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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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紹和羅猛子回頭一看,只見楊彪和十幾個軍士抬著一只剝了皮的羊剛走過來。那楊彪長得五大三粗,一張馬臉兇神惡煞,說起話來卻是有尖酸的味兒。這廝現(xiàn)在是第四隊的副將,比郭紹還低一級,但他之前是做百夫長的武將,看起來似乎不太服紹哥兒這樣十八九歲的小子管;而且昨日郭紹從都頭又重降到十將,連累他無辜再降一級,恐怕他看郭紹不是很順眼。 最近兩天殿前司對下面的將士很好,因為要出征了,又是賞錢又是豬羊酒rou犒軍,眾人的心情很好,見狀便樂呵呵地起哄,要郭紹露一手。 “拉還是拉得開?!惫B淡定地回了一句,正巧發(fā)現(xiàn)剛才那只白兔跑出來了,在院子對面的屋檐下豎著耳朵。軍士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很容易也發(fā)現(xiàn)了顏色鮮明的兔子。那兔子離得不遠,可能就二三十步,但目標太小。大伙兒愈發(fā)期待起來,人群中發(fā)出唏噓之聲。 此情此景郭紹無法下臺,他不慌不忙地從地上抓了一把沙土,在手里搓了搓,又拿出指套戴上。 懶洋洋慢悠悠的動作,一如他平素的作風。但忽然之間,他猛吸一口氣,渾身變得充滿了骨力,拈弓搭箭、彎弓如滿月。兩石強弓本就多作為練習臂力用,幾乎不用于實戰(zhàn),弓被他拉成這樣,恐怕再加一石也拉得開! 長而穩(wěn)定的手指上筋已經(jīng)鼓了起來,牛筋發(fā)出“嚓嚓”的繃緊聲音,就好像要斷了一樣,又像投石車巨大絞力產(chǎn)生的噪音,令人莫名緊張。 弓箭不是槍械,可以瞄準但可靠性有點扯淡,射不射得中全憑感覺。從站定到拉弓,每一個動作其實都在瞄準,都在尋找目標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從無數(shù)次命中或未命中的練習之間形成的一種直覺,完全難以名狀無跡可尋。每當拿起弓,這種感覺就讓郭紹莫名興奮,就好像面對熱戀中的少女,已經(jīng)得手、心中又有些許患得患失,生怕她會悄然離去,不忍有半點雜念。在這一刻,郭紹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是身在現(xiàn)代的學院里,還是在烽煙四起的五代十國,眼中唯有箭! “砰!”一聲強勁的弦響,余音之中仿佛帶著銳鋒刺破空氣的絲絲聲,驚起了圍觀的將士。短短的一瞬間,不少人就被郭紹從眼神到全身每一處的專注感染入神了,弦響終于讓他們回到了現(xiàn)實。 “好!”羅猛子立刻激動地率先喝了一聲,不管射沒射中,這力道已經(jīng)夠震服人了。 應聲之下,只見那白兔已被死死釘在墻角,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 楊彪面有驚訝之色,又有些尷尬:“有兩下子?!?/br> 郭紹的表情放松下來,并未理會楊彪給的話柄臺階……這是對下級對上級應有的態(tài)度?那楊彪雖然不久前還是百夫長,但現(xiàn)在他就是一個小隊副將!五代十國最不缺的就是驕兵悍將,這里不是講究什么謙遜美德的地方,忍讓只會叫人覺得你好欺負,是個好玩的受氣包。郭紹把弓遞到楊彪面前:“你來試試?!?/br> 剛剛好起來的氣氛再次微微繃緊,大伙兒把目光放到了方臉漢子身上。 那楊彪年紀不大,卻是一臉滄桑膚色又黑又黃,一看就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人。但久經(jīng)戰(zhàn)陣也不是每個人都把弓箭玩得爐火純青,而且非常少??此纳袂榫椭?,顯然沒底氣。 不料這廝竟是個死不認輸?shù)淖煊步巧?,當下便道:“不過就是射箭準罷了?!?/br> 郭紹冷笑道:“連試也不敢試?那最好懂點上下規(guī)矩?!?/br> 楊彪的臉頓時紅一陣白一陣,又找不到話來說,加上周圍的軍士一番嘲笑,當下就恨恨說:“郭十將的箭是長了眼,戰(zhàn)陣上的箭矢可不長眼!” 此話何意,赤裸裸的威脅,要在戰(zhàn)陣上使絆子? 第七章 高平(一) 二月下旬,東京的前期準備妥善,皇帝柴榮正式御駕親征,隨行軍隊主要是禁軍,即天子侍衛(wèi)親軍及殿前司下屬諸軍。 郭紹所效力的小底軍隸屬殿前司體系,當然要隨軍出發(fā)。 大軍從北城出京,北墻四道城門,主力走陳橋門。大路走軍隊,兩邊的百姓非常多,簞食壺漿一片愛軍擁軍的盛況。周軍正規(guī)軍比方鎮(zhèn)軍隊的軍紀好,從大處看也有保衛(wèi)著周朝控區(qū)不受外敵劫掠的功勞,但顯然因宣傳輿情不到位,遠沒到達讓百姓痛哭流涕愛戴非常的地步……道旁的百姓,大多是禁軍家眷。 禁軍特別是殿前司諸軍,都駐扎在東京近左,家眷也在這里。將士要出去打仗,家里的老小當然會萬般牽掛擔憂,少不得擁堵在道旁揮淚離別。 前頭皇帝儀仗還算鮮明整齊,后面的諸軍就不如那么美觀了,帶了太多的東西讓行伍亂糟糟的,也就是旗幟衣甲兵器能證明他們是一支軍隊。 除去糧草輜重,像郭紹也帶著不少東西,需要用一匹騾子來馱。不算身上穿著五十來斤重的全身甲,之前打的那副胸板甲就起碼二十斤重,長短兵器也有十斤,還有自己吃飯喝水用的鐵皮缸、錘子、柴刀、口糧,要沒騾子恐怕非常吃力。 普通士卒不帶牲口,他們只能少帶個人用品。不過他們也有叫郭紹羨慕的地方,家里的人追著隊伍又是叮囑又是拿吃的;而郭紹放眼望去,道旁的百姓沒一個他認識。 “郎啊,可別沖前頭,躲后面點……”一個娘們一邊跟著軍隊走一邊嚷嚷。然后應答的人居然是郭紹后面的羅猛子。郭紹忍不住回頭道:“羅二家媳婦真會說。” 他又向人群里瞧了一陣,心道:我在這里也是有人關心死活的,玉蓮應該來了,只是人太多沒找到自己,又或是在某個地方悄悄看著不好意思上來,娘們就是矯情。想到這里,他心里便開闊起來。 …… 多日后大軍至懷州,皇帝嫌行軍太慢,欲下旨全軍加速兼行。控鶴都指揮使趙晁得知后對好友鄭好謙說:來犯之敵太猛,我軍不該急著冒進,慢一點更穩(wěn)妥。鄭覺得控鶴指揮使言之有理,就跑到皇帝面前說,結果皇帝柴榮大怒;鄭只好把朋友出賣了,說是趙晁說的。 趙晁因此被解除兵權,就地關押在懷州。 就算大軍已經(jīng)走到半路了,柴榮也早下定決心要親自打一仗,但直到現(xiàn)在軍中仍有很多人不和他一條心。他雖然順利登基,卻因時間太短沒有完全掌控軍隊;不僅禁軍,對各地節(jié)度使出動的軍隊也難說能順利號令。 如此看來,北漢主選的時機并沒有看錯,周太祖郭威剛駕崩不久,養(yǎng)子柴榮登基才一兩個月能做多少事掌權?北漢主和契丹兵想用十來萬人就滅偌大的周朝,主意就打在柴榮身上;只要打贏一場影響大的戰(zhàn)役,柴榮就坐不穩(wěn)那位置,周朝各地可能不戰(zhàn)自散。 偏偏柴榮似乎是個不信邪的君主,愣要御駕親征一較長短。直到禁軍開到了懷州,恐怕北漢和契丹都不能相信柴榮會這么干。 柴榮的做法叫人們始料未及,但也并非不可理喻。若是他能在危急關頭成功抵御入侵,則可省去很多周折直接樹立威信掌控國家,只是風險太大,就看人有沒有這份膽略了。 上層是如何心思不一、如何打算,倒與低級將校沒什么關系;到郭紹這個級別,連一點風聲都聽不到,所有的軍令幾乎都來自指揮使王德功那一層。上頭讓大伙走就走,停就停。 不過出征著實很考驗普通將士的體力。從河南跨省到山西,現(xiàn)代坐火車汽車都嫌遠,大伙兒是全程風餐露宿、負重步行。不僅郭紹所在的步軍隊伍,連那些騎兵也是步行;戰(zhàn)馬精貴,馬吃得遠比人多,若非作戰(zhàn),下層將士都舍不得騎。 三月上旬,軍隊終于走路進了山西地界(河東)。早就有傳言,潞州的昭義軍節(jié)度使李筠打了一仗,已戰(zhàn)敗,也就是說明北漢契丹聯(lián)軍至少越過潞州,已經(jīng)深入到山西的南部地區(qū);那么郭紹所在的禁軍遭遇敵軍就并不遠了。 早打早省事!背著好幾十斤東西走省際遠路真不是一般苦,果然無論什么時代求個前程都不容易。 ……不過一等上了戰(zhàn)陣,人們總會幡然醒悟,還是負重走路比較輕松。 第八章 高平(二) 三月十一日,兩軍遭遇,終于擺開了陣仗。 熬過了山高路遠,就只為兵戎相見。高平,在很久以前的戰(zhàn)國時期它還有個名字,叫長平。秦將白起和號稱四十萬的趙軍將士至死難忘之地。這地方的山川形勢天生就是戰(zhàn)場,恐怕不止發(fā)生過一次長平之戰(zhàn)。 天氣晴,艷陽高照。 高低不平的曠野上,十萬北漢契丹聯(lián)軍,以及數(shù)萬周軍分南北展開,黑壓壓的如同蟻群,又如層層疊進的巨浪。 對峙之后,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時候開始動手的;似乎從一開始前方就在廝殺。兩軍交戰(zhàn)之處,無數(shù)人馬混亂驚走,空中紛飛的箭矢好像在晴天平地掀起的暴雨。 郭紹放眼望去,一片如林的長兵器和鐵甲,塵土滾滾看不見頭尾。身在其中他完全不清楚周軍是怎么部署的,一個十將似乎也沒必要清楚,只知這邊應該在周軍右翼后方。 不過他很清楚這場戰(zhàn)役關乎國家存亡,影響重大!若要想往上爬,高平之戰(zhàn)是最好的時機;戰(zhàn)前他已作好心理準備要尋機立功脫穎而出……但很快這種欲望就被更為強烈的恐懼感和求生欲沖淡了。 嗚咽蒼勁的號角、空中密密麻麻的黑點拉開了北漢軍進攻的序幕。塵霧和殺聲中,馬蹄轟鳴,就好像有十面埋伏、千軍萬馬從四面八方殺來了一般,還不見敵兵就能叫人心驚膽寒。 前面的戰(zhàn)事大約已經(jīng)白熱化,郭紹看不見,戰(zhàn)火暫時也沒蔓延到這里。只有東北風迎面亂刮,呼嘯聲中飛沙走石,砂石打在臉上生生發(fā)疼,騰起的塵土被風吹來,叫人眼睛都睜不開。 戰(zhàn)場形勢千變?nèi)f化,郭紹一睜開眼,忽然發(fā)現(xiàn)前方周軍騎兵已經(jīng)敗了!側翼一大群馬兵反方向跑來,馬蹄聲“隆隆……”作響,周軍騎兵成建制地逃跑。沒一會兒傳來了震天動地的喊聲,然后無數(shù)的步軍調(diào)頭向這邊奔來,人群丟盔棄甲不成隊列,真是狼狽到了極點。 “娘的!”郭紹見狀脫口唾罵出來。 前方潰敗的無數(shù)周軍亂兵絞進了小底軍軍陣,指揮前列亂作一團。小底軍屬于殿前司禁衛(wèi)部隊,好歹也算一支精銳,根本不會一觸即潰,但自己人亂七八糟沖來已經(jīng)挫其前鋒鋒芒。郭紹記得高平之戰(zhàn)應該是后周勝利,記不得歷史細節(jié);但看眼前的狀況,怎么是一片要戰(zhàn)敗的跡象? “噗”!他的左臉忽然感覺一熱,轉頭一看,正見一支血淋淋的箭簇從一個熟人的脖子上穿出來,上面還帶著撕扯出來的皮rou,血濺了他一頭一臉。郭紹愣在那里,喉嚨忍不住一陣蠕動。 他抬頭一看,頓時頭皮發(fā)麻,空中像誰捅了馬蜂窩似的,又像飛來了一群吃光一切的蝗蟲。剎那間,“叮叮當當”如下了一陣冰雹,不斷有人倒下。 “殺!殺……”馬蹄聲中連綿不絕的吶喊如海嘯一般,無數(shù)的重甲騎兵沖破塵煙席卷而來,前面的亂兵被追得雞飛狗跳四散只顧奔命。郭紹這邊的小底軍步兵前鋒混亂,也很快被重騎從正面撕裂分割,步軍頓時不成陣列。 眼前這陣仗不忍直視……郭紹十四歲到十八歲,四年如一日每天六個時辰以上的練習,拈弓、搭箭、瞄準、堅持著;枯燥乏味艱辛,風雨無阻;一天最少一百次,幾個動作,重復了一二十萬次。這些,就是為了上戰(zhàn)場來被一箭射穿或是被一刀砍死? 這時聽到黃都頭的聲音大喊:“兄弟們,先后撤!” 郭紹見狀也趕緊揮手招呼自己的士卒向后退避。一大群人正向南蜂擁潰退,忽然聽得一聲暴喝,“使乘輿受敵,安用我輩!后退者斬!” 循聲抬頭望去,不遠處一員大將立馬橫刀,鐵甲騎兵簇擁左右,被擁擠上前的敗兵立刻被連殺數(shù)人。眾軍懼怕,潰敗停了下來。郭紹聽到“乘輿”這個詞,伸著脖子向后方張望,果然見到周朝大旗就在視線所及之處,皇帝儀仗在千軍萬馬中隱約可見! 低落的心情又莫名燃起。皇帝在附近,他會看到將士們的表現(xiàn)? 當是時,聽見有人大喊:“漢軍第一猛將張元徽來了!誰為官家出戰(zhàn)!” 眾軍眺望陣前,果見一員北漢猛將率重甲鐵騎長驅突進,直殺進周軍縱深。騎兵掀起的塵土隨之蔓延,好似那劇烈燃燒的導火索,要引爆整片戰(zhàn)場! 郭紹從肩上伸手過去,摸到了射兔的二石強弓,無比熟悉的武器,讓他忽然有一種直覺:建功立業(yè),就在今日!數(shù)年的煎熬、無數(shù)個夢里的期待,此情此景若是失手,必將后悔千百遍! 那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的猛將,應該就是北漢大將張元徽,所到之處無人能擋。那廝左右兩翼清一色裝甲精良的親兵,個個猛得不行,團團護住中間的大將。他們身披重甲,馬都披著鐵甲;箭矢招呼上去,大多被親兵擋了,亦無法穿其戰(zhàn)甲。 郭紹盯著騎兵中的張元徽,取箭羽,輕輕搭上弓弦。那股鐵騎終于進入了側前方的射程,最好的角度。 牛筋被大力拉開了,弓弦緊繃在空氣中。這一刻讓郭紹覺得分外漫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眼睛、箭鏃、目標三點一線,似乎已經(jīng)融為一個整體……郭紹覺得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張元徽,正在隨著戰(zhàn)馬上下有節(jié)奏地起伏,能感受到戰(zhàn)馬沖刺的方向。 在直覺中最恰當?shù)囊凰查g,他忽然發(fā)現(xiàn)風不知什么時候已變成了順風,一切如此完美,完美到令人感動!沒有猶豫沒有任何理由,“砰”!暴力的弦聲在耳邊響起。 飛馳的箭矢,滿載著希望與夢想,高調(diào)地劃破空氣,急速向前奔去。郭紹仿佛聽見了嗤地一聲,塵土彌漫中他看不真切也聽不到聲音,在莫名感受到箭簇已經(jīng)刺破了那人脖子上的皮rou。 果然見大將直接翻落下馬。孤軍深入的一支騎兵好似立刻失去了動力,沖鋒停止下來,一些騎士慌亂下馬救人。猛烈燃燒的戰(zhàn)場導火線就好像被一瓢水給澆滅了。 郭紹興奮地瞪眼大呼:“殺張元徽者,小底軍郭紹!” 周圍卻沒有將士為他喝彩,這時郭紹才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這邊已經(jīng)被重騎兵沖散,剛才竟然毫無察覺。本都將士已被沖擊分割成散亂的幾塊,只待騎兵居高臨下屠殺!周圍各種慘叫呼喊廝殺之聲,無論你想叫喊還是求饒都會被淹沒其中毫無作用;人如潮水、塵土彌天,無論你是嚇得發(fā)抖還是故作凜然,都無關緊要。 抬頭看去,只見人頭攢動,無數(shù)的刀劍在人群中急劇地翻飛閃動,整片曠野就像一大鍋燒開的沸水,人如魚蝦在沸水中拼命地掙扎。上空的灰塵似乎沾上一層血霧,讓東邊的太陽看起來模糊如一團嬌艷的血掛在上面。 地面都在顫抖!郭紹只覺得腦袋發(fā)漲“嗡嗡”亂響。“cao!”一聲暴喝如醍醐灌頂,驚得他回過神來。 暴喝的人是不遠處的楊彪,楊彪這廝和郭紹有矛盾,但此時還能看到熟悉的人,郭紹心里竟然一陣欣慰,到底是自己人!只見楊彪cao起長柄鐵刀硬挑了騎兵馬刀的側劈,沉重的鋼鐵撞得火星飛濺……沒想到這廝這么猛,竟然以步戰(zhàn)單兵之軀硬挑重騎兵。 “走一個!”楊彪又暴喝一聲,飛快地揮舞兵器從左向右一擊,頓時刺入右邊騎兵的腰部,那種鐵刃入rou的特別悶聲直叫人膽寒肌rou收縮。 就在這時,郭紹突然飛快地拉開弓,箭矢對準了楊彪,“砰!”弓弦的聲音毫不遲疑地響起。霎時間,楊彪面如死灰……戰(zhàn)陣上箭矢可不長眼。這是他自己說的。 當他揚言要在背后捅刀時,自己便成了別人的威脅。世上沒有誰怕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嗖!”利箭帶著勁風,在幾步的距離上迎著楊彪的臉飛去。箭矢幾乎擦著他的頭盔掠過!楊彪慘白的一張臉愣了一下,這才轉頭一看,只見背后一個敵兵雙手高舉著長刀立在那里,額頭正中插著一支箭。然后軟軟地像沒有生命的麻袋一樣倒下。 楊彪回過頭來,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郭紹。周圍刀光劍影沒有機會說什么,郭紹看著他微微點了一下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急忙向郭紹靠攏過來,“郭十將,我……”好像要說什么話,但這時又一騎沒命地斜撲上來。 倉促之下郭紹一邊向后躲避,一邊本能地拿起手里的弓去格擋,“嚓”一聲弓就被劈成兩段。郭紹毫不遲疑,扔掉壞弓的同時,動作流暢地拔出佩刀。 敵兵正要砍第二刀,但立刻被楊彪的長柄鐵刀拍下馬去?!斑眩 敝丶昨T士摔在地上就爬不起來,郭紹隨即跳上去一腳踏住他的腹部,雙手提起障刀對著敵兵胸口的坦鱗甲猛刺下去……那敵兵大張著嘴,瞪圓了雙目眼神里滿是絕望。 郭楊二人立刻背相抵嚴陣以待,沒有商量沒有遲疑,完全是不約而同。 戰(zhàn)場上的背,只能交給信任的兄弟。 第九章 高平(三) 小底軍步營被打得慘不忍睹,軍旗已倒,眾兵不知該去往何處,前后左右都是敵騎,逃跑亦難如登天。更災難性的,又迎上了第二波推進的漢軍步軍,短兵相接混戰(zhàn)廝殺苦不堪言。 郭紹這邊,王指揮以下整營五百多人早就七零八落,將士們紛紛向兩翼潰逃。郭紹和楊彪前后配合,邊戰(zhàn)邊走,也想隨波逐流逃離失敗的區(qū)域。 只見楊彪蹬著馬步大開大闔,霸氣地舞著沉重的鐵刀橫掃,不斷有“叮叮哐哐”和人的慘叫聲,猛不可當。而郭紹并不善于用長兵器,手里也只有一把障刀,專門就近護衛(wèi)楊彪的空檔和背后死角。二人此前從未一起并肩殺敵,如今在戰(zhàn)陣上倒遠近配合攻守兼?zhèn)洌浅S心酢?/br> 就在這時,忽聞“釘”地一聲,郭紹覺得腿上好像被撞了一下,初時有瞬間麻木,很快一陣劇痛就從腿上襲來。他低頭一看,一支重箭直接射穿了抱肚,刺進了大腿。一個踉蹌,他險些摔倒,重重地把障刀刺入土地,這才支撐著身體單膝跪倒在地上。 “郭十將!”楊彪立刻察覺了身后空蕩蕩的,轉身扶住郭紹的膀子。 郭紹吐出一口悶氣罵道:“這么多人不射,偏偏射中老子!”楊彪道:“還能走么?”郭紹道:“恐怕走不了。” 楊彪把長刀插在旁邊,從懷里掏出短刀咬在嘴里,然后撩開郭紹的抱肚甲,二話不說,取了短刀直接把箭矢劈斷,扔掉后面的一截。郭紹被折騰得一陣劇痛,咬著牙才沒叫出來,額頭上汗珠子都冒起來了,他吐掉嘴里的血水。嘴里腥甜腥甜的,應該不是自己的血,是剛才殺人濺到嘴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