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我準備好了,開始吧?!?/br> 整個解術的過程并不長,謝珩按照書籍里的方法,一步步的施展。 他只能看見,何漱衣很難受,閉著眼睛,滿額頭的汗珠,時而發(fā)出痛苦的呢喃,時而哀叫,卻都硬生生的挺住了。 窗外,梨花婆婆哀憐的看著,嘆了口氣,遙望遠空的彤云。 她聽見謝珩符咒燃燒的聲音,然后是謝珩指捻符咒,壓入水中的咝咝響聲。 他哄著何漱衣開口,將符水混著自己的血,喂她喝下,一一點她xue道,引導符水的效力流通她七經八脈,巫力隨之貫通。最后將她身上的黃符一一揭下,指尖之血點在她眉心。她哀叫一聲,整個人虛脫在謝珩的懷里。 “謝珩……” “沒事了,沒事了,都結束了,漱衣?!敝x珩笑著,溫暖的像是冬日的陽光。他拍著何漱衣,聽著她虛弱的喘息。 他的寶貝,累壞了是吧?不過一切都結束了,她不會再是別人塑造的傀儡,她將要擺脫枷鎖,重新活一回了。 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起來,脫力的感覺迅速漲滿謝珩的身軀。果然啊,就和書籍里說的一樣,他的力氣都沒了,武功和巫力也暫時散盡,整個人虛弱的就像是徘徊去了鬼門關。 梨花婆婆說,這段時間,正常人會像是受了重傷一樣,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法控制,那他呢?他會變成什么?會不會變得腐爛、其丑無比? 謝珩沒能再想下去,就閉上眼睛,暈倒了。 沉重的身軀從何漱衣的肩膀上滑落,她一怔,接著一驚,喊道:“謝珩?謝珩!” 梨花婆婆哀憐的看著他們倆,謝珩陷入必然的狀態(tài),她也救不了他們,只能等著漱衣一個時辰后恢復記憶……希望溫茗那邊能來得及。 “謝珩?謝珩你怎么了!謝珩!” 何漱衣下意識的為他輸送內力,可是,謝珩體內像是所有的血脈都堵住了,她的內力送不進去,反倒都消散出來,平白流失。 何漱衣從沒有這樣焦急過,不安的感覺像是個修煉多年的惡魔,以強大而壓倒的勢頭,凌虐她的心田。 她架起謝珩,硬是背起他,踏出滿是符文黃紙的房間,沖向外面,聲嘶力竭的狂叫:“來人!救救謝珩!來人??!” 附近的人被驚動了,包括安安。 幾個白巫師跑近,見了這樣的場面都愣住了。他們怕謝珩,也從未想過那樣一個冷臉而強大的人會變成這樣。 一時之間,白巫師們像是被定身,竟然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只有安安跑了上來,“漱衣jiejie!謝珩哥哥他怎么了?他沒事吧!” “安安,幫我,送謝珩去找微哥哥!只有微哥哥才能調集巫醫(yī)們救他!”既然面前這些人幫不上忙了,那就她們兩個去,說什么也要救謝珩! 一大一小兩個女子,硬是將謝珩背到了總壇的大殿前。沿途看見的所有白巫師,都和傻了一樣的,沒人出手。 這就是白教對黑教的態(tài)度,何漱衣都知道??伤齽e無選擇,眼下她能依靠的只有微哥哥,盡管,這或許也是一場賭博! 總壇的大殿,純白的像是一團云朵,被塑造成精致的宮殿。纖塵不染的臺階上,滴下何漱衣的汗水和從謝珩唇角流出的血,觸目驚心的,像是朵朵血色的梅花。 宋豫也先是一愣,然后見何漱衣跪倒在他的面前,淚水奪眶而出。 “微哥哥,召集巫醫(yī)救謝珩,求求你,救他!” 這淚水如看不見的刺,扎痛宋豫的心。他露出溫柔的笑,對身旁那位親信使者道:“去喊巫醫(yī)們過來,全力救助國師大人。” “教主……”那親信眼中閃過嚴肅,他在告訴宋豫,這是殺死謝珩的好時機。 宋豫明白他的意思,他笑道:“先喊巫醫(yī)們過來?!?/br> 他實在不忍拂逆漱衣的請求,他不忍。 巫醫(yī)們很快就過來了,何漱衣和安安被請到了殿外去。 何漱衣不愿走,但宋豫以“不能妨礙巫醫(yī)們救治謝珩”為由,勸她出去。 她牽著安安,立在大殿之外,在諸多白巫師們異樣目光的注視下,目光焦灼的盯著緊閉的大殿之門。 “漱衣jiejie……”安安因為不安,嘴唇都被咬得紅紅白白,鼻子抽了抽,淚水也流了下來,“謝珩哥哥到底是怎么了,會不會離開我們……” “不會的,他不會的?!焙问聢远ǖ恼f,嗓音沙啞,仍舊有力。 她推了推安安,說:“待會兒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你先找塊石頭藏起來?!?/br> “漱衣jiejie……” “快去?!?/br> 作者有話要說: 友情提示:下章口味略重,請做好心理準備(一臉嚴肅狀的我) ☆、第59章 光鮮和丑陋你選哪個 目送安安小小的身影走開了,何漱衣再度把視線鎖在大殿之門上。 已經過去多久了?一炷香的時間,還是一刻鐘,亦或是半個時辰? 時間的流逝儼然成為此刻最殘酷的事情。 忽然,正殿的大門開了。 何漱衣不禁倒抽一口氣,拔腿朝前沖去,卻見一群巫醫(yī)們涌了出來。他們和何漱衣的視線對上,立刻呈現(xiàn)出各種詭異的表情,有質疑、有不屑、有憤怒、甚至還有恨鐵不成鋼的。因為他們全都出來,后方的大殿里顯得極度空曠,何漱衣怔住了,更深一層的不安抓撓著她的心。 她問道:“謝珩怎么樣了?為什么你們全都出來了?” 巫醫(yī)們仍是那樣瞅著她,各自散開走各自的路。只有一個心眼稍好的,忍不住說:“何姑娘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吧。” 脊背陣陣的發(fā)涼,恐懼像蛇一樣的纏住何漱衣的五臟六腑。 她沖了進去。 大殿的寶座旁,站著宋豫,他的身后是幾個親信。大殿兩側各有幾名使者,都看著何漱衣。所有人都是白衣如仙,干凈純潔。 只有一抹黑色,在這片潔白中十分突兀,卻將何漱衣的視線牢牢的抓住。 她走向他,喚道:“謝珩……” 謝珩是跪坐在地上的,低著頭,垂下的長發(fā)遮住了他的側臉。他在聽到何漱衣的聲音時,明顯一顫,近乎慌亂的往后爬了兩步,喊道:“別過來!” 何漱衣也微微顫抖,她看向宋豫。 宋豫依舊是清逸如竹,謙和而溫柔的看著她,“漱衣,你來了?!?/br> “為什么要把巫醫(yī)都撤走,為什么不救謝珩了,微哥哥?” 宋豫看了眼謝珩,對何漱衣道:“我以為你知道?!?/br> “知道什么?” “我以為你知道——他是個活死人?!?/br> 聽言,何漱衣的感覺不啻于五雷轟頂,震驚的臉色全白。直覺告訴她,謝珩身上一定出了很可怕的事情,她快步朝著謝珩走去。 “別過來!”謝珩大吼一聲,竟是六神無主的又往后爬了幾步,接連吼道:“別過來!不許過來!” “謝珩?”何漱衣徹底愣住了。她怔怔看著謝珩,再看向宋豫,所有的冷靜自持都被攻破,她強抑住顫抖的語音,問道:“微哥哥,你對謝珩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沒有做,只是知道了他是個活死人?!彼卧ネ锵У男α诵Γ骸耙粋€本該死了的人,拿走別人的命,安在自己這具尸體上,然后冠冕堂皇的站在日光下、那個高高的位置前?!?/br> “漱衣,你看到了吧,這個受萬人景仰的國師大人,這個你聲稱疼愛你的男人,他是個騙子?!彼卧ダ湫Γ骸耙痪咝惺遰ou?!?/br> 謝珩的嗓子里好像溢出什么聲音,他把頭埋得更低,顫抖著躲開何漱衣的目光。 這模樣宛如把何漱衣的心肝脾肺都掏出來了,眼中噙著淚水,她走近宋豫,一字字道:“你知道你的話有多誅心嗎?微哥哥,你為什么這么殘酷無情!我只求你先召回巫醫(yī),救救謝珩,你連我也要傷害嗎?!” “對不起漱衣,我同樣是白教的教主?!彼卧サ男θ萦行┥n涼,“你看見了,這就是黑教推選出的國師。這么齷齪的事情被我發(fā)現(xiàn),如果公之于眾,黑教的名望就徹底毀了,這是我們擊敗黑教的絕好機會?!?/br> 何漱衣迸發(fā)冷笑:“擊敗黑教做什么,不愿意跟他們分權了,想要獨攬大權是嗎?那樣你們就可以培養(yǎng)一個個國師接連不斷的上臺當你們謀權的祭品。不,你這教主大可以直接當國師,然后代代世襲,千秋萬代了!” 宋豫臉色微變,解釋道:“我并不是這樣想的,只是黑教這樣齷齪兇邪的教派,屹立在我湘國大地上,會禍害殘殺多少百姓?有白巫術就夠了,黑巫術的存在只會增添暴力和血腥。” “難道白教不是這樣嗎?”何漱衣憤而怒吼:“一丘之貉!還不都是一樣???巫術只是巫術而已,卻是你們兩教在利用巫術蒙昧百姓、打壓皇族、爭權奪利!黑教的國師卸任后被秘密殺死,白教就不是嗎?白教的歷任國師又在哪里?你們和黑教的做法又有何區(qū)別?!” “不,你們比他們更惡心!他們時而還會顯露真小人的本性,而你們呢?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何漱衣說罷,朝著謝珩走去。 “不要過來!”謝珩歇斯底里的吼道:“漱衣,不要過來,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而何漱衣的面前,幾個使者走過來,擋住她的去路。 “讓開。”她冷道。 回答她的是宋豫的聲音:“看來,他是活死人的事,你原本就知道的?!?/br> “是,我知道。所以,微哥哥,你以為這樣嚇唬我就能讓我退卻嗎?我不會讓你為了權力和野心就毀掉謝珩。即使是你,也不能傷害他!” 面對這樣決然的何漱衣,宋豫的心說不出的疼。 她不讓他傷害謝珩,他又何嘗想傷害她? 但是沒有辦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白教。他不該懷疑自己的立場不是嗎?可為什么,他竟然想要召回那些巫醫(yī),幫她將謝珩治好? 不、不,他是白教的教主,這是他不能逃避的身份和命運。而她,只是一個祭品,一個他想要得到的女人,僅此而已。 就算她愛的是謝珩又如何?他想要得到,那就不擇手段的得到吧。 這一刻,宋豫猶豫多日的心終于狠下來了,他微微一笑,對何漱衣道:“我們多年的情分,還抵不過你們幾個月的姻緣?漱衣,你睜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枕邊人吧?!?/br> 隨著話音落下,宋豫身后那幾名親信沖過去,按住謝珩的肩膀,同時拽著他的頭發(fā)將他腦袋提起,其中一人還扒開謝珩的衣服,露出他的胸膛。 四目相對,何漱衣倒吸一口氣。 怪不得謝珩一直不敢看她,怪不得謝珩不讓她看他。 她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人是謝珩,這個人,這個像是死亡了多天,臉上和身上已經生出尸斑,甚至皮膚爛開、局部的rou體呈現(xiàn)腐爛的人……是謝珩,是她的愛人。 他無力的掙扎著,想要低頭,可使者們使勁提起他的頭發(fā),讓他繼續(xù)接受何漱衣的注視,讓他深愛的女人好好的看看這個丑陋的、惡心的怪物。 “漱衣,你看了嗎,這就是你的枕邊人。”宋豫的聲音,擊破了宛如冰凍的時間。 “你還能接受,每天和這樣一個丑陋的怪物睡在一張床上,被他擁抱、被他親吻嗎?” 何漱衣沒有說話。 宋豫的眼底更為憐惜而柔和,他走向了她,“我知道,你不是在乎皮相的人,可是,他是一個怪物。你看,他這副就要腐爛的樣子,還睜著一雙眼睛,散發(fā)著尸體的臭氣。你真的還能接受和他朝夕相對、同寢共食嗎?” 何漱衣還是不說話。 宋豫走近了,朝她伸出手,“漱衣,到我這邊來吧,你從小都黏在我身邊,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多么的美好。來吧,往后有我照顧你,你會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幸福?!?/br> 何漱衣終于說話了:“微哥哥……” 她看著他,再看向謝珩。兩個對她而言最重要的男人,一個清逸如竹,溫柔謙和的奪走一室的光輝;另一個,丑陋的讓所有人惡心,狼狽的掙扎著躲避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