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槍聲似乎永遠也不會停下，流云辰打空最后一梭子彈，精疲力竭地坐在了地上，覺得大腦有些空白。

    “我這算中槍了嗎?”白洲也滿頭大汗趴在他身邊，胳膊上有一片顏料。

    走廊上橫七豎八，躺著幾十具“尸體”，看起來像是目前堡壘里的全部兵力。

    四周一片安靜，瑪薇絲問：“林德呢?

    “他負責引開這里的守衛(wèi)。”流云辰強撐著站起來，“人質(zhì)還在三樓，我們得帶他離開這里?！?/br>
    之前在警報響起來的剎那，流云辰就用最快的速度做了部署——自己帶著人質(zhì)暫時躲進了空儲物間，而林德則是從窗戶跳出去制造腳印，假裝已經(jīng)營救成功離開堡壘，以吸引走大部分的敵軍火力，方便后續(xù)營救行動的進行——否則按照當時的狀況，兩個人又背著人質(zhì)，幾乎沒有可能從敵軍手里逃脫。

    儲物間的柜門被打開后，老者依舊維持同一個姿勢蹲在最下方的格子里，非常配合。

    鮑勃費勁地背起他，臉色漲到通紅。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激戰(zhàn)，本來就已經(jīng)精疲力竭，更別提還要扛一個人。

    “我很重?”老者貼心地問。

    “至少是我爺爺?shù)膬杀丁！滨U勃有氣無力。

    “回去之后，我會考慮減肥?！崩险甙参克?。

    “如果明年新生入學后也是同樣的集訓，我希望您保持這個重量?！?/br>
    鮑勃趕緊回答，否則豈不是只有自己這么倒霉。

    一行人出了堡壘，天色已經(jīng)開始發(fā)亮，流云辰辨別了一下方向，帶著隊員一起朝著營地方向進發(fā)。積雪很厚，每一步前行都異常艱難，到了最后，所有人都覺得雙腿已經(jīng)不屬于自己，只是麻木而又機械地抬起落下，期盼著能早點抵達營地。三個男生輪流背著老者，到了最后一截路，幾乎是拖著他走過去。

    “我不行了?！痹诳吹綘I地旗幟的瞬間，白洲腿一軟，向前撲進了雪地里。

    幾名教官跑過來，把他扶了起來。

    “您真的很重?！滨U勃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又重復了一次。

    “恭喜?！蹦馅ひ残χ哌^來，“校長應(yīng)該會滿意這次行動?！?/br>
    “林德呢?”流云辰問，嗓音嘶啞。

    “他被逼進密林后，自己拉響炸彈，換取了敵方全軍覆沒?！蹦馅さ溃鞍凑找?guī)則，犧牲學員的學分會很低，但是卻為你們爭取到了足夠多的時間，一樣很優(yōu)秀?！?/br>
    流云辰點點頭，膝蓋發(fā)虛搖搖欲墜，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南冥上前抱起他，邁著大步回了營地。

    第九章 雪之巔

    拯救人質(zhì)行動順利完成，這次的新生集訓也就正式結(jié)束。夜色臨近，伊娜在車里問：“需不需要去營地看看?”

    “會有軍醫(yī)給他最好的照料。”柯雷面無表情地回答。

    伊娜聳聳肩膀：“ok!”

    意料之中的答案，無趣又古板。

    自從次小小的體罰之后，再提起小可愛，老大就一直是這副見鬼的表情——簡直就是史上最長的別扭期。

    帳篷里，流云辰睡得很熟，甚至還做了夢。似乎回到了帝都，又似乎掉進了海底。

    藍色眼眸如同帶有魔法，帶著一絲魅惑逐漸接近心里是被壓上巨石，在即將窒息的一瞬間，流云辰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滿身冷汗。

    “你在發(fā)燒?！币浑p冰冷的手覆上額頭，把他抱進了懷里。

    “赫卡夫人。”流云辰心臟怦怦狂跳。

    “每個人都會做噩夢?！焙湛ㄅ呐乃暮蟊?，“別怕，只是夢而已?！?/br>
    聲音很溫柔，流云辰閉了一會兒眼睛，讓情緒逐漸平復下來。

    “我以為你會尋求我的幫助?！焙湛ǚ鲋珊?。

    “這樣不符合規(guī)則，而且柯雷將軍也不會允許?！绷髟瞥缴ひ粢琅f有些嘶啞，“可是那只雪兔——”

    “是我的失誤，讓它從結(jié)界里跑了出來，希望沒有干擾你的行動?！?/br>
    赫卡遺憾地攤開手。

    “當然沒有。”流云辰搖頭，“而且它幫了我?！?/br>
    “非常好?！焙湛ㄐθ莺吞@，把雪兔從結(jié)界里拎出來，“別擔心，這個可愛的小家伙并沒有受傷，并且被我重新找了回來?！?/br>
    莫斯特乖乖被她放進了流云辰懷里。

    “現(xiàn)在，好好休息吧。”赫卡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三天之后，你將會登上雪之巔，這是所有新生都想要獲得的榮耀。”

    流云辰閉上眼睛，很快就重新墜入夢鄉(xiāng)，懷里抱著一只溫暖的小雪兔，連夢境也變得甜美起來。夜色很長。

    作為優(yōu)勝生的特權(quán)，南冥特意安排了一部車，把他們送上了雪之巔。

    山頂?shù)目諝夂涞綆缀跄軆鼋Y(jié)住呼吸，整片雪原沐浴在漫天星光下，帶著光暈綿延到天盡頭。和之前預料的二樣，很冷，卻也很美，不同于帝都的紙醉金迷，而是一種最質(zhì)樸的觸動，仿佛能洗滌靈魂。

    流云辰找了塊裸露的黑色巨石，坐在上面看著遠方出神。

    “你的同伴都在另一邊。”身后突然站了一個人。

    “柯雷將軍?！绷髟瞥节s緊站起來。

    “在看什么?”柯雷問他。

    “星星。”流云辰回答。

    ……

    安靜片刻后，柯雷繼續(xù)道：“你這次的表現(xiàn)很好?！?/br>
    “謝謝。

    ……

    “但是離我的要求還有很大一段距離。”柯雷繼續(xù)面無表情，“我需要一名合格的軍人，別人有四年時間，而你只有三個月?！?/br>
    聽上去有些不大可能，不過流云辰還是點頭：“嗯?！?/br>
    柯雷不知道，這該死的、大段的、莫名其妙的沉默還要再出現(xiàn)幾次。

    流云辰扭頭，假裝自己正在看風景，好讓氣氛不這么緊繃——坦白講，他也不是很清楚，應(yīng)該怎么和面前的男人愉快交談，所以索性閉嘴。

    一顆流星正好從天際滑過。

    于是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之前枚被丟掉的隕石。

    更尷尬。

    “繼續(xù)努力。”柯雷轉(zhuǎn)身，大步下了山。

    流云辰深深松了口氣：“好的，將軍閣下?！?/br>
    山腳下，伊娜正在和索頓聊天，突然帳篷門簾就被掀開，是何雷走了進來。

    “這么快?”，南冥看了眼時間，“還以為你們會聊很久?！?/br>
    “這你就不了解老大了?！币聊瓤炕厣嘲l(fā)背，“我倒是毫不意外?！?/br>
    柯雷隨手打開一瓶酒。

    “我早就說過，小可愛根本就沒有把次體罰放在心上?！币聊劝丫票f過去，所以簡直不明白，老大到底在糾結(jié)什么。

    “你體罰他?”索頓皺眉，“什么時候的事情，理由?

    “我不想說?！笨吕仔那椴辉趺春谩?/br>
    “他目前是軍校的學生，而體罰在校規(guī)中被嚴格禁止?！彼黝D不滿地提醒。

    柯雷索性丟下酒杯，轉(zhuǎn)身出了營帳。

    伊娜和南冥對視一眼，無奈地聳聳肩膀。

    風從指間掠過，流云辰握緊右手又展開，像是在捕捉星光。

    又有腳步聲從身后傳來。

    “伊娜學姐?！绷髟瞥叫χD(zhuǎn)身，“我……呃，您好?！?/br>
    “看來你在等人。”對方拄著拐杖站在不遠處，是之前在行動中營救出來的老者。

    “也沒有，我只是沒想到會有別人上來?！绷髟瞥缴锨胺鲎∷斑@里很冷。”

    “沒關(guān)系?！鄙砩瞎窈竦拇笠拢拔乙呀?jīng)很久沒來過雪之巔，正好借機看一看?！?/br>
    “我應(yīng)該怎么稱呼您?”流云辰詢問。

    “山鷙。”老者回答。

    名字聽起來有些熟悉，流云辰想了想，然后吃驚道：“您是帝都出版總署的署長?”

    “是我?！崩险唿c頭。

    “我很小的時候就看過您編撰的百科全書?！绷髟瞥窖鄣壮錆M好奇，因為在傳聞里，面前這位老者一直深居簡出，年齡至少已經(jīng)有兩百歲，堪稱遠東帝國的最長壽者。更有人說，他有預知未來的占星能力。

    “這還是第一次，有流云家族的人出現(xiàn)在軍校?！鄙晋v別有深意地看著他。

    “我的家族遇到了一些麻煩?！绷髟瞥讲]有隱瞞——況且這也不算什么秘密，帝都小報每天都在用不同的標題報道。

    “我剛剛?cè)チ肆硪贿?，給其余小朋友送了禮物，感謝他們背著我在雪地里狂奔。”山鷙問，“你想要什么?”

    “禮物可以自己選嗎?”流云辰想了想，“我想問您一些事情。”

    “什么事?”山鷙點頭。

    “關(guān)于流云家族的命運?！绷髟瞥秸Z調(diào)中有一絲忐忑。

    山鷙干脆利落地回答：“我不知道?！?/br>
    流云辰：“……”

    說好的預知未來呢。

    “可以換個問題?！鄙晋v建議。

    “那我想知道關(guān)于阿蒂斯海域的一些事。”流云辰繼續(xù)期盼，“任何事都可以。”

    山鷙繼續(xù)搖頭：“我也不知道?！?/br>
    流云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