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神苦笑著揉揉莉莉絲的腦袋。

    以諾切：“一年前是哪次？”

    茯神：“在研究所跑出來那次，你當(dāng)時還在培養(yǎng)槽里——”

    莉莉絲：“在培養(yǎng)槽里喝奶?！?/br>
    茯神：“……”

    以諾切：“是啊，不妨礙我聽見某個老太婆哭哭啼啼都嚷嚷著要什么兔子……嘖嘖，老太婆還要兔子賣萌，這是最可怕的?！?/br>
    莉莉絲最恨人家拿她的年紀(jì)做文章，聽了以諾切的話當(dāng)場就想跳起來，茯神被他倆夾在中間只覺得頭大，伸手推了以諾切一把：“你要么說點好聽的，要么別說話！”

    “哥哥，我要兔子，我為什么不能要兔子？我現(xiàn)在還想要兔子?！崩蚶蚪z趴在茯神的胸口，滿眼期待地看著他，“你能給我找到一只兔子嗎？”

    茯神扔給以諾切一個“都怪你”的眼神，這邊安撫莉莉絲，并不得不答應(yīng)給她找一只兔子——盡管他清楚地知道這年頭別說是兔子了人類都沒活著剩下幾個，還兔子呢。

    答應(yīng)了莉莉絲關(guān)于兔子的請求后，莉莉絲終于肯放過茯神乖乖睡覺。

    “——有什么難的，隨便哪個玩具城遺址里破冰掏倆兔子娃娃給她不就完了，到時候就說她也沒說要活的?！币灾Z切嘟囔，“腦殘吧？還嫌咱們不夠忙，還得給她找兔子。”

    “自己作的孽就少逼逼幾句，不是你先提什么兔子的？”

    茯神翻了個白眼，轉(zhuǎn)過身看了眼，這個時候躺在他另一邊的少女試驗體已經(jīng)抱著亞當(dāng)?shù)能|殼陷入了沉睡——她睡得很香，唇角還掛著微笑。

    茯神感覺身后一個結(jié)實的胸膛貼上來，男人大概也是跟著茯神打量了莉莉絲挺久……在茯神伸手小心翼翼地將被子拉高蓋住莉莉絲暴露在外的肩膀時，低沉的嗓音在他耳邊很近的地方響起來：“閉嘴不說話的時候才讓人想要掐死她的沖動稍微不那么強烈一點?！?/br>
    “……”

    “雖然依舊還是有這個沖動，你要是不在我就下手了?！?/br>
    “閉嘴?！?/br>
    “樂茯神，你就護(hù)著她好了?！币灾Z切的嗓音中調(diào)侃消失，他壓低聲音聽上去充滿了警告，“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你應(yīng)該知道提前把莉莉絲從牢獄里帶出來其實對她沒有什么好處——有些人會因為覺得她沒有受到足夠的懲罰變得更加憤怒，等她到那些人的中間去時，你根本不保證那些人會不會對她做些什么比單純關(guān)在地下牢獄糟糕的事?！?/br>
    茯神替莉莉絲將垂落于臉上的長發(fā)挽至耳后的動作一頓。

    以諾切平靜道：“你懂我在說什么?！?/br>
    “莉莉絲很強，”茯神蹙眉道，“那些人能對她做什么？如果你想嚇唬我的話——”

    “再強的生物仲有一日也會因為各式各樣的理由消亡，包括我，也包括你?！?/br>
    那種有些心煩、急躁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

    茯神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想再繼續(xù)這個對話，將被子拉上下巴，然后閉上了眼——

    此時，在他的左邊是莉莉絲安穩(wěn)的酣眠聲，夢中她還在念叨著和兔子有關(guān)的事兒；在他的右手邊是以諾切，他猜以諾切并沒有睡，但是他也并沒有離開，男人守在那兒，就好像這樣做的話，他就可以連身邊黑發(fā)年輕人的夢境也一同守護(hù)。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茯神記憶中最后一次安眠。

    ……

    第二天一大早，茯神就被窗子被小石頭砸到發(fā)出的咔嚓聲鬧醒，睜開眼睛在床上大腦短路了十幾秒，他才反應(yīng)過來：，他這里二十七層高樓。

    來到窗邊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窗子底下站滿了人普通人超級戰(zhàn)士還有站在他們面前跟他們對峙中的二號試驗體——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風(fēng)聲，總之是二號基地的人們聽到了莉莉絲提前出獄的事，本來就不滿意她的懲罰這么輕微的那些人更是氣得跳起來，于是大清早特地前來質(zhì)問。

    二號試驗體濕婆說：“如果你們這么不滿意，可以更換另外一個試驗體到你們二號基地駐扎。”

    二號基地的人說，不。

    以諾切說：“人已經(jīng)救出來了，我們并不準(zhǔn)備就此事作任何的解釋。想要更換駐扎試驗體，可以；想要找茬，沒門?！?/br>
    二號基地的人說，我就不。

    他們一口咬定弗麗嘉和莉莉絲是打入人類總部的jian細(xì)，他們最終想要的就是人類的完全誠服或者滅亡，而現(xiàn)在他們腳下的家園殘骸就有莉莉絲一半的功勞……對此，茯神無從辯駁。

    二號基地的人要補償，他們不僅要帶走莉莉絲，還需要很多很多的食物、淡水還有資源，原本平均分配的已開發(fā)土地也因此被做出了過分的第二次劃分索取。

    高層焦頭爛額，手心手背都是rou，只能關(guān)上門來商討到底怎么辦——

    商討一共用了大概三天，三天內(nèi)，一號基地和二號基地之間爆發(fā)的直接沖突高達(dá)數(shù)十次，雙方同時覺得對方卑鄙無恥或不知廉恥毫無尊嚴(yán)，又一次嚴(yán)重的甚至動了手……狼在這次動手中受傷了，這又引發(fā)了很多視他作為首領(lǐng)的超級士兵的不滿。

    場面一片混亂。

    新的世界還沒有完成一半，物種的進(jìn)化還未進(jìn)化完成，人類之間的末世之后首次內(nèi)部戰(zhàn)爭卻眼看著就要爆發(fā)。

    第四天，高層得出了討論的結(jié)論，他們準(zhǔn)備滿足二號基地人們的要求將莉莉絲送到他們手上，對于他們提出的其他附加條件，選擇性滿足一半，以求息事寧人。

    茯神全程目睹了一切的發(fā)生，期間他有過后悔自己為什么沖動要把莉莉絲從牢獄里帶出來，但是看見只有一只眼，安靜且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著人類開會討論要不要把自己捐出去平息事態(tài)的莉莉絲，他又變得不那么后悔了——雖然總的事情發(fā)展來看，他作的所有選擇都是錯誤的這件事再次應(yīng)驗。

    但是這次他真的不后悔。

    貪婪的人，永遠(yuǎn)都會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騎到你的頭上來，莉莉絲只不過是他們的一個跳板。

    ……最后是由茯神親手牽著莉莉絲走向二號基地。站在比想象中豪華、完善的多的二號基地門前，茯神停了下來，他蹲下來讓自己能夠?qū)σ暽衔逄栐囼烍w的眼，兩只如出一轍的眼對望片刻，茯神說：“照顧好自己，有什么不對就回來。我護(hù)著你第一次，就能再護(hù)著你第二次。”

    “知道了，哥哥?！?/br>
    “過幾天我就來接你回去，他們不肯，我就努力說服他們?！?/br>
    “知道了，哥哥?！?/br>
    茯神擁抱了莉莉絲，而莉莉絲從始至終顯得特別平靜，她踮起腳回抱了茯神，然后放開了他，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向二號基地。

    在基地門檻前，她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看著茯神：“哥哥？”

    茯神：“？”

    “你還記得，我跟你提起過的那個夢嗎？夢中有你，有我，還有安泰……”

    “？”

    “算了，沒事?！崩蚶蚪z朝著他揮揮手，“過幾天來接我噢，我等哥哥！要帶著我的兔子來，哥哥答應(yīng)過的?！?/br>
    茯神點點頭，他看著莉莉絲邁過那道門檻進(jìn)入二號基地內(nèi)部，黑黢黢的入口就像是一只遠(yuǎn)古巨獸張開它的大嘴，黑暗將她一點點吞噬……

    第一百三十九章

    莉莉絲離開之后，茯神最喜歡呆著的地方就是世界之樹的最上端——他總是一個人撐著下巴坐在粗壯的枝椏之上，用那只莉莉絲給他的眼睛看著二號基地所在的方向，一看就是很長的時間。

    他比以前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就連小胖都很難試圖讓他多說兩句話或者笑一笑之類的。以諾切拿他毫無辦法，就連玉城也看不下去地說：“如果實在不放心，你就去把莉莉絲帶回來——先帶回來再說，不是還有二號實驗體可以頂替她嗎？”

    茯神搖搖頭，他知道二號基地的人執(zhí)著地想要把莉莉絲帶走究竟是什么目的：他們知道能夠牽制弗麗嘉的是莉莉絲，也知道可以牽制莉莉絲的是弗麗嘉，兩個最不受控制的實驗體兩邊基地一邊放一個，微妙的天平才能勉強保持平衡……說句難聽的，搞不好就連杰森上校也這么認(rèn)為，所以對于二號基地的得寸進(jìn)尺他始終保持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曖昧態(tài)度。

    更何況，濕婆是個好實驗體，他常常沉默寡言卻一心站在人類的那邊，如果把他換到二號基地去，茯神非常擔(dān)心他有可能會受到蠱惑完全站到對立面去……

    那就麻煩大了。

    除實驗體與人類之間的微妙并存狀態(tài)令人擔(dān)憂之外，更讓人覺得焦頭爛額的是人類之間本身的關(guān)系正在逐漸走向惡化——

    無論二號基地的人這樣貪得無厭的行為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么，眼下他們已經(jīng)確實的傷害到了一號基地人們的利益，于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曾經(jīng)相親相愛的兄弟姐妹在彼此的口中被用“那邊的人”這樣冰冷又帶有厭惡情緒的詞語替代。提起二號基地的人，一號基地留下來的人們總是失去笑臉且微微蹙眉……大概也是因為這樣的緣故，所以他們對茯神反而越發(fā)的友善了起來。

    “用不著過多的擔(dān)心，弗麗嘉，再怎么說我們這邊都還有以諾切在，他們怎么敢輕舉妄動呢？”

    “你的傷好些了嗎？真替那些人臉紅?！?/br>
    “啊，說起來……今早對于二號基地附近的茯天果林爭奪你們知道了嗎？聽說有人動起手來了，還有人受傷了呢！如果不是莉莉絲出手阻止估計還有更多的人和超級士兵受傷……”

    “超級士兵？都有誰??？狼那伙人沒事吧？”

    “聽說是狼的某個派遣到二號基地的下屬？是個女的，她們先動起來手之后那個女人想傷害一號基地的人結(jié)果被莉莉絲按在地板上摩擦——”

    “哦我的天??！人類已經(jīng)很困難了，那些人卻還要繼續(xù)傷害自己人！”

    “這可是大事?！?/br>
    “什么自己人，我可不認(rèn)為他們現(xiàn)在是自己人了……資源只有那么多，真的是自己人的話并不會什么都想著自己方便吧！”

    “……”

    身邊參與討論的人越來越多，黑發(fā)年輕人坐在人們的中間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地擺弄著手中的那本童話故事書，書本停留在上次給莉莉絲講完故事的那一頁，屠龍的少年在惡龍的眼睛里看見了少女不滅的靈魂，而少年的心也因此而動搖。

    最后……屠龍的少年變成了惡龍啊。

    茯神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合上了書本。周圍的人因為他這個小小的動作稍微安靜下來，茯神掃視了一圈周圍的人：“……我想去探望一下莉莉絲？”

    聲音剛落，就是七嘴八舌的“不同意”“別沖動”“誰知道二號基地的那些人會不會對你怎么樣呢”之類的反對聲，茯神站在人群中間正琢磨著怎么反駁他們，突然從大廳入口方向，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那就去?！?/br>
    茯神挑挑眉轉(zhuǎn)過身，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

    以諾切走到茯神的身邊，見對方略微困惑地看著自己，又將自己的話重復(fù)了一遍：“我說，如果你想見莉莉絲，那就去探望她好了，我會陪著你一起去?！緛砭筒皇鞘裁春茈y做到的事?！?/br>
    以諾切看上去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茯神收回目光看看周圍的人，其他人倒是變得很快，以諾切的承諾似乎讓他們完全放下心來，就好像他跟著去就肯定不會出什么大岔子似的。

    以諾切牽起茯神的手：“去之前先做點別的事?！?/br>
    “什么？”

    “找兔子。”

    “？”

    “你答應(yīng)她的?！币灾Z切抿起唇，“你不會以為就像是小孩子一樣隨便糊弄一下她就會忘記吧？那可是個老毒婦。”

    “……”

    這種時候去哪找兔子？其實茯神也不知道，所以他只能傻乎乎地跟著以諾切——他牽著他到哪兒，他就跟著到哪兒。

    有陸地的地方他們就走過去，沒有陸地的地方就乘坐飛過的翼龍或者是以諾切那匹高大的駿馬坐騎——他們走了多久茯神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大概已經(jīng)很久沒有走過這么長的路了，多數(shù)情況下如果要到這么遠(yuǎn)的地方時他會選擇飛的。

    “我也可以選擇飛，但是我想讓你多走動一下?！币灾Z切說，“這些天你在世界之樹的頂端都快坐成一只松鼠了，你需要運動?！?/br>
    “為什么我需要運動？”

    “因為我覺得你需要?！?/br>
    “你帶我出來運動的？不是找兔子嗎？”

    “運動的時候順帶找兔子，”以諾切甩開茯神的手走在前面，頭也不回地反問，“不行嗎？”

    “行?！避蛏裢ｎD了下，三兩步跟上以諾切，冰面有些滑他有些站不穩(wěn)，只好主動抓住以諾切的手，稍稍偏頭頂著對面緊繃的下顎，“你是不是擔(dān)心我？”

    “……”

    “是不是？”

    以諾切又想甩開茯神的手，但是茯神將他的手抓得穩(wěn)穩(wěn)的，不等以諾切回答，他說：“謝謝。”

    “……”以諾切停下了掙扎，不置可否地撇了茯神一眼，隨即清了清嗓音，“不客氣，只要你不要再像松鼠一樣蹲在枝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