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平西王府的世子竟然親自送了安樂侯夫人和小姐過來? 這兩者中間是什么關(guān)系? 腦中瞬間轉(zhuǎn)了幾個圈,他臉上卻是半點不顯,愈發(fā)恭敬的上前行禮,“奴才見過沈世子,給沈世子請安?!?/br> 沈博宇只是淡淡的掃他一眼,沒出聲。 丘老三被這一眼瞥的,后背上升起一層冷汗,心頭如同罩上一層冰霜。 他想起之前皇城中的某些傳聞,全身的寒毛孔都炸開。 強撐著沒讓自己雙腿發(fā)軟,發(fā)抖,他對著自家婆娘暗自使個眼色,示意她打起精神來應(yīng)對。 主位上,宛儀郡主已經(jīng)笑著在和沈博宇說話,“這次辛苦宇哥兒了,為了我們娘倆兒,讓你也跟著不得安生。” “您客氣了,是我應(yīng)該做的?!北Wo自家媳婦不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拐走,他認不容辭! 宛儀郡主笑了笑,又隨便問了幾句話,知道莊子里一切正常,便也趁著甘葉過來回話說屋子鋪好,讓她過去看看的話直接起身走人,臨走時卻特特交待丘老三,“你有什么事情只管著和小姐說,莊子里頭的事情我是一概不理的,都交給她?!?/br> 這是怕容顏在莊子里要做什么事情名不正言不順,會得到丘老三的輕視。 丘老三聽著這話趕緊點頭,“夫人您放心,小姐有什么吩咐奴才定當盡心竭力?!?/br> “嗯,你記得這話就好?!彪S意的敲打了丘老三兩句,宛儀郡主便扶了甘葉的手向外走,卻在抬腳邁出門口時扭頭朝著沈博宇微微一笑,“宇哥兒想吃什么菜?我一會讓廚房給你做?!?/br> “我什么都吃,郡主您隨意就好?!?/br> 容顏正和丘老三的婆娘蔣氏說話,聽到宛儀郡主的話不禁有些嗔怪的瞪了眼沈博宇,“娘,您問他做什么,他若是不愛吃大可以回城去,女兒也是和您一塊出來的,您怎么就不問問女兒愛吃什么,可餓了沒有?” “你這孩子,盡說混話,娘還能少得了你的吃食?” 宛儀郡主笑罷,擺擺手,“娘先走了,一會飯菜好了過來叫你們?!?/br> 容顏把蔣氏留下也不過是隨口問幾句莊子里的事情,具體的她也沒打算從她們夫妻家里問的出來。 看著宛儀郡主走遠,她又大概問了幾句,便讓丘老三把莊子里的人員名單拿過來給她看,便直接把她們夫妻給打發(fā)了下去,一側(cè)的椅子上,沈博宇輕輕啜一口茶,“怎么這么輕松的放過他們?”這個姓丘的中年人眼神閃爍游移不止,面相猥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若是依著他的手段,直接就是拿下?lián)Q人。 “我和娘還要在這里住上一段時間,沒必要今個兒剛來就打草驚蛇。” “這倒也是?!鄙虿┯铧c點頭,才欲出聲,迎眸撞入容顏清冷平靜的眸子里,他微怔,下意識的干咳兩聲,再出口,語氣都難得的帶了幾分的心虛,“那個,顏兒,程文淵的事情,我,我只是——那件事情真的和我沒關(guān)系,我不過是幫著鎮(zhèn)國將軍在皇上面前多說了兩句話罷了?!彼彩乔安痪貌胖赖倪@事兒,便好巧不巧的讓人在程大將軍耳側(cè)念叨了幾句罷了。 “反正,你就沒有錯,錯的都是別人,是吧,沈大世子?” 沈博宇,“……” “顏兒,我錯了?!?/br> “顏兒,我真的錯了?!?/br> “顏兒,我真心知道錯了?!?/br> 容顏把手里的茶輕輕的呷了一口,眸光流轉(zhuǎn),一片波光瀲滟間她斜斜睇他一眼,“真的知道錯了?” “真的?!鄙虼笫雷又刂攸c頭,態(tài)度無比的認真,端正。 “龍十三,帶沈世子去書房?!?/br> 沈博宇一臉的疑惑,“去書房做什么?” “寫一百遍我錯了!” 沈博宇,“……” 旁邊才閃身而出的龍十三雙腿一軟,差點跌到地下去。 讓他家公子寫一百遍我錯了? “怎么著,不想寫?” “我寫!” “嗯,字跡要干凈,態(tài)度要端正,反思要認真,最主要的,不許人代筆!”容顏每說一次,旁邊沈博宇和龍十三兩人的臉就暗兩分,說到最后,龍十三偷偷看向沈博宇的眼神里充滿了憐憫,同情——主子,您這漫漫追妻路也忒慘了些吶,不過他可不敢多說半個字,低眉斂眼,恭敬的侯著吩咐。 “十三,你來監(jiān)督?!?/br> “啊,是——”為毛是他啊,怎么不是龍十,不是龍十四?他好想念他們! 沈博宇似笑非笑的瞟了他一眼,對著一臉碎碎念的龍十三揚揚眉,“沒聽到你家主子的吩咐么,還不帶路?” “沈公子,您請——”龍十三回頭看了眼容顏,再轉(zhuǎn)身看向盯著自己神色平靜的沈博宇,頭皮發(fā)麻,頓時覺得自己怎么就那么的悲催呢,明明當時龍十應(yīng)該留下來保護小姐的嘛,可他當時就突然的多了下嘴,然后,讓小姐出聲把自己留了下來,嗚嗚,他早知道留下來會面對這種要把自己壓成夾心醬餅,打死他當時也不多那一句嘴吶。 午飯的時侯,宛儀郡主聽到了這事之后瞪向容顏,“盡胡鬧。” “娘,您都不喜歡我了。” 宛儀郡主這次卻是不吃她這套,扭頭看向一側(cè)的張嬤嬤,“你去親自請沈公子過來用飯。” “是,主子?!?/br> 待得張嬤嬤轉(zhuǎn)身退下去,宛儀郡主對著容顏搖搖頭,“你呀,也愧著沈世子讓著你?!?/br> “本來就是他的錯嘛。”若不是因為他的激進,幾次三番的對著程文淵刺激,也不會讓他越發(fā)的往自己跟前蹦,這她還沒和他說清楚呢,又弄出來一個未婚妻,再被他這么糾纏下去,到時侯惹得幾個人都麻煩!可她雖然對著程文淵說了狠話,那些話也的確是她所想說的,可想想當時程文淵的表情,容顏不得不承認,她心里有兩分堵的慌。 ——每一個人的感情都是需要被尊重的! “你呀,給我惜福吧?!痹挷耪f了兩句,門口張嬤嬤去而復(fù)返,手里端了一個托盤,一臉怪異的走到母女兩人跟前,福了福身,“夫人,小姐,這是沈公子讓老奴給小姐拿過來的,說一百遍全是他手書,若是小姐不信,可以請十三過來查證。” 看到托盤最上面的一張,端端正正的三個‘我錯了’的大字,宛儀郡主嘴角直抽抽。 同時,她忍不住的又瞪了眼容顏,這孩子! 沈博宇是什么人吶,怎么能這般的沒分寸,萬一沈世子惱了呢? 心里想著,然后她猛的臉色一變,“沈世子呢?”難道說,真的生氣著惱,直接走了? 張嬤嬤抿唇淺笑,“主子您放心吧,沈世子剛才說要去莊子外接一個人,他還讓奴婢和您說,等他接了人便過來一塊用飯,所以,請夫人和小姐再等等呢?!敝雷约抑髯拥男乃迹瑥垕邒叩穆曇敉A讼绿匾庠偌由弦痪?,“主子,沈公子的心情挺好的,臉上還帶著笑呢,依著老奴看呀,沈世子并沒有怪什么,相反的還把這當成和小姐之間的玩笑呢?!?/br> “這就好這就好。” 一側(cè)容顏卻是翻了個白眼,“張嬤嬤說什么呢,他要是惱了更好?!?/br> 宛儀輕輕的拍了下容顏的手,“你給我閉嘴?!?/br> 母女兩人說著話,兩盞茶用罷,外頭有腳步聲響了起來。 難道是沈博宇回來了? 不知道他去接的是誰…… 門簾被山茶挑起來,一丫頭一臉的怪異,“夫人,小姐,沈世子來了——” “來就來唄,難道還要人去迎他?”容顏撇了下嘴,瞥了眼山茶,“你這丫頭,忘了誰才是你主子了吧?” “我的小姐,您不用去迎接沈世子,可您得去迎另一個人啊?!?/br> “啊,是什么人?” 門外,李嬤嬤驚喜的聲音已然響起,“天吶,老爺子,老爺子您怎么過來了?” 能被李嬤嬤稱為老爺子的,而且李嬤嬤聲音里全是驚喜,激動。 這個人是…… 容顏霍的站了起身,而她的身側(cè),宛儀郡主明顯也反應(yīng)了過來,她甚至比容顏更快一步的抬腳向外行去,嘴里的聲音已是顫不成音兒,“李嬤嬤,李嬤嬤,來的人可是,可是我爹爹?”顧不得等著小丫頭掀簾,宛儀郡主徑自打起簾子沖了出去,門前,院中,沈博宇眉眼溫和的扶著一位老人,此刻老人不知在鬧什么別扭,他正彎著腰在低聲的哄著他。 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么,老人破啼為笑,重重的點頭。 陽光下,老人一襲青灰色長袍,眉間雙眼帶著幾分的渾濁。 宛儀郡主就這般狂喜的站在了地下,她看著面前不遠處的老人,嘴唇都是抖的,“爹,爹爹——” 她的爹爹呀。 多少年了,她只能年節(jié)偶爾回上一趟府。 大多時侯連坐都坐不穩(wěn)呢,就被陳家大嫂給趕了出來。 她們說,老爺子完好。 她們說,身為出嫁女,對娘家的事情就不該再多cao心。 她們說…… 太多的她們說,宛儀郡主所在的安樂侯府又不給力,陳家大嫂潑辣,陳家二嫂精明,一對妯娌聯(lián)合起來想要糊弄宛儀郡主,還不是小菜一碟?所以,哪怕她知道陳老爺子生病,可也只能盡量的多送些吃食,多送些補品,盡她最大可能的多請兩次御醫(yī)。 至于其他的,她是有心而無力! 幾年前馬嬤嬤有一次哭著求助到她頭上來,她當時一發(fā)狠,就想著把老爺子接出來另過。 哪怕,是給老爺子在外頭租個院子呢。 省省心心的過完余年,多好的事? 可惜,卻被陳家大嫂和二嫂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給攔阻。 同時她們還搬出了陳家族中老人,對著那些族中之人指責宛儀居心不良! 她們當著那些陳家族人的面說,宛儀想把陳老爺子帶出去不是為了陳老爺子好,而是對她們霸了陳家大宅不滿,是想著把她們趕出去府,更是想在世人面前敗壞她們的名聲云云,反正就是一句話,宛儀是個黑心肝的,她們是絕不會讓這樣的人把陳老爺子給帶走的。 這事到最后,自然是不歡而散。 自打那次之后,宛儀便是回府都是小心冀冀的,而且,從來不曾在陳府用過飯! 上次見到陳老爺子還是好幾個月前的時侯呢。 這可是她嫡嫡親的父親,宛儀郡主能不想嗎? 可她卻都不敢明正言順的去看。 因為她怕自己經(jīng)常去陳府,當真惹惱了那兩位嫂子,萬一她們生氣,要對自己的父親不好呢? 可她卻是不知道,哪怕她就是不去,若是事事順著那陳家的兩房人。 陳老爺子的處境也絕不會好到哪里去的! “爹,爹爹,爹,我是宛儀呀,是儀兒——” “唔,儀兒,爹爹找了你好幾天啦,你這丫頭又淘去哪了?你娘知道了看不打你?!标惱蠣斪与p眼放光,也如常的接了宛儀郡主的話,可抬手拉著的,卻是宛儀身側(cè)容顏的手!他那一番話都是看著容顏說的,很明顯的,他是把容顏當成了年輕時侯的宛儀,這位拉著容顏的手,陳老駙馬是念念叨叨,“你娘讓你繡花也是為你好,你呀,可不能頂撞你娘,還有,那些陳家的人也不是故意欺負你的?!?/br> “你乖呀,回房繡花去,爹爹下次出門給你帶窩窩糖,帶好幾顆哦?!?/br> 聽著他不停聲的念叨,一側(cè)宛儀郡主捂著嘴哭出聲來。 屋子里,眾人好半響才把情緒平復(fù)下去。 李嬤嬤親自扶著宛儀郡主去凈面梳洗,容顏則被陳老爺子拉著手坐在椅子上不放,耳側(cè)是他不停聲的念叨,聽著那大大小小,從不重樣的話兒從老爺子嘴里說出來,那些話都是宛儀郡主打小經(jīng)歷過的事情,是陳老爺子記憶深處最美好的回憶吧,所以,哪怕他如今忘了所有,可卻仍時看到一個年齡相信的女孩子,都會拉著對方的手誤認——這就是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