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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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兵怎么還不來?”門外站哨的老卒也嘀咕起來。 郭紹由得他們議論,他嘴上當然不會說“不來更好”之類的話,以免打擊眾人的積極戰(zhàn)意。 攻守之勢,防守方天然有優(yōu)勢,不過是以放棄主動權(quán)為代價;打不打全憑別人,打到什么程度也由不得自己。 第十四章 武訖鎮(zhèn)(四) 清晨第一縷光線透過木窗灑進房屋里,郭紹能從空氣中聞到早上濕潤清新的氣息。他剛剛在羅孟子的幫助下披上了兩重盔甲,胸板甲在內(nèi)、外面披環(huán)鎖鎧。 羅猛子在旁邊啰嗦著:“俺知道自己沒啥本事,卻明白大哥有能耐!就像這一回,換作俺就出不了頭……俺知道,自己只是個做小兵的料,盼不著當官??墒橇?,俺又想家里那潑辣婦人能有那么一天,吃好的穿好的,當小兵的那點錢糧卻太少了。以后俺跟大哥沾點光,嘿嘿……” 郭紹心道,連羅二都有這般心思,恐怕別人也想有點奔頭,不過只有這廝會從嘴里說出來。 他拍了拍羅二的肩膀,好言道:“只要大哥有的東西,定不會虧待兄弟?!?/br> 聽到羅猛子提起家里的婦人,他也忍不住摸了一下脖子上掛的祥符,一會兒想到了玉蓮,一會兒又有前世的紛雜記憶閃過腦海。一時間莫名有些心緒不寧。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砰”地一聲,一個披著竹片的老頭撞開了門,踢在門檻上就摔了一跤,一邊大口喘息一邊咳嗽。郭紹輕輕揚了揚下頷示意,羅猛子忙上前扶起老頭。 “契、契丹兵來了!” 郭紹聽罷深吸了口氣,定住心神,語速很快地說道:“三弟,立刻敲鑼集結(jié)所有人馬,通知二弟,各部按預(yù)定安排進入位置。戒備!” 羅猛子的臉也一下子變得肅然,抱拳道:“得令!” 郭紹這才轉(zhuǎn)頭問:“有多少人?” “只看到幾個騎兵,衣甲兵器相貌皆非漢人……”老頭瞪眼說道,“我沒敢多留,趕緊走小路跑回來了?!?/br> 郭紹從床頭取出一柄半尺短匕藏進懷里,又取木架上的障刀掛上,最后拿弓和箭壺,大步走出門口。外面“哐哐”的鑼聲響個不停,還有狗的汪汪亂吠,雞也跟著呱呱亂飛,一時間倒熱鬧起來。 他徑直走上城墻,幾個將士也跟著上城來了。眺望遠處,果見視線盡頭有騎兵的影子慢慢過來。 這時身后響起了一陣沉重整齊的腳步聲,只見楊彪率二三十全副武裝的禁軍步卒正在城門口集結(jié)。另一條路上也有三股軍士陸續(xù)向城正中位置部署,那是幾十個老弱組成的鄉(xiāng)兵。這些人年紀大了,不過都是從過軍的,而且選的都是還有力氣種地的人,除了體力不好還是比較好使,比純粹的民夫好得多;這個時代,民夫才不好用,因為完全不會用兵器,也沒有戰(zhàn)陣意識。 很快城中一陣紛紛擾擾的吆喝,大部分聲音是“得令”。鄉(xiāng)兵分成兩股,一股原地列陣,一小股分散到四面的城墻,周圍的一些老弱民夫也紛紛拿著竹竿跟著從四面上墻。 過得一會兒,楊彪羅猛子以及幾個鄉(xiāng)兵十將也陸續(xù)爬上城,和郭紹一塊兒繼續(xù)眺望觀看。 等了許久,外面那一小股騎兵才慢慢靠近過來,一共八人,都騎著馬。漸漸地從衣甲上能大概分辨出確是契丹人。 契丹國進入河北地區(qū)后,各方面向漢人學習得比較多,包括盔甲,乍一看上去大體相似,不過還是很容易發(fā)現(xiàn)區(qū)別。首先帽子就不太一樣,漢兵多戴一體的兜鏊,契丹兵是鐵盔加護耳,護耳像狗皮帽兩邊一樣,可能是契丹那邊比較冷的原因。另外胸甲和腰間的芴頭帶也不太一樣。 那七八騎在一兩百步外就不前進,調(diào)轉(zhuǎn)馬頭又繞城墻轉(zhuǎn)了一圈,依然不靠近。這么溜達了許久,干脆轉(zhuǎn)身向遠處跑了。 城墻上的人們見狀喧嘩唏噓了一陣,羅猛子大聲笑道:“看見咱們的陣仗,被嚇跑了!”楊彪道:“也可能只是斥候小隊,見城四周有防備,人少不愿意貿(mào)然輕進,回去報信去了。”羅猛子道:“那他們還來不來?”楊彪哼了一聲道:“這你得去契丹人那邊問?!?/br> 郭紹大聲喊道:“傳令所有人,原地休息不得離開。若到了中午還無事,派人去街巷喊各家送飯?!?/br> 又是長久的無事等待,不過大家都似乎很沉得住氣。但凡有過從軍征戰(zhàn)經(jīng)歷的人,也明白的,打仗大部分時候不是在走路就是在干活、或是等待,真正拼殺的時間并不多。所以現(xiàn)在這種狀況也實屬正常。 但這次的等待并不長,沒多久就見一大群人出現(xiàn)在視線中。等稍稍靠近,已看得清對方的規(guī)模,有騎兵二三十,還有大股步兵,大概有一百二、也可能是一百五。那些步兵拿著長矛,如同一片黑漆漆的小樹林在移動;騎兵長兵器不一,有的是矛,有的是一種棒槌,頂端形狀像大號蒜頭一般,郭紹服軍役已四年,知道這玩意叫“骨朵”,就是一種鈍器。除此之外,看上去似乎許多人還配有弓箭和鐵劍。 有點稀奇的是,敵兵前面有一群好像沒帶兵器的人,乍看去亂糟糟的。等更近些了,才確認那些人是老百姓。那些百姓被驅(qū)趕著哭喪著走路,時不時有鞭子“噼啪”地甩在他們身上,慘叫和哭泣鬧哄哄的一片。里面還有婦人……顯然這個時代的戰(zhàn)爭還完全不顧什么婦孺平民;要等到人類忍受更多的殘暴,大家都嘗過滋味后,才愿意坐下來定點規(guī)矩。 這股契丹兵沒攻城器械,不過打武訖鎮(zhèn)這樣的墻似乎也不需什么器械。 “狗娘的!”羅猛子的聲音罵了一句。 郭紹沒理會罵聲,他現(xiàn)在感覺不太妙:契丹來的不是散兵游勇,而是成建制的一股軍隊,武裝到牙齒的一百多人。回頭看武訖鎮(zhèn)這邊,只有二三十人算是一股兵力,其他的便是一幫老弱,武器還不完備……郭紹頓感這仗有點兇多吉少。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應(yīng)對了,事到如今難道打個白旗說投降就能沒事嗎? 契丹兵漸行漸近,照樣在一兩百步外停下來,前面的一些百姓伏在地上傷心痛哭,絕望得就好像看到了面前給自己準備的棺材和挖好的坑一樣。又有三騎從對面策馬而出,并不是上來喊話,只是再次繞城轉(zhuǎn)了一圈。 郭紹心道:別瞧了,老子已經(jīng)給你們選好了最佳進攻路線。 兩面都有墻和深溝,深溝里還有陷阱,就算沒人防守,從墻上爬進來都很費力;唯有正南面的城門比較容易,沒坑、有條大路,而且城門就只是一道木板釘?shù)拈T,破得到處都是透光的窟窿。不直接撞開城門、騎兵當先沖進來,何必多費事? 果不出所料,契丹兵都不挪方向,直接就鞭打驅(qū)趕著那群百姓向城門涌來。 等那些被驅(qū)趕的百姓走近,郭紹等才看清他們身上穿的衣服。幾乎都是破舊不堪、土色打著補丁的深淺不等的棉麻布衣裳,有的甚至衣衫襤褸,盡是窮困農(nóng)夫。想來那有錢有勢的人聽到風聲早就跑城鎮(zhèn)里了,當然不會等著被抓……因為契丹軍攻城能力較差,一般比較堅固的城池都難以攻下來,在城鎮(zhèn)里還是比較安全的。 “全軍就位!”郭紹喊了一聲。 楊彪遂和羅猛子等人應(yīng)答之后,下了土墻,接著便吆喝在城門內(nèi)列陣的部隊向兩邊的街巷退走。 這時城外響起了弓弦之聲,契丹騎兵胡亂放箭,從后面射殺被驅(qū)趕的百姓。那群百姓驚懼之下,慘叫著哭喊著直奔城門,或許里面還混著喬裝打扮的契丹兵。武訖鎮(zhèn)很缺弓箭,自然沒法從墻上阻止亂民,郭紹最后回頭望了一眼,也轉(zhuǎn)過身匆匆跳下土墻。 第十五章 武訖鎮(zhèn)(五) 城外的哭喊聲和凌亂的腳步聲,驚擾了這荒蕪卻寧靜的上午?!芭?!”“砰!”城門被木頭撞擊的聲音,如同有一枚無形的大錘正敲打著人們的心口,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 城門口正對的大路上,之前因戰(zhàn)術(shù)準備已修建了多重障礙,大路中間一共修了四道人高的土墻。郭紹進城之后便奔到了第一堵墻后面,然后墊了根木凳看著城門那邊的情況。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老婦杵著一根枯木棍,顫巍巍地慢慢走到了前面無人的空地上。她不就是那隔壁的瞎老婦么,她是怎么走到這里來的?郭紹頓時覺得非常詭異。 因為前面那一處空地,現(xiàn)在基本處于三面封閉的狀況。正面是鎮(zhèn)中最寬敞的大路,但被墻陣擋住了;幾道墻依靠兩旁的房屋形成迷宮一般折疊的格局,唯左邊有個缺口。兩邊房屋之間的空隙也用土墻木石等重重堵塞,大路以外的街巷更是蜿蜒復(fù)雜……武訖鎮(zhèn)搞成這樣,就是為了不讓大股人馬展開,便于進行巷戰(zhàn)。 一個瞎老婦如何能繞過如此復(fù)雜的道路,莫非她很早就守在城門口了? “啊!啊……”老婦忽然張開嘴叫喚了兩聲,聲音沙啞,沒牙的嘴看起來很扁。她衣著襤褸渾身又臟又破,灰白的頭發(fā)像稻草一樣亂。 “殺契丹,殺契丹了……”老婦又含糊不清地喊了幾句。 跟著郭紹的一個老卒伸著脖子喊道:“城門要破了,契丹兵馬上就會沖進來,趕緊走開!”這時郭紹說道:“死對她來說何嘗不是種解脫?!?/br> “轟!”城門終于倒塌。先是一群亂哄哄的平民涌進來,很快他們就被騎兵驅(qū)開,到處逃竄。急促紛亂的馬蹄聲中,一隊騎兵直沖入城,當先一騎從弓著背的瞎老婦旁邊掠過時,揮起鐵骨朵就是一錘。 但契丹騎兵很快就勒住戰(zhàn)馬停止了進擊,因為他們面對的不是想象中可以沖刺的大路,而是一道道墻。這些土墻并不高,徒手都能爬上去,但騎兵卻不能直沖。 郭紹把頭縮回來,背靠著土墻,默默聽著馬蹄的動靜,等待著對方的決斷。短短的一會兒,他卻覺得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契丹人會如何反應(yīng)?據(jù)說游牧民族人非常警覺,一起疑心跑得飛快。他們察覺可能有埋伏時,也許會立刻掉頭離開險地……若是契丹人知難而退,武訖鎮(zhèn)便相當于唱了一出空城計,這樣的話也未嘗不是好事。因為郭紹現(xiàn)在都沒把握能打贏這股契丹兵馬,不能打贏的仗,還不如不打。 但契丹人也不一定會見事就跑。他們武力強盛,可能并不會被輕易嚇?。缓螞r武訖鎮(zhèn)這風貌一看就不像屯精兵的地方。 最壞的可能,契丹人先退避、再試圖從別的地方找突破口。若是戰(zhàn)斗從別的方向開始蔓延,也能進行巷戰(zhàn),但地形對郭紹來說就不如正門這邊有利了。 他靠著墻尋思了片刻,長呼一口氣,忽然跳上木凳。視線一開,正見那錘殺瞎婦的提骨朵的騎兵在前頭張望。郭紹立刻拉開弓弦,“啪”!弦聲毫不猶豫地響起,只有二三十步的距離,一箭精準無誤地射在那廝的臉上。 那廝來不及叫喚一聲,直接從馬背上栽倒。等別的契丹兵反應(yīng)過來,倉促取箭時,“啪”又是一聲弦響,再次有一人被射殺。 毫無征兆突如其來,郭紹連殺二人,便徑直從木凳上跳下來。他急忙拿起木板盾頂在頭頂,墻后的十來個人也趕緊學著舉木板。果不出其然,片刻后就是一陣噼里啪啦的弦響,幾十支箭嗖嗖從頭頂飛過,有的直接釘進了墻壁。 墻外“哇哇”亂叫,郭紹并不露頭,只聽馬蹄聲。聽動靜契丹兵并未沖擊,接著又是一通箭雨。 片刻后,忽見幾支火把丟到了屋頂上,有一棟房子是茅草房,立刻就燃起大火。 郭紹把那根圓凳挪了個地方,爬上去小心露頭一看,見契丹步軍已經(jīng)跟上來,已到城門口。一個騎馬的武將正指指畫畫大聲吆喝。郭紹二話不說抽了一枝箭矢先搭上弓弦,忽然站起來,拉弓,放箭,毫不停滯一氣呵成,“啪”!正在比劃起勁的家伙應(yīng)聲落馬。郭紹射完馬上又縮了回來。 這下外面立刻炸開了鍋,各種聽不懂的叫罵怪叫嘩然一片,接著就聽見了許多腳步聲,步軍應(yīng)該上來了。 郭紹聽到動靜,便揮手沉聲喝道:“走了。”遂和身邊的人一起撒腿就跑。 他們毫不停留,熟練地跟著墻邊轉(zhuǎn)悠一陣,推開一道門進去。其它人關(guān)上門守在門口,郭紹徑直爬上木頭樓梯。他在一間凌亂的屋子里輕輕推開一扇小窗戶,這位置視線極好,中間大路很長一截都在百步之內(nèi)。手里這把弓的力道不夠強,但五十步內(nèi)他很有信心擊中目標。 從窗戶上看下去,果然一大群契丹步兵涌進了土墻巷道,還有的已是迫不及待地在翻墻了。翻墻的最好,一爬上墻全身都暴露在射程內(nèi)。 “啪”……“啪”……弓弦彈動空氣的聲音很有節(jié)奏!箭無虛發(fā),盔甲都沒用,這么近的距離郭紹專門射臉和脖子,更何況許多步卒盔甲不全。 不過幾發(fā)下去,目標就暴露了,契丹弓箭手立刻還擊,他們的箭法也比較準,小小的窗戶不斷有箭矢飛進來。但這沒法解決掉郭紹。他先露頭看一眼,馬上躲開,接著再到窗口放箭,停留時間極短。弓箭不是槍械,要打中快速移動的目標、況且只有一扇小窗很難。 少頃,裹著油布的火箭招呼上來,屋頂起火。 郭紹又放了一箭,見幾個契丹兵向下面的門口奔過來,忙跑著從樓梯溜下去,對拿鑼鼓的老卒喊道:“敲鑼,使勁敲!” “哐哐哐……”堪比噪聲的難聽鑼聲大作。 郭紹將弓綁在背上,拔出障刀來大喊道:“殺!”率眾沖出門去。 斜對面的一堵薄墻突然塌了,那堵墻的下半截故意修得很薄,飛起一腳就能掀塌。頓時就見楊彪當先,手持一桿長鐵刀猛虎下山一般帶著一群人沖了出來,立刻堵住了墻陣口子。 就在郭紹出來的旁邊,一道墻也塌了!大腦袋羅猛子一手持木盾,一手拿了根鐵棍,莽莽撞撞地就用木盾開路擠上去,揮起鐵棍就打。郭紹提著刀,也跟房子里的人一塊兒殺將上去。 一時間,大部分契丹步卒被兩面堵在了墻陣中,兩頭瘋狂毆打起來。如此群毆,既沒有機動也無法展開,和街頭巷尾打架似的。中間的契丹兵試圖翻墻,墻陣內(nèi)亂作一團。 羅猛子以前善用銅錘,不過他的兵器好像弄丟了,拿實心鐵棍湊合,一時間也非常兇猛。那棍子打披甲的不如銅錘犀利,但亂棍揍下去照樣打得人哭爹喊娘。郭紹就喜歡和這種不要命的猛將配合,讓他沖前面拼命,自己在旁邊幫忙補漏補刀……正所謂送死你先去。 “cao!”羅猛子一面罵一面亂棍照頭就打,哐地一聲擊在一個契丹兵的頭盔上,打得那黑臉大嘴的契丹人臉色難看,暈了過去。 就在這時,忽見后面一個契丹兵端著長矛照羅猛子的腹部猛刺上來,羅猛子毫無察覺,就算穿了一層甲可是被近戰(zhàn)猛力扎中的話,不得直接刺進腸子里? 在同伴最需要他的時候,郭紹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長矛,矛借著對方身體的慣性沖力很大,郭紹定不住,那矛頭一下子刺到自己的胸膛上,“叮”地一聲,他的胸口感覺到了板甲的凹陷。 契丹兵雙手抓著矛桿,一刺出來身前一大片空檔,郭紹二話不說,上前揮刀照臉就砍,刀鋒和頭盔的金屬撞擊聲、骨rou的撕裂聲……噴了郭紹一臉一胸的血。慘叫聲似乎就在耳邊響起,簡直嘶聲裂肺。 ……兩邊猛將沖前,勢不可擋,契丹軍隊在這小小的角落里栽了大跟頭。土巷子里殺了一條血路,人們簡直是踩著尸首逐漸推進的,墻壁上血跡斑斑,空氣中腥味作嘔、陰風慘慘。 最外面的那條土墻巷子里,一些契丹兵見勢不妙,翻墻逃脫了,但被堵在里面的大部分人卻死傷殆盡。 契丹軍余部退至城門口,已如驚弓之鳥。巷子里零星傳來一聲聲慘叫,那是在里面的契丹傷兵被就地補了刀。這樣的戰(zhàn)爭顯然沒有俘虜之說,見著就是一刀。 劇烈瘋狂的打斗似乎在一瞬間消停了下來,遠遠地聽見契丹人嘰里呱啦的說話聲,這邊巷子里喘息聲和咳嗽聲不斷,人們都累了。郭紹靠著墻坐了一會兒,只覺得雙臂發(fā)酸,右手在顫抖。他輕輕甩了幾下,伸手在地上來回擦掉手心里黏乎乎的血。 外面?zhèn)鱽砹诉h去的馬蹄聲和腳步聲,鎮(zhèn)中的兵顯然沒有能力乘勝追擊。 過了許久,將士們才紛紛從墻陣里走出來,四下張望,城門方向已不見敵兵。兩邊房屋的火光沖天濃煙滾滾,被點燃的幾棟房子幾乎都被燒了個精光。人群里七嘴八舌,有的在議論,有的在求救,有的在招呼同伴救人。 就在這時,忽然見一身血污的郭紹走了出來。周圍一下子便安靜了不少,本來松懈下來亂糟糟擠作一團的人,紛紛讓開路,讓郭紹從中間走過。 人們的臉上忽然間充滿了敬畏,目光都不自覺地聚集在他的身上,“郭將軍!”“郭軍使……” 郭紹沒說話,只是疲憊地點點頭,以示回應(yīng)。 第十六章 晉陽之役(一) 初夏時節(jié)天氣變暖,郭紹等人擔憂尸體在鎮(zhèn)里腐爛爆發(fā)瘟疫,本欲盡快將死者埋在后山,但鎮(zhèn)將李得勝全力阻撓。他找人把契丹兵的首級給割了下來裝車,火急火燎送潞州請功去了。 不日從潞州來了官吏,帶著豬羊六頭、銅錢兩麻袋到武訖鎮(zhèn)犒軍,嘉獎諸將。這時郭紹才終于了解到為什么會有契丹兵出現(xiàn)在這里。 消息起初來自于投降的遼州官吏。 高平之戰(zhàn)后,契丹軍退走,或是沒料到周軍會立刻乘勝進攻晉陽(太原),一股人馬滯留在晉陽東南方的遼州,沒來得及走。其兵力并不多,真正的契丹騎兵只有一兩百騎,另有外族仆從步兵千人。當他們得知周朝大軍北上時,想走已經(jīng)走不掉了……北面的晉陽到太行山一線已被周軍控制,太行山以東也是周朝治下的河北諸鎮(zhèn)。 這股契丹兵的退路被堵,緊接著又雪上加霜。當是時,周朝皇帝下令四路大軍進攻晉陽外圍,策應(yīng)主力作戰(zhàn)。其中右翼是萊州防御使康延沼,大兵攻遼州。遼州諸官吏日夜派人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