊舉人有些不贊同地看著韓大鵬。 “二叔,這人身后勢力不小,我們得罪不起?!表n大鵬簡單地回了一句,蹲下身子,將那六百兩銀票放到楊銀柱的懷里,“老三,這人我也不敢真把他惹火了,大姐夫能做的就是為你討這些了?!?/br> 說著拍了拍他胸,下面是放銀票的地方。 “大姐夫,我知道的?!睏钽y柱感激地說道。 韓大鵬給他們租了兩輛牛車,就通向他們村的路,速度雖然不快,但安全。 等到楊家人看到楊銀柱的樣子時,所有人都有些發(fā)懵,特別是楊春花兄妹兩個,等知道他這腿要養(yǎng)上兩三年時,李氏紅著眼,沖到楊春花兄妹面前。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直接給了他們一人一個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