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貞媛幾個亦是疲累的撲在床上不肯動彈。貞書因又要給木匠打下手清木頭刨子,又要造飯洗碗有些吃不消,遂在外雇了個姓王的老mama來做飯洗碗伺候蘇氏幾個。蘇氏吃過飯懶懶歪著,次日便無心再去開保寺上香擇婿了,只叫趙和雇車將她們送到蘇姑奶奶家中,至晚再接回來。 上元節(jié)五日一畢,宋府二房女眷皆是大病一場,咳的咳吐得吐,又是郎中又是湯藥,直把個王mama與貞書兩個伺候的累脫了容樣。那蘇姑奶奶真如鐵打的一般,每日都要自城北開保寺附近的家里兩只小腳走到東市上瞧一回蘇氏,再講一些近日發(fā)生的新鮮事兒才走。 這日貞書才端了一碗湯藥進(jìn)來瞧蘇氏,就聽那蘇姑奶奶講道:“聽聞昨夜宮里皇帝崩了,崩前還跟你們府里對出去的榮妃娘娘吵架,因此如今榮妃娘娘都叫皇后下令給關(guān)起來了?!?/br> 蘇氏雖如今漸知蘇姑奶奶這巡城御史知道的事情多,但一分的事情她能加進(jìn)去九分聳人聽聞的言語再說出來,是已也不全信,應(yīng)付道:“若皇帝大行,為何東宮太子不登基?” 蘇姑奶奶擺手道:“成王如今領(lǐng)著大軍,正在殺來的路上,太子那敢登基?” 貞書聽她越說越懸,放下湯藥下樓去了。過了半晌她又煮了些熱粥并幾個點心送來給蘇氏與蘇姑奶奶用,遠(yuǎn)遠(yuǎn)聽蘇姑奶奶道:“太子妃與平王自幼是相好的,如今兩人更有私信相通著。通私信的這小丫頭,正是街坊黃大郎家的閨女,那黃大郎家的內(nèi)人與開保寺的和尚有染才有的她……開保寺那和尚給京中許多人家的不孕婦人開過光,他開光十分靈驗,一開就能懷孕……” 蘇姑奶奶每日都要到裝裱鋪來講這些京城中的雞鳴狗盜之事,蘇氏本在病中又是好打聽消息的人,聽了這些東西越發(fā)趟著不肯掙扎起來下地走一走。好在此時將她們已搬到了后院小樓上,不至擾的前面裝裱鋪中亂亂糟糟。 到了二月初,宮里果真放了消息說皇帝崩了。宮中罷朝五日太子才能登基,民間婚喪嫁娶一概也要停辦,連喜慶的衣服都不能穿著,有品的人家夫妻都不能同房,要給皇帝守孝。蘇氏在床上聽了這才驚的坐了起來道:“這還了得,只怕上回姑奶奶說宮里拘了咱們榮妃那事是真的,這事叫咱們府里知道了,萬一老祖宗一翻身背過氣去,貞媛不得又要守三年孝才能出嫁?” 她取了額上貼的狗皮膏藥,起床踮著小腳兒打扮打扮,帶著貞媛與貞亦兩個搖搖擺擺就往宋府中去了。 鐘氏也是才知道榮妃娘娘被拘了的消息,在正房火炕上哭的死去活來。貞秀亦是披頭散發(fā)釵亂履散的抱著鐘氏作安慰。蘇氏怕撞到槍口上,遂在外間擠眉弄眼叫了貞秀出來問道:“你瞧著她如今可還能熬些日子?” 貞秀搖頭道:“她都十幾日沒有解過大便,只怕燒都要燒死了。” 蘇氏透過珠簾瞧著鐘氏也是面上一片死灰,指了自己兩兩頰道:“你瞧她的兩頰上,那死氣慢慢泛上來了。” 貞秀這幾個月貼身伺候著祖母鐘氏,累的精疲力竭,連帶身上的rou都稀松了不少。她偎在蘇氏身邊道:“娘,如今夜里都是我在炕上陪著,有時她半天不出一口氣來,女兒的心都要嚇得跳出來了。” 蘇氏怒道:“你四叔母在那里?她一人獨占著這大院子又領(lǐng)了剩下的田地,這些事就本該是她來做?!?/br> 貞秀嘆了口氣道:“如今祖母怕自己昏昧了不識人將銀錢錯給了,四叔母那里是身邊都不肯要的?!?/br> 蘇氏道:“我的好孩子,你雖看重銀錢卻也要掂量好了,這些孫子孫女中獨你伺候她到終老,她要當(dāng)面給你個承諾才可,不然豈不是白孝順了?” 貞秀推了蘇氏道:“如今她就在我手里捏著,那些銀子跑不出我的手掌心去?!?/br> 蘇氏帶著貞媛貞怡兩個急匆匆別過沈氏回到東市,又悄悄自貞書床下取了張二十兩的銀票親跑到城北開保寺去找那蘇姑奶奶,欲要讓蘇姑奶奶將那手里的好苗子給貞媛尋來,叫貞媛好躲過孝期直接出嫁。 蘇姑奶奶即得了銀票,就將這事情真當(dāng)成件事情來作了。時值春光才至還涼的日子,她親自挎著小籃子到了裝裱鋪替貞媛打扮好,一連幾日的約好了男方到自己家中去相見。幾天下來,也不知見了多少公子少年郎,貞怡與貞書兩個也有些期待,每每她們回來總要纏著問一些,貞媛卻是一言不發(fā)唯在自己屋中呆著。 過得七八日,忽一日蘇氏便不領(lǐng)著貞媛去了,兩人皆在小樓上坐著發(fā)呆。因如今還在晾曬家具上的桐油待干,貞書也是閑著,遂進(jìn)屋問貞媛道:“可碰見何意的不曾?” 貞媛長嘆一口氣,仍將頭埋在繡品中不肯言語。貞書又到了蘇氏那里,見她仍在床上躺著,便問道:“竟還沒有可心的?” 蘇氏嘆道:“我這個姑奶奶,年輕的時候就有些三兩不著,如今老了越發(fā)糊涂。” 貞書聽這話里有些埋怨的意思,就聽蘇氏又道:“她說尚書家十八的公子,我審問半天才知是尚書府管家的兒子,也不過十六歲而已。內(nèi)院褪下的丫頭都夠他挑撿的,對這事情也是淡淡的,想必是叫姑奶奶強(qiáng)拉來的。另那個侍郎家的大公子,原是大公子身邊的小廝,滑里滑氣油里油頭什么一樣。再一個周府尹的公子,竟是兩個應(yīng)天府的雜役。我的貞媛何等人才,要找這些人那里沒有?” 原來如此。 蘇氏急的嘴上一圈焦泡,搖了貞書道:“你常在鋪子里招待些前來賣字畫的貴客,若瞧著有那年輕俊貌的公子也多打問幾句,順便約到這后頭來,你jiejie的相貌是好的,必能成事?!?/br> 貞書甩了蘇氏道:“娘真是急瘋了,我若這樣,干脆當(dāng)起媒婆老鴇算了?!?/br> 蘇氏攤了手道:“你說怎么辦?如今府里那個眼看不好了,萬一死了貞媛就要守三年大孝。” 貞書勸道:“她是大姑娘,一年孝期也能說得過去。有此一年時間,你慢慢替她打問總有好的?!?/br> 蘇氏推了貞書一把道:“我就知道你是個靠不住的?!?/br> 轉(zhuǎn)眼已到了三月間,鐘氏還在炕上吊著命絲兒,蘇氏急的嘴角直冒火。裝裱鋪如今卻成了字畫鋪,亦收亦賣,生意雖不及年前,倒也還算紅火。 這日宋岸嶸出府去尋訪舊友的書畫,趙和在后間裱著字畫。貞書正在柜臺前呆著,便見一個半大小子走了進(jìn)來,往柜臺上拍了張紙,而后便快步出門去了。 貞翻起紙來一瞧,見上面只寫著四個字:出門左手。 字是前朝薛稷的草體,人言薛稷草書是風(fēng)驚苑花,雪染山柏。這寥寥四字,寫的詩情畫意,可見寫字其人書*底。貞書收了紙條出門,往左走了幾步就見邊上停著一輛馬車,這車連車轅都是餾過銀色的,蓬布更是厚實密閉,眼見得華貴。 貞書慢步走過去,就見那車窗簾一掀,內(nèi)里露出一張臉來,卻是玉逸塵。他皺眉道:“小掌柜,為何你總不赴約?” 貞書聽他問的沒頭沒腦,半晌才會過意來,想必他問的是上元節(jié)那日所言的讀書,遂斂衽回道:“小女鋪內(nèi)事務(wù)雜亂,并沒有那樣的閑余時間替公公讀書,不如公公再請他人?!?/br> 玉逸塵放了簾子道:“啟車?!?/br> 車夫一抽韁繩,馬車便緩緩離去。 ☆、第48章 生死 玉逸塵在車上盤腿僧坐,溫溫笑著細(xì)細(xì)回味方才這小女兒的一句話,不過寥寥數(shù)語而已,卻難得叫他能有份好心情。這一個冬天總算熬過去了,無論是仿佛遙遙無期的寒冷,還是從大行皇帝的死,再到太子的登基,這樣大的事情皆發(fā)生在了冬天。 生身為人的困惑是什么? 最大不過生死,兩個帝王的交替,老的死去,新的頂上。 承豐帝一生英明警覺,身邊并沒有特別心腹掌權(quán)的太監(jiān),宮里的大太監(jiān)們知道玉逸塵將上任,皆來投誠問好。于是,他又多了許多干子干孫。 但大內(nèi)宮城中這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宦官宮婢中,那哀哀切切即將退到幕后的寵妃們當(dāng)中,是否有人也曾思考過那樣一個問題:我從何而來,向何而去。又為何而來,為何而去。 至少,玉逸塵自己是不會思考這個問題的。 他頭戴無翅高幞,懷中抱著拂塵,站在垂拱殿內(nèi)龍椅一側(cè),眉揚目凝,唇角噙著一絲冷笑暗忖道:我這樣的人,無所從來,亦無所去,地獄就是唯一歸處! 新晉位為圣人的王翎幾乎凍脫了層皮去,而玉逸塵自己也好過不到那里。無比繁瑣的祭祀儀式到安葬儀式上,他抱了拂塵冷眼站著,心中唯能叫他涌起些暖意的,便是上元節(jié)夜里,那女子帶著股子熱氣,對著書本的笑容。她沉浸于一個遙遠(yuǎn)荒唐的,酸秀才們用想象堆積起來的世界中,在那世界中躲避著生活中瑣碎卻又無盡的煩惱,并因此而由心而發(fā)一個不帶一絲悲傷與愁悶的笑容。 他回憶著她的笑容,并她僅與他言說過的幾句話而撐過了這個冬天,撐過了兩位帝王的新舊交替。 當(dāng)宮中瑣事塵埃落定,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要趕來看她,就仿如只要看她一眼,這個冬天的寒冷就會及早過去一樣。 春天終于到了眼前,當(dāng)他那府宅中的繁花盛開時,他總得想辦法把她誆到府里去,與她同賞,此春才不算白白交付。 而這一頭,貞書叫他鬧的沒頭沒腦,回鋪子翻了日歷,才知今日竟是三月初三。她如今一天到晚守在裝裱鋪子里,頭一回竟有了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覺。遂在柜臺上悶悶趴著,翻那大唐西域記。 三月初十這日,宋府來人言說老祖宗鐘氏身上怕是不好了,要叫二房也趕回去。宋岸嶸下了鋪面門板,攜家?guī)Э诨亓怂胃?,就見三房宋岸遠(yuǎn)也趕了回來,與他一房的陸氏也皆在隨和居院中站著。 蘇氏攜著幾個女兒到了正房,因內(nèi)里穢氣難聞,遂將貞怡與貞媛留在外間,獨攜了貞書進(jìn)內(nèi)屋。 鐘氏此時已不能識人,倒叫個貞秀收拾的整整齊齊在炕上躺著。蘇氏坐在炕沿上親喚了一聲:“老祖宗!” 鐘氏半晌無言,忽而睜眼瞧了眼蘇氏,闔了闔嘴。蘇氏俯首細(xì)聽才知她問的是:“貞玉來了沒有?” 蘇氏暗道:我的貞秀累死累活扶侍你到閉眼的時候,心里放不下的竟還是貞玉。 只是她也是心軟之人,見鐘氏眼中再無往日的盛氣凌人,反而滿含著委屈的希冀,便柔聲安慰道:“就來了,就來了!” 不一會兒,外間一陣喧鬧,小腹已然微鼓的貞玉沖了進(jìn)來,爬在炕沿上哭道:“祖母!” 鐘氏手尋著握住了貞玉的手,半晌無言。陪嫁的苗mama此時也跟了進(jìn)來,張了雙手道:“都出去,都出去,讓老祖宗和二姑娘呆會兒?!?/br> 貞秀搶上前道:“我要在這里守著老祖宗,不能走?!?/br> 苗mama個子比貞秀高些,堵到她眼前冷冷言道:“四姑娘,如今不是你獻(xiàn)jian的時候,趁我好說話快快兒的出去?!?/br> 貞書見此一把扯了貞秀出來,外間貞玉所帶幾個丫環(huán)皆將她們轟到了正屋門外院中,才一個個將門都把守好了盯著院中眾人。宋岸嶸不知她們何意,上前道:“如此大事,若老夫人身上不好,先要穿上衣服才行,怎能將守著的人都驅(qū)出來?” 丫環(huán)秋春尖聲道:“二老爺,這屋子里是有賊的,聽呂mama說,老祖宗幾個家當(dāng)都叫賊搬光了。如今我們姑娘回府來,就是為了要揪出這偷家的賊來,您也請到院子里好好呆著唄。” 宋岸谷上前拉了宋岸嶸下來道:“二哥平常最不肯出頭的,這是要做什么?咱們只看著就好,莫再張嘴?!?/br> 宋岸嶸悄聲道:“畢竟她養(yǎng)了咱們一場,不能叫她光著身子走。” 宋岸谷搖頭,仍到一邊站著去了。 不一會兒貞玉跨出門來,站在臺階上指了眾人道:“你們中誰挾制著不肯告訴我祖母病重的,竟瞞的紋絲不露?!?/br> 沈氏每回都只在院外問安送飯遞藥,在前貼身伺候的只有貞秀一人。此時眾人皆將目光投到貞秀身上,貞秀掩面道:“我何曾瞞過二jiejie,每日里不都有婆子去侯府送信,是你說有孕在身怕沾上死氣……” 那苗mama下來疾扇了貞秀一個耳光道:“倒還會說嘴了?!?/br> 蘇氏見自己女兒叫人打了,如何能受得了。上前堵了苗mama道:“雖mama是個老人,她們卻是姑娘,這府里的姑娘還輪不到mama來訓(xùn)?!?/br> 貞玉指了貞秀道:“給我狠狠的打,老祖宗一點體已都叫她盜去了,不打她打誰?” 陸氏忽而響亮了聲音道:“吵什么吵?一家子不嫌丟人么?如今老人還停在炕上,就要打起來?” 說擺推開眾人上了臺階,那幾個丫環(huán)還要擋她,叫她抓雞子兒一樣扔到了兩邊,進(jìn)門時鐘氏已經(jīng)在咽氣。陸氏是個潑辣的,況在鄉(xiāng)間呆久了經(jīng)常下地不嫌骯臟,伸手在褥子下摸了一把伸出手來高聲叫道:“快來擦洗穿衣服,已經(jīng)不行了。” 蘇氏與沈氏幾個畢竟是媳婦,穿壽衣是她們份內(nèi)之事。所以也忙著趕了進(jìn)去。貞媛貞書幾個還要跟上,蘇氏搗了一把道:“都在這里好好站著,莫沾了死人氣。” 貞玉從王府中帶來的人眾多,此時沈氏陸氏幾個給正在咽氣的鐘氏擦身子穿衣服,王府的丫環(huán)們便翻箱搗柜四處搜了起來。貞玉背身拉著一張臉在地上抱個肚皮站著,鐘氏尚在彌留,一雙眼睛盯緊了貞玉,欲要再瞧一眼她的面龐,她卻終是沒有轉(zhuǎn)過臉來。 待到沈氏陸氏幾個將壽衣穿停當(dāng),此時尸體還軟。宋岸谷請的法師先生也已到場,替故了的鐘氏裱黃念法。貞玉的丫環(huán)們搜得滿滿一箱東西,猶自在各屋內(nèi)四處翻著。苗mama上前在貞玉耳邊悄言幾句,貞玉緩步走到屋外,望著院內(nèi)站在眾人道:“你們這些叔叔叔母們,皆是早前就分好家的,有地有田一方地主,老祖宗待你們并不薄,如今就不該圖她身后這些東西?!?/br> 她叫苗mama扶了,幾個丫環(huán)護(hù)著走到貞秀跟前,盯緊了貞秀道:“你借著伺候老祖宗,非但害死了她,還貪她錢財,真當(dāng)我不知道?” 貞秀才要張嘴,貞玉身后幾個丫環(huán)已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貞媛貞書幾個見此,也沖了上去,與那幾個丫環(huán)對峙。貞書雖知貞秀為人,但至親姐妹,此時不能不為她說話,遂盯了貞玉道:“侯府離此并不遠(yuǎn),你若真心記掛,身邊這些婆子丫環(huán)何人派不得?既怕伺候的人盜了寶,就該在旁守著?!?/br> 貞玉知道貞書的口才脾氣,自己此時懷著身孕不便與她對質(zhì),仍盯緊了貞秀道:“祖母手中約有二十萬之巨的銀錢東西,方才我草草瞧了一下,此時已是少了許多。你若再不交出來,就別怪我將你交到官府去?!?/br> 貞秀哭道:“好jiejie,我真沒有拿過那些東西。我整日伺候在塌側(cè)與老祖宗同吃同睡,一屋子丫環(huán)婆子皆瞧得見,我可曾有出去過?” 貞玉冷笑道:“看來你真是要我送到官府才會吐出來?!?/br> 她揚頭高聲道:“來人!” 院外竟然還有她帶來的侯府家丁,此時呼拉拉圍進(jìn)來就將院中眾人圍了個水泄不通。三月有微雨,此時淅淅瀝瀝下了下來。蒙蒙細(xì)雨中,那作法的陰陽先生口中念念有辭,圍著眾人灑水燒紙錢,仰首向天禱告。想必他是看慣了這些府宅中老人喪去后爭產(chǎn)的場面,也不覺奇怪,仍照舊做著自己的事情。 方才給臨終人換衣服擦洗,蘇氏與沈氏不過遞衣服遞鞋子,最骯臟的事情皆是陸氏一人作得。她此刻抱了換下來的臟衣服交給下人咐囑去燒掉,才掰了眾人肩膀走到貞玉跟前道:“祖宗喪去,一起哭孝還來不及,劍拔弩張的作什么?都給我成服哭喪去?!?/br> 如今祖宗喪去,合該二房兩口子立起來。但蘇氏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反而平常懶理家務(wù)的陸氏cao持了起來。 貞玉一聽要服孝,這才搖頭道:“我如今有著身孕,不能成服?!?/br> 她見幾個丫環(huán)將箱子理好了擺在臺階上,遂吩咐苗mama招呼眾家丁去抬箱子。自指了貞秀道:“咱們的帳沒完,你且等著?!?/br> 這府中值錢的東西早已給她作了陪嫁,剩下鐘氏一點體已,今日只差墻皮之外皆入了貞玉囊中。她也不跟宋岸嶸弟兄幾個倒聲辛苦,連張紙錢也不燒,大搖大擺出宋府歸家去了。 ☆、第49章 幌子 待她走了,宋府上下這才成服吊幡,cao辦起鐘氏喪事來。 鐘氏親子已喪,嫡親的孫女兒又整個搬了全部家當(dāng)離去。幾個庶子們此時便替她cao辦起來,倒還辦的有聲有色。雖榮妃久未有消息通出來,宋岸谷卻仍遞了喪帖到宮門上,欲要知會榮妃一聲。 如今太子李旭澤新登大寶,榮妃按理也該成太妃。然宮中無諭出,宋岸谷仍報了榮妃的名號。 三月是清明,卻沒有喪葬的好日子,一番喪事辦過,棺槨仍要送到城外廣濟(jì)寺寄放,待三年后有好日子再行下葬。 外間和尚們念經(jīng)念的囂天震耳,貞書與貞媛兩個湊在棺槨前撥那油燈。貞媛嘆道:“貞秀在家里橫慣了,以為京城仍如家里一般,如今卻吃了大虧?!?/br> 貞書也嘆道:“瞧她清減了許多,如今著喪服倒比原來好看些?!?/br> 因進(jìn)來哭靈的人眾多,宋岸嶸幾個皆是孝衣麻鞋跪在草中磕頭還禮,間或在喪事總管的帶領(lǐng)下哭一陣子。貞秀熬得幾個月,此時累壞了,縮成一團(tuán)在那草鋪中打著瞌睡,貞媛貞書兩個瞧著她分外可憐的樣子,對視一眼彼此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