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他轉身上了自己的車,風馳電掣地追出去。 陪黎語蒖坐在副駕的周易忍不住扶起了額。 他搓著額頭,語重心長地問黎語蒖:“為什么不敢踩油門?” 黎語蒖認認真真地看著路,百忙中回答他:“我從小我媽就告訴我,死得快,架腳踹!” 周易:“你媽說得應該是不帶安全帽開摩托車!” 黎語蒖:“都是吃油跑的,一回事!” 周易:“你先停下!” 黎語蒖剎住了車。 場外的人們于是看著他們停在賽車跑道上嘮起了嗑。 周易:“我現(xiàn)在要端給你一碗雞湯?!彼麊柪枵Z蒖,“你愛看周星馳的電影是不是?還記得他說過一句很有名的話嗎?” 黎語蒖想了想:“做人沒有夢想,和咸魚有什么分別?” 周易扶額:“那是臺詞,戲里說的。我問的是他生活里的那句名言。” 黎語蒖又想了想,搖頭:“想不起來了,不然我們晚點再討論吧,落下好遠了,我先開車攆一攆!” 周易扶額:“……” 這速度攆個屁…… 他按住檔桿,告訴黎語蒖:“他說的那句話是:為什么要堅持?想一想當初?!?/br> 黎語蒖用力一點下巴:“對,是這句,我想起來了!簡單說就是不忘初心!” 周易讓黎語蒖踩住剎車。他忽然把檔桿掛滿。 “想一想,你當初為什么要學開車?如果永遠不敢踩油門,你學與不學,有什么區(qū)別?” 黎語蒖心頭猛地一震。假如她不克服油門恐懼癥,她就不算學會了開車,將來黎志需要司機的時候,她除了添亂依然幫不上任何忙。 她松起了剎車。 “踩油門!”周易的聲音沉沉地響在她耳畔,她聽他的,踩下油門。 車子躥了出去。風聲在耳邊掃過,頭發(fā)被向后甩在黑夜里。 “再踩!” 她的腳繼續(xù)向下用力。 “轉彎!再踩!” 她向下踩著,腳尖幾乎發(fā)疼。 引擎在轟轟低鳴,輪胎在飛馳旋轉,沿途的山與樹被一閃而過地甩向腦后,反光鏡里連成白光一片。黎語蒖覺得自己風馳電掣地奔跑在時間里,這一刻,所有煩惱都被她用力拋向了剛剛逝去的前塵。 她一下愛上了這種感覺。這種在奔馳中甩掉一切的感覺,仿佛自己在風中,在速度里,也被洗滌成了一個新的軀體和靈魂。 她越來越冷靜,越來越漂亮地執(zhí)行周易的指揮。她沉著地,超過了一輛車,又超過了一輛車。 她好像在風聲里聽到了周易的贊美。 “漂亮!下個彎道再加速!” 她一腳踩下油門,在下個彎道里畫出絕美的漂移痕跡,緊貼著護山的欄桿飛馳過去。 極致的緊張和刺激反而讓她愈發(fā)的冷靜。她在風聲里問:“你就不怕我?guī)е阕蚕律絾???/br> 她聽到周易含著笑聲和著風答:“那又怎么樣?大不了死一次!哪個人活著是不會死的?有什么好怕!” 她聽著他的話,一下覺得任督二脈不打自通了。 不邁開這一步時,她懼怕速度。 邁出這一步后,她覺得,自己恐怕是愛上這種在速度中向前行的感覺了。 前面的車尾燈晃來晃去,燈光打在黎語蒖的鏡片上,她瞬間眼前一盲,方向盤抖動間,車子立刻向旁邊一滑。 周易抓住把手穩(wěn)住自己,問她:“怎么了?” “沒事!”黎語蒖一手打著方向盤把車開穩(wěn),一手飛快摘掉眼鏡甩給周易,“幫我拿一下!” 周易接過眼鏡,看著她的側臉,微笑起來。 摘掉眼鏡的黎語蒖在周易的指導下,所向披靡。她在車陣中游來走去,超了一輛又一輛,最終緊咬著唐尼的車屁股開向終點。 “唐尼那小子追得還挺快!”她聽到周易帶著笑意說著,“加把勁,超了他!” 黎語蒖把油門一踩到底。 在逼近終點的一瞬間,她似乎超過了唐尼。 車子依靠慣性,滑出去很遠,和人群脫離了一大段距離后,才徹底停下來。黎語蒖把車熄了火,覺得自己剛剛像做了一場夢。 她扭頭看向周易,有點興奮地問:“我是不是超了唐尼?” 夜風吹起,拂過她的劉海與發(fā)絲。她整張面孔展露在交錯的燈光與夜色里。 周易對著她驟然轉過來的面孔,微微皺起了眉心。 然后他笑了:“原來是你!” 第40章 你覺得像嗎 黎語蒖望著周易的眼睛,歪了歪頭,輕蹙眉心。 她很久沒有在意過自己的樣子了,自從她把那個悅己者慢慢從里往外拔之后。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年來已經(jīng)被時光雕琢出怎樣一副青春又美麗的樣子。她再也不是那個漫山遍野瘋跑的黑土丫頭,她白皙的皮膚像喝飽了水的百合花瓣,用晶瑩剔透吹彈可破來形容一下并不算太過。她黑亮的眼睛嵌在長長的睫毛間,清澈得好像一望見底,望進去后偏又會迷失其間。她偏著頭,眨著眼,睫毛長得仿佛扇得過來一陣風,一陣能攪亂一池春水的柔軟的風。 她抿著嘴,輕輕笑,美好的面孔同時呈現(xiàn)著少女的天真和神秘,她朝氣蓬勃得讓人心潮怦動。 她眨著眼,眉輕蹙,含笑地問:“什么叫,‘原來是你’?” 周易看著她,抬手搓起下巴上的胡子。他嘴角輕揚,眉梢微挑,心念一動。 他驟然向上站起,再向前探身,一手撐在方向盤上,一手撐在駕駛座椅背上,上半身猛地向前壓,把黎語蒖圈在胸膛與車子圍起來的空間里,居高俯視。 黎語蒖仰著頭,下意識向后靠。 她一眨不眨地看他:“什么情況?” 周易同樣一眨不?;匾曀?,問:“從這樣的角度看我,有沒有覺得有一點眼熟?” 黎語蒖開始在記憶庫里尋找曾經(jīng)是否有過與眼前情境相符的畫面。 飛快搜索一遍后,她搖頭:“我沒被人車咚過。” 周易平靜等待的面孔破了功,他笑著,退回到副駕座位上。 黎語蒖:“怎么了?” 周易:“沒什么,只是覺得你比以前好看多了。”忽然間他不想告訴她怎么了。有些事讓她自己去發(fā)現(xiàn),好像更有趣。 黎語蒖翻白眼。 沒有眼鏡打掩護,她的白眼翻得周易驚心動魄,他真擔心那么一雙漂亮的眼睛不小心翻錯了勁兒會變成斗雞眼。 黎語蒖:“所以你說原來是你,是認錯了人了對吧?!?/br> 周易笑瞇瞇搓了搓下巴上的胡子:“我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原來你不戴眼鏡是這個樣子!” 夜風輕輕吹起。黎語蒖把被吹到臉頰旁的發(fā)絲順到耳后,朝周易笑著伸手:“把眼鏡還我!” 周易卻把眼鏡架在自己的鼻梁上,右手手肘拄著車門,手握成空拳拄在臉頰上,把自己搞得跩跩的、壞壞地,嘴角似笑非笑地微揚著,而眼底的神情被大大的鏡片里反射出的各色夜光保護起來。 “不還?!?/br> 他幾乎有點無賴地說。 黎語蒖又沖他翻白眼。 周易帶著眼鏡呵呵笑:“原來你以前嘴巴和鼻子這樣一扭的時候,躲在眼鏡后面的這一對眼珠是在翻白眼,”他頓一頓,思考了一下,“原來你以前經(jīng)常對我翻白眼啊,丫頭!” 黎語蒖又翻一個白眼給他:“這是我從小自帶的一項技能,遇到不想說話只想動手解決事情的時候我就會不受控制地觸發(fā)該技能!” 她說完決定依靠武力奪回眼鏡,但剛要動作起來,就被一具壯碩的身軀撞在車門上的沖力彈得差點起飛——唐尼腳下夾著風塵像只野豬一樣沖了過來。 與此同時,周易的胳膊肘也一下被彈離車門,他拄在臉頰上的拳頭也往他臉頰上沖撞起來,那樣子活脫脫就是他在外力的作用下愉快地給了自己一記右勾拳。這記勾拳的力度有點大,眼鏡的一條腿從他耳朵上掉下來,眼鏡慘慘地掛在他臉上。 誰能看到舉世無匹的傳奇大師兄會有這樣狼狽的一幕? 這樣難得一遇的機會,黎語蒖很珍惜,她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 周易揉著臉抬頭沖唐尼瞇眼威脅:“唐愛國你信不信我neng死你!” 唐尼沒有呼應他,他從撞在車上之后,就把頭抵在車門上,不停地撞,一邊撞一邊蹦豆似的瘋狂而哀戚地吐槽:“這不可能!我不信!一定是這臺車被下了降頭!我不信我會被小金剛你這個駕駛界的棒槌超車!明明人家這個千年老二這次可以得第一的,現(xiàn)在忽然變成第二,不開心不開心寶寶瘋狂不開心!” 他撞到后面,有點難以把持自己,頻率越來越快。 周易起身越過黎語蒖,一巴掌拍在唐尼后腦勺上:“你再撞試試!看我拿不拿你燉粉條!” 唐尼立刻抬起頭,雙目圓整,眼神blingbling地看向周易:“大哥你原諒我的賤頭!”然后調轉目光向黎語蒖,剛要續(xù)上剛剛的悲戚語氣,但在看到她面孔時那口氣瞬間在喉頭一頓,“你誰???” 黎語蒖:“你小金剛姑奶奶!” 唐尼兩手扶著自己的頭:“小金剛?!不會吧?我是不是把自己撞暈了?我怎么看著你眼生?。 ?/br> 黎語蒖打開車門踹了他一腳。暴力之下唐尼相信眼前人的確是黎語蒖了。 他慢慢抬起手指指著黎語蒖的臉,指尖從穩(wěn)穩(wěn)的水平漸漸變得顫抖:“妖孽!” ****** 后面有人成群地陸續(xù)開車過來,他們有祝賀的,有結交的,最多的還是充滿了好奇來打探的——他們想打探一下周易第一次帶來的這位小姑娘到底是誰,怎么就能一舉驚人。 周易莫名有點后悔讓黎語蒖出了這么大的風頭,他是喜歡聽到別人對她有所贊美,因為她的車技優(yōu)秀來自于他的調教有方。但他不太喜歡她摘了眼鏡接受這些贊美。他自己也是剛剛看到她摘了眼鏡的樣子,她的模樣他還都沒有看熟,現(xiàn)在倒便宜了一大批陌生人。他摘下眼鏡,握著一只眼鏡腿轉啊轉,瞇眼微笑,聽著大家對黎語蒖爆出的各種贊美之詞。 他們對黎語蒖毫不吝嗇地使用著各種美好的形容詞??偨Y起來,這些詞依次主要有:你真厲害、你真漂亮、你真可愛、你真迷人、你有男朋友嗎、可不可以交換一個聯(lián)系方式呀、明天一起喝杯茶好嗎,等等。 當后面幾個關鍵詞出現(xiàn)的頻率越來越高,周易幾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他動動嘴巴要發(fā)言,剛張嘴唐尼的聲音就冒了出來。 他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和唐尼交換了嗓子眼……