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其實我在想今天聽到的消息,以及那個知府的反應。湊在一起總覺得十分詭異。雖然不知道不收留災民是不是知府下令,但是沒有災民的城郭確實會十分好管理,而且知府與我們透露出糧倉糧食不夠這種信息,估計也是想要給我們提醒。當然,這只是我猜測的。所以……如果他們確實不接災民,那么我們能不能從這里收一批藥材,然后離開呢?”重濤說著自己的想法,“不重要,不收災民,在可控范圍內,只要我們留下人時刻監(jiān)視,然后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走,最起碼能讓這里維持一個平和狀態(tài),方便我們的人監(jiān)控,你說呢?” 恒昱祺考慮了一會兒,道:“你的意思是按兵不動?” “對,畢竟災情更加重要,沒有必要先把精力放在這里,這邊完全可以等災情控制之后再來做打算。當然,我這也是做的最好的打算,最壞的……我還不太敢想。但是只要我們按兵不動,他們也不會太過反彈;但是如果我們非要查出個什么問題來,那么事后要找誰接手這個攤子?哪怕是袁知府本人,估計到時候都會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br> “你說的也有道理……”恒昱祺仍舊發(fā)愁,有種前有豺狼后有虎的危機感。而且越是這種時候,他真正的身份越不能曝光。如果真的被人知道他是個王爺,怕是會引起亂子。而且現(xiàn)在他這個唐欽差的身份已經(jīng)傳的差不多了,估計再往下…… 恒昱祺嘆了口氣,抱怨道:“原本就是查個山匪,誰知道牽出這么一條大蟲,真是猝不及防。” “先休息吧?!敝貪c燃了薰蚊蟲的熏香,胡亂擦洗一下,就躺到床上。 恒昱祺愁的有些睡不著,他熄了燈,平躺在床上,來回思索重濤說的這番話。 按兵不動雖然有些示弱,但是卻能解決他們現(xiàn)在人手不夠的現(xiàn)狀。 畢竟災情就在眼前,不能因為設想到對方可能要做什么就開始束手束腳,連救災都顧不上了。 而且重濤說的也對,不接收災民倒是方便城內管理,暫時不會出什么亂子。而且也可以用這個借口讓他們交出一部分藥材糧草,省的這些東西早晚會落入屠龍會的嘴里。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到一聲輕微的瓦片聲。 房上有人! 恒昱祺佯裝睡夢中咳嗽幾聲,制止了隔壁的唐八他們和暗處的暗衛(wèi),想要看看這位梁上君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梁上君子聽到了咳嗽聲,立馬停下動作,又等了一會兒,才繼續(xù)細細索索的動彈起來。 那賊倒掛在屋檐上面,透過窗戶仔細的觀察房間里面的情況。 因為天氣悶熱,所以最里面糊著窗戶紙的窗戶是打開的,露出外面那扇鏤空窗扇,方便通風換氣。而且因為點了熏香,他們連床帳都沒有放下,房間里原本就小,如今更是一目了然。 那人抽出一只竹管兒,向房間內吹進白色的煙霧。 劣質的迷香! 恒昱祺撇了撇嘴,心說這屋里大敞四開到處通風,你吹迷香進來能起多大的用處? 過了一會兒,那賊覺得可能時機差不多了,然后掏出匕首挑開窗栓,推開窗戶靜悄悄的滑了進來。 他進來之后先隱進暗處藏了一會兒,接著輕手輕腳的潛行道床邊,舉起手中閃著寒光的匕首,猛然扎了下去! 握住匕首的手腕被人抓住,不能動彈絲毫。賊人吃驚的睜大雙眼,反手敲了過去,轉身就要逃跑,卻一頭撞到唐八身上,直接被敲了xue道,暈倒在地。 “捆起來藏好,就當我們什么都不知道?!焙汴澎魈稍诖采蠜]有動彈,還小心翼翼的看著身側的人,生怕把他吵醒。 “是。”唐八就跟他剛才來的神不知鬼不覺一樣,消失的也悄無聲息。還順便關上了窗戶,帶走了地上的賊。 到第二天早晨,重濤才知道晚上發(fā)生的事。 “暗殺?”他有些吃驚。 “嗯,不過我暫時不想去審問,等出了城再說?!焙汴澎鞒粤嗽顼?,找人去給知府帶信。昨天說兩個時辰就搞定的救助災民計劃到現(xiàn)在還沒呈上來,作為欽差大人,他十分不滿。 袁大人一路坐著轎子前來,但是仍舊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大人,下官,哎……是,是下官的不對,昨日苦思冥想修改無數(shù)次,才寫出了這計劃,可是天色已晚,就沒有來打擾大人?!?/br> 他說著,從袖筒里掏出一張宣紙遞了上來。 恒昱祺嫌棄的看著那張邊緣已經(jīng)有些潮濕的宣紙,沖唐八使了個眼色。 唐八拿過來展開,放在桌上,方便他家大人觀看。 重濤湊過去瞧,這東西寫的中規(guī)中矩,完全看不出來像是改了無數(shù)次的產物。 袁大人就站在一旁,看幾眼欽差,看幾眼胡師爺,一對兒眼珠子咕嚕嚕的轉,配上一成不變的笑容,看上去十分詭異。 “行吧,就這樣。還有……”恒昱祺甩給他一張草藥單子,“我要征一些藥草,三天內幫我備齊。前面災情吃緊,不要浪費我的時間?!?/br> 袁大人拿到單子愣了一會兒,愁苦道:“這,這么多,怕是湊不齊啊……” “偌大一個宣城,如今又沒有災民進入,怎么就湊不齊了?要糧草你說糧倉空了,要藥草你說藥草湊不齊,那本官要你何用?不如統(tǒng)統(tǒng)都拖出去殺了,隨便換個人估計都比袁大人要強!”恒昱祺盛怒的拍著桌子,“三天,若是敢用劣質藥草充數(shù),就別怪本官不講情面。到時候本官誅你們全府!” “是是是,下官,下官這就去準備……”袁知府似乎被嚇了一跳,表情再也維持不住笑容,眼圈也有些紅。 他們急匆匆的來,又急匆匆的走,走之前,那胡師爺終于收回偷窺他們的目光,臉色十分不好看的跟在袁知府身后。 “胡師爺,這可怎么辦?”袁知府擦著頭上的汗,在廳里來回踱步,“這糧草藥草,上面不是說要嗎?” 胡師爺坐在桌邊喝茶,慢條斯理道:“拖著,他是欽差,要去治水的,估計在這里不會耽誤太久。你拖過三天,拖到他們不耐煩即可。” “可是,可是他說要誅我全府啊,我……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說,我嫂子和侄子都是無辜的,這怎么能行!”袁知府的汗冒的更多了。 “就算他是欽差,也不會因為這種事亂殺無辜,當其他官員眼睛都是瞎的嗎?到時候奏上幾本,什么欽差都不管用?!焙鷰煚斣频L輕道:“那大人都準備好了,只差臨門一腳,你這里可別給我出了岔子?!?/br> “大人放心,下官,不……我,我不會的……”袁知府坐在椅子上,唉聲嘆氣。 三天過后,袁知府那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是的,袁知府府中與那胡師爺有關系的幾個人查明了,而且他們似乎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里,有些肆無忌憚?!疤瓢苏f道。 “嘖?!焙汴澎鲗χ貪裏o奈道:“你看看你看看,原本想著就要一車草藥咱們就走,結果人家壓根不往心里去,打算用拖字訣呢。這下怎么辦?” 重濤看他,“你心里不是已經(jīng)有了成算?” 恒昱祺哈哈笑了一陣,點頭道:“我不動他們,他們不舒服,非要我殺雞給猴看。既然這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唐八,安排車轎,本大人要攜師爺去找他們的麻煩了!” 袁知府他們早就做好了欽差大人前來的準備,院子里零零散散堆著一些藥草,看上去質量一般,有的甚至連炮制都沒有。 “沒湊齊?”恒昱祺看也不看那草藥,只是冷冷的看著袁知府。 “稟大人,這并不好湊啊,城內藥草稀缺,很多藥草都囤積在一些大戶家中……”袁知府似乎是得到了臺本兒一樣,一本一眼的說著,好像背臺詞。 “哪個大戶?”恒昱祺打斷他的話,問道。 “???”發(fā)現(xiàn)欽差大人沒有按照劇情走,袁知府又卡了殼,開始偷看胡師爺了。 “稟大人,”胡師爺不得不出面,“是百草堂的東家,與仁和堂的東家。城中草藥七八成都在他們手中。我家大人去求,他們只是哭訴說沒有,只給了這些東西?!焙鷰煚斨噶酥傅厣夏切┢茽€。 恒昱祺掃了他一眼,道:“去,把那兩家的東家,給本官帶過來!” “是!”唐八應了,轉身出了府。 “本官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誰不顧大盛律法,在鬧災的時候囤積藥草糧食!”恒昱祺手指輕輕的扣在椅子扶手上,掃了幾眼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的袁大人和臉色不怎么好的胡師爺?!皻?,無赦!” 第80章 無辜的犧牲 百草堂與仁和堂的東家很快就被帶來了,跪在府衙的大堂里的時候,表情還是茫然的。 “堂下之人可知罪?” 恒昱祺坐在首位,驚堂木拍的山響,把下面那倆人嚇的臉色蒼白。 “草民不知何罪之有??!”百草堂的東家錢大富哆哆嗦嗦的開口。 “不知何罪之有?好,那本官問你,本官讓你們籌備的藥材呢?”恒昱祺冷聲道。 “藥材?已經(jīng)給了啊?!比屎吞玫臇|家張啟福表情茫然道:“昨天知府大人派了人來找我,當天我就把藥材都準備好了啊。” “哦?袁大人,可有此事?”恒昱祺斜眼看了看袁知府。 袁知府賠笑,眼珠子仍舊一個勁兒的瞅胡師爺。 “本官給你三天時間,你卻拖延到昨天才去準備?不過既然準備好了,那么藥材呢?趕緊裝車,本官差事緊急?!焙汴澎髡f完,又道:“唐八,去讓這兩位給我們裝車。” “是。”唐八走到兩位東家身邊,道:“請隨我來?!?/br> 等他們走了,恒昱祺又笑著對袁知府說:“袁大人,既然已經(jīng)準備好了,何必拿那些糟爛的東西欺瞞本官呢?” “這,這……”袁知府賠笑,“下官,下官的不是……” 倆人閑扯了盞茶時間,唐八就帶著那兩人回轉了,手里抓著一條麻袋,表情微怒,“大人,他們準備的居然還是這種東西!” 說完麻袋一抖,一堆爛草藥就落在地上,散發(fā)出一股子濃郁的發(fā)霉氣息。 恒昱祺裝出一副驚怒的模樣,大聲道:“這就是你為本官準備的藥草?這種藥草你們難道會用來治???簡直就是jian商,拉下去一人二十大板!”說完,令簽當啷啷就丟到了地上。 那倆人都嚇壞了,嗷嗷喊著:“大人,大人,草民冤枉啊,他們來要的就是這種藥草啊!草民也是找了半天才找到的!” 板子打了四五下,恒昱祺才叫了停,冷笑道:“污蔑朝廷命官,你們這條命是不是不想要了?再加十大板!” 板子與rou接觸發(fā)出悶悶的啪啪聲,十板子下去,紅腫的地方就已經(jīng)開裂綻出血來了。 “大人,草民確實冤枉啊,不信您問問袁大人,是袁大人派人與草民說的,昨天草民家里翻了半天才找到這些?。〈笕耍?!”錢大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好好的聽了話,反而還挨揍了呢。 恒昱祺又做了個停下的手勢,轉頭看向袁知府,“袁大人,可有此事?” 袁知府呆呆笑,恨不得整個人都縮道他家?guī)煚斏砗螅斑@個,下官,下官是找人去與他們要藥材來著?!?/br> “昨天才去說?” “啊……不不,拿到單子那天,下官就,就去找他們了……”袁知府低著頭,半遮著臉,使勁兒沖胡師爺使眼色。 胡師爺抿了抿唇,沒有任何表示。 “你們聽到?jīng)]有?袁大人說了,三天前就派了人去找你們,你們居然信口雌黃,說袁大人昨天才派人去找你們!污蔑朝廷命官,簡直豈有此理!”恒昱祺繼續(xù)威嚇。 “大人?。。。。。。。。?!”張啟福不知道這倆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他疼的快要崩潰了?;钸@么大還沒有受過這種罪呢,一聲大人喊的聲嘶力竭,嚇的屋檐上的鳥都撲棱棱飛了起來。 “大人?。。?!草民不敢欺瞞大人啊?。?!草民確實是昨天才收到話,是袁大人府上一名衙役去傳的話?。。。〈笕耍。?!那衙役我們都認識,小人可以指認他,可以指認他?。?!” “是的,小人也可以指認!!”錢大富哭的鼻涕都落在地上了。 “唐九,把上上下下的衙役都找來,讓這兩位指認。”恒昱祺坐回椅子上,嘆氣道:“總是有這么幾個人不長眼,非要本官動怒不可。以前也是,現(xiàn)在還這樣,怎么就不長記性呢!” 重濤從旁邊煽風點火道:“怕是他們根本沒有把大人放在眼里吧?!?/br> “不不不,下官萬萬沒有這樣想過!”袁知府汗出如漿,發(fā)現(xiàn)胡師爺一直不說話,開始著急了,“師爺,胡師爺,你倒是替本官說說話啊,這可不是本官的主意!” 胡師爺刷的變了臉色,瞪向袁知府,“大人,話可不能這么說?!?/br> 袁知府都快哭了,他擦著胖臉上的汗水,抱怨道:“那要如何說啊,這……哎,這如何是好!” 胡師爺心里恨不得把這糟心的胖子一巴掌拍死,不過他也沒想到,這欽差看上去年紀輕輕,居然如此難纏,以前若是遇到前來視察的官員,不過就是三兩頓飯再給一些銀兩便應付過去了。 他本以為這次拖幾天就好,畢竟沒有見過誰會這么較真兒,誰知道卻碰上了硬茬子。 “大人,所有衙役都已經(jīng)叫來了,不過有個人想要從小門逃跑,被屬下抓了回來。”唐九拎著一個男人的衣領,把人拖死狗一樣拖了進來,直接甩到錢大富他們面前。 錢大富二人定睛一瞧,嗷嗷嚷起來,“大人,就是他,就是他!!” 恒昱祺微微一笑,看向袁知府道:“袁大人,既然這人是你府上的,那……這件事還得需要你親自來審?!?/br> 袁知府簡直快要哭了,他扶著驚堂木,就跟手里拿了坐山一樣,半天都沒把驚堂木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