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連杏兒心心念念著給連岳山報仇,卻哪里能想到,被自己當meimei寵著的安安,就是指使手下殺了連岳山的罪魁。那些黑巫師還把連岳山的尸體帶去了黑教總壇,不知道楊顯怎么對待尸體的。而之前楊顯走得急,連杏兒連質問上一句都沒來得及。 她撐著身子爬起來,“我去看看謝珩和杏兒姑娘?!?/br> “娘扶你?!焙畏蛉嗣ι靵砹耸直?。 扶著何漱衣剛坐好,何夫人就垂下頭,眼珠在睫毛的陰影下似乎變得暗了些,顯然是有什么心事。 何夫人斟酌著說道:“漱衣,有件事情娘一直不曾說出來,現在覺得還是得讓你知道。” “什么事?”何漱衣一邊穿鞋一邊問。 何夫人說:“你可還記得,在桃花源,你爹和老祖奶奶測試你的卜筮之術……” 何漱衣剛提上繡鞋,聽了這話,緩緩的收回了手,瞇了瞇眼。 “漱衣,那會兒你爹讓你卜三件事,其中那第三件,是卜出下一任國師是誰,你還記得嗎?” “記得。”何漱衣還記得自己因為厭惡卜這個,當即就駁了何家主,把內容換成了卜妝公主的生辰八字。 心下猜到了端倪,她問:“這件事有隱情?與謝珩有關?” 何夫人點點頭,說:“其實,在你沒有回家之前,武陵何氏凡是會卜筮的巫師,當然也包括你老祖奶奶和我……都卜過下一任的國師,畢竟我們也都知道,宋教主有意培養(yǎng)你去坐那個位置……漱衣,你、請你原諒娘之前一直瞞著你……” “沒事,反正我都已經知道了,你繼續(xù)說吧?!?/br> 何夫人小心翼翼的表情這方緩和了一些,“卜筮的結果……出人意料,竟然是沒有結果,誰也卜不出下一任的國師是誰……所以你爹和老祖奶奶才想讓你也卜卜,不過看你那樣厭惡,他們也不敢多逼迫。” 何漱衣無言,她也理解何家主的顧忌了,明知道宋豫要將她送上國師的位置,卻怎么也卜不出下一任的國師。 對占卜言靈之術有研究的巫師,大抵都知道,占不出結果的事,要么是根本不存在,要么就是落在死人的頭上了,當然還有第三個可能——落在謝珩這種活死人的頭上。 何漱衣喃喃:“這么撲朔迷離,不想也罷。” 何夫人也嘆了口氣:“卜筮這東西,也是看天賦和修為,大多數巫師卜筮其實是為了騙錢,沒什么本事。但我和老祖奶奶竟也看不到卜筮的結果……” “不必多想,日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焙问缕鹕?,有點倦,稍微調整了下精神頭,“我去看看杏兒姑娘,娘,陪我一起去吧?!?/br> 連杏兒的確和何夫人說的一樣,情緒異常糟糕,眼眶都紅的沒法看。 何漱衣挨著梨花婆婆坐下,一起安慰連杏兒,天嫂地嫂又是遞吃的又是遞毛巾,心里頭都為她發(fā)酸。 幾個女人正說著,忽然外頭傳來謝天的聲音。 “不好了夫人,出大事了!你趕緊去正廳看看吧,國師大人和溫茗都要招架不住了!” ☆、第65章 與虎謀皮 何漱衣立刻趕去正廳。 隨后,她就再一次見識了謝天把稻草說成是麥穗的能力。 正廳里的確有爭執(zhí),是客人在和謝珩理論,溫茗時不時說上兩嘴。但那客人根本是微服私訪、滿臉擔心和責備的皇帝,就憑這人這水準,還能讓謝珩和溫茗兩個招架不住嗎? “我說謝珩老弟啊,你也忒大膽了,滅白教這么大的事竟然沒和朕知會!現在好,白教被你毀了這么長時間,消息才傳到乾州,第一手消息還是楊顯那邊散布出來的!” “別和本國師提那個名字?!敝x珩語氣緊悶,跟半繃不繃的牛皮彈簧似的。 皇帝氣道:“朕沒有跟你開玩笑!你老婆是白教內定的國師這的確是大事,可你就這么孤身犯險,把楊顯的人馬引過去,你就不怕白教留了后招,反把你給解決了?!” 謝珩冷道:“一切都在我和溫茗的計劃之內,那些人想解決我,只怕也難?!?/br> 皇帝真想撓墻,這人咋就這他媽的別扭呢?明明是兵行險招,還說的跟運籌帷幄之中似的?,F在好,他人是沒事,他這做皇帝了卻嚇得屁顛屁顛過來了。 “我說謝珩老弟,那件事是真的嗎?”皇帝忽然凝了表情,“你的侍衛(wèi)跟朕說,楊顯就是那個叫安安的可愛小姑娘,她還把你妹子給綁架走了?” 謝珩沉悶的點了下頭。 “噢,天哪,真不可思議!”皇帝不忘先驚嘆一番。 謝珩一記白眼掃來,目光里夾雜著冰碴子,立刻教皇帝閉了嘴,又賠笑的加上兩句:“這只是單純的感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br> “我沒工夫和你閑扯,只跟你說一件事?!敝x珩一雙湖水般的眼,波瀾重重,盯緊了皇帝。 “我問你,你信不信本國師?” 皇帝一怔,眼里飛速的閃過些什么,了然了,笑道:“朕信你?!?/br> “那好,接下來便大干一場,你要聽本國師的指揮?!?/br> 皇帝癟了癟嘴,做出個同意的神態(tài),當然還不忘扼腕道:“放眼列國,皇帝當的最窩囊的就屬湘國了,隨便就能被幾個巫師給踩在腳下。” “廢話少說,聽明白了就回宮去吧,路上小心盯梢的?!?/br> 這家伙,虧他專門跑來探望他,居然這就下逐客令了,還有沒有天理?!皇帝十分不爽,拂袖給謝珩亮出個帥氣的背影,卻是一轉身,就見何漱衣從外面走進來。 皇帝心想總算有能治謝珩的人了,忙快步走過來,拉住何漱衣的手腕,“嘿,你可算來了!真不知道謝珩老弟這種冷臉別扭的家伙,你是怎么忍的!” 何漱衣還沒回答,那邊謝珩凌厲的如刀子的視線就殺過來了,落目的位置就是皇帝拽著何漱衣的那只手。 一陣冷風肅殺鉆進正廳,皇帝忽然打了個寒戰(zhàn),他的手啊……怎么覺得下一刻就會被砍斷? “給本國師松手?!敝x珩幾乎是一字一字的說出來的,每個字里,都是一股殺人不眨眼的凌厲。 皇帝倒抽一口涼氣,觸電般的就松開何漱衣,飛也似的逃出正廳,跑了幾步又想起什么,回頭喊道:“謝珩老弟,反正朕信你!想做什么不得了的事都只管招呼一聲,大不了跟他們魚死網破!” 正廳里傳出謝珩的回音:“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何漱衣心想皇帝怎么火急火燎的,見謝珩表情沒什么大礙,便問溫茗:“你們商量的怎么樣了?” 溫茗抱著扇子作揖,“與其被動的接受楊顯的逼迫,不如主動提出交易,與虎謀皮。” “怎么個謀法?” “就看國師和皇上的合作了。” 十日的時間,說來度日如年,實則如逝水。 在這十日里,關于白教覆滅的消息如洪水似的終于席卷了整個湘國大地,百姓們在震驚的同時,也受到了來自黑教和皇室的大力洗腦。 黑教和皇室宣揚,白教教主宋豫修煉惡毒的“編織記憶”走火入魔,導致圣潔的白教被帶上歪路。他們的覆滅完全是他們自己作孽,背棄了蚩尤始祖的信義,褻瀆了盤瓠和姜央兩位大神,故此遭到了天道的滅亡,實乃咎由自取。 更可恨的是,各地隸屬于白教的巫師信眾們,竟還想要復教,他們是不會成功的。 自然這套說辭濃墨重彩的流傳到每一個鎮(zhèn)子、每一座村莊,黑教要如此渲染,皇室迫于黑教的壓力也跟著證實。平頭百姓們如同一個個被繩線拎著的皮影,在數百年根深蒂固的精神奴役下,只不過短時間的愕然,就相信了統治階級的說辭。 白教的輝煌,瞬間變?yōu)槲勰啵诮涛讕焸冮_始修習白巫術,準備在不久的將來取代白巫師的地位。 若說舉國上下還有一個沒被詬病到谷底的白巫師,那就是何漱衣了。 她是國師夫人,明面上總歸是有謝珩撐腰。 滾滾言論于何漱衣而言,既可笑、又心驚。 她知道湘國百姓對巫師的迷信,然而迷信到這個地步,那就是可怕了。 她和謝珩牽著手,立在黑教總壇的門前,看著大門緩緩的打開,呈現出一條黑漆漆的、像是通往地獄盡頭的路。 黑教總壇就在乾州附近,一個叫丹青鎮(zhèn)的鎮(zhèn)郊。不同于白教的圣潔宮殿,黑教總壇卻是鑿山挖地,建在山洞和地底,里面幽幽燃著鬼火,終年不見天日。 何漱衣心里的某一處隱隱泛酸,她只是沒想到,楊顯從小就活在這樣的黑暗里。 得知何漱衣竟然不是提著謝珩的腦袋來的,楊顯也不是很意外。 “叫哥哥jiejie來見我吧?!彼龑ε赃呉粋€戴著哭臉青銅面具的使者說罷,隨手扔了他一顆青梅,“這個賞給你?!?/br> 伸了個懶腰,有點不情愿的坐直了身子,看著幽暗的鬼火把每個人的身影都拉得長長的,晃來晃去,而到來的何漱衣和謝珩也是這樣。 “安安。”何漱衣面無表情的喚出口。 楊顯一笑,燦若蓮花:“謝珩哥哥、漱衣jiejie,安安猜得沒錯,你們果然一起找上門來了。你們吃青梅嗎?安安這里有新鮮的青梅?!?/br> 謝珩冷道:“敬謝不敏?!?/br> 何漱衣拍拍謝珩的手背,走上前去,甚是隨意似的,拿了顆青梅放進嘴里。 很酸。 她呢喃:“安安從小都在這樣一個地方長大嗎?” “是啊,這里就是安安的家啊?!睏铒@笑著說:“雖然這里黑漆漆的,沒有太陽,安安一點都不喜歡。但是安安是巫童呢,巫童生下來就比別人強大很多倍,也要承擔別人承擔不了的事情,安安很小就有這份覺悟了!” 何漱衣的語調聽不出悲喜:“是嗎……” “當然是!安安是爹娘的驕傲,也是整個黑教的希望。當初爹得了絕癥快死了,安安才四歲,爹怕安安坐不穩(wěn)教主的位置,就把安安的三個哥哥兩個jiejie都殺了,還殺了安安的娘?!睏铒@唆了唆青梅,嘴唇發(fā)出吧唧的聲音,“他們死的蠻可惜的,都沒有人能陪安安玩了?!?/br> 這話狀似輕松,卻在何漱衣的身體里鉆出一股子涼意。 她恨這個黑教的教主,卻也可憐這個沒有資格享受陽光和童年的孩子。 默默控制住胸臆里漫出的酸味,何漱衣道:“你想用阿瓔逼迫謝珩自戕,這如意算盤打不通,無論何時我們都不會放棄活著的希望??茨惴磻⒉患ち遥蟾乓材芰系轿覀儠苯觼碚夷阏剹l件?!?/br> 楊顯咬著青梅的牙齒一停,嘴角翹起一道詭異的弧度,一吐就把青梅吐了出去,“漱衣jiejie,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和安安談條件嗎?現在所有的輿論和權勢都掌握在安安手里,讓你死、甚至讓你死有無辜,對安安來說都能不費吹灰之力的做到?!背x珩一笑,“謝珩哥哥,你說是不是這樣?” 謝珩也笑了,這笑容卻模糊許多,似夜里遠方的飛檐翹角那般還帶著幾分猙獰,“的確,我們只身進入總壇,用不著你動用什么輿論權勢,就能讓我們死在這里。但是有件事,本國師必須提醒你,輿論和權勢你最多只掌握了一半,別忘了還有一半在皇帝手上?!?/br> “皇帝很厲害嗎?整個皇族都要仰巫教的鼻息而活?!睏铒@不以為然道。 “那是以前,不是現在?!敝x珩唇角的弧度已成鋒芒,“以前黑白兩教共同干涉皇權,皇室自然如履薄冰。但如今不同,白教覆滅,表面看著是黑教獨大,但你最好別忘了我們消滅的只是白教總壇,那些余黨還遍布湘國,時時刻刻想要復興白教。若是他們跟皇室聯合,憑皇室在百姓們心目中的地位一樣不低,你以為你勝算很大?其實你心里有數,所以才給了本國師十天時間想清楚,其實你需要本國師相助。” 楊顯一皺眉,嘟起小嘴陷入苦思冥想狀,隨即就仰頭對那哭臉使者說:“謝珩哥哥好像都說對了,你看呢?” “回教主,屬下認同國師大人的話。” “連你也認同啊……”楊顯不高興,連翻了三個白眼,又抓起顆青梅吃起來,“好吧,既然這樣的話,你們就有資格和安安談條件了,你們說吧?!?/br> ☆、第66章 逆襲開始 謝珩直截了當,就一句話:“不得動我府中任何一人,并將阿瓔還我,我便讓你當女皇?!?/br> 楊顯的眼底頓如點了蠟燭,明晃晃的,卻又低頭嘟嘴說:“不好玩?!?/br> 她從椅子上蹦下,一身濃黑色的衣服,裹著小小的瘦弱的身軀,看上去更像是裹著黑色的蛹。 “每天坐在皇宮里看奏折,安安不喜歡,安安更喜歡立一個傀儡去處理那些無聊的事,只要他什么都聽安安的就好了?!?/br> 謝珩冷笑:“那就更好辦了。” “好啊?!卑舶差D了頓,揚唇一笑:“我就再給你十天的時間,你去把皇帝給我殺了,順便殺點宮人和文武官,一定要將事情鬧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